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114章 第 114 章

失控的纏綿擁吻之後是歸于平靜的理智。

落針可聞的餐廳裏, 寧靜裹挾着一地稀碎的惆悵。

愛得深切卻又矛盾的二人,寂靜無聲地對坐在餐桌的兩側,彼此衣衫還餘留着醉吻時拉扯出的皺褶。

池珏臉上被酒精迷醉的緋紅還未消散, 她有氣無力的感受着後勁上頭的隐痛, 那雙令蘇橋一再淪陷的眸,如今黯然無光。

可她偏要執拗地鎖住對方的面龐。

也許每一次用盡心思的凝望都是想把摯愛刻畫在記憶深處, 好在思念時去叨擾神思,所以她樂此不疲的一遍又一遍描摹勾勒。

蘇橋雙手撐在桌子上, 她們之間擺着那款寓意破冰的蛋糕, 糖層泛着餐廳吊燈的光芒,是閃爍的金黃色,卻無法照進二人的眼裏。

她不敢直視池珏的眸, 對望只會将自己僞裝的平靜撕毀, 她不想把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情緒展現。

到頭來, 還是這麽的好強。

目光落在蛋糕上,她想着,或許把糖層砸成粉末也修複不了破碎的關系吧,至少此刻的沉凝是倍感煎熬的。

很快,她打消了悲觀的念想,總要跨出主動的那一步,總不能每次都被人推着往前走, 即便在愛情裏自己像只逃避痛苦的鴕鳥,但終有把頭擡起來的時候。

蜷起的指腹攥得骨節泛白, 她咽下生澀的唾沫, 語調滿是哀求:“我想和你好好的。”

池珏等了好半天, 總算得來一句開場,但她不太滿意這樣的話術。

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 她單手撐着跳疼的腦袋半擡起下巴,心裏有太多指責的話,多到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說起,“你知道今天是我們分手的第幾天嗎?”

蘇橋不解這句話的深意,但篤定的點着頭,“知道。”

她怎會記不清呢?

分手的兩天抵上了萬年,痛苦把每一秒都放慢了倍數,慢到呼吸的每一瞬,腦海裏都填滿了想要見的人。

“知道,卻沒有在這期間的任何時間聯系我,甚至連一條消息沒有,我拿什麽理由去跟你好好的?”蘇橋語氣平靜,但字句裏都是哀怨。

她忽而覺得,為了這該死的愛情自己變成了怨婦,成天都在哭哭啼啼凄凄哀哀。

這很不像話,也很不像她該幹的事。

她的傲慢去哪兒了,她的冷漠去哪兒了?

蘇橋翕合着唇瓣欲要解釋,這兩天為了追查舒蔓的案子四處奔波,可又覺得拿工作當托詞實在有些可笑。

畢竟她完全可以抽出時間,哪怕花上簡短的幾秒鐘,就能捎去一句問候。

可事實就是她沒有這樣做,沒做便是錯的。

池珏雙手環胸,別開頭不再關注蘇橋的表情。

即便她來找自己了,即便剛剛她們吻得忘我,可重拾理智後仍舊是失望的,這種感受持續不斷延綿到了此刻。

一聲迷茫的哀嘆後,她質疑着:“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對你産生了不值得的怨念。

蘇橋,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夠好,為什麽我們會走到在一起卻不快樂的地步?

當我看到你和那個像沈聽晚的女人站在一起時,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嗎?

我對過去歷歷在目的那些事,原來沒有一天是放下過,原來我的恐懼依舊是源于害怕失去你,害怕你變心。

我接受不了任何一個陌生女人和你在一起,哪怕你有着充分客觀的理由。

我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什麽大度的聖者,有着這樣的占有欲,只因為我是你的女人,所以我才會這麽斤斤計較,才會見不得,才會吃醋。

我受夠了那些突然跳出來攪破平靜生活的變故,也受夠了對你的安危擔驚受怕,可我更受不了你不在我身邊。

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你口口聲聲說着要給予我安全感,可你并沒有做到,甚至想到一出是一出。

莫名其妙的提出分開算什麽,是想表現你的無私無畏嗎?

可你明明知道,我會不安,我會患得患失。”

蘇橋被這番肺腑之言擊得一時語塞。

她伸手去探池珏的胳膊,想牢牢地抓住卻又被無情的避開,只能尴尬的頓在空中。

在破冰之前,她比池珏先碎,“愛上我,你後悔嗎?”

池珏嗫嚅唇瓣,後悔嗎,也許是後悔的吧。

可話到嘴邊,她又恐懼的不肯回答,害怕說出口便成了覆水難收。

蘇橋鼻子酸楚,她哽咽地埋下頭,盯着自己的左右手,事業和愛情在天平的兩端,砍掉哪一個都是不切實際的假象。

她重新看向眸色清冷的池珏,傾訴着:“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并沒有如願地走成你期盼的那樣,反倒給你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麻煩和危險。

你從不抱怨,我只會自責,我是個警察,怎麽就獨獨沒把你保護好呢?

