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正文完結

正文完結

傍晚五點，金色夕陽從三個方向照進餐廳，将餐廳白色的桌布暈染成金紅色，玻璃制品也變得金燦燦的。

而讓季時嶼震驚的是窗外金燦燦的一眼看不到頭的向日葵，向日葵開得盛大而燦爛，微微仰着頭，随着晚風搖曳。

此時此刻，他們坐在花海上吃飯。

“今年花确實開得比往年盛大。”

漆望側着頭看下面的向日葵，整個人都是金色的。

季時嶼安靜看着他，漆望轉過頭和他對視，眼神很柔和，浮起往事的漣漪。

“北城八中每一屆高三都開學很早，我們那一屆具體是幾號開學的我忘記了，不過我第一次認識你那天和今天一樣，晚霞漫天，肉眼所見都是橙紅色的。”

“我從特優班門口走過，你剛好走上講臺，長得好看，身披聖光，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之後很多次從特優班門口走過，都下意識朝教室裏你的位置看去，夏天結束的時候，正好意識到喜歡上了你。”

漆望在回答前幾天季時嶼問的問題。

什麽時候認識他？什麽時候喜歡上他？

這麽多年過去了，要讓漆望細細描述喜歡上季時嶼的全過程，他真的不記得了，只記得怦然心動那一刻，是夏天結束，秋天開始的時候。

“你的喜好不用費勁打聽，随便問一個人都知道。”

“最喜歡的花，最喜歡的電影，喜歡的歌手和劇作家，你并不吝啬将自己的喜好告訴任何人，坦誠的不給任何人機會。”

漆望沒忍住笑了一下，季時嶼卻聽得很認真，餘光裏，向日葵的花瓣像金子似的閃爍着刺目的光芒。

“大一上學期，我用賺到的錢飛了一趟舊金山，找對了學校，可惜時間錯了，回來後又賺了錢，承包了這片土地，十年，還有兩年到期。”

Advertisement

服務員端上菜品，餐廳所用的食材都是附近農場生産的，食材新鮮，随便做做都好吃，季時嶼舉着筷子，卻無從下手，心髒像是泡在提純的檸檬水裏，酸澀從心肝脾胃湧上喉嚨，季時嶼深深提了口氣，捏着筷子的手猛然攥緊。

漆望說得平靜，季時嶼卻紅了眼眶，“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虔誠祈求，給我一個回到過去的機會。”

“我覺得相遇時間剛剛，要是回到過去，你一定不會喜歡高中時候的我。”漆望搖頭。

漆望看得開，他不覺得自己這些年得不到回應的喜歡是苦澀的，他只是有些遺憾，遺憾自己高中時太過于普通，連和季時嶼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他又慶幸，因為季時嶼，他才走出那段自我懷疑的充滿陰霾的時光，蛻變成八年後和季時嶼重逢時相對坦然的漆望。

“不會，”季時嶼篤定看漆望，語氣認真，“我覺得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等我足夠了解你，一定會喜歡上你……”季時停頓一下，又說，“唔，還有可能我對你一見鐘情，然後把你帶回家養起來，我高中零花錢很多，壓歲錢也存起來了，養你綽綽有餘，不行的話，找陸女士，相信她一定會很願意多一個兒子的。”

季時嶼眼眶還紅紅的，對另一條時間線的暢想卻美好夢幻。

只是幻想越美好，他就恨不得國家馬上研究出時空穿梭機，就算時空穿梭機還在實驗，他也願意當第一個實驗體，毅然決然踏進去，然後按下高三按鈕，回到漆望認識他那一刻。

漆望笑了下，沒說話，季時嶼看他，瞬間下定某種決心。

“向日葵很漂亮，金燦燦的，就像你對我的那顆心，堅定、美好、真誠、熱烈，漆望，我自愧弗如。”季時嶼看外面大片的向日葵，神情有種幾乎冷酷的自嘲，“在我們說開的一段時間內，其實我在逃避許多東西，高三的你，我出國後的你，還有因為我，你身體才變得不好，失去了當父親的資格。”

