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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 45 章

“差一分鐘就跨年了, 快快快!”

蘇橋頭上戴着池珏非要買的那頂小老虎帽子,扔掉手裏的瓜子皮,忽而大聲嚷嚷地跑進了卧室。

池珏正陪着外婆翻看家裏的舊照片, 融洽的氣氛猶如溫暖的擁抱, 裹出一片寂靜無聲的惬意,又被陡然驚起的叫聲擾碎。

沒過一會兒, 蘇橋又狗狗祟祟地跑了出來。

電視裏正播着年年都會上演的《難忘今宵》,老人家瞧見她把外套捂得嚴嚴實實, 怎會不知道她要幹嘛。

想要逗逗那傻憨憨的乖孫女, 便巋然不動的端坐着。

池珏挽住小老太的胳膊,也跟着看好戲。

當電視裏辭舊迎新的倒計時數到1時,屋外的世界火樹銀花不夜天, 煙花爆竹聲此起彼伏。

蘇橋噗通一下跪到地上, 朝着外婆磕頭拜年:“祝外婆新年快樂, 萬事如意,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她腦袋磕在地上,兩只手托舉在頭頂,就這麽保持着姿勢一動不動,嘴裏還在叽叽咕咕的頌着祝福語。

池珏暗嘆,這姿勢是怎麽做出來的, 便忍不住頃身左右打量了一圈,又笑彎了眉眼, 只覺得小熊怪可愛的。

蘇橋見半天沒動靜, 又不能馬上擡起頭, 只能反反複複搓着手指頭,示意外婆快給紅包。

“起來吧, 小財迷。”小老太将早就封好的紅包塞進她的指縫,又轉頭塞了一個給池珏,囑咐着:“你們倆要好好的。”

“謝謝外婆。”池珏捧着紅包道謝,錢多錢少都是心意,她不缺但喜歡這種被一視同仁的寵愛,那是她從來都只能奢望的一種重視。

蘇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終是按捺不住的将自己所有獎金送到外婆面前,“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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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發的獎金還算豐厚,蘇橋來不及裝紅包,索性就着牛皮信封上交。

以往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老實巴交的上交年終獎金,還挺注重儀式感的。

“今年你就別孝敬我了,我一把年紀花不了多少,拿着也都是幫你存定期,你把錢留着帶小池去吃好吃的,難得休假,就去外面玩幾天總是要花錢的。”外婆知道小情侶需要花銷的地方很多,便婉拒了蘇橋的孝心。

池珏也一早備好了大紅包,而且是那種肉眼可見的厚厚一疊。

她對金錢沒太大的概念,想着第一次和外婆過年,總是要多封點比較好,甚至用心到連紅□□都是上乘質地的鎏金樣式。

“外婆,你總得收下我的孝心吧。”她不能讓老人家拒絕,幹脆把紅包塞到了外婆的棉衣兜裏。

“哎喲喲,這屋子就咱們一家三口,紅包還送來送去的,多見外啊!”

老人家嘴上叨叨幾句,實則樂開了花,揣在兜裏的手捏着那令人驚異的厚度,随即惶然地看向池珏,欲要說些什麽,可又被她抿嘴微笑的模樣給堵了回去。

池珏将腦袋磕外婆肩頭撒嬌:“你就安安心心享福,別操心這個家,以後有我們倆頂着呢。”

“乖乖,你們都乖!”小老太總不能一直當電燈泡,瞧着時間不早了便起身回房,好給二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進屋子前她特意回身叮囑蘇橋:“明天還要起大早去掃墓,你別拉着小池陪你熬夜,趕緊洗洗睡覺。”

“知道啦!”蘇橋連連應和,等着外婆進了卧室,急忙坐到池珏身旁,攤開掌心耍賴:“我呢我呢?”

“你什麽?”池珏明知故問,偏要把小熊逗急眼。

“紅包啊!”

