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大皇子在外頭的敲門聲逐漸變小,最後停了。緊接着隔壁家大門爆發出更加猛烈的敲門聲,顯然是大皇子被師祖的陰風吓得不輕,一看青陽死不開門,只好跑去找自己的手下。

“獒兒啊,叫你的陰兵護送一下大皇子吧。”青陽把蘿蔔一樣埋在菜地裏,偷偷探頭看戲的鳌拜提溜出來,其實他氣大皇子也就氣那一下子,畢竟那茅草屋也是他廢了好大勁兒蓋起來的,“把他送到都城隍廟就好了。”

“送什麽送,又不會真的有鬼吃他。”趙公明滿腹怨氣地從偏殿裏一瘸一拐地出來,恨恨地說,“都是這憨貨帶衰我……”

不然他何至于在自己的正財神殿裏享受人間煙火時,被那一位硬抓來暴錘一頓?小金貴窮也不是他的錯吧,好幾次都是那位自己動的手。你看這偏殿的窗戶,難道是他趙公明打破的嗎?!

…………

都說直性子的人最難打發,大皇子前一夜才被無情地敢去都城隍廟,第二天一早,又硬着頭皮跑來纏着青陽了。

——不纏不行啊,他回去的盤纏都沒有,難道一路回京都,就靠喝西北風填飽肚子嗎?都城隍廟的人又說他們不供財神,管不了這塊。

“嗨,你說這事兒……”青陽摳頭,昨夜的小意外,讓趙公明對胤褆更加怨氣深重了,沒把那一房之諾收回,都算是趙公明大度,“還是徐徐圖之,你多對財神爺展示一下虔誠,或許還有斡旋的餘地。口袋裏沒錢沒關系,院裏有現成的香,你既然不忙着走,那這些日子就多來供供呗。”

一邊說,青陽一邊走到裝滿銀錠的香火箱邊,單臂一抱,就面不改色地将那足足兩個大漢才能擡進門的銀錠,都挎在臂彎下了。

有錢了嘛,他就可以去和那些被財神爺吸引來、卻被管家拒絕走的人才,談雇傭啦!

大皇子巴巴地跟在青陽身後,眼看着青陽當面拿他充的錢去雇人,不禁氣急:“道長真是好淡定,拿着我給的錢招工,卻不幫我辦事。”

青陽:“咋?昨夜為了保大皇子安全,我可是特地遣了陰兵陰将,一路将您護送到都城隍廟的。這也是要廢香火錢滴!”

“……”胤褆聽得忍不住一激靈。要早幾個月,有道士這麽跟他說,他早削人了,可昨晚那鬼風,真的吓人啊!跟他一塊來秦淮的,都是曾随他出生入死過的屬下,照理說陽氣夠旺吧,偏偏昨夜好幾個走到一半,都大叫說見到鬼了,擠擠泱泱滿大街到處都是。

胤褆平生不怕刀尖舔血,不怕沙場殘酷,但鬼這種東西,又不是拿刀就能劈開的!

胤褆的聲音瞬間又低回去了:“沒咋,大師招這些人,是要做什麽啊?”

“你也看到觀裏多窮了麽!我招這些人,是準備開酒樓,貼補家用的。”青陽說。

本來嘛,“貼補家用”這詞兒,應該靈活地改成貼補“觀”用的。但青陽覺得,以他們觀的情況,用原詞來形容,很準确,完全沒有修改的必要。

……唉,想想還是有點小小的辛酸。

青陽答完這句,就沒空搭理胤褆了。要想一天內跑完所有的雇傭對象,今天他的任務還蠻重的,以至于過程中還不得不用了點小法術來趕路。

一直到臨近傍晚,青陽才帶着胤褆來到大宅前,沖着假模假樣招人、其實是在擋人的管事一笑:“哎呀,不是說沒人來麽,我看這兒排隊的挺多呀!”

管事頓時尴尬,剛起身相迎,一下看見跟在青陽身後的大皇子,不禁大驚失色:“……大師!你,你怎麽和……”

“你啊。”胤褆的态度頓時變了,倨傲地看了管事一眼,“我認得,不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麽?”

既然被認出來,管事也沒有隐藏的想法了,直接站出來對胤褆不卑不亢道:“此處是太子殿下送給大師的宅邸,卻不知直郡王為何會來此處?”

