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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第 51 章
暮色傍晚。
明淨的蒼穹不染一絲雲霞, 猶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碧玉,鑲嵌其中的夕陽懸而未落。
老李覺得難得和家主一切賞夜色,便特意把晚餐安排在了園子裏, 還讓人把池園的夜景燈全給開着, 好供大家一覽池園特有的景致。
蘇橋人高馬大的,正幫着老家傭們忙前忙後的搬桌椅。
池珏則陪着外婆在門前徘徊散步。
小老太捧着她受傷的手腕, 心疼得又氣又急,轉頭把氣全撒在了蘇橋身上。
“白瞎了你長得這般虎背熊腰, 關鍵時刻硬是起不到丁點作用, 你怎麽能由着小池幹這種傻事呢!?”
小熊正哼哧哼哧下苦力,被莫名其妙的痛批一頓,冒出一臉傻傻的問號:“我...诶...不是...”
“這事怪不到她的頭上, 全是我的不對。”池珏也護犢子, 随即化解了外婆的氣憤, “當時我太沖動了。”
“你呀,不像是會随便亂發脾氣的人,肯定是被他們逼急了才這樣。”外婆自然是護着池珏,怪了一圈都沒怪到她身上,“不過話說回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盡管他們這些年冷待了你, 但你改變不了母親十月懷胎攢夠了勁才生下來的事實,總歸是要好好愛護自己, 畢竟身體是你的。”
“外婆說的是。”池珏垂眸淺笑, 外婆是從歲月裏走過來的人, 她的話很受用。
“你待我和小橋很好,可今天的事讓你跟家人的嫌隙更大了, 我是過意不去的。”小老太鮮少表現這般嚴肅,她籲嘆着揣住池珏的手,“不過你要相信,時間會洗淡所有,愛或者恨都是一樣的。”
“外婆別這麽說,今天的事和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在認識蘇橋以前,我從沒有感受過家的滋味,你們給我一剎的幸福抵過他們的幾十年,反比着他們成了笑話。”
池珏靠在外婆的肩口,褪去了所有的堅強,大概她是遺憾的,遺憾從沒像這樣在奶奶的身旁撒嬌。
外婆擡手摸着她的臉頰,說起掏心窩子的話:“我已經好些年沒出過遠門了,你們倆花着心思陪着我逗我開心,我都看在眼裏。我這把年紀,是過一天算一天,不圖別的,只求你們倆平平安安就好。日子是一天一天過的,攤上壞事時就意味着否極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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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叽叽咕咕說啥呢?”蘇橋脫了外套,只着了一件單薄的內襯,搬完東西正冒着熱汗。
她屁颠屁颠地跑來,把那股子煽情的氛圍擾得一幹二淨。
“說你壞話呢~”池珏也覺得對話過于沉重,便笑着岔開了話題。
“東西都準備好了,你們倆等吃飽了再繼續說我壞話吧。”蘇橋也不生氣,一邊摟着池珏的腰一邊挽住外婆的胳膊,帶着二人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晚餐的熱鬧來得很短暫,沒吃一會兒,家傭們便像約好了似的,陸陸續續下了桌。
外婆也打着吃飽飯消消食的借口,拉着老李和一衆人去到後院散步。
池珏怎麽會不知道大家的心思,無疑是想把二人獨處的空間給騰出來。
只是坐在身旁的小熊很遲鈍,這會兒正埋着腦袋席卷桌上的美食。
“咳咳...”抿上一口紅,池珏放下杯子故意輕咳幾聲。
蘇橋還以為她魚刺卡了喉嚨,慌忙擡起頭檢查,嘴裏包得鼓鼓囊囊,“怎麽了,小心魚刺啊!”
“你能不能有點眼力勁?”池珏抓着她的手用力揪了揪,“人都走沒了你還一個勁的吃,餓死鬼投胎轉世的?”
“我還沒吃飽啊。”小熊兩只眼睛瞪着圓圓的,還挺理直氣壯的。
“你就不能一邊慢慢吃一邊欣賞景色?”
“景色再美也沒你美,還不如吃飽了早點抱着你鑽被窩。”蘇橋哼哼唧唧,又埋着腦袋大快朵頤。
“說好了禁欲兩天,我可不想某人又大早上抱着我哇哇大哭。”池珏戳中小熊的死穴,大概這樣能影響到她的食欲。
“啊!?”聽到真要禁欲兩天,小熊悵然的張開嘴,扔掉手裏的筷子不幹了,“我我我節制點還不成嗎?我把控好自己的力度,別嘛別嘛...好不容易度假的...”
