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殺豬

第13章 殺豬

酒足飯飽，倆人坐在一處閑聊，聊着聊着聊到徐力，胖子就說：“最近那貨老向花嬸打聽你的事，也不知道他心裏又在打什麽主意。”

江識皺着眉想了許久，恁是沒想起花嬸是誰。

于是他将視線移向胖子“花嬸是？”

胖子指着自己嘴角位置：“這，她這有顆紅痣，還有眼這……”胖子說着又指着自己的眼角：“大概就是這裏，這裏有顆痦子。幾十歲的人了一天到晚的穿得花花綠綠，不是我吓唬你，你可得把這人給我記住了，那女的特愛瞎管閑事，現在他兒在長治當老師，她呢有事沒事總去她兒子那裏。

花嬸那人吧，怎麽跟你說呢……反正你要在學校遇到這種面像的人，盡量給我繞開了走，省得他将你在學校的事全告訴徐力。”胖子說

“她認識我嗎？”江識看着胖子。

胖子不太确定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你，但她跟你見過好幾次，有一次咱倆在樓下吃粉，她就坐咱倆對面，當時她還說你長得帥，有明星氣質。完全沒遺傳到你媽的樣子。”

經過胖子如此細致的提示，江識倒還真想起有這麽回事，當時那女的一直在他耳邊說說說，最後害得他連粉都沒胃口吃。”

江識原本想留胖子在這多玩一天，可胖子家裏有事急着要回去，将胖子送上車，江識去燒雞店稱了斤烤肉，買了只烤雞，帶着胖子不遠千裏送來通往世界名校的鑰匙滿懷希冀回去了。

他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暑氣卻絲毫沒有散去。

江識停好小電驢正準備進門，就聽見從客廳裏傳來趙亦城的怒吼聲：“忍一時之氣忍一時之氣，從小到大，你哪天不對我說這五個字，以後幹脆別叫我趙亦城，給我改個名字叫趙忍氣得了。”

江識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從趙亦城憤怒的語氣不難聽出此刻他十分生氣。江識猜測這事應該跟趙亦青有關。

果然，緊接着江識就聽見趙亦青柔聲勸自家弟弟：“……你看我這不沒事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腿腳本就不好，鞋店的服務員其實也沒用多大力……”

“沒用多大力。”趙亦城打斷趙亦青的話：“沒用多大力能将你能摔個狗啃泥，沒用多大力你腿上能一塊青一塊紫。”

趙亦城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些，江識隐隐聽到屋裏傳來壓抑的低泣聲。

江識沒在這個時候進去，他拎着東西走到停小電驢的位置，故意讓小電驢發出些聲響，然後隔了一小會他才重新拎着東西興高采烈走回去。

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家裏有人，從褲兜裏摸出門鑰匙，剛準備開門，門卻從裏突然拉開了。

江識看着內門的趙亦青裝出一臉震驚的樣子：“哥，你這個時候怎麽會在家裏。”

趙亦青笑了下：“今天城管抓得嚴，亦青輔導的那個孩子又去走親戚去了，所以我跟他都在家裏。”說着伸手接過江識手裏的吃食，又盯着江識手裏的大包問：“你這包裏裝的是？”

“一個朋友送來的書和資料，我跟亦城都用得上。”江識說。

趙亦青一聽說是書和資料，眼睛都笑彎了，他一連說了幾個好，然後扭頭喊趙亦青道

“亦青你趕緊過來幫小識一下，別一天天的閑着沒事就知道跟我鬧。”

趙亦城立刻反駁說：“我怎麽跟你鬧了，明明是……”

“趙亦城。”

趙亦青一聲怒喝，趙亦城立刻閉上嘴。

“哥，亦城他這是……”江識剛開口，趙亦青趕緊拎着菜去廚房了。

因為江識今天買了熟食，趙亦青簡單炒了兩個小菜就開飯了。

江識盛好飯，喊趙亦城：“趕緊來，今晚有雞。”

趙亦城只是淡淡瞟了江識一眼，悶聲道：“氣都氣飽了，吃不下，要吃你們吃。”

江識放下碗，走到趙亦城身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邊拖邊說：“今兒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待會兒你還得陪着我去殺豬。

“殺豬。”趙亦青一臉震驚看着江識：“殺什麽豬？”

江識指了指盤子裏的肉說：“吃的豬。”

趙亦城被江識拖了兩步，一把推開他的手問：“這麽熱的天，誰家瘋了要殺豬。”

江識就說：“跟我一起送外賣的朋友，正是因為天氣熱，他家豬幾天不吃東西了，所以就殺了。”

趙亦青哦了聲：“難怪，既然是去幫忙殺豬，那你倆得多吃點，別到了人家那跟個軟腳蝦似的連個豬都摁不住。”

“就是。”江識說着将飯塞到趙亦城手裏，催促道：“趕緊吃，吃完去殺豬。”

