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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第1章

《既鐘情》

文/絮枳

獨家發表

六月份的京市暑熱正濃,空氣幹燥憋悶,臨至傍晚也不見幾分涼爽。

剛下車,喻京奈就接到了溫淙也打來的電話,她來電顯示都沒看一眼便按了接通。

聽筒那邊的喧鬧刺破空氣,直擊喻京奈的耳膜,随之而來的還有溫淙也清脆的嗓音,“大小姐,我們約的是七點,你看看現在幾點鐘了。”

溫淙也不悅控訴,“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馥滿樓有多難訂,我提前兩個月就排上隊了,你現在都不到算怎麽回事兒!”

說話間,喻京奈已走上馥滿樓正門前石階,無奈道:“不好意思嘛寶貝,我五點鐘剛下飛機,這幾天忙得我暈頭轉向,你今天能見到活着狀态下的我已經是奇跡了。”

這把服軟的溫柔刀戳得溫淙也沒了脾氣,甚至還心虛地思考起來,這個密集行程是不是太過慘無人道。下一瞬,語氣明顯平緩下來。

“知道你是大忙人,但工作歸工作,生日不能忘嘛。”溫淙也随口問:“怎麽樣,還順利?”

一周前,喻京奈剛落地回京,就受邀參加了鄰市某陶藝講座,作為青年陶藝家出席交流。其實不算太耗神,只是累在路程折騰,委實颠簸。

喻京奈邊走邊回答:“要是不順利,我也趕不過來。”

聽懂她的言外之意,溫淙也笑道:“所有人都到了,可就等你了。”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不着調。”喻京奈嗓音中帶着股探究的狡黠,“有幾個人認識我啊,值得這麽大排場?”

“就是因為沒幾個人認識你,所以都盼着你來呢。”溫淙也放低聲音,“這些年你不在京市,好不容易要回來了,消息早就傳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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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淙也調侃道:“這群人知道喻家的二小姐要回來,一個個都明着暗着來找我打聽。這不,我一說要給你辦生日趴,都不用我問,眼巴巴地全跟着來了。”

說起來,喻京奈确實很久沒回京市了。

喻家是京市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涉足行業衆多,商業板塊宏大。多少人想要攀附結交未果,在喻家人面前刷個臉的機會都得打破頭搶着要。

衆人皆知的是,喻家年輕一輩只有兩個女兒。長女喻京熹早年跟随父親喻遠進入集團,短短幾年內便成集團二把手,徹底接手喻家財團指日可待。

比起喻京熹多年來出席各大商業活動早被人熟知面孔,二女兒喻京奈倒是神秘的很。

只聽說其從小受全家疼愛嬌慣,是個嬌縱跋扈的性子。誰成想,三年前她憑一組名為《季》的陶藝作品打出名堂。

極高的陶藝天賦讓她迅速在陶藝界展開知名度,可往後幾年,她卻并未像公衆所想那般消耗名氣,更未與喻家捆綁,而是繼續潛心鑽研,甚少在公衆面前露面。

既此,從前說她嬌縱的傳言也消失了個幹淨。

這些年,喻京奈留在位于樟夏市的喻家園林做陶瓷,作品産出少,卻各個高質,名氣頗盛。許是有喻家在背後護航,喻京奈也沒任何正面照流出,大家對她自是好奇。

雖不知緣由,但如今喻京奈總算要回到京市,到底是在京市名流圈掀起了陣不小的波瀾。

喻京奈四處張望着找地方,邊道:“你們先玩兒着,我馬上到。”

“行,可就等你這個主角了!”

聞聲,喻京奈笑笑便挂了電話。

馥滿樓是京市數一數二的中餐廳,做的是地地道道的京菜,其背後老板是首批國家中式烹調高級技師楊嘉成。進馥滿樓的非富即貴,每日招待客人人數有限,提前個把月排隊的大有人在。

這次為了給喻京奈慶生,又逢給她接風,溫淙也特地選了只做京菜的馥滿樓,好讓她能在23歲生日這天回憶這正宗的京味兒。

溫淙也确實是下了大手筆,包下了整個馥滿樓的一層,給足了她面子。

馥滿樓入門便是道中式畫廊,兩側牆壁光影通透,通過視覺效果在白色雕花牆壁上映出古畫影像。地面鋪了深墨色的花紋瓷磚,隐約映出兩側畫的輪廓。

拐過回廊,是條寬闊石板路,路下有流水造景,水紋波瀾輕晃,伴随着高跟鞋鞋跟踩過石磚的響動,有種缥缈的空靈感。石板側邊凹槽嵌入燈帶,在水面上浮動了層淡淡光霧,盡頭便是做了镂空圖樣的木質月洞門。

