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你整死我吧

第 62 章 你整死我吧

雷聲大, 雨點小,搬家的事就這麽稀裏糊塗解決了。

趙鳴雁放下剪刀和水壺,不緊不慢走來, 站房門口說“你們找我”, 神情淡得像一汪水。

白芙裳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邊,一手撐着,一手擱在大腿, 腳趾挂的毛絨涼拖有節奏輕點, 臀部傾斜出一個圓潤飽滿的弧度。

歲月不曾奪走她的美麗, 另賦予她妩媚至極的妖嬈風情。

“裝得多深沉。”白芙裳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當着孩子的面也不講究措辭, “可怎麽辦,我就喜歡你這張總是沒表情的死人相。”

克制、隐忍,即使情動至眼眶發紅, 也極力壓抑, 保留幾分冷酷的清醒。

強人所難,別有情趣。這張臉在床上總是讓人忍不住尖聲大叫, 周身螞蟻噬骨的癢。

只面對面這麽站着, 白芙裳就有點受不了,呼吸都熱起來。她喜歡她表情總帶着狠, 一手按住人肩膀, 一手用力翻攪, 額角碎發随動作前後擺蕩, 輕咬着牙關, 目光專注。

兩個小孩還不走, 擔心她們吵架,在旁守着, 要看着她們和好。

“媽媽,五百塊錢呢!”江飲表情熱切,意思錢都收了,你就配合一下,跟小白阿姨握手言和吧!

“五百塊錢你就把你媽賣了,配合着外人來算計你媽。”趙鳴雁說:“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可是五百塊錢呢!”江飲覺得媽真是飄了,城裏住幾年,五百塊錢都看不上了。

白芙裳說就是,“人猕猴桃……不是,人水蜜桃可比你識相多了。欸,我說意思意思得了,老這麽繃着,累不累,整天裝得人五人六的。”

昆妲房間裏東翻翻西找找,靠牆的櫃子裏找到一把黑色皮質長柄物,手捏着好玩甩幾個,“用這個打。”

江飲好奇問這是什麽,咋這麽多須須,昆妲将它淩空一甩搭在臂彎,“道士用的那個,叫啥來着。”

“拂塵?”江飲答。

“對對對,就是這個。”昆妲揚手給丢床上,“意思意思幾下就和好吧。”

趙鳴雁視線凝聚在那把黑色‘拂塵’,白芙裳伏在床上笑得沒聲兒了,只雙肩不住地顫。

都到這地步,昆妲和江飲還不走,就站旁邊直挺挺看着。小孩心眼實誠,畢竟收了錢的,要确定她們真的和好。

趙鳴雁無奈捏捏眉心,吆喝小雞似把兩小孩吆出去。

江飲在外面嚷嚷,“媽媽,要和好!”

趙鳴雁拉開門,手指戳她額心,“給我寫作業去。”

房門“咔”一聲反鎖,趙鳴雁折身提了把椅子回到床邊坐下,床頭櫃抽屜裏熟門熟路摸個煙盒出來,細長的女士煙點燃,夾在指尖深吸一口,起身靠近她。

白芙裳挺直了後背坐起來,揚高脖頸,青白煙霧像一場濕潤的小雨撲落面頰。

趙鳴雁将煙嘴送至她唇邊,她叼住,爆珠的清涼薄荷味兒直沖鼻腔。

“我還不知道你有這種癖好。”趙鳴雁撿起那把所謂的黑色拂塵,于掌心把玩。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呗,這有什麽難想的。”白芙裳口氣散漫,探身在床底下把煙灰缸翻出來,指尖輕敲兩下撣去灰燼。

趙鳴雁起身走到通往陽臺的落地玻璃門邊,夕陽正好,暖黃将她沉靜的面龐渲染得柔和。

還剩下半截煙,白芙裳掐滅在煙灰缸裏,起身向她走去,左右紗簾合攏,房間光線驟暗了幾分,卻更讓神經和視線感覺安全、放松。

白芙裳手指搭在她窄瘦的腰,趙鳴雁反手将她抱來懷裏,朝前一步抵在牆角。

窗簾布堆起褶皺,白芙裳單腳撐地,發起抖來。她其實是故意,故意惹趙鳴雁生氣,說不上為什麽,就喜歡看她冷臉發脾氣的樣子,每到這時候她就會特別用力。

趙鳴雁發狠的時候從來不會大吼大叫,是那種忍慣了一切無聲爆發的狠。白芙裳握住她手腕,故意搗亂,問她洗手沒,被她動作有點粗暴地拍開,随即腿根一空,裙擺被堆高。

白芙裳平時就總這麽玩,各種大事小事上惹她生氣,等到人被磨得沒脾氣,再一通撒嬌賣乖,腳背貼着人小腿上上下下蹭,說你罰我吧,你整死我吧。

這次有點嚴重,玩過火了,趙鳴雁說搬家的時候白芙裳真慌了,可很快又興奮起來,心想玩這麽大,趙鳴雁回過神來,可不得整死她?

