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教師食堂。

漆望端着餐盤，跟着季時嶼找了張位于角落裏桌子坐下。

“你怎麽會想請我吃飯？”

季時嶼坐在漆望左手邊，兩個人之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

大衣寬大，漆望不敢随意疊，怕給大衣弄出折痕，只能這裏拉拉、那裏扯扯，避免大衣碰到桌面。

季時嶼看漆望，“請你吃幾塊錢的飯菜？”

“幾塊錢不是錢？”漆望反問。

季時嶼挑眉不語，慢條斯理吃着餐盤裏的菜。

兩個人都長得不錯，就算坐在角落裏，偶爾有老師學生經過，走過了還會下意識扭頭來看。

漆望已經吃飽了，在等季時嶼，見食堂裏人越來越多，渾身不自在，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發現。

眼前突然出現一只手，手裏拿着一包白色的紙，正常大小的紙在他手裏，顯得格外的小巧，

漆望順着紙巾往上看，和季時嶼掩藏在鏡片後的目光對上，見他沒動作，季時嶼疑惑看他，

漆望垂眼，抽了一張紙，擦了擦嘴，季時嶼又适時遞來一顆淺綠色包裝的清新口腔的糖。

漆望擡眼看季時嶼，他也在吃糖，右臉頰微微鼓起，那點弧度融化了他的冷肅，讓他看起來有些可愛。

“條件有限，吃顆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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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望沒覺得條件有限，反倒覺得這個人像是叮當貓。

将餐盤放好，兩人走出食堂。

雪已經沒有剛才大了，稀稀落落的。

周念慈這幾天沒時間，和漆望約了下次再見。

季時嶼要回辦公室，漆望要回家。

兩人在食堂門口岔路口分開，一人直行，一人拐彎。

雖然兩人吃了一頓飯，但也僅僅從陌生人的關系上拉近了點距離，還是說不上什麽話。

不知道是吃飽了，還是身體暖和了，漆望一路走着，心情竟然不錯，在心底哼起歌，

等等……暖和，

漆望低頭一看，身上還裹着季時嶼衣服。

漆望往回看了看，他已經走出校門，距離季時嶼的辦公室十萬八千裏。

洗幹淨再還給他吧。

漆望摸了摸衣服，大衣很貴，也不知道能不能洗。

回到金水灣，漆望把大衣換下挂起來，大衣是雙面羊絨的，漆望極少穿這種材質的衣服，生怕給季時嶼弄髒弄壞了。

大衣穿在季時嶼身上，顯得他挺拔矜貴，但是穿在漆望身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下午沒什麽事，漆望找了部電影放着，搜索北城戲劇學院官網，按照學院檢索找到師資介紹，往下拉，季時嶼的名字猝不及防出現眼前。

漆望心髒先是一縮，整個人停頓片刻，猶豫片刻，拇指懸在那三個字上，點下去，網頁跳轉，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季時嶼端端正正的兩寸白底照片。

照片上他沒戴眼鏡，面部輪廓更加流暢立體，濃眉單眼皮，眼睛沒那麽大，放在整張臉上卻恰到好處，鼻子高挺，嘴唇微抿，照片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

往下滑是關于他的介紹，

北城戲劇學院戲劇文學專業特聘副教授，耶魯戲劇學院MFA畢業，研究領域為戲劇創作,

主要作品《自毀之路》《Eulogize（歌頌）》《無禮之徒》《Allocate（分配）》《他是她》等等。

其中《自毀之路》獲得第73屆托尼獎最佳戲劇獎提名，《分配》去年獲得普利策戲劇獎，《他是她》獲得77屆托尼獎最佳戲劇女主角，《歌頌》獲耶魯大學戲劇學院最佳劇本創作獎，《無禮之徒》改編成電影，明年三月上映。

