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輪椅

第36章 輪椅

眼下離期末考試也就二十來天的樣子，要去争奪年級前四十并非易事，可這次考試關乎着全班每個人的利益，所以當班長提出接下來這段時間會由班幹部帶頭，進入瘋狂學習模式時全班所有人異口同聲表示了同意。

“在接下來的二十來天時間裏，每天早上的早自習往前提一個小時，午休也得抽出一個小時來學習，那些美術音樂體育電腦課什麽的暫時都得給學習讓下步，群裏從今天開始不許再讨論任何跟學習無關的事。

周末我希望大家也能堅持來校複習，這樣學習效率會更高一些，不過周末不用晚自習。”

班長站在講臺上剛将新制定的學習計劃朗誦完，全班人頓時跟蔫了的白菜似的，一個個垂頭喪氣坐在自個桌位上消化着這慘無人寰的學習計劃。

張浩一節課嘆了至少十幾次氣。

“尼瑪這二十天怎麽熬得過去。”

“這TM是開啓了地獄模式吧。”

有幾位平時不怎麽肯下功夫的男生一時之間适應不了這種高強度的學習，趁着大家都在奮筆疾書時，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趙亦青也不知打哪知道了勵志班的事，這兩天忙過了人最多的那一陣子，他便将江識和趙亦城轟去教室。

“你有沒有感覺到今天特別冷？”張浩搓着手問趙亦城。

趙亦城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我還以為就我感覺冷呢。”

趙亦城話音剛落，江識一把解下自己的圍巾丢過去。

“喂，幹嘛呢？”趙亦城看着江識。

江識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戴着，別又感冒了。”

“什麽叫又？我明明……”想到自己前不久還燒得跟塊炭似的被江識扒過褲子，趙亦城的聲音弱了幾分說：“那我戴了你呢？”

“我下了課跑着回去一趟，哥今天出門也穿得不多，張浩都抖了一節課了，店裏你先顧着，我一會就過去了。”江識說着看了下時間，離下課只有幾分鐘了，他将書往桌肚裏一放，然後伸手将趙亦城的水壺給拿了過來。

趙亦城告訴江識：“天氣冷，我今天帶的水都還沒喝。”

“回去給你換壺熱的。”江識說。

下課鈴剛響，江識包裏的手機也響了。

還好剛剛老曹宣布了下課，否則又要挨訓。

江識飛快從書包裏翻出手機，他看了眼來電顯然，立馬接通了電話。

“喂，我是你家隔壁甜品店的阿願，你哥哥摔了，你趕緊……”後面的話，江識通通沒聽見，當他聽到趙亦青摔了時，腦子裏頓時嗡成一片。

他都不知道是自己先挂的電話還是對方先挂的，将手機揣了兩次才揣起衣兜裏，然後他轉身跟趙亦城說：“哥摔了，咱們得趕緊過去看看。”

趙亦城一聽趙亦青摔了連筆都來不及放第一個沖出教室。

張浩剛想問江識到底發生什麽事，可江識已經出了教室，張浩一把扔下筆也追了過去。

幾人氣喘籲籲跑到水果店，結果趙亦青并沒在店裏，江識剛掏出手機，就聽見隔壁有人在喊：“同學，你哥哥在我這。”

江識轉身，就看見甜品店的阿願正朝他招手。

張浩趙亦城匆匆進了甜品店，江識将手機揣進衣兜，也跟了過去。

他們仨進去的時候看見趙亦青正揉自己的腿，趙亦青看見江識他們仨，趕緊停下手裏的動作說：“你們怎麽全來了，我就在店門口絆了一下，沒受傷。”

江識過去伸手就要撸趙亦青的褲管，結果手被趙亦青一把摁住了，趙亦青朝江識使了個眼色，小聲說：“這麽多人，別看。”

“那我們去醫院。”這一次，江識沒管趙亦青同不同意，背了他就走。

趙亦青扶着江識的肩膀說：“小識你放我下來，就算要去醫院，你也得讓我先關了水果店再去不是麽。”

“水果店你就別管了，亦城會關的。”江識腳步匆匆，此刻他腦子裏想的全是知識百科裏寫的脆骨症患者偶爾不注意摔跤有時候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

“小識，你先背我去店裏，我有話要跟你說。”趙亦青說着輕輕拍了下江識的背。

可眼下心急如焚的江識什麽都聽不進去：“有什麽話你現在就可以說。”

趙亦青頓了下，情緒激動說：“江識，我現在右腿一點知覺都沒有，你總得讓我自己看看……………你得給我點時間……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你得讓我緩一緩。”

“好，趙哥，咱們緩緩，咱們先緩一緩。”張浩見趙亦青越說越激動，他趕緊拍了拍江識的肩膀：“江識，先去水果店。”

江識停下腳步一臉無措看着張浩，張浩朝江識點了下頭：“聽我的，去水果店。”

趙亦城吸了吸鼻子，眼框紅紅開口：“江識，要不咱們就聽哥的，先讓他緩一緩。”

江識似乎從緩一緩這三個字裏讀懂了些什麽，他轉身，慢慢朝水果店走去。

三人進了店，張浩将卷閘門給關上，然後開了店裏的燈。

趙亦青讓江識把他放在椅子上，他坐了一小會兒，然後慢慢動手将自己的褲管往上卷。

江識與趙亦青同吃同住近半年時間，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趙亦青右腿上的傷殘。

趙亦青的整條右腿就像是一根長得歪歪曲曲的細小樹幹，整條腿都是皮包骨頭，連淡藍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趙亦城擰了熱毛巾過來搭在趙亦青腿上。