這次确實有點狠,趙鳴雁雷霆手段,白芙裳有時都覺得自己耽誤了她,不是被困在這間小房子裏,她早八百年飛黃騰達了。

可趙鳴雁飛黃騰達的資本不都來自她白芙裳,于是她更加心安理得享用她的服侍。

天色暗下去的時候,白芙裳糜爛地一灘躺在床上,閉着眼靜靜呼吸。趙鳴雁撐着手肘在旁邊看她,她放松的樣子好乖,還是少女的模樣,鼻點一點細汗,碎發含在唇際。

但這只是假象,趙鳴雁很清楚。

兩天後,白芙裳為趙鳴雁組了個飯局,邀請了本市餐飲行業的兩大巨頭。

出發前,白芙裳親自為她打扮,妝容清淡,絨面黑裙顯露身材卻絕不豔俗,耳垂和手指幹淨,只一條細細的金鏈裝飾脖頸,頭發松松盤成髻,鞋跟高度不會給人太大壓力,也約束動作,能保持儀态。

“很好。”白芙裳将一只墨綠的手拿包拍在她身前,“看看你多漂亮。”

不太習慣這樣的裝扮,趙鳴雁與鏡子裏的自己錯開視線。

赴宴途中,在車上白芙裳細細交待:

“主客是李老板,你的目标就是他,但也不用表現得太過熱情,稍冷淡一點也沒關系,但盡量要自然,釣足他胃口。”

“他自诩高雅,喜歡玩情調,就陪他玩,同他暧昧到底。他抽雪茄,我已經為你準備好,臨走的時候遞給他,碰一下他的手指,朝他笑笑……到他身邊去做事,我相信你能學到很多,也有能力保護自己。”

趙鳴雁沉默以對,視線投向車窗外。

“你今天真漂亮。”白芙裳傾身靠近,鼻尖湊到她頸側,“還很香,我真有點舍不得。”

趙鳴雁無動于衷,白芙裳自顧自說着,“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對女人很不公平?以這種方式接近,他們還覺得是你占便宜……沒關系,你會變得強大,到時與他們平起平坐……”

“好了。”趙鳴雁打斷她,“別跟交待遺言似的,我又不是去死。”

“我怕你想不開。”白芙裳靠在她肩膀笑。

“我沒什麽想不開的。”趙鳴雁語聲平淡。

撩起裙擺,白芙裳指尖在她光滑的大腿皮膚無聊畫圈,“你心裏沒怪我吧。”

“當然不會,我感激你還來不及。”趙鳴雁實話實說。

機會來之不易,她是個有野心的女人,這是她的第一場翻身仗,叮囑都暗暗牢記。

“是我想多了。”白芙裳整個身子都挨過來,姿态頗顯得急切,“可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呢?”

“我為什麽生氣。”趙鳴雁轉過臉看她,眉眼夜色中更顯冷肅,“你不是一直想把我打發走,今天這場宴會不是你一手安排,裙子、皮包和項鏈,還有雪茄不都是你準備的,臨到頭你後悔了?”

身體挨回椅背,白芙裳抿緊嘴唇不說話。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還有兩公裏到達目的地,司機重新發動時,白芙裳稍探身,“前面路口調頭,回家,不去了。”

趙鳴雁倏地轉過臉來,“你幹什麽?”

“我說不去了。”白芙裳目視前方,表情冷酷。

趙鳴雁“呵”一聲,倒是接受得很快,她早就習慣她的臨時叛變、出爾反爾。

返程途中,車子裏靜得只有淺淺交錯的呼吸聲,二十分鐘後,白芙裳要求在司機在鳳凰路路口停車,她拉開車門下去,趙鳴雁緊随其後。

降溫了,風冷硬起來,為這一餐,她們晚飯都沒吃,盛裝行走在空蕩的街道,高跟鞋踩過滿地殘花。

白芙裳大步在前頭走,趙鳴雁不遠不近地跟,車子先她們一步回家,從旁行舟似悄無聲息碾過瀝青路。

四下裏靜悄悄,趙鳴雁先開口叫住她,“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

“我就矛盾,怎麽樣。”白芙裳開始耍小孩脾氣。

“那李老板那邊怎麽辦?”趙鳴雁擔心她放人鴿子,把人得罪了。

“你就這麽在乎他,還沒見着就開始操心,就這麽迫不及待想攀上他?”白芙裳轉身朝她吼。

捏捏眉心,趙鳴雁深吸氣。無話可說了。

這天晚上白芙裳坐在馬路邊孩子一樣大哭,控訴趙鳴雁的冷心冷肺。

她說我想讓你早點發財,又怕你發了財就不要我了,把我丢一邊去,以後趙阿姨成了趙老板,哪兒還記得她白芙裳是誰。

趙鳴雁好好的一條裙子讓她揩滿了眼淚鼻涕,她就是故意搗亂,嘴裏還嘟嘟囔囔說姓李的看見她這麽不講究,就是她臉蛋再漂亮也不會喜歡她的。

也是這天晚上,趙鳴雁第一次對她說人生可以有很多種選擇。

“你真的覺得自己老了嗎?其實沒有,我們還很年輕,還有重來的機會,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

趙鳴雁握住她的手,同她坐在馬路邊,一種任人宰割的脆弱姿态,那是她第一次正式而誠懇向她請求。

趙鳴雁問了句蠢話。

“你愛我嗎?”

夜好靜,又不是純粹的靜,有風吹樹葉,有汽車輪胎壓過路面,生靈擠擠,萬物柔緩的噪音像空氣無處不在,卻已習慣性被耳朵忽略。

你愛我嗎?

趙鳴雁至今沒等到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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