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擁抱

第29章 小擁抱

29 -小擁抱

沈清越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本能地想說謊，摸了摸鼻子正準備開口時, 卻聽到夏炎炎的聲音再次傳來。

“沈清越，我現在就在你們比賽場地外面。”

沈清越搖搖頭，咬着牙拒絕道：“快回去，我......我不在那，比完賽我就回隊裏了。”

夏炎炎想到葉振海對自己說的話，終于是忍不住哭出聲：“你還在騙我，你根本就是現在還在騙我嘛......”

“你見見我好不好，我在外面好冷，你不出來見我, 我就不回去，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夏炎炎不知道該怎麽說服沈清越出來見面, 只得這樣說，以祈求能有些用。

果然, 沈清越沉默半晌後說道：“等我五分鐘。”

挂斷電話後，沈清越把敷在肩膀上的冰袋拿掉，套上了一件衛衣, 又給夏炎炎拿了一件外套後, 這才出門。

夜半12點, 北京的街頭依然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這是一個不會休息更不會等人的城市, 就像現在一樣, 一些人退去，也只會有另一些人立刻趕上。

能進到國家隊的人，誰不是天才？誰不是明燈。

可惜明燈太多了, 就像現在的北京，即使是半夜十二點依舊燈火璀璨, 不會因為某一盞燈的暗淡而有任何的變化。

沈清越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夏炎炎。

夏炎炎就蹲在路邊，昏黃的路燈照在她的臉上和身上，她還穿着訓練時的運動服，浸滿了汗又被風吹幹，惹得夏炎炎随着夜風打着一陣一陣地寒噤。

她抱着膝蹲在地上，同時也伸出一只手在地上寫寫畫畫着什麽，沈清越能聽到她時不時傳來吸鼻子的聲音，聽起來冷的不輕，看起來也活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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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多想，沈清越穩了穩心神後，就悄悄走進，把衛衣外套披在了夏炎炎的身上。

夏炎炎先是感覺到肩膀上一沉，微微側過臉發現是沈清越最喜歡穿的灰色衛衣，她下意識擡頭猛地一看，正對上沈清越的眼。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沈清越的身上，連發絲都是溫柔的；夜風吹來，搖曳的樹葉正合上她心髒跳動的節奏。

砰砰——砰砰——砰砰

夏炎炎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徑直一把抱住了沈清越的腰，把自己的臉埋進了他的胸膛，任由眼淚肆虐：“你怎麽才出來啊，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天都黑了......”

沈清越被夏炎炎猛地抱住還有些怔愣，少女的柔軟立刻占據了他的心扉，他只得讷讷地幫夏炎炎披好搭在她身上的衣服：“對不起。”

這是一個橫亘了四年時光的擁抱。

與那時的他不同，那時的沈清越身上總是有好聞的洗衣液香氣，但如今的沈清越身上是濃濃的膏藥味道，沖進夏炎炎的鼻腔裏，刺得她心頭都發酸。

夏炎炎擡頭看向沈清越，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現在得距離有些暧昧。

明明耳邊還傳來川流不息的汽車引擎聲，但此刻，沈清越就這樣垂眸看着自己，眼底的憐惜與自責流轉，讓空氣與夜風都變得寂靜無聲。

沈清越也意識到距離太近，夏炎炎的胳膊還環繞着自己腰，整個人就暖暖地被自己擁在懷裏，一擡眸又是淚眼朦胧地望着自己，仿佛他一低頭，唇瓣就會觸碰到她的眉心。

他錯開視線，微微偏過頭來躲避這種親密的距離，輕輕說道：“我們去園區裏面聊吧，外面人太多了。”

夏炎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行為很不合适，有些尴尬地松開了手，乖巧地點點頭：“好。”

沈清越拿出證件帶夏炎炎進了比賽場區，喧鬧瞬間就被隔絕在了身後，連氣氛都變得寧靜。

如果夏炎炎沒有在啜泣的話。

“哭什麽。”沈清越邊問，邊指了一條路，示意夏炎炎一起往這邊走。

夏炎炎跟上沈清越的步伐，沒有回答沈清越的問題：“胳膊痛不痛。”

沈清越摸了摸右臂肩膀，說道：“還好，一般般痛。”

“為什麽騙我？”倒是夏炎炎先反問起了沈清越。

沈清越的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還是固執地說道：“沒騙你啊，在今天比賽之前，我也不知道老毛病會又犯。”

夏炎炎想到下午的比賽，眼淚就不自覺又盈出了眼眶，聲音也有些顫抖：“可是你都沒有告訴我你有這個‘老毛病’，你打封閉針，也沒有告訴我，葉教練說你這一年，打了兩次。”

沈清越撓撓後腦勺，很想裝作無所謂，于是深呼吸一口狀若無意地說道：“哈哈，葉教練怎麽什麽都和你說啊，他都和你說什麽了我聽聽。”

