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通關文牒

通關文牒

袁二公子撥出腰間佩劍怒指着金蟬子斥道：“好你個不識擡舉的唐僧！”

張明見狀“唰”地拔出佩刀閃身上前架在袁二公子脖子上，使團其他人見狀也亮出兵器呈戒備之勢，流光殿上金甲護衛見狀紛紛舉着兵器圍向這邊來，殿上氣氛一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歡信将金蟬子護在身前，站在袁二公子面前，看着離自己喉嚨只有不到三四寸距離明晃晃的劍尖問：“這是何意？今日你龜茲在大殿之上劍指我高昌王弟，莫非是要與我高昌宣戰！”他擡頭看着袁二公子身旁的丞相。

今日随金蟬子入宮赴宴的除了歡信、張明、雲起和遠山外只有五名随從護衛，眼下使團十人全都被金甲護衛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

張明握着刀環視殿中一圈，緊緊盯着袁二公子，怒道：“爾等可要試試我高昌刀劍利否？”

雲起和遠山一人一邊将金蟬子護在中間，一副戒備狀态看着四周。

殿上有官員見狀心道不好！

“怎地忽然就劍拔弩張了？”

“這袁家人在我國內橫行霸道也就算了，今日這袁二公子怎地這般不知輕重，居然當庭劍指那唐僧，那和尚如今可是高昌王弟！”

“那高昌王是何等人，我龜茲如今怎敢開罪高昌，這些年戰事平息，百姓才過上幾天好日子，怎能再生戰事呀。”

崔信和幾名官員見狀連忙走上前撥開金甲護衛道：“啊呀呀呀！這如何使得！各位來使，勿惱勿惱！我龜茲與高昌素來交好，豈敢有不敬之意，袁二公子不過是愛妹心切，失了分寸。”

“二哥！”袁飛雁在一旁吓了一跳，看着架在自己二哥脖子上的刀一時也不敢妄動。

崔信對袁二公子道：“二公子，二公子！都是誤會，快快将劍放下！”

袁二公子斜眼看了一眼崔信，額上出了一層薄汗，他能感覺得到對面那握刀的人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劃破自己的脖頸。可他在自小以來就是衆星捧月，連那蓮花國王都不放在眼裏，今日當着這麽多人面被一個外邦使臣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顏面何存！以後他還如何禦下？于是冷哼一聲。

袁四公子在一旁指着張明怒道：“崔大人，莫不如睜大眼看看是誰被刀架頸側！你該叫他先把刀放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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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二公子此刻要不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一動不敢動，他真想給自己這四弟頭上爆捶一記，倒也沒必要提醒所有人他袁二公子今日技不如人，被一個外邦人在大殿之上衆目睽睽之下快一步将刀架在脖頸上。

有官員在一旁勸張明，“使臣，不如先将刀放下，今日陛下設宴款待諸位，乃我龜茲對貴國一片拳拳之心，無有不敬冒犯之意。”

有官員在一旁勸袁二公子，“啊呀！我龜茲如今怎是高昌對手，公子莫要挑起事端！”

金蟬子也未料到事情會忽然變成這樣，看着歡信護在自己身前，雖知道這是歡信作為高昌使臣代表高昌國威做出的舉動，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感動。他看着離歡信喉只有幾寸的劍尖一時有些擔心劍鋒會傷到歡信，只是眼前的情況，誰也不敢妄動。

丞相看着殿上場景一時瞧不出神色。

今日此事該如何了？衆人心中各自盤算。

崔信走到丞相身前低聲道：“大人，我龜茲連年戰事內亂不息，如今這些年多虧了您與陛下才令國家有所喘息，高昌國力遠勝于我國，那高昌王又是英雄謀略，手握着着西域諸國商道命脈，若是今日這高昌使臣有什麽差池，此事決計不能善了。”丞相眸中一沉似乎也想到些什麽。

