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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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

許禾在寫研究報告，找資料時，突然在書裏翻到自己之前畫過的那張肖像，一下子又勾起她的思慮，并将她心裏疑惑的問題全都打散，前段時間一直忙着李峰楷和黃語嫣的事情，再後來直到自己父親和黃語嫣或許有牽扯，難免關心則亂，一時間也顧不上其他事情。

她想了想，索性直接将這張肖像發給謝沉征，可沒想到一個手滑，把照片錯發給了老于頭。

許禾撫額，每次到關鍵時刻自己的手機總是卡卡卡，想撤回也沒轍了，于通銘已經給她回複了。

她正打字和于通銘解釋着，謝沉征的電話就打來了，許禾看了眼時間，有些意外他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生怕有事便趕緊接起來了。

警局會議廳內，投影屏幕上放大那張用黑色簽字筆勾畫的人物肖像，會議室裏的人都在屏息着，謝沉征起身走向窗臺，目光盯着窗外仍舊耀眼的陽光，漫不經心的問她睡醒了麽。

許禾笑着說早醒了，謝沉征從電話裏聽到那聲笑音，嘴角彎起，但心底卻蒙了一片紗，他咽了下嗓，話筒裏擱置了一兩秒甚至更久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給我說？”許禾明白，他一停頓，許禾便明白了。

謝沉征輕笑一聲說了句還好，“需要你來一趟警局，我還是讓小路去接你？”

他在問她意見。

許禾抿了下唇，握着手機換了個姿勢，盡量顯得自己開朗一些，回複道：“好啊，反正我也有點想你。”

謝沉征垂眸無聲笑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手掌心處落滿的陽光，又兀自攥起，卻恍然破碎一場，變成什麽都沒有了。

許禾這次好像意識到什麽似的，挂了電話之後，特意去洗漱間整理了一下，還塗了一點淡色的口紅，畢竟她一心慌着急，唇色便會慘白，一打眼就會讓人看出她那顆失色的心。

另外，她還順道把那張畫像卷起來放進包裏，然後端正着坐在餐桌前，像一名随時赴死的戰士，手機叮咚響了幾聲，許禾還沒來得及看就聽見門鈴響了，李嫂不在家，她便小跑過去開門。

一回生二回熟，小路倒仍是露出一張笑臉，笑呵呵的叫了一聲“嫂子好”，然後又說是謝沉征讓她來接她去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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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禾應聲說了句謝謝，然而在去警局的路上除了謝謝，好的之類的詞，許禾沒再多問一句，更沒有像上次那般好奇，想着問東問西，相反，她心裏出奇的平靜，像是預料到什麽一樣，靜靜等待着審判的來臨。

果不其然，到了警局，謝沉征沒有站在門口等她，小路帶着她來到一間大型會議室，門一開，許禾率先看到的不是謝沉征，而是于通銘。

看到于通銘，她驚的彎了下唇，剛想問好，卻轉眸一看，看到投影屏幕上的人，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謝沉征是從她身後走過來的，手裏還端了一杯茶水，“來了，先坐”，說着謝沉征給她拉開他身邊的椅子讓她坐下，然後把手裏的那杯茶放到她桌前。

許禾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含蓄的對謝沉征說了聲謝謝，又接着向于通銘問了聲好，于通銘也是笑笑點點頭，扶了扶滑下的眼鏡框。

“許禾，你看看畫像上的人是你畫的麽？”問話的人是陸良。

許禾移了目光，點點頭，“是我畫的。”

陸良又問：“這人你認識麽？”

許禾搖頭，“不認識”，她雙手環上茶杯，茶身還帶着點餘溫，暖着掌心，她沉了口氣，認真且平穩的說道：“我确實不認識，畫像上的人是我有天晚上在濕地公園碰到的男人，當時天很晚了，看不清路，這人突然從前邊不知道何處跑出來，我們恰巧撞到了。”

“上次我來警局報警，就是李峰楷借用黃語嫣微信給我發消息的時候，臨走時偶然看到你們有一張和這人長得類似的畫像，我就覺得......”許禾一時半會也沒法把自己心底的疑慮全說清楚，只好說，“我一時想起來那人，便随手畫了。”

許禾說完，掃了一眼大會議室裏坐着的零丁幾個人，而坐在她身邊的謝沉征則已經眉頭緊皺，就連唇角都是抿平的，帶着一副既冷又氣的樣子。

陸良也想起許禾來警局說黃語嫣微信的事情，他當時正好在看三年前的211案卷宗，便沉沉點點頭，又繼續問道：“你碰見這人是什麽時間，幾月幾號？在濕地公園的什麽位置？還有當時既然天黑，你又怎麽看得清他的臉？”

還能畫的這麽清晰。

陸良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王潤鳴在一旁拍了拍他肩膀，“陸哥，咳咳......”