“太子?給大師的宅邸?”胤褆四下裏打量着,一腳踩上廢墟的碎磚,漸漸轉過彎來,臉上浮現出想要大笑的得意之情,“巧了!我昨日才捐了觀裏一些香火錢,大師正是要用來在這裏重建酒樓的。你說妙不妙啊?二弟出地,我建樓。”

哈哈哈,在太子的土地上建樓,豈不等同于在老二頭上動土,妙,實在太妙!胤褆只覺渾身暢爽,幾乎想仰天大笑。

青陽:“?有什麽好得意的,分紅又不歸你。”

胤褆噎住:“……”

這下又輪到管事春風得意了,看青陽道長痛擊完敵軍,立馬跟上陰陽怪氣:“看來還要多謝直郡王無私幫忙,竟不取分利。”

你個當冤大頭的還耀武揚威,很值得驕傲嗎?

胤褆:“???”

胤褆大怒:“難道太子就有分紅了嗎?他有臉要嗎?!”

管事一卡:“太、太子殿下他……”他不得已咽了口苦水,“太子殿下自然也是不在乎這點小錢的……”

嗚嗚,殿下不在乎,他們這些下人卻是在乎啊!本來他還想天高皇帝遠的,借着太子的名號蹭點紅利……

青陽站在一旁,偏頭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恨不得鼓掌加油:吵得好,吵得妙,多吵吵,讓我漁翁得利……

另一頭。

春盛酒樓雅間。

被打發下去的線人匆匆跑上來:“爺,弄清楚了。”大皇子那幫子人說話,根本就沒避讓的意思,他聽了個滿耳,“按直郡王的意思,他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幫那個道士蓋酒樓,說是蓋樓的錢就是他出的。不過這個地……”

“怎麽說?”胤禟催問。

線人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這個地,說是太子殿下送給那個道士的……”

怎麽可能啊,這是不是演戲?太子殿下為什麽會和直郡王湊在一起,還一起讨好一個道士?

胤禟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确定沒有聽錯?”

線人搖搖頭,就被侍立一旁的穆景遠揮退下去了。穆景遠面帶擔憂地說:“如今朝堂上,便是直郡王與太子殿下争得最兇。兩方勢力,水火不容,怎麽會暗地裏有這樣的聯系?這道士肯定只是個幌子。主子,只怕這事不簡單,再想想之前直郡王突然将張明德與八爺的事捅到太子面前,會不會……”

會不會,是大皇子心胸狹隘,心生猜忌,打算緩下與太子的沖突,轉而對付八皇子?

穆景遠看着胤禟凝重的神色,不禁嘆息,他這個主子就是太講義氣。現在,一定是在為八皇子而憂慮吧……

胤禟喃喃:“不太妙啊……”

穆景遠沉重點頭,确實不太妙。

胤禟拍案而起:“之前我都把自己打算怎麽經營酒樓的想法,透露了不少了,他們不會搶我的主意吧?!呸!可惡的臭道士,騙子,無恥,不要臉!”

穆景遠:“……??????”

胤禟當然也不光是擔心生意的事啦,穆景遠想到的,他也想到了,索性一整衣袍,直接沖過去正面迎敵,反正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臭道士——”

青陽正樂呵呵地聽着胤褆和管事互相傷害,坐享不斷變多的漁翁之利,突然聽見一聲有些耳熟的叱罵,回頭一看,一襲極為熟悉的紅袍殷紅似火般沖來:“?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錢了,不搞合作,單幹。”

“???”胤禟懵了一下,反應過來,頓時更氣,“呸!誰要和你合作!你這騙——”

“不是合作?”青陽惑然思索了一下,了然,挂上面對金主爸爸的殷切微笑去握胤禟的手,“那一定就是想請我去捉鬼了吧!”

早在初次來私宅的時候,青陽就注意到對面的春盛酒樓了。照理來說,這樣古樸大氣,物廉價美的酒樓,該是客如雲來,但實際卻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不光是客人卻少,掌櫃小二也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平常人看不出區別,青陽眼觀陰陽,卻能看出,這春盛酒樓分明是一處陰鬼聚集地。極為奇特的是,酒樓還被一道極淡的佛光籠罩,這佛光卻不是護人的,而是庇佑裏面的鬼的。

上次胤禟請他吃飯時,青陽就趁機觀察過了,酒樓裏的鬼,多半都是豔鬼或骨女,生前多半都是些凄苦女子,也有不少餓死鬼,看打扮,活着的時候大約都是乞丐。還有那佛光,遠觀沒有問題,湊近了,卻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鬼氣……不過,既然能修出佛光,應該不會是個壞鬼吧?

胤禟:“???你他媽還想咒老子!是不是又想說你養財神爺了,告訴你,爺爺我不怕!爺爺養了一大幫子小鬼,專門吃你這種黑心腸的假道士!”

