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從皇宮回到侯府花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虞翎曾說過想給謝沉珣看她自己身子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她也做了。

看一顆紅痣花功夫不多,她的衣衫系帶亦不難系, 只挽發時花些功夫,但也在回到侯府之前挽好了。

漆紅大門周圍守着侍衛, 寬敞門檐下有丫鬟早早出來接人, 虞翎細指輕輕扶自己發上金釵, 攏新系上的衣襟, 扶車沿走出馬車, 被底下丫鬟攙扶着。

今日天寒,她身子大抵是受了涼, 踩住腳凳時有些站不穩,踉跄一步差點摔一跤時,又被男人從後拉住手臂。

虞翎長發輕垂在柔軟腰間,她回頭,看到謝沉珣淡漠的神情。

剛才馬車上有過一場小小荒唐, 但對他似乎沒有什麽影響, 他沉穩冷靜的眸色一如往常,除那件整淨的官袍起了些褶皺外,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

她眉眼輕彎起, 道句謝姐夫。

謝沉珣看向她溫軟唇角,只轉開視線看向丫鬟, 開口道:“給你家姑娘請大夫看看。”

丫鬟應是。

旁邊馬蹄踏着地發出聲響,侯府事情繁雜, 謝沉珣才松開手掌讓虞翎回去, 馮管家就從府裏小跑來尋謝沉珣, 匆匆道:“侯爺, 外頭有事說要知會一聲。”

馮管家不直說,就是別人不該知道的事,虞翎識趣,朝謝沉珣微微福身說:“姐夫,那我先回去了。”

他颔首,虞翎溫溫跟他笑了一下,細手輕攏起衣襟,蓮步姍姍先行離開。

女人的敏感讓她察覺到男人停在她身後的視線,她只看着前路,狐裘遮住窈窕身姿。

角門打開,侍衛守在兩側,虞翎聽丫鬟說院裏給她熬了姜湯,心裏想事,她細白手指仍在攏住衣襟,随意點着頭。

她輕步走進游廊,在丫鬟忍不住問出一聲姑娘怎麽了後,才回神,緩緩搖頭道:“我沒什麽,教禮的嬷嬷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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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沉珣給虞翎派來過一個教禮嬷嬷,會在今日後搬進侯府。

丫鬟跟在她身後,搖頭道:“還沒有,說明早上搬過來,屋子已經收拾出來。”

虞翎溫涼手背輕貼住臉頰,涼意讓她腦子清醒許多,她點了頭,明白只要謝沉珣不想讓她自己發現男女之間到底有什麽事,那他就不會再讓那個教禮嬷嬷出現在她身邊。

以他的性子,自始至終都沒問出過一句四皇子為什麽握她的手,就已經證明他知道他們剛剛做過的事,遠比一個單純握手要嚴重得多。

她是他的妻妹,還是準四皇子妃,卻碰了他的男子禁物,他甚至沒拒絕。

寒風蕭瑟纏枯枝,侯府不比外邊熱鬧,虞翎繞過兩道長廊,剛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院內有小丫鬟在掃地,有一個種三角梅的花盆被摔碎了,泥土灑一地。

虞翎輕揉額頭,不用問就猜到是誰做的。

厚重門簾被丫鬟掀開,虞翎提着裙裾跨過門檻,輕拂開房內珠簾,陸嬷嬷正抱着罪魁禍首,坐在羅漢床上修指甲,小幾上的幹淨帕子沾土色。

紅木圓桌上有冒熱氣的姜湯,擺了新出籠的糕點,顯然是知道虞翎要回來了特地備的,沒想到雪貂中途又闖出禍。

“我就猜是它做的,”虞翎笑了笑,她纖白手指輕解開狐裘系帶,交給丫鬟,又吩咐道,“我喝碗暖身湯就行了,今天元宵,不用聽姐夫的請大夫。”

屋外光亮透進雕花窗牖,她眉目平和,面色雖有淡淡病氣,但倒不算差,看着更像寒風吹到了,丫鬟微有遲疑,只應聲下來。

白絨絨的雪貂見到虞翎就吱吱叫,陸嬷嬷奈何不了,把剪子放到小幾上,嘆氣說:“這小東西有靈性,就想姑娘抱着。”

屋內有兩三個丫鬟,虞翎手扶膝角月白裙擺,輕坐到四足圓凳上,雪青衣衫倒是和出門前一樣合身整淨,她纖細手指提過青瓷壺,嘆道:“姐姐平時不愛養小東西,若非它通人性,也不一定養着它。”

主子在說話,丫鬟也是識相的,一個個沒多留,陸陸續續退出去,陸嬷嬷見虞翎無緣無故倒茶水漱口,奇怪問:“姑娘吃什麽了?”

