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碰瓷(1)
碰瓷(1)
五月的一個星期日。
傍晚那會店裏來了個急單,八寸的生日蛋糕,款式圖案要求得比較精致,等嚴叔把蛋糕做好,已經晚上七點多,于是讓蔣冬霓送完單子就早點回家。
蛋糕盒和給蔣冬霓帶回家的一袋面包,廖姨把東西放進電動車後面的外賣箱裏,叮囑道:“路上注意安全啊。”
蔣冬霓系好頭盔:“放心吧廖姨。”
小電驢開出去十來米,身後蛋糕店的招牌悄無聲息湮匿在霓虹的夜裏。
樂樂烘焙,名字不夠響亮,門面小也不起眼,但在城南老城區穩穩當當開了快二十年,主營蛋糕、面包附帶,好吃好看、材料實在,價格還便宜。
蔣冬霓是樂樂烘焙的新任店員。
在她之前,店裏一直只有嚴叔和廖姨兩個人,社區面包店,守着周邊的一畝三分地,最近才入駐了外賣平臺。
老顧客們還是喜歡到店挑選,單子不多,有些訂單離得近的,嚴叔自己送,直到年前摔了一跤,不嚴重,但把人吓得夠嗆。
在他們女兒嚴悅的強烈要求下,這才貼出招聘廣告。
沒過多久,讓路過被香氣吸引的蔣冬霓看到了。
那天,在外讀大學的嚴悅遠程主導了對蔣冬霓的這場面試,店裏的小圓桌,三個人和一臺手機圍成一圈。
“姓名。”
“蔣冬霓。”
“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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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歲。”
“本地人?”
“嗯。”
“有經驗嗎?”
“沒有。”
“之前是做什麽的?”
“畫畫的。”
低着腦袋、裝作嚴肅寫寫記記的嚴悅聞言,擡了擡眼鏡,有點疑惑:“畫畫的?”
“嗯。”
“你學美術的?”
“算是吧。”
“哦——”嚴悅拉長音,表示自己懂了。
她雖然還沒工作,但對目前的就業環境也有一定的了解,學美術的為什麽會來應聘一個小小蛋糕店的店員,要麽是被炒了,要麽就是想轉行了,但她還是公事公辦地說:“但當店員和你的專業沒有關系哦。”
蔣冬霓說:“嗯,我知道。”
看女兒有模有樣,嚴叔和廖姨覺得新奇也有點欣慰,最後廖姨拍板:“我覺得挺好的,小蔣是吧,會畫畫的人手巧,學東西快,先試試吧,不試怎麽知道。”
“我們不招兼職哦,也不招短期。”嚴悅強調,擔心蔣冬霓幹不了久,爸媽又要再招人,臨時補上了一個條件,“至少要做六個月。”
六個月,就算只做滿一半,也差不多到她放暑假回家的時候了,那時她爸的腳傷應該也好了,嚴悅自認為自己考慮得很周到。
“沒問題。”蔣冬霓說。
截止目前,蔣冬霓的工作時長已經超出了嚴悅的最低預期,并有望突破目标。
蔣冬霓喜歡這份工作。
每周三休息,二四六早班,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一五日夜班,下午兩點到晚上九點,還包一餐,嚴叔廖姨熱心善良,很照顧她,讓她免費吃喝連帶打包了很多店裏的東西。
工作內容也簡單:打包面包、貼标簽,做飲料,用店鋪微信回複客戶,偶爾發條朋友圈經營一下,給嚴叔廖姨打下手,哦,她還免費繼承了店鋪的小電驢,像現在這樣負責送貨以外,她可以騎小電驢上下班。
送貨地址在城北新城區的一個高級小區,不讓外來車輛進入,蔣冬霓把小電驢停在外頭的一條小路上。
送完蛋糕出來,蔣冬霓看了看時間,八點四十了,25km時速,回家還要一個小時。
不過夜風怡人,蔣冬霓不覺得路途折磨。
這兒靠近城北幾乎最繁華的地帶,再往北就靠近主城區了,不遠處是地标性的星級酒店。
蔣冬霓騎上小電驢,往小路走,突然斜刺裏冒出來了一個黑影,蔣冬霓緊急剎車,車身猛震,天旋地轉之間,兩人一車全都翻倒。
白晃晃的車燈傾瀉如水,車輪兀自轉動,外賣箱沒有蓋好,裏頭的那袋面包流彈似的摔出袋子,投下事故的痕跡。
好一會兒,蔣冬霓才從護着頭的保護姿勢中緩過神來。
郊區小鎮五月初的夜晚還帶有涼氣,蔣冬霓短袖外套了一件長袖襯衫,下半身牛仔褲,長衣長褲,剛慶幸自己沒怎麽摔着,想起來撞到人了,心底瞬間一片哇涼,連忙推開壓住自己的小電驢,繞到那人跟前蹲着查看情況。
是一個年輕男人,撲面而來酒精氣味,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傷了哪裏。
蔣冬霓頭皮發麻,說話都磕絆了:“你、你還好嗎?喂、喂?媽诶……等一下啊,我現在就叫120……”
只有男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蔣冬霓內心無聲大叫,全憑機械反應去掏口袋裏的手機,手腕突然被抓住,吓得她抖了一抖。
剛怎麽叫喚都不吱聲的男人氣若游絲地說:“……別,不能去……醫院。”
“啊?“蔣冬霓愣了,“不去醫院?”
