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第 56 章

雨霧飄搖, 讓這個夜晚看起來寒冷而漫長。

街邊的鋪子早已打烊,只留了懸挂在檐下的兩盞燈籠散發着薄光,映照出小小的一處, 不算明亮。

袁瑤衣盯着自己的裙裾,一路走來,已經濕了些許,此時垂着腳背上,露出兩截珠色的鞋尖兒。

“我會跟世子回去。”她又說了一遍,聲音卻比方才還小,似乎能被雨聲給吞沒。

對, 跟他回去, 他找到她不就是為此嗎?雖然她并不認為他多在意她,頂多是因為她忤逆了他的驕傲,他不允許而已。

其實也沒什麽,在哪裏不是過活呢?不過是一堵高牆相隔,許多人都是這樣,一天天的過罷了。

“因為簡纣?”詹铎問,聲音清淡,如此刻的冷雨。

他有什麽看不出的?尤其是她的心思如此淺顯,不用想就能料到。

袁瑤衣聽着他直接說出, 便緩緩點了兩下頭:“但求世子開恩, 讓姨丈在獄中少受些罪。”

她不能要求他真的徇私,但求姨丈別有意外。天知道, 她看到那卷草席的時候有多害怕, 人就是這樣脆弱, 一個萬一就沒了。尤其是牢獄那種地方,什麽事兒都說不好。

同時, 她也明白,這件案子怕是很麻煩,不然詹铎不會親自出馬。當初在國公府時,隐約聽到些傳言,說是與朝中的某些大臣有關……

姨丈或許在這件案子死活都無所謂,可是家裏呢?簡家會塌的,姨母還病着。

“好。”詹铎唇間送出一個字。

單單這一個字,便将兩人重新締結回了以前,如此簡單。

袁瑤衣沒說話,心中靜如止水,以至于手心不再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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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厚山鎮飄搖在雨中,這裏的春天也如此寒冷,竟比臘月落雪時更甚。

到了家中,袁瑤衣回了自己房間。

她坐在燈下,将簡纣寫的那封信拿出來看。今晚是沒辦法送出去了,只能等明日,希望到時候雨停了,能讓姨母早些收到。

“好歹知道人沒事。”她喃喃着,只是看着信封,并沒掏出信來看。

她知道,這信在拿出來之前,肯定有人驗過了,不會有多餘的話,想來姨丈只是寫了報喜不報憂的話。

耳邊能聽見詹铎與重五的對話聲,是從西間傳來的。這間院子普通,正屋當然比不上德琉院的,也就堪堪的和那邊的廂房差不多。

連嬸走進來,在牆角擺好浴桶,然後往裏頭倒了水。

嘩啦啦,随着水的倒入,一片袅袅水汽騰空而起。

“也不知道這是下雨還是下雪,奇怪的天氣。”連嬸說着,将水桶往地上一擱,“才覺得可以穿薄襖,這廂又冷了,不知道明日會不會上凍,要是上了,那路可沒法兒走。”

袁瑤衣将信收好,看去牆角處:“阿嬸想家了?”

來了京城已有一段日子,定然是想家裏人了吧。

“我又沒有孩子,就是怕男人在家裏沒人約束,只顧着喝酒。我嘛,在哪裏都一樣。”連嬸笑了笑,便提着桶出了房間。

袁瑤衣看去空蕩蕩的房門。連嬸的男人也在周家,平時跟着管事往鄉下莊子走動,跑個腿兒、趕個車之類,全是憑主家的安排。

沒一會兒,連嬸又提着水桶進來,将水倒進浴桶。

“阿嬸別忙了,回屋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來。”袁瑤衣道聲。

連嬸道聲好:“娘子快把衣裳換下來,別着涼。”

說完,便提着桶出了房間,并将門扇給關緊。

房中靜下來,袁瑤衣褪下濕噠噠的裙子,然後去了浴桶旁,将剩下的衣裳也除去,這才整個人進了浴桶裏。

剛才一路走回來,她都在抖,或許如連嬸所說,今日着實比臘月的雪天還冷。

當她泡進溫水中時,覺得會像以前一樣,把那些寒冷和不适一起給泡走。

她靠在桶壁上,身子軟軟的,臉微揚起,看着房間的天花板,清澈的眼中多了些木楞。

不免,她會想起回來路上,她對詹铎說的那番話,她說會跟着他回去……

“既說了就認。”她軟軟的唇蠕動着,清眸毫無波動。

反正許多人都是一日日的過,好的賴的,人不就是如此嗎?

