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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正月的夜晚帶着清寒, 冷風從外面竄進屋中,那盞擺在桌上的燈燭被吹得忽明忽暗。
燈芯幾經搖晃,最終穩下來, 只是光線比先前暗了許多。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袁瑤衣盯着幾步外的人看,下意識掐了掐手心。疼,所以看到的是真的。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詹铎。
嚓嚓,是詹铎腳步邁開,鞋底落在地磚上的輕響。他在朝她走來,越來越近。
袁瑤衣腳下意識想後退, 自詹铎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真真切切, 心中不由開始發慌:“世子來此作甚?”
她好容易從舌尖送出兩個字,染着不易察覺的微顫。
如此夜晚,他來做什麽?他離京辦事,為何這麽快回來?
“瑤衣,”詹铎開了口,停步在她身前站下,“你怎麽來厚山鎮了?”
他不回答她,卻是先反問她。和他冷沉的臉色不同,他的話音聽起來溫煦輕和, 就如之前一樣。
可這話聽在袁瑤衣耳中, 分明覺得發冷:“我離開國公府了,因為世子在外地辦事, 沒來得及告別。”
她如實說着, 既然他能找到這裏, 說明什麽都已知道,那便對他明說就是。
“告別?”詹铎雙眼眯了下,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說過讓你走了?”
袁瑤衣微仰起臉,對上那雙深眸:“世子大好前程,瑤衣不敢耽擱。恰逢老夫人開恩,我便自行選擇離開。”
她咬咬後牙沒有退縮,便這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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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國公府,出來嫁人嗎?”詹铎問,眼眸中閃過嘲諷。
他的目光越過她,看見了卧房床上的大紅色嫁衣,在燭火中那般刺眼。她不但離開他,還打算嫁人了。
若不是他提前回來,那麽正月十八,她是否就會和彭元悟定親?
袁瑤衣眉間蹙了下,而後點頭:“對。”
她既然出了國公府,那麽以後的事當然可以自己做主,親事亦是。
然後她便感受到他的眸光更沉了幾分,似乎下一瞬便能将她撕碎。
“只是不是今日議親,”她吸了口氣,唇邊綻出嫣然笑意,“世子記錯日子了。”
話音輕輕地,她想或許好生說開,與他講講,他會明白、會離開。
詹铎看着女子唇邊的笑,明明極美,卻着實刺眼。印象中,她是乖順柔和的,為何現在像渾身長了尖刺?
有尖刺又如何?他還是能将她掌握。
“跟我回去。”他淡淡道,口氣中帶着毋庸置疑。
簡單的四個字,讓袁瑤衣胸口一悶:“世子,我已經不是國公府的人了,我會和彭家議親。”
是詹老夫人應下的,還有全府的人都知道,她被指婚給了彭元悟。她極力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認真的說出來,想讓詹铎明白。
他是樞密使,朝中三品大員,深受官家器重。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他但凡稍一想,就會明白事情輕重。
“世子從外地歸來,應當有很多事要做,不該在我這裏久留。”她繼續道,期望他明白過來,離開便是。
該說的她已說出,她不會跟他回去,也不想再與他有糾葛。她與他終究不同,她只想簡單過活,而他是人中龍鳳。
她同樣知道,現在決不能一絲的松懈,一旦被他帶回去,她将永遠被他拿捏,再無辦法逃離。
詹铎皺眉,鼻間送出一聲冷哼:“彭元悟就這麽好?”
好到讓她甘願離開國公府?
不禁,他想起适才在街上,她與彭元悟并排而行,她柔柔纖巧,彭元悟提着花籃,不知說了什麽,竟是逗她發了笑。
“天晚了,世子回去吧。”袁瑤衣道聲,擡起手做了個請,意思再明顯不過。
可手才将擡起,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上攥住,接着不待她反應,便拽着她往外走。
袁瑤衣腳下被帶了一個踉跄,不受控制的邁步去跟上他,反應上來便開始掙紮,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
“随我回去,這樁事我便當做沒發生過。”詹铎面色冰冷,手裏越發攥緊了些。
她讓他走?她難道不知道,他來這裏是帶她回去?