“我們倆是同輩,哪兒興找同輩讨紅包的?”池珏起身準備朝小卧室走去。

誰知道蘇橋并沒有急眼,而是從衣兜裏把外婆的紅包,還有自己準備的那一份,統統往她手裏塞,“沒有也沒關系,我的都給你呀~”

“果然是一只大方不護食的乖狗狗。”池珏沒有接受,而是勾住她的脖子迅速躲進屋子裏。

從款包裏取出一個小熊貓logo的紅包,看起來薄得像是什麽都沒塞,她卻滿眼期待的示意蘇橋快打開看看。

“什麽啊,搞得神神秘秘的。”蘇橋見她不說話,便迫不及待的從紅包裏取出一張手寫的小紙條。

【小熊熊願望卡,上不封頂,下不限期。】

“什麽是小熊熊願望卡?”蘇橋哭笑不得,小心翼翼把紙條塞進紅包,迅速跑到電腦桌下取出自己的百寶箱,麻溜的藏好。

“字面意思咯,給你一次許願的機會,想要什麽都滿足你,不過殺人放火可不行。”

池珏的那份用心比金錢更有魅力,她努力維護蘇橋的自尊心,每每感受到小熊的局促與自卑時,便想着該怎麽去安撫那濃烈的不安。

準備紅包時,小熊熊願望卡是她認真考量過後得來的結果,那是将尊嚴與物質和平共處的一片真心。

“好了,該我要問你要新年禮物了,紅包我不感興趣...”池珏背着雙手湊到蘇橋面前,雀躍着:“我更想的是...你~”

此話一出,蘇橋噗通一下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展開胳膊和腿形成了一個‘大’字。

“來吧!禮物就擺在你面前,讓我們打響新年的第一炮!”小熊厚臉皮,樂在其中的說着污污的話。

“好讨厭啊!”池珏嬌嗔,但俯身撲到小熊的懷裏索吻,“可是你好乖哦~”

蘇橋撫摸着她的眉眼,邀約:“外婆年紀大了,明天去掃墓,爬坡上坎肯定不方便,要不明天你陪我去給媽媽和外公掃墓吧?”

“好啊,總歸要帶我去見見他們的。”池珏當然樂意陪伴,又吻了吻小熊的唇,“所以今天晚上要乖乖睡覺,不許胡來。”

“那...可以摸摸小兔子嗎?”

眼看着那雙不安分的手在身上來回游移,池珏慌忙推開:“不可以!”

“可是我要捧着小兔子才睡得好呀,給我摸摸嘛~摸摸嘛~”

“你今晚要是敢摸,我讓你接下來的假期一天都摸不到!”池珏掙紮着起身準備去浴室洗漱,又被蘇橋一把給撈了回來。

“外婆不是說讓我帶你去外面玩幾天嘛,你要是不給我摸,到時候可別求我~”

“現在膽肥了,敢威脅我了?”池珏捏住她的鼻子用力揪了揪。

奈何蘇橋耍起賴皮,她是一點轍都沒有。

那使壞的小混蛋翻身将她禁锢在枕頭上,落下的吻一個比一個更具侵略性,直到內襯的毛衫被撩敞出一片妖嬈的精致。

“那好吧,不摸就不摸嘛,但你也沒說不可以吃小白兔呀~”

蘇橋埋着腦袋,她還沒有正兒八經細品過池珏的內衣質地。

今夜倒是沒了第二天要上班的困擾,索性伴着屋裏明晃晃的白熾燈,目光似火的灼過那樣式精致繁複的蕾絲網面。

女性內衣的美不是外露給他人觀賞的,保證胸型漂亮的同時還要具備極度舒适的質地,寥寥幾寸布料标價也可以貴出咋舌的金額。

池珏對生活的品味要求濃縮在這一隅之地,她很低調,常用的品牌就那一兩個,都是深色居多,但樣式又是精挑細選出的漂亮。

今天穿的這一款泛着漸變的幽墨色光澤,猶如一只鋪展雙翼的墨綠色蝴蝶,蟄伏在柔軟拔立盈着飽滿的雪峰之上。

瞧着蘇橋眼睛都快鑽進面料縫裏,她慌張地擡起胳膊遮擋,“你看什麽呢,知不知羞?”