男人動了動,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掌溫度很高。
還能說話、還有意識,蔣冬霓稍微冷靜了點:“你這不能不去醫院啊,你沒事嗎?”
男人像是想搖頭。
蔣冬霓判斷這人是在說胡話,還是得叫救護車。
剛一動作,她被握住的手腕一緊,疼得蔣冬霓叫出了聲。
“我說……不能去醫院。”男人一字一句。
蔣冬霓呲牙咧嘴,這哪是一個受傷的人該有的力氣,“好好好,不去醫院不去醫院,你先放開我!”
不去就不去呗!省得她一筆醫藥費!不對,這也不全是她的責任!
那人不松手,強調:“我不去醫院……”
遇上瘋子了,蔣冬霓內心哀嚎,她用力去掰男人的手指,拉扯間對方忽而松了力,蔣冬霓反倒跌在他身上。
底下的一聲悶哼,蔣冬霓摁着他連忙爬起來,近距離的情況下,她模糊看清了男人的臉。
眉頭緊鎖,一雙眼睛勉強半睜半閉,但依然俊美的一張臉。
熟悉感突如其來,令蔣冬霓心跳落了一拍。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沒有征兆地、毫不客氣地朝人臉上照去,刺得男人英俊帥氣的五官像一團被揉皺的紙,他下意識伸手擋臉,不自覺放開了她。
是張旬。
居然是張旬?
蔣冬霓不可思議極了,下一秒,起身走人。
張旬空抓了一把空氣,咳嗽了起來。
在他的咳嗽聲下,扶起車子正要上車的蔣冬霓将撐腳架放下,張旬咳嗽聲微微平複,而蔣冬霓繞過他,彎腰把地上的面包一個個撿回塑料袋,然後重新跨上車,車把一擰,揚起一陣微風。
“咳、咳——”張旬咳嗽得更狠了,咳得蔣冬霓心驚肉跳。
她不得不停下車。
看着前方的黑夜,良久,嘆了口氣,掉頭轉彎停在張旬身邊,車燈掃過他,“這樣,我給你叫個120。”
張旬搖頭,試圖站起來,沒有力氣,蔣冬霓猶豫再猶豫,還是下了車,先彎腰撿起他摔落出去的手機——屏幕碎了。
蔣冬霓:“……”
她默默把手機放回張旬的外套口袋,然後用力把他拉起來,張旬搖搖晃晃站了沒幾秒,就倒向了蔣冬霓,蔣冬霓連忙拖住他,差點兩個人都摔倒。
“喂……你還好吧?”他好像真的很難受,不像裝的。
張旬點點頭,又搖搖頭。
蔣冬霓覺得張旬現在和一個燙手山芋沒區別,她認真地思考把張旬丢在這裏不管的後果。
算“肇事逃逸”嗎?萬一出了什麽事……
大明星一朝落魄本來就夠慘了,什麽時候回老家的都不知道,再來個深更半夜出車禍的新聞,雖然張旬最近風評驟降、為人唾棄,她也不見得是在為民除害……
是的,張旬是一名演員,大學時因拍攝校園宣傳片意外走紅,就此殺進了娛樂圈,又是電影又是廣告,火得蔣冬霓擡頭不見低頭見。
就在半個月前,十六天前,他和新電影女主角——新晉影後阮知意的緋聞還鬧得沸沸揚揚。
據蔣冬霓所知,先是阮知意被狗仔拍到與一男子在停車場車內激吻,雖然男方的臉沒有拍清,但種種蛛絲馬跡都指向了張旬。
好在彼此粉絲都很滿意這門親事,全網祝福之際,張旬卻發微博否認戀情。
當晚阮知意緊急入院,原因不明,有說是自殺未遂,有說是情緒失控突發急病,一夜之間輿論颠倒,優質明星張旬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無數粉絲脫粉轉黑,代言掉了一地。
作為張旬昔日的高中同學,蔣冬霓有點幸災樂禍,但還不需要這種落井下石的機會。
她有些郁悶地架着張旬,“你住哪?”
張旬聞言擡起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後虛弱地垂下了腦袋,在蔣冬霓耳側又搖了搖頭。
蔣冬霓:“……”
這要死的狀态。
現在怎麽辦?
他太重了,她不可能在這裏撐他撐一晚上。
她讓張旬坐到小電驢後面,馱着這麽一個神志不清的男人,十倍小心翼翼地握着車把。
張旬更過分地整個人趴在她背上,隔着幾層衣服蔣冬霓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和肌肉,炙熱還有點粗重的氣息撲灑在她的耳旁,把她難受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本該享受的夜騎變得格外煎熬,蔣冬霓埋怨後悔這是給自己找的什麽事。
夜風裏有綠葉和露水的氣息,張旬還在她耳邊低聲:“不能去醫院……”
蔣冬霓都不想搭理他。
“不能去醫院,派出所也不行……”
蔣冬霓一路前行,默不作聲。
遇上紅燈,雖然這個十字路口這時沒有來往車輛和行人,遵紀守法且心有餘悸的蔣冬霓還是停了下來,就在她以為張旬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紅燈倒數前三秒,他說:“如果你把我送到醫院和警察局……”
……聽起來是威脅的口吻,但因為聲音太虛弱,很沒有氣勢,反而像在示弱。
綠燈通行,小電驢再次上路,騎出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張旬的下文,只是他額頭抵着她肩膀的力氣越來越重。
蔣冬霓望着前方璀璨又迷茫的夜色,深呼吸,再一次長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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