自然,女子的那點兒力氣在他眼裏根本什麽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就拉着她出了正屋。
袁瑤衣心中大駭,眼看被拉出屋,她一只手緊緊把住門框,使盡了力氣将半邊身子卡在門上。
感受到些微的阻力,詹铎回頭去看,就見袁瑤衣縮着身子,把住半邊門扇。
“我不回去!”她搖着頭,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不要回去,她好不容易出來,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要回去,她不想做他的妾,不願在那陰沉的大宅中和別的女人勾心鬥角……
詹铎的雙眼危險眯起,薄薄的唇送出幾個字:“看來,你真想嫁他。”
不過一個會點兒醫理的小子,說兩句花言巧語就讓她動了心嗎?那他呢,不是他一路帶着她到了京城?
“是,”袁瑤衣回他,只想讓他快些放手,“世子既然知道我要嫁人了,就請放開!”
“袁瑤衣!”詹铎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間擠出,好似要将這個名字磨碎。
袁瑤衣一點兒不敢松力,生怕被他給拖走,把着門的手指摳進棂格,勒得生疼。
她一聲不吭,只用自己的行動給他回應,她不跟他走。
“呵!”詹铎忽的笑了聲,眼睛盯着那門板上方的棂格,女子細柔的手指摳破了糊紙。
她應該知道,他這邊一用力拉她,她的手指有可能被折斷,可她就是不松。
夜黑着,那雙眼睛依舊明亮。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反抗,不再有他熟悉的乖順柔婉。
他這一聲輕笑,讓袁瑤衣不寒而栗。
她知道詹铎平時給人的感覺是清傲矜貴,舉手投足皆是世家子弟的氣質,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可他還是上過戰場的将領,殺伐果斷,一步步走到正三品樞密使,腳底踏着的不是累累白骨是什麽?
驀的,她抓棂格的手一松,趁着僵持間詹铎沒怎麽用力,拉起另外一扇門就想關上。
說時遲那時快,詹铎眼看那扇門就要關上,而自己還拽着袁瑤衣的一只手,這樣關上門,必将夾上她的手臂……
下意識,他松了自己的手,放開了那截細細的手腕。
緊接着下一瞬,面前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袁瑤衣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将兩扇門一道合上,急忙慌的想拉上門闩。可是太慌了,手指顫得不行,竟是沒拿穩。
聽見門內的動靜,詹铎一直強壓的火氣終于上來。好一個将他拒之門外,好一個逼他松手,真是鐵了心不跟他回去啊!
糊紙上印着裏面女子的一舉一動,她真以為一扇單薄的屋門能擋得住他?
那只松開的手還擎在半空,繼而五指收緊,手背上經絡凸起,直接就去推面前的門。
裏頭,袁瑤衣才要将門闩上,外頭猛的的一陣推力,直接将合起的門扇給沖開,她跟着腳下往後退了兩步。
兩扇門吱呀呀的晃蕩着,想兩片風中的殘葉。
門外,站着面色陰沉的詹铎,他一語不發,緩緩擡腳,重新跨過門檻,進了屋來。
袁瑤衣抿緊唇,知道今晚的事不會善了,他要把她抓回去,哪怕她什麽話說盡也沒用。
見他一步步走近,她只覺頭皮發緊。她才不想被帶回去,她才出來幾日,她只想要安靜簡單的日子。
她咬緊牙,擋在腰前的雙手掐緊,根本就試不到掌心的疼痛。就在詹铎與她相隔幾步的時候,她猛的擡腳往前沖,眼睛看着敞開的屋門,想要跑出去。
她的動作很快,出其不意,居然真的這樣越過了詹铎,從他的身旁跑過。
離着屋門并不遠,也就三四步的樣子,只要跑出去喊一聲,隔壁就能聽見……
然而下一刻,她的腰被一條手臂從後攔住,繼而被圈住往後帶回去,後背貼上了身後的人。
接着,面前砰的一聲,屋門被關緊,男人關門的手正從她的耳旁擦過。
“你放開,我和國公府已經沒有幹系……”她去掰着腰間的手臂,嘴裏一遍遍說着。
可她只試到腰間的力氣更加收緊,真的會将腰折斷般。
“沒有幹系?”詹铎輕笑一聲,微微垂下頭,薄唇貼去她的耳邊,一字一句,“你忘了納妾文書了?”
