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重新認識(8)
重新認識(8)
餐桌上擺了大小份額不一的兩碗水餃。
半個手掌大的餃子,花邊捏得極其工整漂亮,蔣冬霓坐下剛吃了一個餃子,沒想到張旬又端出了一盤蒸餃。
蔣冬霓:“……太多了吧?”
她說說想吃兩種餡,但不是這種吃法吧?
張旬再端來調料碟,說:“沒事,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都試試。”
蔣冬霓蘸了蘸調料,奇怪,明明就是那幾瓶醬油醋糖,但張旬調得醬汁味道很不一樣,融入鮮美的肉餡,多了一份層次口感。
兩三口吃掉一個蒸餃後,她說:“都挺好吃的。”
張旬:“炸餃子你吃嗎?下次做給你吃。”
蔣冬霓:“……”
行吧。
見張旬雙手一直背在身後,不知道在幹什麽,表情像有一絲苦惱,她問:“怎麽了?”
張旬又搗鼓了會,無奈轉過身,露出不知道為什麽打了死結的圍裙系帶,求助:“幫我解一下……”
蔣冬霓失笑,放下筷子,起身費了點兒勁才把死結解開,邊解邊不由得想,張旬這腰真細。
張旬回過身,誇張地舒了口氣:“謝謝。”
忽然覺得這張漂亮的臉也有可愛的地方,蔣冬霓說着“不客氣”,順手幫他摘掉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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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旬是沒有想到蔣冬霓的這一步動作的,下意識地低頭甚至微微彎腰配合,兩個人的額頭幾乎要碰到一起,但蔣冬霓似乎毫無察覺,一心一意地好像鄭重的儀式,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後頸,連帶着脊椎泛起淺淺的酥麻感。
挂脖梳過後腦勺的頭發,像是莫名被摸了一下腦袋,張旬有點沒反應過來,而蔣冬霓将摘下來的圍裙随手放在一旁的椅背上,便坐下繼續吃早飯,過了會,擡頭問他:“怎麽了?”
張旬搖搖頭。
等張旬也坐下後,蔣冬霓後知後覺剛才的動作似乎有些太熟稔?不過只是摘個圍裙,都住一起了,內衣褲長什麽樣都見過了,張旬沒什麽,蔣冬霓覺得自己也不用太小心翼翼。
雖然這麽多餃子她肯定吃不完,但出于對做飯的人的尊重,蔣冬霓還是盡可能地多吃,實在吃不下去了,她放下了筷子,“今天下班後我要去幫你修手機,應該會遲點回來。”
“好,那我等你回來。”
蔣冬霓疑惑:“等我回來幹嘛?”
張旬眨眨眼,也挺疑惑她為什麽這麽問似的,“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啊?不用等我,你先吃吧。”
“你回來吃嗎?”
“回來吃。”
張旬重複:“那我等你回來一起吃飯吧。”
蔣冬霓納悶,和他算:“我五點下班,到手機店至少半個小時,就算今天能修好手機,算它一個小時,回來至少也要七點多了,你不用等我。”
張旬收拾着碗筷,“那你要不直接在外面吃吧,太晚吃飯對胃不好。”
“沒事。”
“那我等你回來一起吃吧。”
蔣冬霓納悶,這怎麽又繞回來了?“你吃你的就是了,幹嘛要等我一起。”
張旬看了她一眼後,他把碗筷拿到洗碗池裏,背對着蔣冬霓重新系上圍裙,勒出精瘦結實的腰線。
蔣冬霓不明白張旬突然鬧什麽別扭,她走到廚房邊上,嘩啦啦的水聲裏,她說:“你就當在自己家好了,真的不用管我,我說過,你住這不用給我做飯,我回來之後自己随便煮點東西就行。”
只要交房租就好,蔣冬霓默默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張旬差點被氣笑,暗自深吸了口氣。
又一次,脫離他假設腳本的反應,他洗刷着碗筷,越來越覺得蔣冬霓性格古怪矛盾。
神經敏感但心大,有戒備心卻心軟,性格看似散漫随性,實際固執遲鈍的地方不少。
張旬承認自己很無聊,無聊到蔣冬霓是他短時間內唯一能夠研究的對象,他所有情緒和想法,好與壞,都只有這麽一個對象。
他想怎麽對她就怎麽對她,他可以溫柔體貼、幽默風趣,也可以暴戾狂躁……換句話說,蔣冬霓想要他什麽樣他就什麽樣也可以。
她不是寫死的文本、定好的角色,倒增添了挑戰的樂趣,至少目前改變了他蔣冬霓對他的印象,雖然只是從一個虛僞的家夥變成一個還不錯的室友。
幾個碗碟洗一下很快。
張旬用抹布擦幹淨臺面,沖洗抹布,不緊不慢地回到:“之前我和你說我還挺喜歡做飯的。”
蔣冬霓記得。
“但雖然喜歡,我其實很少下廚。”張旬把擰幹的抹布搭在一旁,關掉水龍頭,看向蔣冬霓,“因為一個人吃飯很沒意思,我喜歡有人和我一起吃飯,如果你回來吃飯的話,我就想等一等,和你一起。”
突如其來的直白,無論是說得話還是傳遞的眼神,蔣冬霓眨眨眼睛,突然有點緊張地抿了抿嘴唇,“……所以之前早飯你也說‘一起吃’比較好?”
