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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袁瑤衣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詹铎, 他站在那兒一身便裝,人群中很是惹眼,但凡經過的人都會将視線投向他。

她穿過街道, 走到他面前:“世子。”

詹铎看她一眼,然後又看去那輛馬車離去的方向,此時已經走遠。

“那是誰?你怎麽會出來?”他問。

今日也是去了一趟漕運司,經過這裏一眼看見府裏的馬車,然後看見了她。

聞言,袁瑤衣指着連嬸手裏的藥包:“來給老夫人取藥,方才的是彭元悟公子。”

詹铎收回視線, 薄唇動了動:“是他。”

他自然知道彭元悟, 以前來府裏給老夫人診脈的是彭父,近一年才換成彭元悟。據說,這個彭家的小兒子醫術很有造詣,在其父之上。

聽袁瑤衣說了原因,他也就沒再問。只是剛才的那一幕,怎麽都覺得刺眼。

彭家那小兒子站在街邊,袁瑤衣朝人跑過去,送上自己給的東西。那笑容很純淨,完全發自心底……

“要回去了?”他問。

袁瑤衣點頭:“正準備去租輛馬車。”

“不必了, ”詹铎往前走了步, 擡手落去她的鬓間,“坐我的馬車, 我送你回去, 剛好有話與你說。”

袁瑤衣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耳邊滑過, 将一縷碎發抿好。于這熱鬧大街上,這舉動着實顯得親昵。

說話的功夫, 馬車已經在兩人身邊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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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了車坐好,馬車往邺國公府的方向回去,踢踏的馬蹄聲,混雜進街道上的各種聲音中。

“瑤衣,你是否又瘦了?”詹铎問,心中有些想笑,說了多少遍,可她仍舊喜歡靠着門邊坐。

袁瑤衣當然不知道自己胖了瘦了,只不過最近心事有些多是真的,偏又不能與旁人說,壓在自己心裏。

“沒有。”

詹铎看她:“這些日子,你對老夫人的事上心,是受累了。難得,她喜愛你,也相信你。”

這話讓袁瑤衣聽得半懵半懂,詹老夫人相信她,難道是因為延樂寺救治過對方?彼時,的确是都不知彼此身份。而讓彭元悟專門進府診治、送藥,可見詹老夫人本身也是個極謹慎的人。

“這些都是該做的。”她簡單道,當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便是那個恩賞。

詹铎并不知袁瑤衣心中在想什麽,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到這邊來坐。”

袁瑤衣後頸一緊,默了一瞬,才緩緩起身,往他的方向坐近了些,卻也還離着一些距離。

心口抑制不住的急跳,這樣單獨一起,總讓她無處可逃的感覺。

“世子也要回府?”她好容易搜刮出一句話來。

“不回。”詹铎道,随後身子往前一探,跟着手便伸了出去。

袁瑤衣只覺小臂被攥上,還不待反應,整個人便被拽了過去,腰間一只手臂圈上,帶着她偎去他身側。

她不禁就縮起脖子,兩只手緊攥着,指甲掐進肉中。

“怎麽不說話?”詹铎問,手臂一收,女子柔軟的身子便更加貼緊。

他已經找人教過她,可是如今這樣抱着,還是感覺到她的僵硬。于是,他的手改為搭上她的後背,然後試到她脊背一直。

袁瑤衣哪裏還能有話說?背上的那只手正在她的脊柱處,手指好似故意的,似輕似重的摁揉,一股麻意瞬間擴散至全身。

她記得,祖父說過後背有一處穴位,揉之可使人神思放松,莫不就是詹铎此時按的這處?要不然,她怎會覺得渾身發軟?