夏炎炎受不了他這似笑非笑的語氣，急得停下了腳步，一把拉住了沈清越的胳膊，迫使他與自己面對面，夏炎炎凝望着他的雙眼，忍着淚意，一字一句說道：“葉教練說，你是因為想陪我去下一屆奧運，才不敢做手術的。”

沈清越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就這樣被夏炎炎說了出來，忙擺擺手說道：“我是為我自己，你就當我是個膽小鬼，不敢承受手術失敗的可能性吧，對于運動員來說，手術一定是無路可走後的選擇。”

夏炎炎不忍心再聽，閉上眼不再去看沈清越，兩顆晶瑩的眼淚滑落，但還是狠狠心，大聲說道：“沈清越，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你現在難道不就是無路可走嗎！”

兩次重要的比賽，兩次決賽，兩次傷痛收場。

沈清越忽然笑了，他确實在自欺欺人，他早就無路可走了。

夏炎炎的聲音裏帶着最後一絲祈求：“沈清越，做手術好不好。”

沈清越卻仍然固執地搖搖頭：“不好。”

“難道你打算要一直打封閉下去嗎？”夏炎炎問道。

為什麽不行。

沈清越在心底想，如果能打封閉能堅持到兩年後的奧運，也不算虧，加起來也算是參加過三屆奧運了。

見他沉默，夏炎炎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鼓起勇氣伸手扯住了沈清越的衣擺，顫抖着聲音說道：“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該和你約定去奧運，你這樣，我會自責。”

“不關你的事，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沈清越仍在嘴硬，但語氣也因為夏炎炎的親近而有些松軟起來。

夜風拂過夏炎炎的發梢，冷得她又打了一個寒噤，沈清越本能地伸手攏了攏她身上的衣服。

夏炎炎乖乖地任沈清越幫自己穿外套，最後在沈清越即将撤回去手的時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輕聲說道：“關我的事，我也受傷過，沈清越，你的痛苦我都明白。”

天邊彎彎的月亮，路燈下泛黃的光暈。

懷裏觸手可及的溫暖，她的眼淚，還有耳畔風吹樹葉的沙沙響。

你的痛苦，我都明白。

沈清越壓抑了一年多的情緒在這個夜晚轟然倒塌。

他忽地用力反手将夏炎炎扯進自己懷抱，把臉低埋進她的肩頭。

夏炎炎漸漸感覺到肩膀傳來一陣濕潤的觸感，聽到了沈清越克制的抽泣聲。

眼淚，是心靈的共振。

是沈清越終于願意剝開傷口給夏炎炎看命運對他的不公。

夏炎炎拍拍沈清越的肩膀，一下一下地安撫着他：“哭吧，只有我在你身邊呢，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

她的唇緊貼着沈清越的耳，輕聲安撫道。

“沈清越，我以前一直覺得老天爺對我特別不公平，我總是錯過各種各樣的機會，換教練、受傷，22歲了還沒打出來，大家都覺得我廢了。”

“可我不覺得我廢了，我只是覺得我的運氣不太好而已，是運氣特別特別不好，以前我其實想過我為什麽要當運動員，如果我不當運動員，我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沒辦法啊，我還是好喜歡好喜歡打羽毛球，每次打球的時候我覺得我才是我，輸贏都是我，夏炎炎這個名字後面就是要跟選手兩個字。”

“沈清越，我相信你也是。”

沈清越埋在夏炎炎肩膀上的頭輕輕點了點：“我也不舍得。”

我也不舍得我的職業生涯結束的這麽早，我也不舍得只看着你往更好的方向奔去而自己跟不上。

夏炎炎拍拍他的肩：“做手術好不好，是好是壞，我陪你一起面對。”

沈清越點點頭後又立刻搖搖頭：“我自己面對就夠了，柳教練知道會為難你的。”

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着柳教練。

夏炎炎拍拍沈清越的後腦勺，示意他擡起頭，沈清越乖乖地擡起頭後卻仍然不松開抱着夏炎炎的手。

“柳教練年紀大了，她愛我、看重我正如葉教練愛你、看重你一樣。”夏炎炎說道，“至于為難我，盡量不要讓她知道就行了嘛。”

就像今天的擁抱一樣，只有星星知道。

沈清越聞言卻沒有很開心，而是有些別扭地問道：“那為什麽早不能這樣。”

非得等他受傷了才這樣，難道在夏炎炎的心裏對他的同情都要比喜歡的感覺多了嗎。

夏炎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怎麽好意思讓你等我這個不确定的未來啊，你知道的，我的運氣一向很差。”

沈清越忽然笑了，他松開了圈在夏炎炎腰上的手，轉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或許是剛剛哭過的緣故，雖然眼角泛紅，但他的眼睛卻是亮亮的：“夏炎炎，我答應你做手術，我确實不該做自欺欺人的鴕鳥了，我也明白越早做手術越好。所以，所以現在是你在等我這個不确定的未來，但我的運氣一向不錯，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