虞翎手一頓,慢慢把茶杯放到圓桌上,她手指輕捏絹帕,擦了擦嘴角,輕道:“嬷嬷又不是不懂宮裏那些東西,我是沒吃什麽。”

陸嬷嬷是從宮裏派去給虞翎的,知道宮裏是什麽做派,也明白了,道:“姑娘要是餓了,就先吃些糕點墊墊肚子,把那碗熱姜湯也喝了,宮裏的東西求精致,分量小,難吃飽,晚上又是侯府一起聚聚,要自己開竈頭先吃了也不好。”

虞翎手輕放在纖細腿上,微搖頭道:“我今日便不去了,若有人來請,說我犯了頭疼病。”

謝沉珣那性子,不知什麽時候又會避着她,想必他今天晚上也不會想在弟弟妹妹面前見到她。

……

侯府只剩下三兄妹,謝沉珣官場手段玩得厲害,不貪功,人脈多,大多數時候對自己要求甚為嚴厲,但對底下兩個弟弟妹妹,也說不上差。

正如虞翎所想,他是不茍言笑的性子,很多事問他不一定得到答案。

即使她今天在馬車上說他和她姐姐要是有孩子就好了,他也只是沉默片刻,開口和她說的,是哄她開心的只言片語。

謝沉珣說她姐姐這輩子所望,是她平安無病,喜樂一生。

虞翎知道,她姐姐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裏,只寫了三件事,告訴她自己命不久矣,為她祈願日後平安喜樂,以及讓她聽謝沉珣的話。

冷月輕懸高空,清冷月光透進屋子,照在插梅花的細口五彩花觚上,燭臺只留一盞起夜燈,今天是元宵夜,沒安排守夜的丫鬟,陸嬷嬷候在外側休息,等虞翎有事叫人。

青帳垂在床榻周圍,隐隐約約透出床上抱膝而坐的纖細身影,虞翎光滑額頭輕靠在膝蓋,雙手環着腿,在幽深寒夜裏慢慢梳理着事。

照理而言她姐姐有了身孕,還不是謝沉珣的,即便心态再平和的男子,也總該有幾分遷怨,成為侯府不能提的禁忌是為正常。

但他為什麽會如此寬待于她?甚至在她問起她姐姐,他都是在哄着她?難道她姐姐的那個孩子,真跟謝府中人有什麽關系?

屋裏的銅爐炭火燒得熱,用的是昂貴銀骨炭,能燒一夜,溫暖如春回大地,旁人不常用認不出,但虞翎在山上不曾被虧待,對這些東西再了解不過。

她只是侯府的客人,享的卻是主子待遇,甚至有時候因為謝沉珣的偏愛,她能得到東西比府裏二公子和四姑娘更多。

虞翎慢慢思索着,知道與她姐姐和那個腹中孩子的爹脫不了幹系。

侯府其他宗族子弟離得遠,遠在保定,府中男丁亦不多,除謝沉珣外就還有一個謝二,但她姐姐走的那一年他才十二歲,再往前推也才不過十歲出頭,做不了什麽。

倘若再想找出一個有地位的主子,最多也就還有一個先平陽侯。

但以她姐姐的出身能和侯府嫡長子定下親事多年未被退親,都是因為先平陽侯認當年虞父救命之恩,認她姐姐這個兒媳婦,如果沒有他在,虞翎姐姐或許還不一定能成為侯府兒媳,他亦沒必要做些什麽。

凄清寒風刺骨冷,虞翎身子偏涼,在這種天常凍手凍腳,往常她姐姐要是在,都會來陪她睡,如今被子裏只放兩個湯婆子。

她手指輕按住胸口,慢慢呼出一口氣,準備明天去問問謝二,就聽見外邊有細微交談聲。

陸嬷嬷壓着聲音裏的懼意,鎮靜說:“禀侯爺,姑娘藥喝過了,剛睡下。”

虞翎輕擡眸,是謝沉珣來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她屋子,但是他第一次來她屋子主動尋她,她細白手指輕拂開青帳,看向外邊微微晃動的燭燈,還不想在現在就被謝沉珣發現什麽,開口道:“我醒了,請姐夫進來。”

陸嬷嬷連忙喚一聲姑娘,還想說些什麽,被謝沉珣掃過一眼後,又突然被吓得沒了聲。

謝沉珣曾說過陸嬷嬷女兒一家要進京,這或許不算是什麽大威脅。但以他在京師的地位,想要對一戶普通人家做些什麽手腳,甚至都不用自己吩咐。

皇貴妃能把她派來給虞翎,對她的信任自然不少,要不是當今聖上早已知情,她也不會敢兩邊消息都傳。

虞翎輕道:“姐夫,你不來嗎?”

她的話音剛落下沒一會兒,珠簾便被男人修長手指慢慢拂開,謝沉珣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瓶藥,高大身形在夜裏有種淡淡的不怒自威。

虞翎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來,只坐在被子裏,掀着青帳擡頭問:“我今日頭有些疼,便沒想去府裏的元宵宴,你來找我有事嗎?”

他握住她柔細的小手,察覺到涼意,問:“怎麽不睡?”

虞翎愣了愣,順着他的大手,輕拉他坐在床上,在昏暗帳中讓出個位置,笑道:“我在想一些瑣碎雜事,就不和姐夫說了,你是來給我送藥的?我喝過藥了,待會就睡了。”

她聲音聽起來還好,沒有得病後的沙啞,不是什麽大毛病。

謝沉珣高大身軀坐在榻邊,棉質青衫有夜裏寒意,慢慢把藥瓶放她手裏,開口道:“西域進貢藥,治疼病,日後頭疼吃一顆。”

玉瓶有他的手溫,不知他是握了多久。

虞翎微擡頭,想在朦胧夜色裏看清他的想法,但他背着光,什麽也看不清,她輕嘆道:“我身子還好,姐夫別着涼了。”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996

鏡像這個功能每個手機應該都有,可能上百度查查手機型號+鏡像,應該會有介紹,實在不行就直接去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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