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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詹铎手中握着劍, 上頭穿着個處理幹淨的山雞,另只手還扶在門框上。
一時,他竟是沒反應上來, 目光一瞬的發滞。
袁瑤衣側着腦袋看詹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就算是在安通江堤的那回,他渾身濕透的被她接出來,也無法跟現在這副樣子相比。
那次,他雖然外表狼狽,但是身上冷傲的氣質一直都在,一個眼神便可讓人退卻。
可現在, 她看得出他的疲憊, 他與生俱來的那股貴族傲氣,在此時完全被摒棄掉。眼中的深沉消失,更清楚了裏面的堅定。
如今的他,沒有深謀遠慮,沒有精心布局,只是簡單的想着辦法克服眼前……
不知怎的,他明明狼狽不堪,她卻覺得他有些傻氣。
“你醒了?”詹铎回神,然後腰背挺直起來, 朝她走去。
也就是這麽短短的一刻, 他便又有了本來的氣質,連邁着步走, 都極力忍着左腿到傷。
袁瑤衣看他走近, 忽然明白過來。
或許他那種淩駕在上的高貴, 只是用來包裹他的一層面具,習慣的把自己最強的一面展現出來。其實, 內裏他也和普通人一樣吧,會疼、會氣、會擔心……
她的手摁上板子,想要支撐着起來。
“別動,我扶你。”詹铎先一步過來蹲下,手掌托上袁瑤衣的後背。
袁瑤衣借着他的力道,這才坐起身來,頭跟着暈沉了下,便就皺眉閉上眼睛。
見她如此,詹铎緊張的皺起眉頭:“你怎麽樣?要不先躺下,別急着起來。”
袁瑤衣閉着眼睛緩了緩,而後掀開眼簾,一眼便看見男人擔憂的眼神,方才那刻意裝起來的傲氣已然消散。
“沒事兒,現在好了。”她輕道了聲,看了眼他手裏的劍。
這時,額頭上一涼,是詹铎的手貼了上來。那種接觸的微涼,讓她想到了他的那枚麒麟玉佩。
“太好了,不燒了。”詹铎松了一口氣,而後仔細打量着她,“不過臉色還很差。”
袁瑤衣看他,想起自己口裏的藥味兒,然後眼睛一瞥,看見一旁牆壁下的籃子,裏面盛着些藥草。突然,心中也就差不多明白上來。
“世子給我熬的藥?”她問,因為身子弱,聲音輕而無力。
詹铎蜷着腿不好受,便往地上一座,看似自然的慢慢伸直左腿:“按你小冊子上的記載,我去後面坡上挖的草藥。”
“你挖的?”袁瑤衣嘴唇動了下,口中殘餘的苦藥味兒愈發明顯,不禁蹙下眉。
見她皺眉,詹铎趕忙解釋道:“你放心,不會有錯,除了你的書冊,我以前也讀過醫藥典籍之類。而且,喂你之前,我自己喝了一碗,沒有事。”
袁瑤衣當然知道沒有事,因為她現在已經不再發熱,且醒了過來,無非就是身子發虛而已。
她只是沒想到,他會去給她挖草藥,給她熬制、喂下。他,是高高在上的國公府世子,從生來便不是伺候人的……
“你的嘴怎麽腫了?”她問。
詹铎下意識拿手摸上嘴唇,指尖試着硬邦邦的,而這一碰,讓唇木木的發癢。
“可能是碰到了毒蟲之類吧,一會兒就好了。”他輕描淡寫,并不十分在意。
袁瑤衣卻不這樣認為,他的唇腫着,略顯滑稽,那樣俊的一張臉,如今看着倒像是戲臺上耍寶逗笑的藝人。
春天當然有毒蟲,可昨夜的一場雨,毒蟲應該不會出來。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便是他親自口嘗草藥,結果嘗到了毒草。
他性子到底情高傲,她便沒有明說出來,只是點了下頭。
“你坐一會兒,我去把雞烤了,”詹铎笑,厚厚的嘴唇勾着怪異的弧度,“下過雨,它正好出來溜達,被我逮到了。”
說着,他站起來走去火堆旁,用木枝支起一個架子,然後把寶劍架去了上面。
做完這些,他回過頭來問了聲:“我給你倒點兒水喝。”
袁瑤衣後背墊着包袱,倚在牆上,她這邊的視線只能看着詹铎的背,但是能知道他從那個瓦罐中倒水。
做起這些來,他并不熟練,似乎是被燙了一下,手倏地縮了縮。後面,他吹着水,想讓熱水涼下來一些。
她看着他轉身站起,再走回這邊來。
“已經不燙了。”他在她面前蹲下,左腿明顯的吃力。
