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第 64 章

雨下不停, 淅淅瀝瀝的不急不慢,雖然帶着寒涼之氣,卻也有些許春雨的柔和。

門扇開着一些, 可以清晰聽見外頭的雨聲。

“公子要不要看看三七?”袁瑤衣從旁邊拿起藥材,手往前一送。

詹铎正剝着紅薯,聞言往她手裏一看:“你覺得好便行,我對這些到底不懂。”

不懂藥材,但懂得藥材的重要,那真是關乎着人命。

“那會想收嗎?”袁瑤衣又問,聲音中帶着試探。

她當然覺得村裏的藥材不錯, 難得的是量也大, 而且村民實在,給的價格比鎮上藥鋪公道。

當然,除了這些,其實還要看詹铎的意思,畢竟需要他開口定下,這件事才能成。

詹铎剝好一個紅薯,手臂從火盆一側伸過來:“剝好了。”

袁瑤衣放下藥材,接過了紅薯。

紅薯烤得火候剛好,軟軟香香的, 外皮去了後, 裏面是橙紅的薯芯,只看那冒出的汁水兒, 便知道有多好吃。

她看去詹铎的手, 細長白皙的手指沾了柴灰, 指肚上抹成黑色……

“還有一個,你吃吧。”她示意稻草上的那個紅薯。

詹铎應下, 伸手撿起剩下的那個:“都收下吧,邊城那邊缺少藥材。”

之前在水師營,他只知道自己營中的情況。直到進了樞密院,掌管了全國所有軍機,才知道各地軍營的情況,朝裏播發的物資,能送去軍營中的還不知才剩多點兒?

Advertisement

這些事,可能有人追究過,只是上不到京城便會被人摁下,久而久之,那些人也就失望和麻木了。

至于這些三七,他的确是想多收。所謂有備無患,和北诏的仗遲早要打,總好過到時候手忙腳亂。

袁瑤衣聽了,道:“那明日跟他們定下?”

她心中高興,一雙眼睛便格外清亮。

“好。”詹铎颔首,火光中的面龐柔和。

袁瑤衣嗯了聲,便低下頭,安靜的咬了一口紅薯。

紅薯溫熱,咬在嘴中軟乎乎的,甜蜜在口中蔓延開,整個人感覺到暖暖的。

她往對面看了眼,詹铎同樣在吃着紅薯。

他的頭發沒有了昔日的規整,落下幾縷在額側,眉眼柔和的低垂着,臉龐的疏冷褪去,那模樣竟是出奇的奪目。确實,單看他的外貌,并不像是征戰過沙場的武将,實在的是芝蘭玉樹的世家子弟。