等她泡好了澡,從浴桶裏出來,拿着浴巾将自己擦幹,找了罩衫穿戴好。

而外面沒有了說話聲,證明重五已經出去。

袁瑤衣站在那兒,身子還在抖着,并沒有因為溫熱的沐浴而消散,反倒是那份寒意沁到了骨子裏。

她想着去外間倒盞水喝,于是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外面已經熄了燈,略顯昏暗。

她走去桌邊,提起水壺倒水,正捏上水盞的時候,聽見西間的門開了。

轉頭看過去,是詹铎站在門邊。

袁瑤衣捏水盞的手指緊了緊,輕輕開口:“世子要喝水嗎?”

“不用。”詹铎道了聲。

袁瑤衣見他還站在那兒,手指一松,從瓷盞上離開,沒了想喝水的心思。

“我,”她開口,輕飄飄的語調自唇邊送出,“能不能過幾日再回邺國公府?”

她是答應他回去,可是這邊姨丈的事沒弄清,她放心不下。

詹铎看着她,正間沒有燈,她單單薄薄的站在桌邊,被昏暗籠罩。

見他不說話,袁瑤衣又道:“我不會亂跑,只在院中呆着。”

詹铎不禁皺了下眉,女子輕柔的話語一字不落鑽進耳中,分明回到了以前那樣,順從且乖巧,聽從他的安排。

“你可以在這裏留到這件案子結束。”他道聲,給了她答案。

他答應過她讓她在這邊住些日子,況且她也不會礙事。

說出這句話後,他見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從桌邊轉身,而後朝他走過來。

屋裏很靜,外面的雨不曾停歇,檐下水落的滴答聲那般明顯。

袁瑤衣趿着軟鞋,柔軟的罩衫裙裾在地磚上輕輕掠過,腳步又輕又軟。

離着詹铎越來越近,她沒有停下,更沒有像以前那樣想躲開。他答應了她,她亦應了他,都已經講好了,什麽也無所謂了。

說是交易,也算吧。

她已經走到他跟前,清雅的月麟香,男子高大的身姿,她沒有別開視線,而是擡頭看他。

“世子,奴婢侍奉你歇息。”她扯着唇角,想着或許能有一個笑。

背光,她并看不到男子的面色,所以無法得知他的喜怒。但是她知道,那句跟他回去到底代表着什麽。

話是說出來,可她幹巴巴站在那兒,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張媽曾經教過她,于房中時……

她并沒有得到認真思考的時間,一條手臂攬上她的腰,已經将她帶過去。下一瞬,她被詹铎擁進懷中,她的下颌被挑起,然後迎接上對方落下來的唇,碾磨在一起。

最初的接觸帶着強硬,唇齒碰在一起,他的舌去挑開她的貝齒,徹底的進去糾纏。這一回,沒有明顯的排斥,也沒有磋磨間迸發出的血腥,她只是随着他,除非是他力道太大,她的喉間才會小小嗚嗚出聲,也有輕輕的吞咽。

袁瑤衣腰背後仰着,唇角是酸的,她閉上眼睛,想讓自己想些別的事情,以熬過眼前這樁。可是眼睛閉上,感官卻更加明顯。

忽的,她的身形被帶着一旋,接着後背倚靠上牆壁。這邊正好避開了西間出來的燈火,兩方身影便徹底籠在昏暗中。他松開了她的唇,勾在她腰間的手挑起輕薄的罩衫,握上那把細腰。

“想好了?”他問,薄唇似有似無擦過她的耳廓,那濕濡的氣息噴灑去她的脖頸上。

她新将才沐浴過,纏在手指上的發絲濕濕的,那好聞且清爽的藥香氣更加明顯,不由分說便鑽入鼻間。

“嗯。”袁瑤衣微微喘着,軟軟的一聲自唇邊送出。

這一聲回應送出的時候,握在腰間的手便順着上移,她不禁僵着打了個戰兒,垂在身側的手想去制止,最終卻只是擡起又落下,任由那只有力的手覆去了軟團上。

屋外雨水驟急,噼裏啪啦敲打着窗紙,年前才糊上的新紙,也不知能不能被水浸透。

袁瑤衣掉了腳上的軟鞋,身子一輕被打橫抱起,下意識,她抓起胸口處皺成一團的衣襟。

她被抱進了西間,自從這裏收拾好住進了詹铎,是她第一次進來。只是她無暇去想別的,只将頭垂得很低,像是要躲避那些光亮。

後面,她落上松軟的被褥,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後腦,使她放平躺下。她将臉往旁邊別去,只是身形一動不動。