蘇橋舌尖舐過虎牙,眸底露出垂涎已久的澀氣,“胡鬧!我在跟小兔子禮貌打招呼呢~”

*

大年初一。

在那張無法施展全力的小床上折騰到後半夜,睡了沒幾個小時,又被外婆吵着起了床。

蘇橋這會兒正吊着一口氣,有氣無力的将腦袋磕在餐桌上裝死。

由着小熊哼哧哼哧施展廚藝,當了一夜的枕頭公主,池珏的精神相比之下顯得沒那麽疲憊,畢竟在那充滿安全感的懷抱裏,總是能無比好眠。

外婆就着筷子頭敲打蘇橋的腦袋,日常唠叨:“吃飯也沒個正形,趕緊吃了出發,去晚了到處都是人,車都沒地方給你們停。”

蘇橋打了個激靈,迅速扒拉着碗頓頓頓的喝完白粥,又叼着一個白饅頭大喇喇地跑進卧室換衣服。

“那孩子說風就是雨,你得幫我多看着她,平時啊別由着她胡來,就是欠管教。”外婆來不及說教,只能拉着池珏唠叨。

“好,以後我管着她。”池珏掰着饅頭小口小口送進嘴裏。

外婆嫌她吃的少,剝好雞蛋送到她的小碟子裏,“多吃點,趁着休假,這些天我給你煲靓湯,養胖點再去上班,你那工作也挺熬人的。”

“謝謝外婆,我自己弄就行。”池珏不是故意客氣,她已經養成了逢到麻煩他人時候,總要以謝謝打頭。

“你這孩子...你都是我的孫女了,還這麽客氣幹嘛?”

在池珏的記憶裏,并沒有關于和長輩吃早餐閑聊生活的場景。

和奶奶生活的那些年,教條的家規不容許她在飯桌上侃侃而談,更不容許她和長輩平起平坐。

那長方形的餐桌在她眼裏死氣沉沉的,她和奶奶各自坐在兩頭,隔着遙遙相望的距離,親情自然就成了失溫的疏離。

再是豐盛的食物也從來都是被分成兩份,沒有溫度也沒滋味。

奶奶不開口問,她便只能默默的吃。

奶奶不會問她菜式合不合胃口,也不會問她哪樣是最喜歡的,聊過的話題無非是最近成績怎麽樣,幾點請的家教會來,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外婆和奶奶就像是兩道不同的風景線。

外婆是冬日裏的太陽,會擠破雲層将所有的光芒和溫暖送出,總嫌給的不夠,便無條件的往她懷裏的揣,揣到幸福感鼓成了一顆氣球。

奶奶則像是夜裏的殘燭,燃燒燈蕊的火光帶不來多少溫度,但微光在漆黑裏能照亮前路,卻被禁锢思想的風無數次的動搖着,好似一不小心就會被吹滅。

氣氛有些沉凝,只剩餐具輕輕的磕碰聲。

大概是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外婆沒吃幾口飯便早早放了筷子。

那雙渾濁的眼睛失了平日裏的神采。

她年紀大了,盡管腿腳靈活,但也挨不過那翻山越嶺的折騰,已經好些年沒去給老伴和女兒供香燒紙。

不知道思念能否乘着風拂過親人的墓碑,告訴他們,也許時間快了快了。

池珏能看出外婆的落寞,但開口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會顯得蒼白,只能靜靜地陪着她。

蘇橋換好衣服從卧室裏走出時,外婆已經獨自回了房間。

池珏朝她無奈的撇撇嘴,什麽也沒說。

蘇橋揣在兜裏的手摩挲着銀.行.卡,今天也許是個坦白的好日子,她可以借着掃墓的由頭,把那些塵封已久的事通通道出。

新的一年,總要以嶄新的姿态開始,所以這次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把并不是那麽好的自己徹徹底底的展現給優秀的池珏。

“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難過,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吧。”挨着池珏坐下,蘇橋簡單收拾了碗筷:“你吃飽了麽?”