幾分鐘後，腿恢複了知覺的趙亦青一臉興奮跟眼前仨孩子說：“還好還好，這次骨頭沒斷。”

“你确定？”江識盯着趙亦青嚴重的變形的腿問。

“憑我斷了十幾次的經驗我确定這次腿是真沒斷。”

江識看着趙亦青笑容滿面的臉，心頭泛上一層又一層的酸。

“哥，雖然你這次腿沒斷，但我們必須得去醫院看看。”這一次，江識的口氣十分堅決，完全不給人商量的餘地。

趙亦青向趙亦城使了個眼色，趙亦城立刻垂下眼，他當什麽都沒瞧見。

張浩眼見現下的情況立馬就會陷入拉鋸戰，他趕緊出主意說：“不去醫院至少也得去小診所看看，我知道北大街那邊有家診所還不錯，我們可以一起去那讓醫生瞧瞧，你們看怎麽樣。”

趙亦青怕江識堅持要去醫院，不得不退一步選擇了診所。

最開始江識還為張浩一時心軟對趙亦青所做的退讓而感到不滿，結果當他們看到某位醫學界大咖就坐在他們面前時，江識恨不得當場跟張浩來個擁抱。

一下午，幾人陪着趙亦青把該看的都看了，該查的都查了，大咖給趙亦青開了一些調理型的中藥，最後建議道：“你這種情況其實早該坐輪椅了，輪椅并不會讓你的情況更差，反而會讓你的磨損傷慢慢好轉。你這樣霸蠻堅持自己行走，只會加重你腳部的潰爛。”

從醫院出來，江識建議去醫療機械中心看看，趙亦青卻死活不肯去。在輪椅這件事上，趙亦青顯得十分固執，趙亦城朝江識和張浩搖了搖頭，幾人只好先打車回去。

幾人先将趙亦青送回了家，然後随便找了家小餐館點了幾份餃子。下午忙了一下午，幾人都還沒吃午飯。

“張浩，今天的事多謝你幫忙，不然以我哥那倔脾氣，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就上醫院的。”趙亦城說着給張浩倒了杯熱開水遞過去。

張浩揣起熱水喝了一口，嘆氣說：“其實趙哥并不是懼怕醫院，而是懼怕在醫院聽到不好的消息。我媽曾經也對醫院極度的抗拒，她說生了重病的人一進醫院就像犯了重罪的人進了監獄……”

江識見張浩話說到一半就已經說不下去，他剛想換個什麽話題，老板端着熱氣騰騰的餃子過來了。

“來來來，快吃快吃，趁熱。”江識從消毒櫃裏拿了碗和筷子遞給張浩和趙亦城。

張浩接過江識遞過來的碗，夾起一只餃子狠狠塞進嘴裏。

仨人吃得腰粗肚圓回到教室，因為在醫院江識給班幹部說了趙亦青的事，大夥見仨人從醫院回來，紛紛上前問趙亦青的傷勢。

江識一邊道謝一邊告訴大夥趙亦青沒事。

第二節晚自習剛上沒多一會兒，江識收到一條來自趙亦青發來的信息，信息裏說他家門口突然多了臺輪椅，問是不是江識在網上買的。

江識看到這條信息也是一頭霧水，于是他問了趙亦城，從趙亦城吃驚的表情他就知道輪椅這事跟趙亦城沒關系。

于是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張浩，張浩察覺到江識的視線，他扭過頭問：“怎麽了？”

江識用嘴型說：“輪椅。”

張浩更是一臉懵逼。

江識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直到重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他才發現手機裏還有條未讀信息。

是老羅發過來的，他說那只輪椅是他好多年前買的，為他兒子，結果他兒子沒用上……

江識想問老羅他是怎麽知道趙亦青需要臺輪椅的，可想了想，還是将已經寫好的信息給删掉了，只回了謝謝倆字。

“應該是張姐告訴老羅趙哥需要臺輪椅的。”下課後，張浩一邊吃着零食一邊跟江識分析說。

“可那個張姐又是怎麽知道我哥需要輪椅的？”

“今天我們見的那位大咖是張姐的老師，張姐又在老羅住的醫院裏見過你幾次，說不定剛剛下午張姐就在那家診所裏給老羅拿膏子，她或許都看到我們了，只是有事沒來得及跟我們打招呼而已。”張浩說。

江識想了想，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了，應該是張姐下午在診所看到他們了，所以才去跟老羅說趙亦青的事。

“我覺得張姐把老羅照顧得挺好的，前天過去，發現老羅都長胖了。”江識說

“你也這樣覺得是吧。”張浩說着壞笑了下，然後他将嘴湊近江識的耳朵：“我昨天過去的時候張姐正給老羅削蘋果，當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倆人都垂着腦袋，臉紅紅的，你說他倆會不會……”

張浩話說一半不說了，急得江識狠狠踢了張浩一腳：“會不會怎麽，你倒是說呀。”

張浩朝江識使了個眼色，江識瞬間呆住了。

“應該……不會吧，我看老羅……”江識仔細想了想最近這幾次去看老羅，确實發現老羅比以前開心了似的。

就連眉間一直都有的川字紋都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