介紹只囊括了季時嶼部分作品和成就，但這已經讓許多人望塵莫及，更不要說後面綴着的一系列論文，這些論文在學術界影響力不比他的作品在美國的影響小。

他适合搞創作和走學術這條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來了北城戲劇學院當老師。

北城戲劇學院戲劇創作專業一直飽受诟病，去年出的劇本觸碰底線，不僅被封，還被罵上熱搜，後面學校辭退戲劇文學系好幾個老師，這個專業停止招生一年，下次招生是明年高考。

漆望猜測學校請他回來，可能是為了明年招生的事。

學校官網主網頁上還有歡迎他加入北城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戲劇創作專業的文章，漆望拇指一滑，一頁文章讀了十分鐘。

季時嶼一直很優秀，不管任何時候。

高中時他就喜歡任何與戲劇相關的東西，桌上的書不是什麽作文大全，也不是什麽詩詞背誦，而是莎士比亞全集，契诃夫作品集，曹禺戲劇集等。

有時候為了看一場戲，他還翹課出去。

他成績好，老師對他的某些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漆望知道季時嶼逃課，但不知道他逃課是為了出去看戲，還是某次他又逃課出去看音樂劇，被學部老師撞到，同行的還有幾個老師，包庇不了。

季時嶼被罰寫檢讨，在周一升旗儀式的時候念。

“我不該在這麽緊張的時刻逃課出去看音樂劇，各位同學要引我為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話筒裏的聲音嚴肅正經，但漆望覺得最後兩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帶着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但又像是他聽錯了。

如今他寫了這麽多優秀的作品，也算實現自己夢想。

兩個半小時的電影結束，英文歌曲緩緩流淌，

“嗡嗡嗡——”

電話震動，漆望接起。

“喂，楊姐。”

楊苗爽快直接的聲音傳來，“今年跨年晚會你想去嗎？”

“我還能去嗎？”

漆望摳着地毯，反問。

“怎麽不能去，你又沒幹什麽違法犯紀的事。邀請已經發來了，要是你想去我們就接下。”

“不想去。”

不出楊苗所料，漆望拒絕了。

“今天你去北城戲劇學院被拍了，我看沒什麽問題，就沒公關。”

漆望拿起另一個手機，打開微博，

文娛熱搜榜第三

#漆望現身北城戲劇學院#

漆望點開，是他在北城戲劇學院的幾張照片和一小段視頻，沒拍到季時嶼。

“嗯，我看了，不用在意。”

“行，要讓小衛去照顧你嗎？”

楊苗一次性将問題都問完，漆望休假的時候不喜歡公司的人聯系他，難得聯系一次，把事情都解決，之後就不打擾他。

“不用。”

衛森是漆望的生活助理，以前漆望休假時，小衛會陪着他，但是這次他不想讓人來打擾自己。

“周念慈中午時候和我聯系，說她被學校外派學習，估計沒時間指導你，建議我重新給你聯系老師。”楊苗說到這語氣也不太好，“有事就早說，錢給了，時間約了，讓你去了，面沒見着，現在沒時間了，我不信這外派還是今天才突然決定的。”

漆望睜着眼睛看窗外天色變黑，雪穿過玻璃外的光，飄飄呼呼落下。

“無所謂，重新找就是了。”

進圈八年，漆望什麽沒遇到過，榮光有過，泥潭踩過，早就練就一顆波瀾不驚的心了。

“那我再打聽打聽，給你重新找個老師。”

楊苗叮囑幾句，她還有事就先挂了。

現在十二月中旬，要是往年，漆望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哪個城市忙得腳不沾地，大年三十都不一定能歇下，而今年就這樣閑下來了。