“我不信,你的話要打折扣,真到了那個時候就跟聾了一樣,我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麽折騰。”池珏故意氣小熊,雙手抱着胸,就喜歡瞧她慌慌張張又傻裏傻氣的小表情。
“誰說你年紀大了!女人三十四十如狼似虎,你怎麽一點都不虎啊?诶唷!!!”小熊被拎了耳朵,一陣吃痛的驚呼。
“你又開始皮了是不是?!”
“我錯了我錯了,汪汪~”
鑽進小熊的懷抱,池珏安穩的眺望池園的夜色。
住在這裏那麽多年,她第一次發現,滿園種的都是桃樹。
春來了,靜待花開吧。
*
‘叩叩叩——’
紀南星閑得無聊,正在家裏的跑步機上揮灑熱汗。
聽到敲門聲,她就着毛巾擦去額上的汗水,“來了。”
大概是職業養成的機警,她開門從來只敞一條縫隙。
江查手裏提着老大一包外賣,想着正是晚餐時間,便自作主張上門做客,手裏的東西就當是做客禮,“方便嗎?”
紀南星對她無感,但又礙于合作關系只能讓開一條道,調侃:“你上別人家都不提前問問嗎?”
“我對你的了解,能讓我精準鎖定你的動向。”
江查的語氣很自信,這種自信也讓紀南星感到了不适,倒也不是因為強者之間相互排斥,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這種自來熟。
“聽說你潔癖,我還自己帶了一次性鞋套呢。”江查自顧自的穿上鞋套,又把手裏的袋子塞進紀南星的懷裏,“買了很多吃的,就當是過節了。”
紀南星抿直唇角,她确實潔癖,也不喜歡外面的食物,總覺得髒。
奈何挨不過江查那股子不能被拒絕的勁頭,她只好抱着外賣走進廚房,吃的東西還是得騰進碟子裏,這樣才能有吃飯的味道。
等她端着食物走到餐廳時,江查已經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候。
将碟子重重放到桌上,她沒好氣道:“我發現你這人臉皮還挺厚的,也不說幫着主人家一起忙。”
“客人嘛,不都是這樣麽?”江查聳聳肩,迫不及待的抄起筷子夾食物,“坐坐坐,趕緊吃。”
紀南星晚上做完運動不會再進食,斜靠着椅背開門見山,“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今年過節我都沒辦法回家,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幾個認識的人,這不覺得無聊嘛,就跑來你家感受點人氣。”江查說着環顧了一圈屋子。
放眼望去,黑白裝飾的空間找不出第三種色調,不禁啧嘴道:“不過你家好像也沒啥人氣。”
紀南星給自己倒了杯水,她脾氣古怪,寡言冷語:“趕緊吃,吃完了走人。”
江查夾起一塊花甲滋溜着味道,很快又湮滅唇角的笑意,“幫個忙,我要調查一個人。”
聊及案子上的事,紀南星換了坐姿,她就着胳膊撐在桌上,狐疑的打量對方的神色,“誰?”
“這事兒得顧時念出面才行,她那康養中心裏住了我們要調查的人,背景資料從她那裏了解總比為我們自己去查要好,特殊時期不能打草驚蛇。”
“這事好辦,不過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她,犯不着在我這兒中轉吧?”紀南星的疑惑很合理,但很快又明白了江查的意思,“行,我盡快給你答複。”
“還有件事。”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事說完?”
“很快第二次行動就要開始了,蘇橋的任務很重,你最好花些時間安頓她的家人,她可能要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你我都是幹過卧底的人,應該明白有些事需要進行心理鋪墊。”
紀南星眉心微微蹙動,目光定定地落在江查的臉上,猶疑片刻後才問着:“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但又礙于任務的保密性質,所以...”
舟海和澤海是相鄰的同省兩市,警隊之間偶爾也會相傳一些事跡。
盡管從沒打過照面,但有所耳聞倒是有的。
江查對紀南星的印象其實不差,她們有着極為相似的經歷,年紀相仿又都是警隊精英。
相較于紀南星對她的謹慎無感,她倒是顯得更大方,“但說無妨,你本來就是專案組裏的一員,不涉及重要的問題,我們是可以一起讨論的。”
“為什麽是蘇橋?”
