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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第 94 章

小辦公室裏, 沉默的氛圍談不上有多好。

蘇橋發出低呼的疑問後，并沒有立馬得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她始終保持雙手撐着桌面的姿勢，期盼的眸光在紀南星冷峻的臉上來來回回打量。

她向來猜不透這位隊長的心思, 在沒有開口前, 調職的結果成了薛定谔的貓，什麽樣的結果都是未知可待的。

她凝着呼吸的神色寫滿了緊張, 背脊繃得很緊，連帶着警服也繃出了精致的線條。

興許是因為遲遲等不來結果, 她終是失去耐心的敲敲桌面：“喂, 你倒是說啊，好的壞的都得有個答案嘛。”

紀南星靠向椅背張合唇瓣，奈何開口說的卻不是她想聽的。

“我還是想跟你再确認一次, 你在刑偵隊一點留念都沒有嗎？”

蘇橋在這聲疑惑裏, 神色漸漸落入落寞。

她轉身倚坐到桌邊雙手撐在身後, 微揚着頭環顧幹淨整潔的小房間。

這無疑是一道剖開心髒辨真僞的難題。

怎會不留戀呢？

她若真的不喜歡這個隊伍，那踏入公安大學刑事偵查專業，那不要命的偵破大大小小的案子，那身上留下的槍眼刀疤，不都全成了沒有意義的笑話？

蘇橋有些傷感的扶額，除了用尴尬無聲的笑來掩蓋自己的狼狽，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替自己的選擇開脫。

紀南星盯着她猶豫的側臉, 勾起唇角淺淡的笑，已然明了她莫大的在乎。

“你的調職申請被駁回了。”

“為什麽？！”得來答案, 蘇橋心底藏着半分竊喜, 但也有着無法言喻的失望, “不行，我再去跟鄭局談談。”

“他去省廳開會了, 這幾天都不在。”紀南星及時叫住準備離開的人，又給出了一個轉折的答案，“不過他和王總隊溝通過，以後交警支隊需要人手的時候，你是臨調的第一人選。”

“一份工錢兩份事，這算哪門子的安排？”蘇橋抱着腦袋來回踱步，她本是期望生活安寧，結果卻成了最苦的天命打工人，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你自找的。”紀南星見她神色松動，情緒也好了些許，至少這會兒可以調侃幾句。

蘇橋氣不打一處，逼到紀隊的面前，惡狠狠地質問：“所以呢？急匆匆的讓我提前結束假期，就為了宣布這麽惡心的結果？”

“我最近在查一起連環兇殺案，其他的事實在照顧不到，再怎麽說你也是副隊，總要幫我把隊裏的事打整打整，我很辛苦的！”紀南星确實忙到沒轍才出此下策。

“行吧，也該歸隊了，不然又會有人蛐蛐咱們刑偵隊養閑人。”案子比天大嘛，蘇橋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她坐到會客椅裏，翹着二郎腿好奇：“少見啊，把咱警界神星都愁成這樣了，看來這連環案不簡單。”

提及連環兇殺案，紀南星臉色一沉，似乎不大想讨論，但畢竟是公事蘇橋也有權知道。

她噓出沉悶的濁氣，簡單解釋：“案子跟顧時念有關所以比較棘手，你倒是不用操心，把其他案子盯緊就行。”

“顧時念？”蘇橋詫異的輕聲咂摸，見紀南星沒有多說便也不再多問，反正不是自己經手的案子，問得越多麻煩越多。

紀南星趁機推來一堆文件，安排着：“我這兒有一堆彙報的材料，你幫我分擔點呗。”

“不是吧，一來就讓我寫材料，我都不知道前因後果你讓我寫天書呢？”蘇橋最怕寫東西，連檢讨書都得求着池珏寫，這跟要她的命沒兩樣。

終于把棘手的文書工作推出去，紀南星輕松地塌下肩，連語氣都變得格外輕巧：“資料內容我都細分好了，你多翻看翻看不就會了，又不是第一天幹這事。”

蘇橋恨了她一眼，哭喪着臉哀嚎：“我這該死的勞碌命，怎麽就攤上了你？！”

抱着厚厚一摞文件回到位置上。

蘇橋像顆癟了的氣球，腦袋耷在資料上裝死，“要命啊...要命...”

