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101章 第 101 章
空曠的地庫回蕩着零零落落的腳步聲。
池珏聽着身後某熊欠欠的陰陽怪氣, 随即頓步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眸底漩生出要吃人的氣勢。
她揪着小熊耳朵,厲聲警告:“你的小嘴是不是又癢了, 要不我抽抽兩下幫你止癢?”
蘇橋知道自己皮得有些過分了, 吃痛地咬着舌頭扮鬼臉,瞧着老婆繃緊了腮幫子, 又立馬挽住她的胳膊賣乖,“好啦!我不惹你生氣, 我向你誠摯的道歉, 對不起要說一千零一遍~”
為什麽是一千零一遍?池珏不太理解,索性挑眉冷哼一聲,不再搭理調皮的人。
她疾步朝商場的電梯口走去, 不等那跟在後面步履淩亂的熊, 心裏倒是暗嘆着, 其實自己很好哄的,只要某人脾氣稍稍一軟就能揮散她所有的矜驕。
“等等我,等等我呗。”
“你就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把外婆接回家,免不了告你的狀,我收拾不了你自然有人來收拾!”
小熊急得跳腳,嚷嚷着抗議:“別啊!妻妻本是同林鳥, 大難臨頭各自飛?不對不對,你告黑狀讓我大難臨頭獨自飛?”
“你都皮得無法無天了, 我必須制定一套懲罰你的科學流程, 免得結婚以後被你三天一小氣五天一大氣。”池珏不依她的抗議, 理直氣壯的準備對她倆的小家進行一次全面的家法升級。
小熊瞬間蔫巴成了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腦袋叽叽咕咕:“你這算不算家暴?”
池珏瞥了她一眼, 冷哼道:“哼,我又不是孫建忠,一拳頭打在你壯實的身板上,疼的還是我,何來家暴?”
提及那作惡多端的男人,蘇橋神色赫然變得嚴肅,她一把拉住池珏小聲喚着:“老婆。”
“說。”
蘇橋将腦袋貼在老婆的肩臂上,撒歡地蹭了蹭,“你今天的态度好特別,我沒想到你會對家暴案那麽上心,為什麽執意打官司?其實這事和你沒關系的,警方走公訴流程夠孫建忠和李瑤吃盡苦頭的。”
“那你有考慮過李蝶衣的感受嗎?
她是最無辜的受害者,被姐姐欺騙着毀了未來、被丈夫毆打成性。
這種事若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怎麽辦?
我不是什麽聖母心泛濫的好人,只是覺得既然這事有我參與的一份,總還是替她做些什麽才會安心。
她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弱者,活在暴力與背叛的陰影裏,大概早就忘了怎麽去發聲怎麽去掙紮。
可她那麽年輕未來那麽長,被作惡多端的人毀掉了人生,難免叫人覺得心疼可惜。
她遭受的所有不公會在某一天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悲劇,你有沒有想過,當她被逼到絕路奮起反抗時,也是她落入地獄再無回頭之日。
等走到那一步,也許死的人是孫建忠或者李瑤,我們誰都幫不了她。
我能想象她所看到的世界是何等的冰冷灰白,若有人願意伸手拉她一把,可能她的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那樣的變化是好事。
所以我想把她從糟糕婚姻的泥濘裏拉出來,把她從原生家庭的陰影裏拉出來。”
池珏淋過雨,所以決心把手裏的傘擋在李蝶衣的頭上,替她争回屬于自己的賠償和損失,還有可期的未來。
她深知家庭對一個人的一生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當她看到李蝶衣滿身是傷卻無法傾述苦楚的模樣,她會想起以前那個沒有能力反抗父親的自己。
她何嘗不是遭受過暴力?