我嘗試去解決那些威脅我們幸福的事,想着靠通過調職來消解你的擔憂。

可尋找關于事業和愛情的平衡點時,我才發現不管怎麽做都是無用功。

我承認,在我們的關系裏,我一直都是那個愚鈍又自以為是的人。

可是你知道嗎,你越是無條件的愛我,我越自卑。

我沒有與你匹配的財富和地位,沉浸在你無私的愛裏,我不僅成了你的累贅,還捆綁着未知的危險,這對你來說是那麽的不公平。

我謹小慎微左顧右盼的活,怕失去你怕連累你。

我抓破腦袋想着對你好,可是怎樣做才算是對你好?口說無憑的愛讓我顯得很沒有底氣。

若只是滿足待在你身邊的要求,我的愛配不上你的好。

就好像,明知道你擔心我受傷,可我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你看到我的狼狽不堪。

我的職業好像一座大山,擋在了我們之間,我想鑿開一條走向你的路,卻被那些所謂的變故困束。

我不想只待在你身邊,我想要給你更多。

我不要你不求回報,而是想你去享受我的照顧,我想保護你、陪伴你、配得上你。

說起來是那麽的簡單,可做起來好難好難。

我愛你,真的很愛你,我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你看,池珏,心牆上面刻滿了池珏。”

這是前所未有的無力,蘇橋說到最後只剩哽咽的噓聲,她淚流滿面,剎不住傷感的洶湧。

從錢包裏取出那張皺巴巴的小熊心願卡,雙手顫抖的展開。

那是她視如珍寶的禮物,從來舍不得派上用場,好像敗了機會就什麽都沒了。

心願卡上寫着兩行字——

‘池醫生,我們和好吧’被簽字筆胡亂的劃掉,那是出發海島去追尋池珏時留下的,但她沒舍得用。

如今被改成了‘如果分手能帶來快樂,你要過得比我幸福’。

池珏盯着那些字眼,眉心微妙的蹙動。

她拼命搖着頭,迅速撕碎了小熊心願卡,“對我來說分手不可能帶來幸福,這是悖論,是無法被實現的,這個願望我辦不到。”

這樣的反應沒在蘇橋的意料之中。

她踱步到池珏的身前,單膝跪下的同時握緊了她的手,祈求着:“我一直沒有找到讓枯木生花時光倒流的方法,在尋到這個方法前你可以不答應和好,但你說過會給我一次複合的機會,別食言好麽?”

池珏的指尖描摹着蘇橋的眉峰,她确實不想輕易的和好,但又挨不住想要把小熊留在身邊。

她沒有立馬回應蘇橋的祈求,這才發現那手背掌骨處全是擦傷留下的血痂。

避開受傷的位置,她輕輕勾着小熊的手指,把人帶到了客廳。

翻出家裏的醫藥箱,她坐在沙發上沉默的準備着碘伏和棉簽。

蘇橋知道,池珏每次看到自己受傷都是這樣的反應,不肯多問細節,全是無聲的埋怨和擔心。

池珏托着她的掌心,棉簽輕輕點着傷處消毒,低聲問着:“今天和誰打架了?我可以答應你不食言,但作為交換的條件,你能不能讓自己少受點傷?”

沾了碘伏的傷處襲來一陣刺疼,蘇橋條件反射地抽了一下胳膊。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狼狽地笑了笑:“你想聽嗎?”

池珏半垂着淡泠的眸子,她故作認真處理傷口的模樣,但心思全在這句問話裏。

“只要我不問,你從不說主動提及辦案的細節,我知道這是因為你不想我為此揪心,才選擇閉口不提。”池珏結束清創後頓了頓手上的動作,轉而盯着蘇橋的眼睛承認着:“我确實害怕知道那些細節,卻又矛盾的想要知道,因為我想了解,你沒在我身邊時是什麽樣子。”

蘇橋伸出那只受傷的手,在愛人的臉上輕輕摩挲,如實回答着:“今天我去看外婆,她知道我們分手後說了很多讓我受用的道理。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是哪句話嗎?

她說人這一生要尋對兩件事,對的事業和對的愛人,因為當太陽升起時,我們要投身事業,當太陽落山時,我們要擁抱愛人。

我不後悔當刑警,這是我從小的理想,我也不會放棄你,因為你是我的未來。

我和江查配合調查舒蔓的事,雖然還沒發生案情,但我們懷疑她的出現預示着有大事發生。

于是追查到酒吧街,抓了一夥販賣槍支的掮客,抓捕的過程避不開交手的環節,所以揮拳揮多了就擦破了皮。

掮客招供舒蔓買了三顆炸彈,這三顆炸彈極有可能是奔着我來的,因為我在沈聽晚和沈淵過世的現場看到了恐吓性的留言。

這段時間下了班就直接回家,哪裏都別去,你聽我的話好不好?”

聽到炸彈和恐吓,池珏的心猶如被什麽鈍器砸得驟然一停。

她攥緊了蘇橋的袖口,惶恐的追問着:“你呢,你怎麽辦?”

“白天我跟江查待在一起調查案子,還是很安全的,下了班我會去接你,就算你不同意,這段時間我也會賴着住在這裏,而且我會向領導申請人身安全保護,這樣你就沒辦法拒絕我了。”

蘇橋語氣很輕,好像這樣就能把嚴重的事态說得沒那麽危險。

池珏恍然大悟,她緊皺眉心,問着:“這就是你想要暫時分開的原因?”

“三顆炸彈意味着我會面臨三次死亡的威脅,你是我的軟肋,心懷不軌的人當然會抓住我的軟肋威脅我。

你已經為了我受過一次傷害,我怎麽可能再讓你遭一次罪?

雖然很殘酷,但有時候不得不去直面那些糟糕的結果。

如果我死了,你怎麽辦?

又或者如果你因為我死了,我怎麽辦?

我想獨自抗下所有的危險,是因為我肩負了警察的使命必須坦然面對。

你不一樣,你沒理由去承擔不屬于自己的風險,我也不允許你去承擔。

在事态不可控之前,我和江查會極盡全力去阻止,所以你也別為此害怕,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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