一道身影拖着椅子忽而出現在桌前，她恍恍惚惚擡頭看向來者，一時語塞。

敖羽依舊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蘇橋疑惑，他主動找自己是有什麽事？

紀南星交代要寫的材料涉及了好幾個案件，因為重案在身上，這些案子分攤給了其他隊員，她主要負責材料的彙總過審簽字上報。

有些已經結案了，但來不及寫報告。

有些比較棘手的還處于偵破階段，需要讨論研究。

敖羽徑直拿起一份文件翻看了幾眼，湊巧是他負責的案子，便言簡意赅道：“這是一起情節嚴重的家暴案，男方把女方打進重症監護室，行兇潛逃還沒逮到。”

聽到家暴，蘇橋迅速進入工作狀态，她拿過敖羽手中的文件認真翻看。

細細琢磨嫌疑人的背景頁，照片欄裏貼着男方的證件照，那張臉惹得蘇橋的身板微妙一頓。

敖羽瞧出她的不對勁，狐疑：“怎麽了？”

蘇橋篤定回答：“這人我見過。”

敖羽驚異着：“你見過？什麽時候？”

“假期我逛商場時遇到的，當時他正公然毆打女方，我出面制止後還鬧到了轄區派出所。”蘇橋解釋來龍去脈，咬着簽字筆頭，“嘶...不應該啊，那晚我特意讓派出所所長來解決這事，魏所跟我背書保* 證監管，怎麽會差點鬧出人命呢？”

蘇橋急忙重新翻看敖羽的辦案記錄，看到案發時間是前天晚上，合計着距離上次到派出所也就四五天的時間，心也跟着涼了一截。

“人一直沒找到？”

“嗯，報案的是鄰居，說半夜三更屋子裏鬧的動靜很大，派出所的人趕到時女方已經不省人事，脾髒破裂失血性休克，好在搶救及時把命給撈回來了，事後我們調取監控追索，但有盲區斷了線索。”

想起魏所對男人的态度不一般，蘇橋便了解着：“這男的什麽背景？”

“家裏搞工程的，算是小有規模的包工頭。”

蘇橋托腮沉思片刻，“受害者在哪家醫院，有問訊過她的家人嗎？”

“人還在人民醫院的ICU，她家人在外地，倒是有個姐姐偶爾會去醫院墊付醫藥費，問訊內容都在資料裏，要不去醫院碰碰運氣？”

“走，去看看。”

*

池珏停薪留職了一個多月，向醫院人事部門提交複職的書面申請後，還得等上幾天評估結果。

不過內部工作人員都心知肚明，院領導對她的偏袒是明目張膽的，這種評估不過是走走流程罷了。

一來，她是骨外科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大大小小的手術為她壘砌了好口碑，很多患者選擇到人民醫院就醫，也都是奔着她來的，科室需要如此專業能力過硬的人才。

二來，也是沾了池家雄厚背景的光，畢竟馳騁集團旗下的醫療子公司和醫院有着長期合作的關系，肖啓書得賣池祈年面子。

畢竟空窗了好些日子，肖院長讓她暫時緩緩勁兒，評估結束後門診工作照接，但手術方面的事得先和蕭明皓打打配合。

簡單寒暄了一陣子，池珏瞅準時機抽身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剛走出門，守在牆邊的身影探着腰攔住了她的去路。

“啧啧啧。”童桉桉翹着嘴，先是一頓陰陽怪氣：“玩了這麽久，終于舍得收心回來了？”

池珏笑意輕松，發問着：“怎麽，想我了？”

童桉桉聽到這樣的問話一時啞然，她跟見了鬼似的，滿眼驚恐的來來回回打量，“不對勁，你很不對勁！”

池珏被好友驚詫的表情逗得莞爾一笑，“我挺好的，哪裏不對勁了？”

還沒複職，她也只能在走廊裏不緊不慢的散步。

“你哪裏都不對勁！”童桉桉拉着她往人少的方向走去，繼續調侃着：“想我了這種話是你會說的嗎？還笑得一臉春光明媚，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停薪留職一個月原來是跑去跟蘇警官談戀愛了。”

池珏沒有正面回答，含着淡泠的笑怼了回去：“多看些病人，少打聽八卦。”

得來如此這般反應，童桉桉宛如看到萬年冰山冰消雪融的稀罕奇觀。

她愈加篤定：“看來我是猜準了！”

說着，她借了胳膊肘捅捅池珏，又開始雞賊的八卦：“诶，你們倆現在走到哪一步了，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池珏不似以前那般言語寡淡，大概是和小熊待久了，她展露出少見的幽默言辭：“鹹吃蘿蔔淡操心，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吧，少不了你封大紅包的機會。”