當然,身上極不合适的粗衣,着實有些滑稽。

露出的兩條小臂,肌理分明,薄而有力,右臂處有淡淡的傷疤,那是在闳州時留下的。

袁瑤衣收回視線,繼續咬着紅薯吃。

從最開始的那場意外,到現在,她到底和他綁在了一起。

夜裏,袁瑤衣睡在床板上,詹铎在牆邊鋪了些稻草,打算睡在那兒。

蠟燭熄滅,屋裏陷入黑暗。火盆中殘餘的炭忽明忽暗,邊上用木頭搭了個架子,上頭晾着詹铎的濕衣,經過炭火的烘烤,衣裳表面起了一層水氣。

外面雨聲依舊,屋檐上落下的滴答聲很有節奏。

兩人躺在各自的地方,卻又離得很近。

袁瑤衣面朝裏躺着,手指從被子下探出,然後去刮着粗糙的牆面。

她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便是有些事和她想的不一樣。

比如,她答應詹铎回去,可他并未像她想像中的那般對她。沒有那種窒息的禁锢,沒有強迫的壓抑……

有事與他商量事情,他真的會仔細思量,并給與她回應。就像今日,他會讓她自己去藥材街,雖然後面岔了信兒,可他冒着風雨打聽到了這裏,來尋她。

還有現在,明明他是主子,卻讓她睡在床板上。

其實,他若是硬要與她有什麽,她知道自己只能順從……

這時,她聽見地上窸窸窣窣的聲響,手便悄悄縮回被中,而後閉上眼睛假寐。明明背對着躺,他也看不到她閉沒閉眼,反而就是她掩耳盜鈴。

是詹铎從稻草上起來,而後走到床板邊上。

立時,袁瑤衣雙手攥起,然後試到頸後的被子掖了掖。

詹铎并沒有在床板處久站,而是走去了小屋的角落。

袁瑤衣看不到他在做什麽,只知道他動作很輕,應當是怕吵醒她。後面,又聽見鐵鈎碰觸火盆的輕響……

等他在回到稻草上躺下時,屋中重新變得安靜。

袁瑤衣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黑黢黢的牆壁,想着人睡在草堆上應當不舒服吧?尤其還是那樣的一位天之驕子。

雨越來越急,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翌日。

風雨停歇,空氣中滿是清新。

袁瑤衣走出屋外,終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石頭村景致。

她昨日來的時候并沒仔細看,後來下雨又天黑,就直接來了這小屋。

如今站在門外,才知道自己置身的桃園有多大。

而下面的村落安靜,就躺在大山的腳底下,灰色的屋頂被雨水沖刷得幹淨,家家戶戶的煙囪冒着輕煙,那是在準備朝食。

雨後霧氣迷蒙,看那山色更多了青綠。

果然,春天真的來了。

詹铎穿上了自己的衣裳,終于能夠完整的包裹住手和腿,雖然衣裳皺皺巴巴的。

“走吧,”他走上前來,低頭整理着袖口,“去找你說的岳阿伯,将藥材的事定下。”

袁瑤衣臉一側去看他:“公子不用仔細想想?這也是不少銀子。”

既然是往邊城送的藥,又是案子中的支出,那應當是朝廷的銀子,怎麽說都該謹慎些的。

“你昨日說這批三七數量不少?”詹铎問,注視上女子明亮的眼。

要說她生得真是嬌美,尤其是眼睛,裏面清澈澄淨。整個人站在這桃園裏,周身沐浴在淡淡霧氣裏,真好似是這美好山水養育出的仙子。

聞言,袁瑤衣點頭:“對,阿伯說是去歲價格低沒舍得買,便留到了今春。是村裏家家戶戶,算在一起的量。”

詹铎聽着,遂道:“定下吧,左右也就三四日,咱們便要往回啓程了。”

“回去?”袁瑤衣念叨着這兩個字。

是說他一直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是那暗處的人上鈎了?這樣的話,是不是一切查清楚,姨丈就可以洗清冤屈了?

當然,這些話她只是心中想想,并不會真的問出來。

和村裏的人做交易很簡單,他們性情實誠,只要價格談妥了,便就直接定下。

詹铎留下了定金,商議好明日來村裏拉貨物。一天,也夠村裏人準備。

如此商定好,二人便離開了石頭村,村裏人找了一輛騾車送他們回鎮上。

騾車也是真的簡易,連個遮擋的車棚也沒有,兩人就直接坐在車板上。不過好歹不用走那泥濘的路,比昨日來時好要多。

等出了村子,日頭從雲層裏鑽出來,懶洋洋的照耀着大地。

袁瑤衣看着逐漸遠離的村子,視線再往遠看,那是一片山巒。

人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石頭村的人便是靠着那一片山過活。山上有草藥,有野菜野果,等到了夏季,還有各式美味的蘑菇。

“給。”

正在她想得出神的時候,手背上碰上一方溫熱。

她低頭看,是一顆烤紅薯,被男人細長的手抓着。

“你從哪兒弄的?”她擡頭去看他。

詹铎就坐在她旁邊,兩條長腿耷拉在車板下,那腳幾乎都能夠到地面:“我烤的。”

袁瑤衣眨下眼睛,突然就明白上來。昨晚他從稻草堆上起來,後來有鐵鈎的輕響,原是他把紅薯埋去了炭灰裏嗎?