只是池祈年對她施加的暴行是無形的,但那每一拳都打在她的靈魂上,那刻進神經深處的痛需要這一生去舔舐去撫平。
蘇橋啞然,眼前沉穩又知性的漂亮女人,周身散發着令她癡迷的善良光芒。
那是轉瞬即逝的恍惚,讓她錯覺自己回到了104國道的車禍現場,而此刻的池珏宛如當時的模樣,淡泠泠的眸色波瀾不驚,身外蘊着聖潔的白光,純粹到不染一絲雜質。
她忍不住側頭親吻愛人的眉眼,好似在彌補初見時因為矜持而不敢去做的事。
“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贊美你了,現在就覺得能讨你做老婆,是我用了一生的好運氣給兌來的。”
池珏擡手撫着小熊的鼻尖,笑說:“還記得你在醫院門口替我解圍後說的話嗎?”
“嗯...我想想...”蘇橋天真地揚起腦袋,認真思考了片刻,唇角逐漸咧起燦然的笑:“認識你很高興?”
這笨熊,腦袋還不傻嘛~
池珏笑意溫婉,學着當時的語氣撩撥她的心扉:“有多高興呢?”
“就像撿到一百斤好運氣那麽高興。”
蘇橋不好意思地揉揉鼻梁骨,頓時羞紅了臉頰,即便時間過去了那麽久,她還是會為初識時的互動而感到怦然。
池珏寵溺地揉撫小熊腦袋,“所以蘇警官還沒發現嗎,你已經中了頭獎呢~”
二人十指緊扣,有說有笑的穿梭在人頭攢動的商場裏。
置身浮華喧嚣有愛人相伴的感覺很美妙,這樣的情愫全然映襯在池珏笑靥生花的眉眼裏。
她們不顧旁人的側目,肆無忌憚的擁抱、情到濃處時還會蜻蜓點水般的淺吻,無需隐瞞公然示愛容易戳人爽點。
她們甚至樂于享受陌生人投來的目光,自然的認為那份注視是求而不得的豔羨。
蘇橋高挑的身段因此而挺得愈加筆直,臉上寫不盡炫耀,大概是覺得愛人漂亮多金又如此的優秀,出門在外給足了她面子和底氣。
只是發覺通往餐廳的路線越走越熟悉,她滿含笑意的神色逐漸變得生硬,直到渝州唱晚的木匾招牌落入眼簾,她徹底湮滅了笑容。
大概是被曾經的回憶牽扯,她想起關于安置沈聽晚骨灰的事,此刻顯得有些心緒不寧,以至于伫立在江湖菜館大門前忘了邁開進門的步子。
池珏并沒有察覺到她微妙的情緒變化,輕聲溫柔的解釋着:“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不帶你來這裏吃一次飯,好像我們的開始就不算是完滿的。”
她怎會不難耐呢?
初遇時的承諾顯得格外彌足珍貴,卻被那些烏糟糟的事一次次耽擱。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每當靠近彼此時,命運就會将她們無情的分隔開。
久而久之,這頓飯成了池珏藏在心底深處的魔障,不吃便永遠無法得意消解。
即使她因為沈聽晚設局的事,對這間餐廳産生了抵觸心理,但還是跨過那道痛苦的坎,想要圓滿這遲到的承諾。
蘇橋的感動來得很洶湧,一陣漫過一陣的襲着她的心。
她轉身抱緊池珏,拼命的搖着頭:“明明你很介意這裏的回憶,為什麽還要執着于去實現一次無足輕重的邀約?我承受不住這樣的心意,我不想你把對我的愛建立在傷害自己的事上,這很殘酷也很沉重。”
蘇橋不理解池珏的用心良苦,但豁然開朗又是一瞬的事。
若不是愛到深入骨髓,怎麽會包容所有的苦難去成全一次她的期盼?