許禾倒是沒注意到王潤鳴和陸良之間的細微舉動，反而脫口回答道：“5月10號，那天是我妹妹生日，而且，第二天黃語嫣就死了，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事情過去将近兩個月了，但許禾現在只要仔細一想，仍能想起借着手機屏的微光，看到那人臉的場景，那低壓下去的嘴角已經有些大到突兀的眼睛，都讓她感到一陣發顫。

許禾端起杯子來抿了一口茶水，水是甘甜的，帶着一絲絲清香，許禾不怎麽喝茶也不太懂，但卻發覺自己有些生澀的嗓子浸潤了一下，她擡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邊的謝沉征，不巧，前一刻正在低眸的他恰好擡起眼皮和她對視。

僅僅一瞬，許禾便瞧見他有些心疼的目光，又徒然低下眸子。

她有些怕，有些愧疚，更有些擔心，擔心自己會‘恃寵而驕’，擔心自己會紅了眼眶，畢竟沒有人願意一直挺着脊背，懸着心弦，一直堅強下去，尤其是在有人撐腰，有人心疼和依靠的情況下。

所以，她從進門到現在，所有的平靜和持重生怕在遇見謝沉征的一個眼神後，便會流露出一絲絲潰敗。

“和黃語嫣被殺的案發現場就隔着一條濱河大橋啊。”王潤鳴小聲嘀咕着。

陸良沒應聲，倒是有些許沉住氣了，等着許禾繼續說。

“我記得當時是晚高峰堵車堵的嚴重，所以我從濱河大橋上下來之後便從濕地公園的側門進去，因為趕時間，我就抄小道走的，大概是......”許禾說着便問有紙筆麽，随後在紙上簡單畫了一下當時的路線，“大概是這樣的，從側門進來後我順着石子路走了一段，但人有點多跑起來不方便，便從中間分岔的地方直接穿到公園外側的一條沒修整好的綠化帶，這塊應該沒有路燈，旁邊倒是挺亮的，所以能勉強看清路。”

“至于怎麽看清他的臉，是因為當時我們兩人撞到，我被撞倒在地上了，手機也不知道掉哪裏，便讓他幫忙打個手電筒，但那時候我媽給我打電話，我一扭頭，湊巧看到他。”許禾如實說着。

謝沉征在一旁沉默着聽着，他想起那天晚上，在濱河大橋上看到許禾從公交車上下來奔跑的樣子，想起在餐桌上看到她煞白的臉，以及翻折的領子，還有胸口汗濕的一片，以及她破皮的指尖......

他恨不得想捶自己一拳。

如果早知道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按下那聲鳴笛，而不是無聊的開了車燈。

陸良在本子上寫完，又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許禾，問道：“你看看，你那晚見到的是不是這個人？”

陸良遞給她的不是一張畫像，而是照片，稍有點模糊的照片，但不妨礙看清五官，許禾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沒有及時給回應，反倒是拿起照片和屏幕上自己畫的人做對比。

事情過去兩個月了，對于一個人的面孔長相除非她有意記下，否則不會記得那麽清楚，尤其是在警局完成這件回答‘是與不是’的問題時，許禾顯得格外慎重。

“怎麽說呢，感覺上像是一個人，但又不像一個人。”許禾有點拿不準，便給大家對照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嘴型不一樣，還有眼睛，也沒那麽突出和吓人”，許禾想了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便道：“還有一點，那人給我的感覺像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一樣，臉色特別白，白的吓人，而照片上的人就挺正常的，或許這兩人不一樣大？”

許禾笑笑，“那個……抱歉，我确實覺得這個用肉眼看看不出太多，畢竟當時我也沒仔細瞧他。”

“确實，我覺得你們還是讓技術人員鑒定一下比較可靠，有時候我們的眼睛也會欺騙我們。”于通銘朝陸良的方向看去。

于老師一說話，許禾也不自覺坐直了背，看着他們一副有些凝重的表情，便無意識地稍稍舉了舉手，問道：“我能問一下，這個人和你們的案子有關麽？”

她的提問像石沉大海一般得到無聲的回應，會議室裏的幾個人面面相觑，誰也不曾開這個口。

片刻後，謝沉征擡了頭，對許禾說道：“我們懷疑這個人和三年前的一起舊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