“嗯……”她實在忍不住,一聲嬌弱的輕嘤自唇邊溢出。

她趕緊咬緊嘴唇,生怕再出一點兒聲音。

詹铎輕易感覺到她的變化,如今那倔強的僵硬消失,整具身子變得嬌軟。而她那輕輕的吟聲,入耳後癢癢的,讓他忍不住想加重手中力道。

也就想起與她癡纏的那一晚,似乎也聽到過她這樣的聲音,只是那時她并不清明。

這個手法是在水師營時,老軍醫教他的。因為背着沉重的盔甲一整日,脫下後身體難免僵硬,便用這種按摩的手法舒緩神經。

想不到,有一日他給她用上了。女子到底體弱,才幾下就給卸掉了力氣,瞧着軟軟的快到趴倒了。

“真沒有話與我說?”他又問,指尖加了點兒力,然後懷中的女子就開始如雨中的花兒般瑟瑟着。

“好,好了,”袁瑤衣開口,聲音又軟又嬌,“我有話說。”

詹铎嗯了聲,手指一收,改為輕撫着她的後背:“适才,你給彭元悟送了什麽?”

“糕餅,”袁瑤衣不穩着呼吸道,額上已經沁出薄汗,“上次重五買的那種,我覺得好吃,就給他買些帶回去給他家小侄女兒。”

“你與他很熟?”詹铎問,低頭看着那張慌張的小臉兒。

他知道彭元悟在府中留了兩日,可剛才袁瑤衣與對方站在一起,分明有說有笑的。怎麽上了他的馬車,就閉緊了嘴巴。

袁瑤衣仰臉看他,偎在他身前姿勢實在別扭:“他帶了些草藥是我沒見過的,他用不上,便給了我。我沒什麽東西回贈,就買了些糕餅。”

她并沒說是因為尋找姨母而感激對方,總覺得那樣說,只會更麻煩,還不如撿個簡單的理由。

“草藥?你曬在廊下的那些?”詹铎看進女子眼睛,不知是不是他摁她後脊的緣故,如今那雙眼睛蒙了層軟軟的水霧,讓人好生心軟。

袁瑤衣點頭,确實是她把彭元悟給的夜牛草晾在那兒。

現在她話也說了,可他還是沒有松開她的意思。這是馬車,連嬸和重五就在外面,萬一掀了簾子……

“世子,到了。”外頭傳進來重五的聲音。

接着,馬車緩緩停下。沒了馬蹄聲,也沒了街道上的喧嚣。

袁瑤衣沒聽見詹铎對外頭的回應,眨巴兩下眼睛,然後仰臉看他:“我要下車了。”

“嗯。”詹铎鼻間輕送出一聲,但是并未松開她,而是雙手捧上她的臉,“瑤衣,你确實是瘦了。”

他有自己的判斷,方才攬着她,那截腰兒明明又細了些,他的手掌一握上,她根本連掙都掙不開。還有後脊,單薄得怕是一用力,就将她揉碎。

真是美麗又脆弱,心底竟有種想徹底将她弄壞的惡劣。

“世子?”袁瑤衣喚了聲。

下一瞬,她的腰被攬住提起,随後被抱着坐去他身前,雙膝分着跪坐在他腿上。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頸,帶着她去貼上他的雙唇,緊緊粘合相連。

外頭的風搖晃着窗簾,一起一落的,

和上次在廢院相比,這一次的更加直接和明顯。好像在做有趣的探索,袁瑤衣的舌尖被徹底吮進他的口中,時而被他輕挑、時而帶着翻轉,好似品嘗着饴糖的滋味兒。

她想要別開臉,可他好像察覺到,手指去捏上她的後脊,她便沒了力氣,硬撐的雙膝跟着一酸,完全的坐了下去。

後面,她靠着他的身前,臉正枕着他的胸口處,微張着唇兒呼吸,再無力氣去掙什麽。

“年前事務繁忙,可能不會回府了。”詹铎抱着她,手去揉着她的後頸,“你照顧好自己,有什麽事兒就差人給我捎信兒。”

他喜歡這樣的她,沒有躲閃,沒有僵硬,軟軟的像一只好拿捏的貓兒。

袁瑤衣腦中亂糟糟的,只嗯了聲,當做給他的回應。同時,竟然又有種莫名的輕松,他說年前不會回府。

等着他手臂終于松力的時候,她明白自己可以離開了,便就趕緊從他身前離開。

不再久等,她将衣裝整理了下,便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方才在馬車裏,并未聽見外面有動靜,她以為外頭的人可能走開了。可一出來,便見着重五和連嬸就等在馬車外,而且幾乎就站在窗邊。