中式青花瓷吊燈懸挂于木質雕花吊頂上,廳內光線很是充足。喻京奈在門前停了停,眼睛直直望向裏面某個圓桌旁。

耳邊傳來的音樂輕緩,隐隐纏繞于人聲喧嚣中。溫淙也拿起圓桌上的一杯香槟,同身旁的男人碰了碰,看起來相談甚歡。

喻京奈沒有擾她興致的打算,低調進去後,便在廳中找了處空着的休息區沙發坐着。

随手從侍應生那邊拿了杯香槟,喻京奈草草掃了一眼。

可以,沒一個認識的。

偶爾有幾張有印象的面孔,也對不上是哪號人。

喻京奈低頭看手機,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戳動,找到溫淙也的微信頭像。剛坐穩沒半分鐘,頭頂冷不丁傳來道輕浮的男聲。

“新面孔啊,以前沒見過。”男人走近兩步,皮鞋已進入喻京奈視野,“請問這兒有人坐嗎?”

這問話到像是做做紳士樣子,沒等喻京奈回答,便迫不及待湊上去。

然而,男人身體還未有坐下的動作,就見喻京奈突然将手包放在旁邊的位置上,頭也沒擡,“有了。”

很明顯的拒絕姿态,方卓喉嚨一噎,笑容僵在臉上。不過下一秒,又恢複如常。

從喻京奈進入月洞門的那刻起,方卓的眼睛就長在了她身上。外貌氣質過分出衆,盡管姿态低調,卻仍是能輕易抓住所有人的視線。

就這麽幾分鐘,多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奪走。

方卓沾沾自喜自己出手快,眼中的浮浪更是藏不住,見着眼前的女人不給自己好臉,他反而意趣更濃,征服欲飙升。

手指搓了搓眉骨,方卓歪頭笑道:“不認識我嗎?混哪個圈的?”

空氣僵持住,周圍隐約有目光投射過來。

在方卓的臉徹底挂不住前,喻京奈收了手機,終于站起身看向方卓,毫不含蓄地上下掃了他一眼,最後落在他腹部那明顯被皮帶勒出來,又一層層堆疊的肥厚贅肉上,“混游泳圈的。”

話落,踩着高跟鞋與方卓擦肩而過,走向正朝她小跑過來的溫淙也。

“奈奈你可算來了!”方才那麽一小會兒,引了不小的騷亂,溫淙拉住喻京奈,笑着打趣道:“不愧是你,一來就是焦點。”

“不過你幹什麽了?”溫淙也朝她示意了眼身後,“他怎麽一副用泡了水的黑煤球洗臉的樣子。”

“誰知道呢。”喻京奈聳聳肩,“淙也,你眼光怎麽變低了,什麽人都請。”

邊說着,兩人邊往廳中心的方向走。

“得了吧,誰請他了。”溫淙也微微側身回頭,白了那個受不住旁人譏笑而憤然離去的背影一眼,“不知道哪個沒眼色的帶進來的,被我知道了一定把這豬頭做成杠鈴塞進他車子的排氣管裏!”

若是方才只是好奇,現在看到她和溫氏銀行的大小姐走在一起,衆人的唏噓議論聲明顯增大。

要知道,今天這局如此規模,都是溫大小姐一手操辦給喻家那位的。

所以,這就是喻京奈?!

無人敢魯莽上去搭讪的功夫,有人大步過去,還張開了雙臂。

“奈奈,回來了怎麽也不讓我去接你。”

在蔣則臨要抱住喻京奈的前三秒,喻京奈率先伸手用手包抵住他肩頭,“好好說話。”

蔣則臨:“......”

無奈,只能在離喻京奈一米遠的地方停下,蔣則臨雙手順勢抄進西裝褲兜,“這麽見外?”

喻京奈面無表情,“我認識你嗎?”

蔣則臨:“......”

一旁的溫淙也放聲大笑。

這些年,除了和溫淙也聯系得多些,京市這些人裏,就只有蔣則臨了。

不過,是他的單方面聯系。

時不時去樟夏的喻家園林外圈旅個游,每每都被拒之門外。真正見到喻京奈的次數不多,不過跑得倒是勤。

看到這幾位,旁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能讓蔣氏的小少爺,還有溫家大小姐一起迎接的人能有幾個。

更多的目光落在喻京奈身上,如果目光有實質,此刻應該快把她壓死了。

确實像喻家人,外貌和鋒芒是如何都藏不住的東西。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八卦小料信不得。