季時嶼重新回辦公室，周念慈已經回來了，正在辦公室裏喝茶，旁邊站着個戴着黑色口罩的女生。

看身形和眉眼，就知道女生容貌不俗，季時嶼打了聲招呼，就坐下繼續改劇本。

他無意偷聽，只不過辦公室過于安靜，對面兩人聊天的聲音又不小，他被迫聽了幾句。

周念慈誇獎女生有天賦，只要好好訓練，一定能拿下某某角色，還說她為了女生，特意推了其他工作，

女生則乖巧道謝，說麻煩周老師了，她家長晚上想邀請周老師吃飯，感謝周老師幫忙。

女生不是本校的，經人推薦找到周念慈，想拿下某個話劇角色，但本身沒接觸過這方面，所以找老師補補課。

漆望聽了幾句，腦子裏浮現中午低頭站在他面前青年，雖然穿得酷酷的，但是季時嶼莫名覺得他渾身上下充滿可憐兮兮的氣質。

漂亮的眼睛似乎在說，“這世界沒什麽好留戀的，随便活活算了。”

氣質引人憐惜就算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寒冬時節，穿得那麽少出來，凍得牙齒都在打顫也不吭一聲。

哆哆嗦嗦的，像只小兔子似的。

傍晚雪停了，漆望給自己點了個外賣。

外賣快到時，外賣員給他發消息，車子打滑側翻了，人沒事，但是外賣不能吃了。

外賣員一直在道歉，說加他微信，給他賠償，漆望沒要，讓他注意安全。

漆望覺得自己不餓，但是肚子一直咕咕咕叫，不想再聽到這種逼自己進食的聲音，他起身換上衣服，準備下樓随便買點什麽吃。

小區門口有家便利店，或許可以買桶泡面，他已經幾年沒吃泡面了，速凍餃子也行，冬天适合吃餃子。

漆望漫無目的地想着，電梯叮一聲，門往兩邊打開。

黑色的身影和金色的光芒一起映入眼眸，漆望眯了眯眼，看清電梯裏的人。

季時嶼和一位五官精致略顯稚氣的女Alpha并排站一起，兩人手裏提着菜,女Alpha挨近季時嶼，季時嶼微微側頭。

是上次遇見那個女Alpha，洗去濃豔的妝，她看着才十七八歲。

餘光瞥見他，女Alpha站直朝他笑了笑，頓時那張臉更加生動漂亮。

“要出去？”

季時嶼出電梯，女Alpha跟在他身後出來。

“嗯。”

漆望目光不着痕跡掃過女Alpha的手指，有戒指，但是和季時嶼不是同一款，她手指上的戒指更加張揚奢華，是一種裝飾作用。

漆望打量季時竹，季時竹也在打量他，之前她就覺得這個Omega有些眼熟，現在終于想起這是誰了？

漆望，一個唱歌很好聽的歌手，季時竹以前追過一段時間，歌好不好聽是一回事，主要是追顏值。

只是後來她喜歡上其他明星，爬牆了，也就許久沒聽到這人消息，沒想到季時嶼鄰居竟然是他。

“咕咕咕——”

三人站在電梯口，漆望肚子又開始咕咕咕叫。

漆望強笑一下，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什麽時候末世，世界毀滅吧。

“沒吃飯？”季時嶼又問。

“嗯，正要下去吃。”

漆望自暴自棄，他不僅在季時嶼面前丢臉，竟然還把臉丢到季時嶼朋友面前。

也不知道兩人是什麽關系？

現在這個社會，性取向不再局限于傳統，AA、AB、AO、BO、BA、OO、BB等各種各樣家庭情侶模式層出不窮，只要幸福，就算和塊石頭結婚都沒人管。

“我們剛好要吃飯，一起吧。”

季時嶼還沒說話，季時竹就搶先邀請了，目光落在漆望臉上，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季時嶼瞥了眼妹妹，沒說話。

“我……”

漆望張嘴想拒絕，季時竹卻不給他機會，笑嘻嘻挽上他的胳膊，“別客氣了，外面在下雨，冷得要死，反正季時嶼會做飯，我們就等着吃好了，走吧走吧。”

漆望長得太好看了，季時竹是個顏控，看到這麽好看的人，根本忍不住。

進屋給他找拖鞋，帶他坐到沙發上，問他要喝什麽，吃什麽，看什麽。

漆望坐在沙發，看着在開放式廚房忙碌的人，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