袁瑤衣看去他的手上,眼皮眨巴了下,總覺得他握着的杯子奇怪,上窄下寬,紅黑相見的顏色,看着有些眼熟。
“這個,”詹铎察覺了她的視線,低頭看着手裏,“是你包袱裏的瓷娃娃,沒有杯子用,我便就用劍削開了……”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将手平攤開托着,讓袁瑤衣看。
經他這麽一說,袁瑤衣也就看出來,這個“杯子”的确是用阿兄給自己的那個瓷娃娃做的。因為瓷娃娃是空芯兒的,在後頸的地方留了個孔,而詹铎是從肩以下分開的,正好能當盛水的杯子用。
見她不說話,詹铎以為她是氣了,便道:“等出去後,我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不,你想要多少就買多少。”
“不,不是,”袁瑤衣搖頭,而後從他手裏接過水,“不用買的。”
她哪裏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現在是什麽處境,不過一個瓷娃娃而已,況且還是為了給她喂藥和喝水。
捧上“杯子”的時候,手心裏感受到溫熱,不燙也不涼。
她送至唇邊,一口口的将水喝下。口中的藥味兒被沖走,幹燥的嘴唇亦被浸潤,有了那麽一絲稍微舒服的感覺。
“我們什麽時候走?”她問了聲。
詹铎接過杯子:“先吃完東西再說。”
因為喝了水,袁瑤衣的喉嚨舒服了些:“你的腿呢?必須盡快找郎中看看。”
詹铎笑笑,略腫的嘴唇,連帶着說話都多了幾分憨意:“沒事兒,我有傷藥。”
說着,他拍拍自己的腰間,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袁瑤衣沒再多說,看着他站起來走回火堆旁,然後坐去地上,将架在火上的寶劍翻了翻。
她知道那把是他的佩劍,是當初去水師營,官家賞給他的,不但鋒利,而且在劍柄上還鑲嵌有寶石珊瑚。
如今,他拿着這把劍砍木頭、殺雞……
“咳咳。”
詹铎咳了兩聲,當是被煙給熏到了,手在眼前扇着。
“我方才看過了,這邊很安全,那些人找不過來,”他側着臉看她,“你先睡一兒,等雞烤好了我叫你。”
袁瑤衣嗯了聲,便側着身躺下。在他的話中,能聽出幾分安撫的。
其實她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熱已經退了,只是現在發虛而已,需要恢複體力。而她也知道,如果不是詹铎的藥,她怕是現在還燒着。
明明他自己腿上還有傷,采了藥,又尋找食物,很不容易吧?
她看着在火堆旁的他,沒有了貴公子的架勢,雙手掰着樹枝,然後扔進火中。
可能是察覺到她在看他,他的臉往她這邊一側。
袁瑤衣在他開口之前,先動了下身子,而後輕輕翻轉,面對去了牆壁。
就這樣,小小的屋子安靜了下來,也就剩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并睡不着,她盯着黑漆漆的牆壁,心裏想着自己趕緊好起來,離開這兒。詹铎的腿是個大麻煩,必須及時醫治。
在這山裏頭,只會越來越惡化。
他的腿傷可不像她的傷寒,能找到幾樣草藥治好,他的傷需要傷藥……
過了一會兒,屋中飄起雞肉的香味兒。
詹铎過來,輕輕喚了聲:“瑤衣……”
“我沒睡。”袁瑤衣開口道,然後自己坐起來。
“雞肉熟了,你嘗嘗。”詹铎拿着他的劍,上頭的雞已經烤得滋啦啦冒油。
他掰下一條雞腿,待吹涼了些,便遞給她。
袁瑤衣接過,道了聲謝。眼神不經意看了眼地上,那裏一團幹涸的暗紅色,一看便知是血跡……
她胃口并不好,完全不想吃東西。可為了恢複體力,還是一口口的吃着。
“我好了,一會兒離開吧。”她說道。
詹铎看她:“你再休息一會兒,恢複好再說。”
他哪裏看不出她臉色發白,有氣無力?這才剛好一點兒,萬一出去再着了涼,
袁瑤衣垂眸,視線裏是那只吃了一半的雞腿:“世子,我是說你走。”
對面的人沉默了,蹙着眉看她。
她抿抿唇,擡起眼看他:“你先走,我後面歇一歇就出山去。就像你說的,那些人就算見到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倒不如你先……”