袁瑤衣怔住,眼中越發黯淡下去。
她當然沒忘記,只是她以為詹老夫人做主了,這件事便會過去;她還以為詹铎也會放下,畢竟他要議親、有仕途,而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平頭女子……
所以,她曾以為即便有那紙文書,一個堂堂三品大員、邺國公府世子也不會做出強奪他人妻的行為。
“瞧,你記得。”詹铎繼續在她耳邊說着,低沉的語音中帶着嘲弄,“所以,你怎麽會覺得我能放你嫁給別人?”
笑話,她是他的,最開始是,将來亦是。
袁瑤衣搖頭,她每多聽一個字,心就會沉一分。她掰不開腰間的手,便擡手去拍上門板。
啪啪,與詹铎的一番來回,她已經沒什麽力氣,以至于拍着門也沒什麽大聲響。
她唇邊溢出焦急的嘤咛,遂幹脆擡起腳去踢門板。只是她才要動,便被詹铎發現意圖,繼而将她一個使力打橫抱起,不再縱她鬧出丁點兒動靜。
袁瑤衣身形一輕,被詹铎抱起在身前,眼看他居然往她的卧房走去,急得踢着雙腳,兩只繡鞋就這麽踢掉在地上。
詹铎完全不理會身前那點兒掙紮,她越是這樣,越讓他想要收服她。就像在戰場上,哪怕多強勁的對方,他最後總能制服,更何況一個柔弱小女子。
“你放開!”袁瑤衣的話音中染了哭腔,心中生出害怕。
詹铎已經走到床邊,聽見她弱下去的聲音,心中某處刺了下。可下一刻,他便看見了床頭那件大紅嫁衣,上頭繡着龍鳳呈祥、鴛鴦交頸……
他薄唇抿緊成直線,彎下腰将她放去褥上,不待她想逃便一把摁住。
袁瑤衣只覺身子被重重壓上,胸腔中裏的空氣被擠了出來,頭發暈眼一黑。腰間的手沒有離去,還是緊緊圈着,只是掌心托去了後腰窩那兒,帶着她去貼合他。
她伸手推着,帶着鼻音地聲音一遍遍:“不行,不行……”
“為何不行?”詹铎扶上她的臉頰,拇指抹着那兩瓣紅豔的軟唇,“我是你的夫主。”
說着,他落下唇去,擄獲上她的開始碾磨。
袁瑤衣眼睛瞪大,承受着那帶着怒氣的懲罰,舌尖和唇輪番在他的齒間磨着,血腥氣很快在彼此口腔中蔓延開。
“嫁衣?笑話!”詹铎在唇齒交融間,一聲譏诮。
那大紅色實在礙眼,他一把抓上床頭的嫁衣,給扔出了床去。
嫁衣如同一片紅色雲彩,借着那不小的力道在空中滑過,最後刮在了桌子的一角上,同時扇滅了那盞燈火。
房中陷入黑暗,正月十四的月光明亮,從那道敞着的窗縫進來,正灑在桌面的一角。因為昏暗,所以房中那交纏的呼吸聲便格外明顯。
床帳在嫁衣扔出去的同時,被男人的手揮落,徹底将這方柔軟的小天地籠住。袁瑤衣徒勞的雙手還在推拒,腰間一松,那是香羅帶被抽了開,然後微涼的手探入,握上了她的腰,那手指收緊的力道讓她不禁戰栗。
黑暗中的視覺變弱,身體的感知卻變得更加明顯。
垂下的帳子,外間微弱的燈火,耳邊的粗粗的喘氣,口舌的疼感,推不開的禁锢,被壓住的身體,這一切的一切恰似幾月前在周家的那一晚。
袁瑤衣如木頭般僵硬住,壓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如決堤洪水,洶湧而來,将她徹底淹沒,無法呼吸。
“瑤衣……”詹铎喚了聲,發覺一直抵着的那雙小手無力垂下去。沒了這份阻力,便輕易分開了她的雙膝,他托起她的腿彎,更與之近了幾分。
隔壁劉嫂家,幾個人坐在桌前說話。
“這麽說,以後彭家的藥堂歸彭家大郎?”連嬸喝了一口茶,問道。
劉嫂點頭:“我是這麽聽說的,以後彭先生會将藥堂給大郎打理,畢竟是長子嘛。”
因為先前答應過幫着打聽彭家情況,今晚坐在一塊兒正好說了。