“嗯,吃好了,收拾完了就出發吧,我們早去早回。”

*

大年初一天氣好,附着春意的太陽将整個冬季的濕寒驅散。

還得是要聽老人家的勸,不早早上山就得吃苦頭。

上墳掃墓的人一簇一簇的,幾乎把附近的大道堵死。

蘇橋犯了職業病,碰到交警隊的老同事,幫忙站在路中間指揮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疏通擠到一堆的車,才跑去買了些香蠟紙燭。

池珏盯着她手裏的黑袋子有些不解,明明是去給媽媽和外公掃墓,為什麽買的卻是三人份。

她沒有好奇追問,只是安靜地牽着小熊。

寶山公墓的新墓區建在一處長陡坡的盡頭,爬到門口時,總讓人氣喘籲籲。

蘇橋剛踏進墓園,情緒變得格外低沉,連牽着池珏的手都滲出了薄薄的汗意。

池珏覺出她的低落,只能緊緊回握住那不安的掌心,理應覺得該從長輩開始,但還是征求着詢問:“我們先去看望誰?”

“當然從外公開始。”她悵然失措地微笑,僵硬的肌肉扯不起太多的情緒,“外公和媽媽的墓隔得不遠,一個在山腰上一個在山腳下。”

“你會經常想念他們嗎?”池珏尋着可以聊的話題,這種情況下也只能聊及過世的人。

“以前會,但現在很少了。”蘇橋很誠實,她并不認為不想念代表不孝心,歲月流逝也會把起初失去時的彷徨無助一并帶走,“我快忘了他們長什麽樣,外婆說,如果有天他們不再出現在我的夢裏,就說明他們已經轉世投胎了,是好事。”

池珏在醫院裏經歷過很多次生死,但那都是別人的故事,所以她對死亡的認知還沒有走到失去太多親人的份上。

她唯一失去的親人就是奶奶,那年奶奶臨終前吊着一口氣,召回了所有人,獨獨沒有召回她。

她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會有人告訴她為什麽,這成了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答案。

外公的墓在山腰上,蘇橋忙着燒紙錢時,池珏舉着一炷香虔誠鞠躬。

外婆從沒聊起過外公,所以她對這位長輩的了解少之甚少。

蘇橋不想氣氛過于低沉,便解釋着:“外公是軍人,年輕時參加過重要戰役,和平年代被分配到雪山上守崗,一守就是十年。

山上環境惡劣空氣稀薄,所以肺部落下了暗疾,冬天的時候他老是沒來由的咳嗽,看了醫生也沒什麽辦法治療。

他比外婆大了整整十四歲,那時候都是包辦婚姻,那時候的愛情保質期好像是人的一生。

他在的時候,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做主。

他管我很嚴,幾乎是軍事化管理,連生活作息都得按着軍營裏的規矩來辦,立志當警察多多少少是受他的影響。

其實他身子骨挺硬朗的,一把年紀也沒什麽大病,只是後來因為高燒得了肺炎,草草結束了這一生。”

蘇橋有些唏噓,她印象裏外公老去的模樣是模糊的,清晰的是擺在外婆床頭櫃上相框裏的年輕模樣。

外公穿着舊時代的軍裝,雷鋒帽棉大袍,胸前戴着一朵誇張的大紅花,還有挂滿胸口的獎章。

池珏喜歡聽蘇橋講故事,那些真實的卻又不再留存于世的老故事。

和外公道了別,蘇橋帶着池珏沒有朝山腳走去,而是越過小半匹山,走到了更新的一片墓區。

她閉着眼睛都能找到那塊墓地,那裏躺着她最害怕的夢魇。

蘇橋出現在墓地的小道入口時,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去。

池珏不明白她陡然蓄起的那股惶恐從何而來,還沒開口詢問,目光所及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敖羽正陪着父母整理長滿雜草的墓碑,感受到異樣的凝視,他回頭朝着兩步之遙的距離看去。