崔信瞧了瞧一旁又繼續道：“若真與高昌起了兵戈，我國之力如何抗衡？突厥又怎會不落井下石趁虛而入，西南的姑墨恐怕也會在我們焦頭爛額的時候在我邊境趁人之微瓜分我國疆土。屆時不僅龜茲百姓要再受颠沛流離之苦，恐怕這些年您對龜茲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血都要化作泡影了！”

他擡頭看着丞相，眸中映出流光殿頂上天花，繼續道：“丞相三思啊！快讓二公子将劍放下，你我應攜諸臣盡快善了此事才好。”

袁大公子在一旁道：“父親，此言有理！”

袁飛雁沒想到她不過是瞧上了那唐僧，方才見他一本正經模樣忍不住逗弄幾句，卻惹出這麽大的亂子。她自小與哥哥們一同随着父親讀書接觸朝政，自是明白崔信所言不虛，絕計不能再起戰事，她自出生以來的一切尊榮都是龜茲給的，龜茲絕不能被外邦所破。于是她扯了扯丞相袖子，說：“爹爹，他說的有道理，今日是女兒胡鬧了，萬不可因此等小事開罪高昌挑起戰事！而且……”

“阿彌陀佛！諸位，貧僧和陛下沒來遲吧？咦！這是發生何事，為何如此啊？”衆人聞聲看去原來是蓮花國王和不空大師來了。

官員們向蓮花國王俯首見禮。

蓮花國王身後跟着幾名僧人和內侍，蓮花國王進殿後看着大殿衆人：“諸位愛卿，發生何事？！”

不空帶着幾個僧人往殿側而來，拍了拍裏三層外三層的金甲護衛，“各位施主，讓一讓，讓一讓！讓貧僧進去，貧僧有事與丞相說。”

金甲護衛見是神廟高僧不空，國王也在便不好阻攔，讓開一條道，俯首參拜。

不空走上前，蓮花國王跟在身後，不空看着被護在人群中的金蟬子道：“玄奘，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怎地玩起了刀劍啊！”

一切發生的太快，眼下之事已經不是他一人之事，事關高昌與龜茲兩國國威榮辱，他開口道：“阿彌陀佛！今日之事确是誤會而起，只是袁二公子劍指小僧，王兄之臣一時不忿而已。”

不空将佛珠握在手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丞相大人，他們年輕人玩鬧，您怎地也起了玩心，申時已至，還是快快開席吧！”

袁望道借坡就下，也哈哈大笑起來，“不空大師，見笑了，安兒，使臣被你的玩笑驚擾到了，快将劍收起來吧，今後莫要調皮！”

袁二公子看着面前的歡信冷哼一聲握着劍的手一松，鑲嵌着綠玉髓的劍當啷掉在地上。張明也将刀收起，使團其他侍從護衛見狀紛紛将兵器收起，金甲護衛也将兵器收起。

袁二公子負手看着自己面前的歡信，方才自己的劍尖離他的喉嚨只有三四寸，此人看起來一介文臣居然面不改色，呼吸平穩。

殿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蓮花國王道：“諸位，莫要玩鬧了，已經申時了，快開宴吧！”

衆人再次入座，不空瞧着金蟬子，“玄奘，貧僧來遲了！不過貧僧有一禮物要送于你。”

金蟬子有些好奇地看向不空，“哦~！何物”

不空道：“待會自見分曉。”

說着起身走向丞相，“丞相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空雖說前日于大會場衆目睽睽下辯經敗給了唐朝來的僧人，但多年來在龜茲佛門和衆人心中的地位還是不可撼動的。丞相起身和不空一起去了偏殿，半柱香後，二人回到了席上。

蓮花國王正在與金蟬子和歡信在席間交談，看起來倒是相談甚歡，金蟬子道：“我等遠道而來，已在貴國叨擾半月有餘，不知今日可否為我等倒換官文？”

張明道：“前些日子，你們君臣說開法會邀請我們在此游玩些時日，如今法會已經結束，你們君臣又想找什麽理由拖着我們？”