“那也理所應當,”連嬸應了聲,又道,“只是私心裏,想讓我家娘子日子好過些。”
劉嫂道聲可不是,笑着道:“左右是成親後都會分家,單看彭先生怎麽安排。若心疼小兒子,會多分些田産,也是一樣的。”
連嬸點頭稱是,可心中仍不免多想。
彭家的藥堂将來歸大兒子,那彭元悟以後靠什麽過活?在鎮子上再開另一間藥堂嗎?畢竟他也只會行醫。
可若這樣,兄弟倆不免就會生出競争來,到時候關系恐怕好不了。而且,大多數人會認老藥堂,也不知新開的是否有人捧場。
當然,現在考慮這些還過早,畢竟連嬸還不知道袁瑤衣的打算。
“我覺得不用擔心,”劉嫂心大,什麽都看得開,“瑤衣娘子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鼻子、眼睛、耳朵,哪一處都好。”
“嗯,我也覺得瑤衣樣貌好。”一邊,少言寡語的楚娘道了聲。
聞言,連嬸扯着唇笑了笑沒說話。
心中卻嘆了聲,要說袁瑤衣有福氣,她現在還真沒看出來,倒是覺得那小娘子一路走得不容易。
“天不早了,我該回了。”她從凳上站起,與劉嫂一家道別。
雙方寒暄客氣幾句,連嬸便離開了隔壁。
等走回到自家院外,她發現院門開着,心中嘀咕一聲,出門的時候明明關好了。
走進門去,她将院門闩好,轉身第一眼往正屋看去。袁瑤衣房間的燈熄了,不過正間還亮着,想來是給她留的。
她往正屋走去,想着熄了那盞燈,自己也回房去睡。
房中,床帳被從窗縫進來的風搖晃着,床板不時發出輕微的兩聲吱呀。
袁瑤衣咬着牙,後脊上的手還按在那兒揉着,試圖讓她軟下來。也的确是管了用,那些僵硬在慢慢消散,可腦海中的過往畫面卻愈發明顯。
“那次,”她唇角動了動,于這混亂的帳中開口說着,“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是你被藥物所控。”
細細弱弱的聲音,讓托在後腰上的手僵了僵,只是力道依舊強硬不松。
她盯着帳頂,一側脖頸被他噴灑出的氣息掃着,不穩且熱灼。她知道,只需他再進一步,她沒有什麽可以抵擋,只能承受。
“可這次,”她聲音顫着,連着每根眼睫都在發抖,“你分明的知道。”
他知道,哪怕是發怒,他也知道在做什麽。所以,她一再拒絕抵抗,他仍是堅持強硬對她。
他的手正捏在她的下颌處,她頭一偏張口狠狠咬上……
手上一疼,詹铎眉間皺起。她像只貓兒一樣,咬着不松口,看似是将所有力氣用在了牙齒上,鼻間送出委屈的輕哼聲。
他沒有抽回手,任由她咬着,耳邊是她方才的話。
一股悶氣油然而生,由她的話想起了好些過往。一起共患難也好,簡單的相處也好,他也曾對她說過,不會委屈她……
可現在,她這樣狠狠地咬着,何嘗不是對他展示的一種排斥和抵抗。
“瑤衣,”他喚了她一聲,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淡淡的惆悵,“我們都別置氣了,跟我回去好嗎?”
回去,只要她跟他回去。
手上的疼感漸漸麻木,想來她已經沒了力氣。
他嘆了聲,将她擁緊。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對她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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