敖父敖母也随着兒子投來疑惑的目光。

蘇橋的手裏拽着一束白菊,指尖蜷縮泛起失血的蒼白,她以為會錯過相見,可人越怕什麽便越會遇到什麽。

“你來幹什麽?!”破嗓的質問是從敖母的口中吼出的,她本就濕紅着眼睛,心疼女兒的墓地沒人打掃,見到蘇橋的那一刻,惋惜的疼痛驟然變成了無法遏制的憤恨。

蘇橋嗫嚅着唇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也不知道自己的問候會否得體。

她只能輕輕松開牽着池珏的手,“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別過來。”

心裏憋着一口難喘的濁氣,她硬着頭皮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稀碎鋒銳的玻璃渣上,可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扭頭就走才是最拙劣的懦弱表現。

走到敖淼的墓前,她懷抱着菊花朝着敖父敖母深深鞠躬,“叔叔阿姨,新年好,我想來看看淼淼。”

“我們不歡迎你,你滾,你滾啊!”敖母的情緒逐漸崩潰,她推搡着蘇橋,順手扯過白菊狠狠砸在她的臉上,花瓣寥落四散,包裝紙也被打得淩亂。

池珏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驚擾,試圖上前拉開受到毆打的蘇橋。

敖羽急忙擋在蘇橋的身前,将二人隔開,“媽!你冷靜點,別這樣!”

敖父板着一張臉,他除了拉住自己的妻子沒有說話,那是無聲的記恨。

蘇橋感覺臉上襲來細微的疼,不知被花束上的什麽東西刮出了一條細口。

胡亂拂了拂臉頰,滲出的血不多,揉散便是了。

她轉身面對敖淼的墓碑,抿着唇角注視了許久許久,如果可以再來一次,那一槍她得受着。

“你害得我們一家還不夠慘嗎?你來做什麽,做什麽?”敖母拉扯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推開,力氣很大,大到連敖羽都沒辦法一時間制止,“你滾啊,我們不想看見你!”

敖母撕心裂肺的咆哮聲惹來其他人的注目。

蘇橋被無情地推倒在地上,只覺得腿腳無力,她慢慢撐起身子,雙膝跪在地上狼狽地挪到墓碑前。

那磕頭祭拜的動作很重,重到在場的人都能聽到額頭砸在硬石板上的動靜,一下又一下的沉重。

池珏顫着唇,她不想看到愛人承受衆人異樣的目光,更不想聽到那沉悶的磕頭聲,只想将受盡辱罵的愛人帶走,揉散那額心的淤紅。

紀南星剛剛掃完父母的墓,想着順道過來看看敖淼,剛走近便遇到了如此不堪的一幕。

“別去。”她拉住池珏的胳膊,對上那雙惶然失措的眸,便意識到蘇橋并沒有告訴池醫生曾經發生過什麽。

她走到敖父敖母面前,颔首點頭卻沒有表示問候,而是徑直拉起依舊在不停磕頭的蘇橋。

見她執拗的不肯離開,便朝着敖羽知會一聲:“過來搭把手。”

二人合力架着不肯離開的蘇橋,将她帶到了梯子的最下方,那裏人少便于她能安靜處理情緒。

敖羽自始至終沒有指責蘇橋,只是洩出一口壓在心底的悶氣,轉身跨着階梯匆匆離開。

紀南星抽出随身攜帶的濕紙巾,動作輕輕的拭去蘇橋額上沾染的沙礫。

站在朋友和同事的角度,她都是心疼蘇橋的,“心意誠意到了就行,別跟自己過不去,也要替淼淼的家人想想。”

她轉頭看着神色恍惚的池珏,有些解釋的話得從蘇橋嘴裏說出來才行,便微笑着搖搖頭:“陪她安靜一會兒吧,我先上去安撫安撫敖羽的家人。”

蘇橋靠在粗糙的圍臺前,眼神空洞的看向小道的另一頭,那是母親的方向。

她像個犯錯的孩子,無助的隐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淚,就好像在跟母親說,我闖禍了,可不可以教教我該怎麽做?

池珏知道這個時候不适合任何提問,也不适合蒼白的安慰,便沉默的就着紙巾輕輕貼在蘇橋的臉上,幫她止住從傷口溢出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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