“……嗯。”
蔣冬霓別過臉,撓了撓臉頰。
清晨的陽光照亮整個廚房,窗明幾淨,水龍頭耐心醞釀着一滴水珠。
蔣冬霓有點可憐張旬,他的生活好像并沒有她以為的光鮮亮麗。
被陷害沒了工作,還苦兮兮地看別人演的電視劇,從小到大的風雲人物,但有了困難,不僅沒有朋友幫忙,平時連個吃飯搭子都沒有。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但或許他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哪有那麽多能夠真正交心的朋友,越受歡迎反而越孤獨。
——描述太惡俗,蔣冬霓一個激靈,懷疑她給張旬加戲太多。
但不管怎麽樣,這種被依賴期待的感覺,她誠惶誠恐,“……我晚上回來真的會很遲。”
“你要回來前給我打個電話吧,”張旬放緩語氣,“我提前給你做好,這樣你回來就能吃上。”
蔣冬霓抓住了他剛才沒有直說的另一個意思,他希望她能夠按時吃飯。
或許是在她的潛意識裏,她覺得這幾天張旬都只是在找機會表現自己,因為換作她“寄人籬下”,也會力求留下好的初步印象,但現在看來,更大的可能,他并沒有包裝修飾自己,放不下包袱,反而是她。
“好啊,謝謝你。”蔣冬霓說。
她懷抱着一種複雜的的心情去上班,一整天雖然算不上魂不守舍,但腦海裏時不時會浮現張旬的身影,她在想他在做什麽,不會還在看偶像劇吧?中午吃了什麽,可別又吃餃子了。
傍晚下班後,蔣冬霓跟着導航,騎小電瓶到城北的手機售後維修中心。
想想還是張旬矜貴,連帶着他的手機她還特意找了官方服務,換作她自己的,街邊随便找家店就得了,她的手機鏡頭好幾個月前就磨花了她也拖延着沒有管。
工作人員大致了解情況後,告訴蔣冬霓,要先檢修,确定損壞情況後才能進行維修,“大概需要四十分鐘。”
“好的。”蔣冬霓說。
在店裏逛了一圈,試用了下最新款的手機,還有半個小時,蔣冬霓打算在附近逛逛。
手機店位于城北比較繁華的地帶,附近店面繁多,蔣冬霓路過一家花店,心思莫名一動,大概是想到退休老人們在家最愛侍弄花草,考慮要不要買束花回家帶給張旬消遣。
她自己從來不買花,沒那個閑情逸致,但張旬把她家收拾得太幹淨了,擺一瓶花變成了理所當然的裝飾。
蔣冬霓對花也沒有什麽研究,看到某一簇花很漂亮,一問價格、嘴上附和、眼睛亂轉,轉身離開。
算了,她不配。
花店的隔壁是一家藝術畫廊,二樓則是一家兒童畫興趣班,這就有點稀奇了,大概是因為相對市區偏遠租金便宜,城北近年來吸引了不少自由職業者和創業者。
進花店不買花很奇怪,進藝術畫廊空手而歸倒是很正常,蔣冬霓沒負擔地走進店裏,時尚的室內裝修設計風格讓蔣冬霓眼前一亮,走馬觀花了一番,有點驚喜地發現店內的藝術展品都很不錯,以攝影照片為主,也有各類畫作和手工藝品,不像是開在鬧市區故作高深亦或是根本賠錢的賣賣。
蔣冬霓在一副非洲野生鱷魚的照片面前駐足,左看右看,看了看手機,差不多該回手機店了,她最後瞄了眼右下角,攝影師的名字叫許景恺,Adam Xu。
她突然聽見店裏的工作人員喊道:“老板。”
蔣冬霓轉過身,一個穿着休閑襯衫的年輕男人走進店內,他戴一副細邊框眼鏡,五官端正、成熟斯文,看着确實很有畫廊老板的氣質。
“姐姐!”又來了一道小女孩的聲音。
蔣冬霓順聲看過去前,與同樣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畫廊老板目光交錯而過。
是一個被媽媽牽着小女孩,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蔣冬霓,叫得就是她。
蔣冬霓愣住,和小女孩的媽媽對上視線,這才認出了對方。
這對母女經常來店裏買面包,小女孩喜歡畫畫,之前知道店門口的招牌是蔣冬霓畫的時候,還纏着要蔣冬霓教她,大人們好說歹說才把人哄住。
而小女孩記得可牢了,“姐姐,你什麽時候教我畫畫呀?”
“菲菲!”女孩媽媽低聲喝道,朝蔣冬霓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蔣冬霓說,她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擡了擡小女孩手裏拎着的小工具箱,“菲菲是不是來上課的?”
菲菲點頭。
“那菲菲先去上課,下次來店裏找姐姐好不好?”
“好!”小女孩脆生生地應道,“姐姐,你畫的比我們老師好多啦。”
蔣冬霓失笑,站起來摸了摸菲菲的腦袋,和菲菲媽媽互看一眼,後者心領神會,連哄帶騙,蔣冬霓一直“拜拜”到她們走進二樓裏才放下揮酸了的手臂。
樓梯一側牆壁上貼着的海報,這家畫室原來叫“葡萄藤畫室”。
……她把自己腦海中的兒歌揮走。
收回目光,她發現畫室的老板正看着她,見她看來,微擡眼鏡,朝她微笑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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