“我喜歡你，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你的喜歡和付出讓我惶恐，每當我們關系推進一步，我都要問自己一遍，季時嶼，你準備好了嗎，你準備好接收一顆赤誠得如太陽般滾燙的心了嗎？”

金色夕陽快速移動，地面一點一點被陰影籠罩。

漆望愣愣望着季時嶼，他眼裏一直很耀眼的人此時眉宇間頹敗，還有自我懷疑和厭棄，

這不是漆望想看到的。

他只是想讓季時嶼看看向日葵，這是他喜歡的花。

“我不是這意思，我從沒覺得……”

漆望慌亂解釋，但被季時嶼注視的目光打斷，那目光傳達出漆望心慌的東西，他忍不住斂聲屏氣。

季時嶼視線完完全全落在漆望身上，繼續說，“季時嶼不确定，因為他覺得自己做得沒有漆望好，他的付出沒有漆望多，所以他不敢坦誠說自己喜歡漆望，只敢說追求。”

季時嶼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心剖開、赤裸裸血淋淋展示在漆望面前。

“沒有，愛情不該比較，談戀愛不是拿着尺子比，沒有愛得多與少的道理。”

漆望搖頭，他眼眶裏裝滿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季時嶼起身給他擦掉，下一秒眼淚又繼續流，一顆一顆的，像珍珠。

“在一次次的質問後，季時嶼确定，他準備好了，他想要告白，他想和每次看到他眼睛都亮亮的漆望在一起。”

“但是語言那麽貧瘠，怎麽才能表達他的心意？追漆望九年嗎？那漆望肯定不願意再喜歡他，所以他想，那就九個月吧，如果時間不夠長，那就用餘生來補。”

“他找了策劃，訂了鮮花，選了好幾個場地，想在九月給漆望一個驚喜，九月不行的話，那就十二月，剛好相遇一周年。”

漆望神情愣住，眼淚朦胧看季時嶼，季時嶼似乎不是要和他分手，而是在告白。

“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玫瑰還在保加利亞土地裏，策劃還在出方案，場地還沒有挑選好。”季時嶼深深呼出一口氣，看漆望的眸光柔和認真，“現在表白一點都不浪漫，但他還是想問你，你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窗外風吹過，向日葵簌簌簌搖晃，夕陽從桌上溜走，藍色和橙色的油畫棒在天空随意塗抹，你一筆我一筆，互相融合渲染，将天空這塊畫布塗抹得更加深邃寧靜。

在季時嶼說完話到漆望撲進他懷裏的間隔裏，季時嶼覺得時間仿佛放慢了幾百倍，他心怦怦怦跳，想将漆望摟緊懷裏的渴望達到了頂峰，但是他克制住，他在等漆望行動。

“我同意，我一直都同意，我還以為你要和我分手，吓死我了。”

漆望坐在季時嶼腿上，頭枕在他脖頸處，嗚嗚嗚的說，季時嶼撫摸他的背，臉上滿是認真，

“怎麽可能分手，我們不會分手，你也不許說分手，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季時嶼抱着漆望，目光看向遠方的向日葵，除了漆望，不會再有人喜歡他九年，也不會再有人為他種十年向日葵。

人生精彩不過幾個瞬間，而漆望在他人生裏劃下濃墨重彩一筆，比他寫的劇本獲得托尼獎提名還要深刻。

漆望摟着季時嶼，心髒快速跳動。

季時嶼将自己內心完全剖析給漆望看，是漆望沒料到的，向日葵花季就幾天，過了這個時段就沒那麽好看，所以漆望選擇在這一天帶他來看，并上線《第八年冬》。

漆望承認自己确實是有點小心機，他想給季時嶼留下難忘的記憶，想将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表達出來，想告訴他自己的愛一點都不敷衍。

但是漆望完全沒想到季時嶼會表白，而且是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第三者視角來闡述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這比站在任何精心布置的場地上表白更讓他神魂颠倒。

感受到兩顆心髒的共鳴，漆望突然很感謝十年前駐留在那扇窗前的自己，甚至感謝漆家夫婦。

感謝所有促成他和季時嶼相識又相遇的人和物。

還感謝今天的風和陽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