蓮花國王還未說話，丞相在席間朝使團這邊道：“将軍此話嚴重了，我們不過是想邀請諸位參加我龜茲每五年一次的法會，款待諸位來使，何來借此拖延一說呢？今日辦此宴席一是為盡地主之誼款待諸位，二是為諸位倒換關文。”

張明聞言看了一眼歡信，這袁望道都如此說了，想來定不會再有人有異議，随即舉起一杯酒說：“陛下，丞相，張明是個粗人，言語莽撞，還請勿怪，這杯酒我先飲了，為方才之言向諸位賠罪。”說完一飲而盡。

金蟬子朝不空看去，不空朝金蟬子點點頭。

金蟬子和歡信這些時日瞧出蓮花國王雖有心與丞相博弈，但才智平庸謀略不足。而那袁望道雖專橫弄權，但不問出身敢于用人，智謀過人幹練狠厲是以龜茲能在西域維持如今表面上安定康樂之象。

本來計劃好今日要在宴席上以高昌威壓倒換關文，沒曾想方才出了點亂子，還未按計劃行事，眼下這君臣二人竟再不提結拜和成親之事，要為自己倒換關文，他十分好奇，不空到底對着蓮花國王和丞相說了些什麽？

袁望道坐在席間對袁飛雁低語，“阿葉，此樁親事怕是不成了，不如趕緊讓他離去吧。”

袁飛雁聞言看向席間的金蟬子，“爹爹！讓女兒試一試吧！”

袁望道嘆口氣道：“我知你自小聰慧，你雖與那唐僧接觸不多，也當明白，這唐僧并非池中之物，他的心不會為你停留，你亦無法掌控他。”

袁飛雁咬着唇，眸中泛起了淚花。

袁望道說：“唉！自小萬事便沒有不遂你心意的，若爹爹能稱霸西域，或許還能幫你強留住這唐僧，可如今怕是只能讓他離去了......再說了這天下俊美男子多的是，我的女兒莫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袁飛雁看着坐在席上的金蟬子正拿着已經倒換好的通關文牒在觀看，心中有一絲從未有過的酸楚，“可是爹爹，我就喜歡這棵禿頭樹，其他男子怎能比得上他？”

丞相：“阿葉！......”

金蟬子将通關文牒交給歡信，起身向蓮花國王致謝。他與歡信都沒想到今日竟然能這麽順利就倒換好了關文，本想明日就速速啓程離去，不空大師和一衆僧人說，他們還有些佛法上的問題想與金蟬子探讨，日後想将新的佛法整理成冊立書，此一離去山高路遠恐再難相見請求他務必再留七日。

金蟬子看看歡信，詢問歡信和其他人意見，歡信朝金蟬子點點頭。

雖不知這不空大師對蓮花國王和丞相說了些什麽，不過想來經過方才一事，加之崔信之言，再留七日他們應該也不敢再生什麽事端。而且不空大師對佛法的鑽研和執着也令人欽佩。

金蟬子答應了不空和其他僧人的請求。

接下來的幾天金蟬子每日都在往返于神廟和鴻胪寺之間，他十分好奇那日不空大師到底對蓮花國王說了些什麽？問了兩次不空大師卻只是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出了神廟在門口遇到了崔信，在龜茲這些時日以來，他與崔信接觸了算是最多，他覺得他有些看不透此人，原先以為這崔信是蓮花國王之人，可這些時日以來，他覺得這只是表象。

崔信邀他去鴻胪寺附近的景湖中品茶，他問崔信，“崔大人究竟是誰的人？”

岸上商旅們牽着駱駝往來如織。

崔信指間轉動着茶杯，“法師錯了！”

金蟬子:"哦！"

“本官誰的人都不是，在下是龜茲的臣民，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國和社稷。”崔信将茶飲下看着岸上往來的人們，說：“只要那王座上的人能帶領我國走向光明，那人是誰并不重要。”

陣陣駝鈴聲在岸上蕩起。

金蟬子看着崔信，“可惜......”

和崔信分開後剛回到鴻胪寺，卻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在喊玄奘法師。

他回頭一看，“阿奇那！你們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