哪怕,那只是一頓飯而已。
池珏把極致的偏執和極端的占有欲強壓在心頭,只為了讓愛人不會為此感到累贅負擔。
可蘇橋的心早已與她相連,高興也好痛苦也罷,她們在冥冥之中被彼此的感受觸動。
池珏安撫着小熊的背脊,像是剛剛認識時的模樣,生澀的邀請着:“蘇警官,這就是我提及的那家地道的江湖菜館,嘗一嘗吧,味道很不錯的。”
她牽起小熊的手朝餐館的散座區走去,挑了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
小情侶凝望彼此的眼神何止是拉絲,就連服務員拿來菜單都不知道該不該打攪。
“菜單給我吧。”池珏轉眼接過菜單,她想着蘇橋有傷在身,便點了幾道不是重油重辣的特色菜。
“有免費的西瓜。”小熊眨眨眼,起身朝着水果區走去,沒一會兒就端着滿滿一碟的西瓜走了回來。
池珏替她燙好了碗筷,盯着那西瓜微微一愣,興許是想起那時候的蘇橋喂沈聽晚吃西瓜的畫面。
她有些不快,但又不願愛人看穿這異樣的情緒。
蘇橋覺出她在介意什麽,終于在時隔幾個月後主動聊及那天在包房裏的事。
她明媚的眸因為惱人的回憶覆抹了一層薄薄的潤霧,“那天的西瓜是苦的,我卻吃了很多。”
池珏捏起一塊西瓜,學着失憶的沈初,含笑安撫着眼前人的心碎:“喂你吃西瓜尖尖,那裏最甜。”
這便是池珏異于常人的溫柔之處,裹挾了幾分以德報怨的味道,卻又遮蔽了鋒芒不去傷害陷入回憶的蘇橋。
她亦是用曾經受到傷害的方式去療愈着自己。
蘇橋抻着腦袋咬了一口西瓜,也把手上的那塊送到池珏的面前,笑意無奈:“這次是老婆味道的甜呢。”
吃了小熊投喂的西瓜,池珏面露悵然的感嘆着:“那天我才知道,原來你最喜歡的水果是西瓜。”
“不,不是這樣的。”
瞧着蘇橋極力搖頭,池珏雙手托着下巴好奇:“那是怎樣的?”
“我感受到你的痛苦卻無能為力,只能不停的往嘴裏塞西瓜,好像那樣就能把心堵得死死的。”那場各懷心思的飯局,成了蘇橋揮之不去的夢魇,每每回想,還是記憶猶新的叫她痛苦不堪。
她此刻的神色只剩欲哭無淚,“可事實上,這樣的行為讓我的心更疼了,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只能埋着腦袋把戲給演下去,看着你快要碎掉的樣子,差一點,差一點我就破功了。”
“我們出現在這裏,一起去掩埋那場讓彼此神傷的飯局,足以說明我們已經勇敢的面對了所有的遭遇,這是值得贊頌的事。我知道你是因為任務身不由己,所以不會因此去無端的責怪。”說着,池珏端起茶杯,“讓過去的人和事都留在過去吧,未翻篇幹杯。”
蘇橋的笑容終于不再那麽生硬,她深刻的體會到,有一種愛随着分秒流逝被靓出醇厚的滋味。
猶如此刻,她對池珏的愛,已經不是一句我愛你就能傾盡心意。
二人沉浸在解釋後冰消雪融的溫情裏,并沒有感受到坐在不遠處的身影投來的目光。
那女人原本沒有注意到在角落膩歪溫存的小情侶,只是蘇橋起身去拿西瓜時,才将她的目光鎖住。
她是尋着沈聽晚在舟海市活動的軌跡才來到的這裏,卻沒想到意外遇上故事裏的人。
她朝着放在對面客人位置上的骨灰罐子笑意玩味,“假戲真做很容易受傷的,你看,她從來都不會屬于你,是不是覺得更不值當了呢?”
就在那不遠處的二人幹杯時,女人也端起了茶杯。
她虛眯起陰郁的眸,自話自說着:“蘇警官,很高興認識你,那就為我們日後的劍拔弩張幹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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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