“嗯嗯。”青陽敷衍地哄胤禟,頗覺可樂地想,可不是養了一大幫子小鬼麽,不過,“早不言夢寐,午不言殺伐,晚不言鬼神。天色将暗,還是少提此事為好。”

“對對,九弟聽到沒有!”胤褆想起昨晚的經歷,一下又緊張起來,趕緊嚴肅阻止,“這位大師,是真養了財神的。”

胤禟氣得直翻白眼:“大哥,上次被假道士坑還不夠嗎?你那新王府最後不還是塌了!”

胤褆自信滿滿,昂首挺胸:“這次不會塌了。”

胤禟:“……”

大哥這個人,優點蠻多,缺點也不少。最致命就是人太憨。

胤禟恨鐵不成鋼,轉頭連帶着管家也一道罵起來,那意思俨然就是太子不安好心,道士和管家聯合行騙。胤褆就很義憤填膺地說,九弟你不要胡講呀,大師這次明明是跟他一條戰線的。管家聞言也跳腳了,太子殿下留他在此就是為了拉攏大師的,哪能讓大皇子搶去了,遂加入争吵。

方才聽兩人吵架還樂在其中的青陽,兩眼發直地緩緩從三人的口角圈中撤出來。

天哪,怎麽走哪哪都吵,在家聽宅鬥難道還不夠嗎?出來做個生意,為什麽又陷入了可怕的三角圈……這世界,難道就沒有一處淨土了嗎?

青陽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憔悴地說:“你們……你們皇子,是有規矩,說不得随意離京的吧?”

胤禟本還想冷嘲熱諷一番,趁機治青陽一個刺探之罪,胤褆已經無所謂地都倒出來了:“之前地震,毀去我府中所有財物,皇阿瑪派我來秦淮整頓吏治……”順便有分寸的稍微撈點回去,算是半明示的肥差了,“九弟是被派來監督秦淮河運,最近有一批貢品,是要護送上京的,九弟負責在此做個接應。”

胤褆稱得上憨厚地笑着搓搓手:“所以我們都能在秦淮呆蠻久的。”

青陽:“…………”

窒息!!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送完錢就走不好嗎??

“哼!那臭道士,氣死我了。”胤禟一屁股在繡凳上坐下,罵道,“大哥也是傻,還巴巴地附和他,說什麽有鬼。爺爺我是那種怕鬼的人嗎?要真有鬼,有本事,來啊!”

“哎……”

胤禟:“真是好笑,怎麽可能有……”

“……”胤禟身體一僵,“我,剛剛什麽聲音?哪……哪個丫鬟這麽不懂事。”

“不是丫鬟呀……”那女子的聲音漸漸地近了,柔柔的,空靈輕婉,“是你……叫我來的呀……”

“穆……穆景遠!”胤禟一下彈起來了,繡凳都被他撞翻,“你,你是不是也聽到了?”

“#¥@$#$@!”葡萄牙籍的傳教士已經本能地爆發出一段母語,漢話都一時忘了,拼命用母語背起聖經,光能記起一句,“阿門!!!”

胤禟:“啊對對門!門呢,快走我們出去!”

慌亂大叫間,房中的燭火嗤得一聲滅了,森涼的月光藍蔭蔭的灑滿房間。

穆景遠一邊狂背着聖經,一邊抓住胤禟,想要沖出房間,然而房門不知什麽時候被人鎖上了,外面的仆從、侍衛也不聞其聲,仿佛這兒只剩下他們兩人,就連呼救聲都引不起任何反響。

“說漢話啊!說漢話!”胤禟狂拍穆景遠,在他耳邊暴吼,“你他媽說番邦話他們聽得懂嗎?!”

穆景遠也是被逼得一下通了竅了,流利的漢語版聖經順暢背出,然而,門不僅沒有被耶稣庇佑着撞開,兩人耳畔還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絮語聲。

很快的,那絮語聲又逐漸多了起來,不光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還有小孩的童聲。

投映着月色的窗邊,逐漸凝實出一道女子的虛影,身着寬松的僧衣,即便已成陰鬼,也遮掩不住她面容之嬌美。

什麽叫做沉魚落雁,什麽叫做閉月羞花,胤禟幾乎都能想象出,這女子若是還活着時,該是何等絕色,你看這明眸皓齒,這冰肌玉骨,正所謂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胤禟:“媽的這是個尼姑啊!!你他媽別背了!!”

穆景遠嘎地一聲閉嘴。

那尼姑像是被逗樂了一般,淺淺笑了一下,眼神似是仁慈,似是含幽帶怨,蔥玉指尖佛珠垂落,散發着淡淡金光:“是呀,我是個尼姑呢……”她幽怨地說,“我本該早早下那地府去的,誰料世事弄人……”

胤禟:“你已經不是人了吧?”