袁瑤衣頭垂得更低,偏巧今日的鬥篷沒有兜帽,想找個遮掩都不行。

連嬸上前來,手扶上她,将她接下車去。

兩人往旁邊一站,然後見着馬車調轉回去,往主街方向而去。

等馬車離開,袁瑤衣便同連嬸一起往邊門走去。這條路走過幾次,算是已經熟悉。

她知道連嬸在捂着嘴笑,因為自己都知道唇瓣腫了,木木的麻麻的,像抹了姜汁兒的,又燙又辣。

“娘子也算苦盡甘來了,”連嬸終還是開了口,笑着道,“我能看得出來,世子對你态度變了好多。”

在周家時,她曾也擔心過,怕袁瑤衣會被抛棄,畢竟詹铎何等身份?可一日日的看着,詹铎顯然是對袁瑤衣有了心思的,不然也不會大白日,将人留在馬車上。

她可是站在車外,都能聽見裏面傳出來的女子輕吟,怪叫人臉熱的。

袁瑤衣聽着,額頭隐隐作疼。

她當然知道詹铎對自己的态度變了,而且是明确的告知。他要留下她,不會放她走。

她更知道,再繼續這樣下去,出事是遲早。詹铎的舉動已經很明白,他已經當她是他的妾侍,所以什麽親昵、同房,便都是應當的。

“咳咳。”她假裝咳了聲,借機擡手揉揉唇角,想要抹掉那股麻熱感。

年節到了,于臘月二十七降得那場大雪,也在這日化了幹淨。

不管什麽人,在這一天都是喜氣洋洋的,逢誰便會送上一句吉利話兒,也是對新一年的美好期待。

莊嚴深沉的國公府,如今到處是熱鬧的大紅。各處懸挂的紅燈籠,新貼的紅對聯,窗扇的紅窗花……

過晌,袁瑤衣去了念安堂,特意的,她換了件桃紅色衣裙。

“你這身衣裳好看,人長得俏就該多打扮。”詹老夫人誇道,心情很好的樣子,“我頭疾沒再犯過,你不必老惦記着往這邊跑。”

袁瑤衣嘴角帶笑,跟人一種安靜的柔和感:“好似成了習慣,這腳不覺就走來了。”

“聽聽,”詹老夫人擡手指着袁瑤衣,對身邊尤嬷嬷笑着道,“這丫頭也學會哄人開心了。”

尤嬷嬷忙接話:“今日是年節,可不都得開開心心說話嘛。”

一時,這屋裏好生熱鬧,婆子婢子一個賽一個的嘴甜,期望着晚上給的賞錢能滿意。

“老夫人,适才我過來的時候,瞧着前面湖畔的紅梅開了,當真好看,您要不要去看看?”袁瑤衣問。

詹老夫人看向她:“看梅花?”

尤嬷嬷也跟着說道:“雖說今日不算寒冷,但是到底有冷風,老夫人吹着頭,怕是又會難受。”

“我方才替老夫人按摩頭的時候,覺得已經好起來,是可以出去看看,”袁瑤衣笑着,不急不躁的解釋,“加上彭公子配的那些補藥,更加得以穩固。”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去了?”詹老夫人問,在屋裏憋了近二十日,自然是想出去走走。

可一想到那難纏的頭疾,便又心生退卻。

袁瑤衣朝對方點頭:“您可以出去,若擔心吹風,拿頭巾包着便好,不用多嚴實,只普通的綢巾就行,省得太捂着也難受。”

她心裏自然有數,現在老夫人的頭疾已經完全好起來,出去走走完全不怕。

詹老夫人聽了,想着外頭的熱鬧,以及好看的梅樹,便點了頭:“走,去看看。”

她發了話,婆子婢子便開始忙活,比方才更加熱鬧。

沒一會兒功夫,一行十幾個人便從念安堂出來,沿着路往湖畔走。最後頭,兩個家丁擡着一架步攆,以防老夫人走累。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陵園祭祖。”詹老夫人說着府中的男丁,免不了說出心中的自豪,“詹家列祖列宗們看看,咱們家大郎是何等出色。”