“冷?”詹铎問,身形一探,扯了被子給她蓋上。

這時,外頭響起一聲鳥鳴。詹铎往窗戶看了眼,遂用手揉揉女子的額頭,下一刻起身離開床邊。

他吹熄了燈,手裏拿着一封信箋出了房去。

袁瑤衣聽過這聲鳥鳴,是和詹铎一起出行的馬車上,那次他也下了車。所以她知道,這是他的屬下給他發暗號。

她聽見了外間的開門響,那是他走了出去。

明明身上蓋着被子,可就是覺得暖不過來。她盯着帳頂,心中想着他或許有事,不會再回來。胸口處發脹還很熱,那是被他方才的揉捏造成,好似到現在還殘留着那粗粝指肚的力度。

輕輕吸了口氣,其實他回不回來有什麽兩樣?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外面響起梆子響,咣咣兩聲,在雨夜中好生沉悶。

過了一會兒,外間門響,不用想也知道,是詹铎回來了。

袁瑤衣聽見他的腳步聲進了房間,幔帳落着,她看不到他在做什麽,但是憑借窸窸窣窣的聲響,便知道他在脫衣服。

不由,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即使她咬着唇角,極力讓自己平靜,可是身體根本不聽她的號令,猶如一片冷風中的瑟瑟枯葉。

帳子被挑起,一陣氣流湧動進來,帶着清淡的月麟香。她閉上眼睛,僵硬的躺着,等着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詹铎坐在床來,即便在昏暗中,他的視力也不錯。被子下一方薄薄的凸起,那是她躺在那兒,就跟他剛才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躲避,而是安安靜靜的等着他回來。

越是這般沒動靜,對袁瑤衣來說越是一種折磨。她咬了咬後牙,始終閉着眼睛。

這時,她的額上落下一只微涼的手,然後抹過前額,像是給她掃開頭發,又不像。她的呼吸凝住,雙手抓緊,指甲陷進掌心。

接着,蓋在身上的被子一掀,然後很快落下,同時腰間箍上一條手臂。她知道,應該按照當初張媽教的來,第一步如何、第二部如何……可真到了這一步,她什麽都忘了,也什麽都做不出,只像一截僵硬的木頭。

她只能更加閉緊眼睛,下一刻身上一沉,軟枕的兩邊亦跟着陷下去,那是他雙臂撐下來,鼻尖上感覺到噴灑而下的熱灼氣息。

當後腰被托高時,終是再也忍不住,抖若篩糠。

“瑤衣……”詹铎喚着她的名字,可她好像沒聽見,只是渾身發抖。哪怕他手指去摁她後脊的穴位,這次毫無作用。

可都這樣了,她愣是沒有躲開。他的手指摁上她的唇,是緊閉着的,齒關也是緊閉着的。所以,她抖成這樣都不說,是想生生挨過去?

袁瑤衣遲遲等不到什麽,好容易想起張媽說的一句話,擡起自己的手去攀他的肩膀……

“天冷,早些睡吧。”詹铎道聲。

袁瑤衣的手并沒有碰上他,反而身上一輕,是他翻身下去。她眼睛微微睜開,依舊是一片昏暗。

他這是何意?

她現在完全想不出什麽,只覺得冷得厲害,怎麽也停止不了顫抖。下一瞬,她被他攬着抱住,并将被角給掖了嚴實。

“要是還冷,我讓人生炭盆。”詹铎道,将那纖薄的身軀納入懷中。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冷,而是怕。上過戰場,這些他怎麽會不明白?

也在這一刻,他明白過來,并不是她變了,也不是因為彭元悟,她才對他冷淡和排斥。而是,她本來就如此。

是他自己強硬的自以為是,以為她應該順從,并按着他的喜好來。

所以,她答應跟他回去,只是因為沒有辦法,在她眼中,她和他怕只是一場交易。她像以前那樣乖順跟着他,他護好她姨丈。

他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讓自己內心靜下來:“睡吧,明日讓重五陪你去華彩鎮。”

才說完這句話,他試到她怔了下,顯然是能聽進話去的。

或許,一味的強硬并不行,就如同戰場上,不能只用一種方法,換一種會更為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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