因為江識要帶着趙亦城幫同事家去殺豬，趙亦青怕倆人去晚了同事幹着急，所以他倆一放下筷子，趙亦青連碗都沒讓江識幫忙洗，趕緊催着他倆去給同事殺豬去了。

江識趁着趙亦青去洗碗，趙亦城還沒從洗手間出來，他一把抱起牆角的倆雙新鞋子放去他的送餐盒裏。

小電驢行駛到半路，江識突然開口問：“哥買鞋的那家店在哪裏？”

“你問這個做什麽，難不成殺豬還……”趙亦城話說到這突然戛然而止。

他用力抓住江識的肩膀，抑制不住興奮：“你難道是去替哥找人算賬去。”

“喂喂。”江識打斷趙亦城的話，語氣調侃道：“趙亦城，你這麽用力是要卸掉我的肩骨阻止我去殺豬麽？”

趙亦城笑不由得好笑：“殺豬這借口，虧你想得出。”

江識還沒得知店鞋的具體地址，眼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要拐彎了。他急得用力踢了下趙亦城的腳：“你再不告訴我鞋店在哪裏我們真要騎去屠宰場了。”

趙亦城在他身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斷斷續續：“前面……右拐，哥擺攤……後面的那家商場裏。”

江識得知具體位置，加快車速一溜煙往那家商場趕去。

看趙亦城終于正常了，江識這才問：“買鞋的小票在你手上吧？你手上還有什麽其它證據沒？”

“在的，小票在我手上。”趙亦城說：“還有一段他們店打人的視頻，是跟哥一起去買鞋的周姐拍的，當時她見那麽多保安将哥圍着，她自知不是那麽多人的對手，所以就悄悄用手機把當時的情況給拍下來了。”

“那個周姨還挺聰明的，要是她再聰明一點，應該報警的。”江識說。

“她也說想報警來着，但被哥攔往了。”趙亦城重重嘆了口氣：“哥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他也沒傷着。”

江識跟趙亦城在商場外商量好對策，等進了商場，江識抱着鞋盒直奔那家店，然後把款給退了。

收銀人員是位長像帥氣的小哥，禮貌将現金遞給江識，并十分客氣說：“歡迎您下次再來。”

江識笑了笑，問小哥：“你們店長在麽？”

小哥指了指不遠處那個盤着頭發，妝容精致的女人說：“那位就是，請問您有什麽事呢。”

江識跟小哥說了聲謝謝，轉身就朝那位店長走了過去。

專賣店裏所有服務人員着裝都一樣，江識原本是想找店長去處理上午店裏人打人事件的，結果等他走近一看，這女的正是視頻裏将趙亦青推了個狗啃泥的那個。

江識忍住滔天怒火，上前跟那女的說：“我是今天你打的那位傷者的弟弟，我這次來就是來找你要個說法來的。”

那女的瞟了江識一眼，惡聲惡氣開口：“打哪來的神經病，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江識一把拽住那女的領口：“你再說一遍？”

“保安。”那女的扯着嗓子一喊，所有保安全趕了過來。

店裏購物的顧客也紛紛放下手裏的東西圍過來看。

正值開學季，前來購物的顧客特別多，江識十分清楚哪怕保安再多也不敢當着顧客的面對他動手的，于是他大聲将白天趙亦青被打的事當着衆人的面說了：“他們瞧不起人就算了，還動手，白天那麽多人都看見了的。”

衆人頓時議論起來：“這怎麽可能，我每次來這看他們态度也都還好啊，怎麽會出手打人呢。”

“就是，會不會雙方都有錯。”

江識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立刻拿出趙亦城手機，找到那條視頻點了播放健。

當時周姨離趙亦青很近，雖然是偷偷拍攝的，但無論畫面還是聲音都拍得十分不錯。衆人看過視頻後通通表示這家店太過份了，說的那些話難聽不說，最後竟然還真的動手了。

江識借着這股子民憤，扯着嗓子嚷嚷道：“一個外國品牌，賺着我們中國人的錢，卻瞧不起我們中國人，你TM瞧不起我們你別來我們中國開店啊……還有這位店長，誰給你的膽，辱罵毆打一個身體有殘缺的人，你有沒良心……”

來店裏消費的大多都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學生，大都有顆愛國之心。看了剛剛播放的那段視頻，又聽過江識這番言論，紛紛将那位嚣張跋扈的店長堵在牆角質問。

趙亦城用手機錄下了全過程。

第二天，一條名為“某外國知名品牌店服務員對中國人出言不遜且動手傷人”的視頻在網上火了起來。

半天時間，這條視頻的點擊量破十萬，許多人都在評論區喊話那個動手的女人，并好奇她到底有啥背景是何方神聖，竟然敢衆目睽睽動手打人，而且還是打的身體有殘疾的人。

下午兩點，正是一天最熱的時間。

江識和趙亦城垂頭喪氣站在熱氣騰騰的客廳，倆人看着痛心疾首的趙亦青半聲都不敢吭。

“你們真是長本事了啊，為這麽點小事鬧出這麽大動靜，你知道別人的身份背景嗎，萬一她家在XX有什麽人，我們這一家子老弱病殘怎麽跟人抗衡。”

趙亦青這次是真生氣了，從小到大，他不知與命運與社會與別人抗衡過多少次，然而現實卻告訴他，像他這種沒身份沒背景沒權沒勢甚至連父母都沒有的人，他的人生字典裏就不應該出現抗衡這兩個字。