能夠出門來,她很是高興,看着婢子們笑着去折梅,更是擡手指着要哪枝。

見詹老夫人這般的精神,袁瑤衣越發相信人已經徹底好起來,連她自己也沒想到這個方子如此管用。說起來,她的祖母當年便有頭疼症,祖父專門研制出一個藥方應對,沒想到多年後幫了她。

怕老人家站太久,婆子們搬了一把太師椅在梅樹下,上頭擺了軟墊,又鋪了絨毯,讓人舒适坐上。

“瑤衣,我這頭還真不疼了,你功不可沒。”詹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握着一柄鳳頭杖,“今兒年節,我定然是要給你的獎賞的。”

袁瑤衣站在梅樹下,身後便是燦爛的花枝。聞言,她端在身前的雙手不禁攥緊,有幾個字已經沖到嘴邊來。

“對啊,袁娘子快說,你給老夫人治好頭疾,理所應當得個恩賞。”尤嬷嬷跟着說了句。

袁瑤衣看向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對方正笑着等她的答案:“我想要……”

她嘴唇動了兩動,剩下的生生又咽了回去。還不是時候,今日這個時機并不好,必須穩着來。

“老夫人,夫人來了。”她咬了下自己的唇,腳步往旁邊一站,讓開了位置。

而不遠處,的确是紀氏往這邊走來,待看見坐在梅樹下的詹老夫人時,臉上閃過驚訝,大概沒想到人能出屋來,還來了有風的湖邊。

“母親怎麽出來了?小心着涼。”她上前請安,一身華麗行頭。

詹老夫人臉上笑意一淡,掃人一眼便別開視線:“只是出來走走。”

紀氏笑笑,往站在一旁的袁瑤衣看了眼:“母親,上次與你談論大郎議親的事兒,今日已是年節了,我瞧着過兩日便送瑤衣離府吧。”

“不必如此着急。”詹老夫人面色一沉,這件事她還未跟袁瑤衣講,這個紀氏倒是着急。

“該急了,”紀氏小聲道,“正好借着正月裏走動拜年,屆時人會來咱們府中,母親也幫着相看相看。母親放心,這件事兒我同瑤衣早已說過。”

“你跟她說過?”詹老夫人眉頭一皺,遂看去梅樹下安靜站立的女子。低着頭,哪怕聽到議論自己,也還是那般規矩。

不由,心中生出些心疼和不舍。

紀氏見着,嘴角一抹微不可覺得冷笑:“要不,瑤衣你來跟老夫人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袁瑤衣擡起頭,而後兩步走了過來。

“夫人說得對,世子的終身大事為重。”她平靜說着,好似在說與她無關的事。

紀氏既叫她過來,便是料想她無路可選,只能被送去城外莊子。

袁瑤衣這樣一說,詹老夫人心中更覺愧疚。

這些日子,這丫頭天天往念安堂跑,為了她的頭疾操心忙碌,她都看在眼裏。今日,就這樣将她送出去?

而且,這丫頭在德琉院很是本分,至今也沒去詹铎的寝室過宿。根本,人沒有一點兒錯處的。

“初四吧,”詹老夫人開口,“屆時,我親自來安排這件事。”

到這裏,事情也就定下來。

袁瑤衣心中默念着初四,那便是中間還有三日。

年節期間總是忙碌,像詹家這樣的門第尤甚。

詹铎作為世子,又有樞密使這個三品官職,但凡與國公府有關的事務,他總要過去。

好歹到了初二晚上,他才早了點回到德琉院。

袁瑤衣正從夥房中出來,端着泡好的梅花茶。她以為詹铎去了族中議事,沒想到這麽早回來,看到他時一愣。

“瑤衣,我怎麽感覺這幾日沒見着你?”詹铎站去她面前,瞧着她手裏的茶壺,又擡頭看去她嬌美的臉。

“是世子你太忙了。”袁瑤衣小聲道,其實有她的故意躲避。

詹铎颔首,因為是自己院子,手輕易過去攬上女子的腰,帶着她往正屋走:“有件事與你說。”

袁瑤衣被帶着前行,只希望趕緊走進屋去,莫叫人看見兩人這般。

“初四,便是後日,我要離京。”詹铎道。

“你要離京?”袁瑤衣不禁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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