話還是想繼續說的,可是他的眸色越來越沉,她不知不覺的将話音慢慢斷掉。
“你是說,讓我丢下你?”詹铎眼睛一眯,搭在膝上的手收緊。
雖然與她相處短短幾月,可是他自認對她有些了解。她這是怕拖累他。
袁瑤衣無話可說,她的确是這個意思。依着詹铎的身手,就算腿上有傷,可走出山去并不難,況且他還說過會與手下彙合。
而她如今腳下無力,即便一起上路,也只會拖慢他。
這時,男人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拿帕子拭着她的唇角,為她擦掉沾着個油漬。
“別瞎想,我說過那些人找不到這兒,”他勾着唇角,雖然看着并不像笑,“倒是我的人應該快來了。”
這話怎麽聽,袁瑤衣都覺得他是在安慰她。
告訴她,他不會丢下她。
吃了些東西後,身體明顯覺得有了點兒力氣。
詹铎走去門邊,說是要去下面取些水回來,讓袁瑤衣躺着睡一會兒。
然後,他就走出門去。
袁瑤衣坐在那兒,看着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
“你小心!”她沖着空蕩蕩的門框道了聲,那裏已經沒了人影。
“好。”
一聲回應,是男子略略疏淡的嗓音。
袁瑤衣倚着牆,腦海中一片複雜紛擾,耳邊似乎還萦繞着詹铎的話音。
從續恩亭開始,發生的一切好像在眼前一幀幀的翻着。是詹铎将她背到了這裏,給她采藥治病……
他是堂堂三品樞密使,是邺國公府的世子,是官家器重的朝廷重臣。
他,明明可以丢下她的。
心中湧動着說不明的情緒,眼角發酸,讓她憋得慌,或者這是病症還沒好的原因嗎?
她想去門外看看,讓自己活動下,會更快地好起來。
當腳踩去地上的時候,後跟下像是踩到了什麽。
袁瑤衣低下頭去看,下一瞬整個人僵住。
她腳底下踩着的是詹铎的那把劍,不知是什麽時候放在木板邊的,而她坐在或是躺在板子上,根本就看不見。
心裏咯噔一下,周身墜入冰窖般,連呼出的氣都覺得發冷。
“為什麽?”她皺着眉,小聲喃喃。
也就在這時,對面的山頂響起一聲尖銳的哨箭聲,那是為了發訊號打上天去的。
袁瑤衣瞪大眼睛,心中全部明白上來。
詹铎去了對面山上,發信號招手下前來。可他不确定會不會引來殺手,所以他故意選擇遠離這間小屋。
他留下劍,也是想着若是他那邊出了意外,她後面自己出山去,可以拿這把劍來防身用。
她從板子上站起來,身形搖搖晃晃的朝着門走去,病症未全好,讓她頭重腳輕,虛浮着,像是下一瞬就會栽到地上去。
到了門邊,她雙手把住門框,朝着對面的山頂看去。
中間隔着一條山溝,她分辨不出剛才的哨箭是從哪兒發出的,只是看到一片黑松林。
根本看不見詹铎的身影。
袁瑤衣去不了對面山頂,心中焦急萬分,便就走出門來,一直盯着對面的山頂。
接着,她見到林中飛起幾只鳥兒,受驚般的四散開。
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知曉那是有人進了林子。
接下來又是安靜,林子恢複到最初,耳邊能清晰聽見溝底流水的聲響。
袁瑤衣往後退了兩步,靠在屋牆上。
心裏生出個念頭,若是詹铎出了萬一呢?她該怎麽辦?在這裏繼續等,還是離開?
沒有了他,她以後是不是就徹底自由了?
她的眼角酸澀,深吸一口氣仍覺得心口悶,視線一直看着對面,可是不由生出茫然來。
“你別有事好不好?”唇瓣一張一合,聲音輕得像是喘氣。
就這樣站着,直到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晃動……
隐約着,她瞧見有人從坡下跑上來。
她知道那一定不是詹铎,他腿傷了,根本跑不動。那麽,是那些追殺他的刺客嗎?
正在這時,山谷下傳來一聲清晰地呼喚。
“瑤衣娘子!”
是重五。
袁瑤衣擡手揉着眼睛,努力往坡下看去,然後見到有人使勁兒的沖着她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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