這哪裏是傳聞中的什麽張揚跋扈,嬌縱任性,除卻那張過分出衆漂亮的臉,分明是氣質出塵,矜貴端方。

有了蔣則臨做頭,陸陸續續有人上前打招呼,都是些混慣了圈子的場面人,熟絡得快。

東一句西一句,就差把五歲一起打翻的香槟塔,和六歲待過的隔壁幼兒園都搬出來同喻京奈扯關系。

今天來的都是京市名流圈有頭有臉的千金公子,不過仍是對這個暫時摸不清的喻家二小姐多有奉承。

到底是喻家,面子功夫總得做好。

面對熱情有分寸的示好,喻京奈倒是一一大方回應,她衆星捧月長大,對這種場合自是應付自如。抛開最開始遇到的那個方卓,整體氛圍還算适應的來。

離正式慶生環節還有些時間,喻京奈看了眼手機,而後拉着溫淙也低語了兩句,“這地方有休息室嗎,我想換雙鞋。”

“怎麽了?”溫淙也低頭,就看見喻京奈高跟鞋鞋尖上有一枚指甲蓋大的黑跡。

“剛才人多的時候弄的,也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踩的。”喻京奈不高興地抿唇,越看這黑跡越不順眼,心裏也煩躁起來。

溫淙也笑,“可以啊你,能忍到現在才發作,這幾年閉關修煉有點意思啊。”

別人可能不知道,她卻是最了解喻京奈。

被喻家那幾個疼得無法無天,哪裏能受被人踩了一腳的委屈,更何況,還在她不知道幾位數的高跟鞋上留了這麽一塊污點!

“行了你,快點快點。”喻京奈催促。

“休息室倒是有,就這地方,你上哪兒找鞋子去?”

“找你啊。”喻京奈看她,伸手,“生日禮物呢,拿來。”

“……”

“你怎麽知道我要送你高跟鞋?”

“因為你每年都送這個。”

“……”

确實如此。

溫淙也從手包裏拿出一張房卡,“樓上A01,鞋子我叫人給你送過去。”

接過房卡,喻京奈朝溫淙也虛吻一下,“還是你最靠譜。”

-

按照溫淙也說的數字找到包廂時,喻京奈還在門口停了停。

門邊雕花欄上有【零壹】的字樣,估摸着就是溫淙也說的A01號,喻京奈便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門把。

比起一般餐廳茶樓的包廂,這一間的寬敞程度甚至堪比酒店套間。

低調的中式裝修風格,落地窗外可以看到郁郁蔥蔥的竹林。百寶嵌六扇屏風前是一張茶臺,擺設講究,随便挑出的物件都不是什麽常見東西。

不過喻京奈無心欣賞,只一心想要把腳上這雙被人踩過的高跟鞋換下來。

她把手包扔在桌上,順勢坐到旁邊的高腳凳上,兩條腿交疊搭着,等着人來給她送鞋子。

今天她穿的是條裸粉色連衣裙,為了配這條裙子,專門穿了雙同色系的尖頭高跟鞋。

奈何此時右腳鞋尖上一枚小小黑印破壞美感。

喻京奈身體微微前傾,手臂随意搭在膝蓋上,而後低頭去看。她動了動腳踝,鞋子從足跟滑下。

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喻京奈眉心微蹙,忽地一踢,鞋子踢出去一大截,在木地板上發出難以忽視的悶響。

“才穿了一次。”喻京奈不耐煩地抱怨了一句。

好端端的生日,前有油膩男的騷擾,後有不長眼的亂踩,确實夠給人添堵。

而後,喻京奈重新靠回高腳凳邊的長桌上,肩胛剛一放松,耳邊突然傳來腳步聲。

喻京奈下意識擡頭看去,正巧是百寶嵌屏風的方向。

空間被分割,暮光沉浮,屏風的邊緣漸漸模糊,內外兩個世界融合起來。

随着平穩步履聲,黑漆扇門後走出個男人。他身形颀長,屏風遮住光線,在他肩膀落下片陰影。

似乎是正準備離開,男人邊走邊将手中的西裝外套搭在右邊手臂上,裁剪立體的襯衫西褲勾勒出他身材輪廓,肩寬腰窄,步态從容。

不過就幾步的距離,兩人的目光相撞。

男人生得英俊,眉眼冷峭,分明的五官線條顯出幾分冷厲。他氣質偏冷,看過來時神色疏離淡漠,偏偏又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待看清這張臉,喻京奈瞳孔微怔,幾分驚訝,幾分疑惑。

男人停在屏風前,隔着茶臺,兩人一坐一站,他眼簾微垂,目光順勢落在喻京奈身上,沒什麽情緒。

安靜的空間頓時有幾分詭異的靜谧。

然而男人渾然未覺,只不經意掃了眼地板上那只歪七扭八的鞋子。

緊接着,他開口道:“怎麽了?”

聽不出多關切的意思,然而男人音色低磁,像流水淌過溫潤金屬,淡淡的詢問,也并不招人反感。

見喻京奈不開口,他默了兩秒,“誰惹你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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