尼姑:“……弄鬼。”被打斷了一下,尼姑的心情好像更不好了,一下從窗臺飄起來,猛地湊到胤禟面前,“而且我在此處也有執念,當初我離開秦淮時,在這秦淮水中,砸了十八箱珠寶,如今卻是寶珠蒙塵……”

胤禟努力揣摩了一下:“那……那我幫你撈啊?”

尼姑嬌嗔地笑了一下:“撈了又有什麽用呢,我已經是個死人了。但是啊……我卻很喜歡看人,和我一樣,拿珠寶去沉那秦淮河呢……”

“……”姑奶奶你這個想法挺別致啊,胤禟也就是卡殼了一下,趕緊抱起房內的花瓶擺件,“扔扔扔,我現在就扔!”

也不知道那尼姑鬼施了什麽法,春盛酒樓分明離秦淮河隔着一條街,可胤禟往窗外一看,瞧見的卻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水。

他忍着心痛,将房內但凡值錢的玩意兒都噗通噗通扔進河裏,轉回身,剛想說是不是可以放過他們了,就見幾個餓死鬼,拖着幾乎到地的血盆大口,緩緩爬來:“要……我們要……銀子……銀子……可以……換吃的……”

“銀銀銀子,銀子,給你們,都給你們!”胤禟哆嗦着手解下錢袋,扔到餓死鬼面前。

餓死鬼們幽幽看向穆景遠:“銀子……”

穆景遠:“……”

阿門,說寧願把銀子扔秦淮河,送橋下乞丐的明明是主子,我何其無辜。

正心痛萬分地解着錢袋間,穆景遠突然想起東方一個神奇的說法,似乎童子尿,或者純陽之血,最能破陰煞。

阿門,還好他一心侍奉耶稣,未曾洩過元陽。穆景遠一狠心,擡手一咬中指,幾乎咬下指腹一塊肉來,将血用力往窗框一抹,拽住胤禟,兩人猛地摔身而出。

“——快快,都城隍廟!”胤禟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喜大過于驚,推着穆景遠,“別回頭別回頭,上馬快走!”

純陽之血确實有效,但也不過就是破個窗戶而已,後方的陰鬼們似乎被獵物逃走而引怒,兇神惡煞地追了過來。兩人一路疾馳,幸好胤禟識得路,而都城隍廟的大門也敞開着,裏頭經聲不斷,似乎正做着道場。

“鬼,有鬼啊!”胤禟管不了那麽多了,跌撞着沖進廟裏,推開阻攔的道士,“有鬼在追——大哥???”

正聆聽道士們念經,試圖增強獨自睡覺的勇氣的胤褆:“……”

胤褆僵住了,滿腦子都是:完了,我身無分文,只得借住都城隍廟的事,竟被老九發現了,我還有什麽臉茍活于世!

胤禟則:“大哥你也見到鬼了嗎?!”胤禟驚喜不已,“那你在這兒,都城隍廟果真有能耐!”

張雙迎無奈地從一旁疾步走來,壓低聲音道:“二位,可否小聲一點?我們正辦道場,助被陰鬼勾魂離體的生魂歸體。正是關鍵時候,稍有差池怕是會壞事,現在确實沒法接待你們,而且外面這鬼……”張雙迎皺眉看了下廟門外,居高臨下睥睨他們的尼姑鬼,“身上這佛寶着實厲害。幸好本地就有一位道友,有大能耐,可幫二位。我派弟子以縮地成寸之術護送二位轉完青福觀——”

張雙迎說的“二位”,指的是胤禟和穆景遠,然而一旁的胤褆聞言,卻一下站了起來:“青福觀?那我也去!九弟啊,放心,大哥保護你!”

張雙迎:“……………………”

真的嗎,那今晚因為害怕睡不着,非要蹭道場的人是誰?

張雙迎也不想多耽擱,免生事端,直接叫高師兄來幫忙護送。

于是,半盞茶後。

胤禟急拍青福觀大門,好不容易等到大門一開,就和之前那臭道士對上視線:“……”

胤禟面無表情地關門:“走錯了對不起。”

然而胤褆已經泥鳅一樣地鑽着門縫進去了:“大師救命!外頭有鬼!”

胤禟又氣又急,幾乎吐血:“你看他有那本——”

“小道士……縮地成寸之術……倒是練得不錯……”

尼姑鬼!胤禟瞳孔一縮,瞬間把剛剛的話吃了,和穆景遠一塊強行擠進道觀狹窄的小門:“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唔唔唔!!”

一時間,青福觀裏的溫度都要比外頭更冷了。正埋頭啃着香火的衆鬼神齊刷刷擡頭,投來幽涼的目光。

青陽又開始感覺後頸皮發涼了,不禁叫苦不疊,使勁捂住胤禟的嘴:“你這人,怎麽心眼這般小!不就是買賣不成,為何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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