他鬥得過誰呢。

自己吃過的虧走過的彎路嘗過的苦果，趙亦青希望江識和趙亦城能一一避開，哪怕一時的忍氣吞聲，能保他一家子片刻的安寧，他受點委屈又有什麽呢。

現大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趙亦青甚至連周姨都給恨上了，若不是她錄了視頻發給趙亦城，趙亦城壓根不會知道這事。

可若說更恨的，便是他自己，如果當時他能托人給倆孩子将鞋買回來，這事也不會發生。

中午他也看過幾眼視頻下面的評價，在衆多指責那個女人的評論中，也夾雜着不同的聲音。

有人問為什麽一個看上去并沒勞動能力的人會買那麽貴的鞋子，他個健康人都買不起。

也有人質疑他的錢從何來，是不是在大街上騙取別人的同情心掙來的髒錢。

更令他氣憤的是，有一批聲音問，是不是家裏孩子太不懂事，不管大人死活只顧自己奢侈。

趙亦青看過之後沉默了許久，他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竟被廣大網友誤解成這個樣子。

難道窮人就不配穿一雙好鞋嗎，難道殘疾就沒有賺錢的能力嗎？

可他不敢去網上跟人對峙，怕遭到更多人的回擊。

這麽些年，趙亦青生病都不敢休息，之所以會拼了命的掙錢，為的就是能讓自己弟弟在學校與其他孩子無異，從而不受到同學們的孤立和排擠。

其實每年他都會為趙亦青購一兩件比較好的衣服或鞋子，只不過以前都是托人去買，可今年趙亦城一下串高了十幾厘米，腳也長大了不少，再加上多了個江識，所以這才親自去了店裏。

希望能回來的東西更合适。

趙亦城正是擔心自己的形象讓店員不喜，還特意将自己收拾幹淨整齊了才過去的，沒想到還是發生那樣的事。

趙亦青手機響，他只是淡淡瞟了眼桌子上的手機，又看了看趙亦城和江識，重重嘆了口氣說：“我現在沒時間追究這視頻到底是你們倆誰弄網上去的，現在你們趕緊給我把這視頻删掉，就當沒發生過這事。”

“哥，我不同意，只要那個推你的人一天不向你道歉，這視頻我一天不删。”趙亦城梗着脖子，滿臉的不服氣。

趙亦城不肯删，趙亦青便将目光轉向江識，江識擡手摸了摸鼻子，聲音小得像蚊子：“哥，我不知道亦城的賬號和密碼，我想删也進不去啊。”

趙亦青氣得咬牙切齒，氣了一會兒，轉身去了卧室。

“喂，要不删了吧，我看哥這回是真生氣了。”趙亦城一臉焦急看着江識。

江識想了想，道：“要不再等一天試試。”

這一等結果等到事情大反轉，竟然有人在網上發布了一段據說是江識的錄音，說江識就是個敲詐勒索的騙子，他之所以将視頻放到網上，就是想趁機敲店長一筆。

一石激起千層浪，評論區一時炸開鍋，不知真像的群衆像是被激怒的獅子，對兄弟幾人展開了激烈的言語攻擊。

趙亦青為此又急又氣，接連着兩頓飯都沒吃，趙亦城這個時候也慌了，唯有江識暫時還能保持理智，他再三考慮之後，撥通了報警電話。

趙亦青被人推倒後并未去醫院，所以壓根不存在那段錄音裏所說的五千元醫藥費，第二，警方将網上那段錄音跟江識說話的聲音進行了對比，結果得出那段錄音并不是出自江識。

第三錄音裏說江識是通過電話進行的敲詐勒索的，結果去電信局調取通話記錄，在江識所有通話記錄裏，都沒有查到他撥打過對方的號碼。”

所以，那段錄音是假的。

就在這時，有人舉報了打人者的老公，說那段通話錄音是他老公自制後放到網上的，打人者的老公在某家電視臺工作，據說還有個一官半職什麽的。

接下來打人女子的老公被人肉出來了，緊接着他上三年級的兒子也被人肉到了，最後連打人女子家住何處，公公婆婆是幹什麽的，平時怎麽嚣張跋扈，等等等等全被人肉出來放網上了。

至于最後那家人怎麽樣了江識并不清楚，因為最近他實在是太忙了，既要忙着趙亦青的水果店開業，又要忙着自己開學。

不過他聽人說那兩口子雙雙丢了工作，又因受不了左鄰右舍的冷嘈熱諷搬去別的城市了。

這件事的餘溫尚在，有不少媒體記者打電話來表示想采訪一下趙亦青這個受害者，最後都被趙亦青給回絕了。

水果店是在江識開學的前一天開業的，為了吸引顧客，趙亦青特意用紅綢将店裏布置很是喜慶。

當初為了給水果店取名，趙亦青腦袋都快想破了，江識也差點将字典翻破，取了幾十個結果沒一個滿意的。

最後還是趙亦城開玩笑随便說了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幹脆就叫學霸水果超市得了。”

水果超市的名字就這麽給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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