奈何職業敏感的紀南星,一開口就問到了最為關鍵的核心問題。
江查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拭唇角。
她微微偏頭,凝視着那雙鷹銳的眸子,很快又舒展嘴唇,揚起一抹大笑,“你真的很厲害,看事看問題,一眼就能鑽到關鍵。”
“如果我的問題涉及保密,不說就行,但是這已然讓我了解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這個任務非她不可,我這樣回答你滿意嗎?”江查尊重她,所以還是給予了回答,不過所謂的非她不可,只有日後才能揭曉緣由。
紀南星的指尖輕輕叩響桌面,她的目光也落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
大概是在組織語言,所以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蘇橋是我的老搭檔,對于辦案子她向來拼命,你是了解的,幹卧底需要沉得住氣。”
“我明白你的憂慮,行動之前專案組會對她進行短期培訓,以她的能力那都不是事。”
“我是想說...”紀南星陡然噤了聲,艱難地咽下唾沫,哽得喉嚨一陣發緊,“你我都是刑偵隊的隊長,手下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我已經失去了一個隊員,我不能再失去第二個,如果你們這次是搭檔行動,勞煩你擔待點,拜托。”
素來孤傲的紀南星從不求人,但這次她不吝言辭,一聲沉重的拜托傾注了她所有的祈求。
江查靠着椅背,餐廳裏響起她沉重的鼻息。
盡管她從沒有經歷過隊友的生死,但她理解紀南星的擔憂。
沉寂片刻後,她轉而聊起以前幹卧底的事,從衣兜裏取出一包香煙,“我能抽一根麽,其實我沒什麽煙瘾,但自從幹了卧底,便偶爾會來上一根。”
紀南星本是拒絕的,她連隊裏人在辦公室吃早餐都不允許,更何況抽煙,但想着江查肯定是有別的原因才會這樣,便點頭允許:“請便。”
江查把玩着煙盒,指了指上面的圖騰,“lucky牌香煙,真的很lucky。”
紀南星饒有興致,覺得這将是一場精彩的故事:“怎麽說?”
“那晚我假借墜江死亡換了卧底的身份,渝州到北甸距離将近700公裏。
不能走陸運,怕會暴露行動軌跡,我被電暈後帶到了一條船上,一路順着江往下游漂到目的地。
我到了北甸,第一件事就是去賭場,靠着這包煙接近了目标,幫她豪賭德撲,一把贏了兩千萬。
你知道嗎?在那裏,人的命就是蝼蟻,被豢養在山洞裏,沒日沒夜的造毒品,死了就往後山上一丢,等不到發臭就被野獸啃得精光。
是不是覺得很詫異,我一個幹刑偵的怎麽跑去摻和緝毒的事?
我父親是緝毒警,在北甸卧底了很多年,後來聽說他暴露身份死在了毒販的槍口下。
那晚雷雨交加,我和母親被父親的同事連夜帶上了開往澤海的綠皮火車,從此再也不能回渝州。
我順理成章的當上了警察,冥冥之中又被調到了渝州,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前往北甸做鋪墊。
我成了葛村毒窩裏的一份子,看他們制毒,看他們交易,看他們洗.錢,殺人如麻的世界會影響人的精神。
結束任務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從那場陰影裏走出來。
我卧底的主要任務是揪出葛村的幕後老大,同時接應警方的圍剿,後來你猜怎麽着?
我在地下室的暗門裏發現了秘密空間,那幕後老大就住在裏面。”
聲音戛然而止。
江查夾着香煙,煙霧缭繞在她唇前,她似笑非笑着:“他一直在等我,等了我二十多年。”
她直勾勾地盯着紀南星,相信這位被稱作警界神星的隊長,能夠在隐晦內容裏尋到答案。
紀南星恍然大悟,明白那幕後老大的身份,也明白江查借自己卧底的故事,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
她用明白的眼神回應了江查,轉而問着:“後來呢?”
“我跟他在房間裏搏鬥周旋,纏鬥了很久很久,最後我一刀子捅得他血肉模糊……其實他的腰上一直別着一把槍,但他自始至終沒有拔槍對準我。”
故事結束,餐廳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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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