童桉桉倏爾一陣感嘆：“都說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久了性格會潛移默化，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你說你以前像個不愛說笑的悶葫蘆，現在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倆人有說有笑的回到門診大樓。

童桉桉是借着到住院部看患兒的間隙，才陪着池珏摸了一小陣魚，這會兒又噔噔噔地跑去門診。

池珏看了看腕表，有些挨不住這般空閑。

一進醫院就想着忙前顧後，結果還得閑過這一周，她雙手交握着款包，打算穿過連廊去急診科轉一轉。

她尋思萬一碰上急危重症的患者，說不定還能搭把手幫點同事的小忙。

只是人還沒走到連廊，就被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吸引。

這是池珏為蘇橋養成的習慣，只要是瞧見藏青色的身影，她總會下意識的多盯上兩眼。

在蘇橋卧底的那些煎熬日子裏，她借此來消解痛苦，但也總是被失落悵然占據心扉。

即便如此，當遇到穿警察制服的人，她還是會樂此不疲去看清對方的臉。

池珏堅定的認為，在無數次的期遇裏，總有一眼是她的萬年。

猶如此刻。

在接診大廳熙熙攘攘的人群，像蘇橋和敖羽這樣的大高個是極易被看見的。

池珏歪着腦袋莞爾一笑，暗忖着緣分使然時，她們總能夠在無數個時刻意外相遇，甚至感恩那份愈加牢固的緣。

她遠遠打量一臉公事公辦的蘇橋，這種時刻，她在心裏不會用小熊去形容那标致的愛人。

因為蘇橋執行公務時，沉穩得有些老練。

池珏沒有立馬上前打招呼，而是默默的尾随在蘇橋身後。

她突然想隐匿在愛人看不見的角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靜悄悄的觀察愛人認真工作的樣子。

這也不失為一種別樣的浪漫。

随着蘇橋和敖羽的身影，一路疾步趕到住院部的普外科樓層。

池珏對蘇橋辦案的內容不感冒，當二人守在護士臺了解情況，她則隔着一段距離認真探聽。

蘇橋本着公私分明，來這一趟沒想過聯系池珏，雖然在踏進醫院大門的那一刻，她總會有意無意的尋找想要見的身影。

身上好似被安裝了什麽奇奇怪怪的雷達，總覺得有誰一直盯着她，盯得很是不自在。

在敖羽同護士了解情況的間隙，她自然的回身環顧住院部的環境。

只在一剎，她便在來來去去的醫護病患身影裏，尋到了最特別的亦是最愛的人。

蘇橋怔愣一瞬，很快又彎着眉眼會心一笑。

糟糕，擁抱親吻了無數次，四目相對時還是會止不住怦然心動的感覺，那種感覺是目光穿過皮肉肌理系上神經的酥酥麻麻，舒服又暖烘烘的。

她想着，得有多特別才能在人群一眼看到最想看見的人？

盡管她遵從彼此工作規則，想着不去打攪忙前顧後的池醫生。

她也驚嘆于緣分，也感恩于緣分。

被蘇橋凝視的感覺好特別，不過是無形無色的目光，為什麽會輕易撩撥起心口的悸動？

明明距離分開的時間不過小半個上午，巧遇卻像是初見時那邊生澀的美好。

池珏雙手提着款包，神色難掩莫名的羞澀，她慢慢踱步到蘇橋面前，故作關系生疏的樣子寒暄：“蘇警官，好巧。”

蘇橋不解老婆幹嘛裝出禮貌的距離感，但又覺得這樣寒暄還挺有點小情/趣的，便配合着表演：“是啊，我也沒想到這麽巧呢，池醫生。”

池珏又好奇的靠近一步，輕聲關心：“你是來辦案子的嗎，需要我幫忙嗎？”

蘇橋臆想着十指緊扣老婆的手，要是能摟着她的腰那就更好了。

奈何工作時間又是公共場合，她只能按捺邪念，認真禮貌的拒絕：“池醫生那麽忙，還是不勞煩你。”

池珏不想過早的和蘇橋分開，便解釋道：“我還沒有複職談不上忙，既然遇上了倒是可以幫兩位警官一點小忙的。”

站在一旁的敖羽咨詢結束，側頭幹巴巴地盯着二人奇奇怪怪的互動。

他啧啧嘴，這倆人在玩什麽亂七八糟的機緣巧合，裝作不熟是某種新型的戀愛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