早上盡顧着去和村民商議三七的事,完全忘了朝食,如今看着這個紅薯,倒真覺得肚子有些餓。

紅薯已經被詹铎剝了一半的皮,露出裏面軟乎乎的芯兒,很是甜軟的樣子。

“謝謝公子。”她伸手輕輕接過,而後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詹铎笑笑,回去處理自己的那個紅薯。

騾車吱吱呀呀的往前走,碰上颠簸的路面實在是晃。好容易到了一條河邊,騾車停下來做休息。

袁瑤衣去了河邊洗手,而詹铎則和車夫說着話。

一夜的雨,河水漲了些許,但是仍然清澈。河邊盡是些圓溜溜的鵝卵石,石縫中偶爾藏着小魚小蝦。

袁瑤衣回去的時候,車夫繼續趕車前行,而她和詹铎重又坐回車板上。

“公子,擦擦手吧。”她把濕了的帕子往旁邊一送。

詹铎似是沒想到,看着那枚濕帕愣了一瞬。

“好。”他笑着應下,細長的手指收走了帕子。

當手心握上冰涼的時候,他心中卻生出一縷暖意,輕柔而舒服,就像适才鑽破雲層的那線陽光。

原來杜明孝那厮的話,有時候也是能信一些的。

所謂的世家清傲,根本比不上她的一絲回應。

回了安通鎮,騾車停在客棧外。

詹铎先進了客棧,袁瑤衣則在路邊攤子買了些糕餅,讓車夫帶着路上吃。人家不收車費,總不能白白讓人費大半天功夫。

來回推辭幾番,車夫才收下糕餅離開。

袁瑤衣自己也買了塊糕餅,用紙抱着拿在手裏。

待走進客棧時,正碰見站在樓梯口的寧遮。

他就像沒有骨頭似的靠在扶欄上,手裏玩着那把繪有美人圖的折扇,嘴裏似乎還哼着曲兒。

袁瑤衣要上樓,必須打樓梯上經過。她還未走過去,對方倒是先發現了她。

“袁二,”寧遮懶洋洋的開了口,嗓音帶着刻意的沙啞,“我怎麽瞧着你今天白淨了?”

袁瑤衣一聽這話,不免心中一驚。她昨晚在石頭村住了一宿,今早并沒有塗藥粉,加上下雨潮濕,是不是已經蓋不住臉了?

“咳咳,”她擡手擋在嘴邊,連咳了幾聲,“怕是染了風寒,臉色不好吧?”

果然,這話一說出,寧遮連忙打開折扇,擋住自己的半張臉,生怕病氣傳染給他。

“怎麽你們主仆倆一夜未歸?我想找你家公子商議事,都跑來兩回了。”他道,語氣中沒了那份懶意。

袁瑤衣看他,故意咳了一聲,眼見對方不自覺皺眉,才緩緩一嘆:“寧公子有所不知,我昨日去了一個村子收藥。你也知道,這鎮上藥材鋪的藥貴的要命,去村裏收便宜。”

“去村裏?”寧遮上下打量她,“有必要嗎?差幾個錢兒啊?”

袁瑤衣也不急:“出門在外,一枚銅板都要掰開花。”

說完,她不打算再和這人多說,便就踩着樓梯上。當她咳嗽的時候,那寧遮便立刻躲避一樣的收了腿。

寧遮後腰靠着扶欄,只覺面前一陣輕風,接着灰色的身影輕盈而過……

他看去上樓的袁瑤衣,折扇一把收起,擡步便跟着上樓:“袁二,你等等。”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二層,袁瑤衣不欲停下來,因為沒有藥粉,很容易被人識破身份。

而後面的寧遮非要跟上,眼看在走道上,他就要追上。

“寧兄有何事?”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走道上響起。

袁瑤衣看去前面,是詹铎走過來。

他看了她一眼,而後從她身邊擦過,然後腳步站定,将她徹底擋在自己身後。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