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院
第002章 小院
下了官道,那些所謂的路其實就是被踩寬踩實在了的田埂。
這兩日沒下雨倒好,泥面走起來還算利落,只時不時會有石塊時,她們各個心神不寧,又走了多時,明寶珊還險些崴了腳。
藍盼曉看了看好久都沒說話的明寶錦,知道她是累了,就道:“我背你吧。”
明寶錦搖了搖頭,道:“還有多久啊。”
藍盼曉擡起眼,瞧見不遠處的青山綠霧中,散落着幾處小院,遙遙望去,只是一團灰褐,有種落筆時水色過多的氤氲感,看起來不太真實。
“快了。”她不知道已經說了幾次。
明寶錦轉臉望着遠遠走來的老苗姨,道:“咱們等等她吧。”
“這老家夥倒是能跟得上。”朱姨有些驚奇地說:“甩都甩不脫。”
明寶清覺得她這話不妥,只是懶費口舌去斥責。
等老苗姨跟上之後,衆人又慢慢吞吞地挪向藍盼曉說過的那個小莊子。
雖說現在已經入春了,但城外始終要比城裏涼些,泥土的腥氣和芽葉的嫩澀混着濕漉漉的薄霧,無疑又添了一份冷。
金燦燦的日頭冒青山,霧氣蒸騰飄逸,如貴女晨起時層層撩開的輕紗帳。
越近,其中那個灰撲撲的小莊子越透出一股綠來。
藍盼曉想起‘修竹東倚,籬笆藤牆’這一句,嘴角翕動了一下,“大抵……
驟然開嗓,她的聲音聽起來幹澀發啞,除了明寶清側眸望過來之外,其他人都一臉的失神無助,懶發一語。
“就是那一間了。”藍盼曉清了清嗓子,擡手指了一下。
明寶清順着她的指尖望過去,溫聲道:“多虧了母親,咱們才能有栖身之所。”
眼下她們所在的地方是長安城外萬年縣青槐鄉未央裏,的确算個不錯的地方,離長安城也不太遠,城中好些官員富戶在此都有莊園田畝,但藍盼曉
只搖了搖頭。
眼下午時還差了幾刻,周遭屋舍裏外都靜悄悄的,男女老少全在遠處的水田頭地裏忙着春耕春種,只不遠處的小溪畔,有幾個半大孩子帶着奶娃娃在玩水。
田頭裏的農人大多時候弓着背,遠遠看去,像一把把骨肉鐮刀。
他們身旁落了很多纖細的白鳥,完全不怕人,偶爾翩翩低飛掠過,一眼數不盡。
這一幕太清雅了,令明寶清意外極了,問:“好多的白鷺,這田頭裏的白鷺怎麽會比曲江池畔還多?”
朱姨哼笑一聲,道:“人都知道菜要新鮮才好吃,鳥怎麽不知道?”
明寶清還是不懂,問:“什麽意思?”
“那些泥腿子在翻地啊,我的小祖宗。”朱姨搖搖頭,道:“一鋤頭下去,底下的泥巴拱起來了,會帶出蚯蚓小螃蟹來,最新鮮不過了,怎麽會不引鳥來呢?”
明寶清恍然大悟,感到一絲新奇。
溪畔的小孩們發現來了新人,一個個探頭探腦,想往這來,明寶清見他們一個個髒兮兮的,略一皺眉,道:“先進屋再說。”
明寶錦剛擡腳又收回來,跟着衆人往‘新家’去了。
藍盼曉的出身衆人都知道,雖不抱有太大期待,可瞧見那小院子的大小連明王府的一個套院都比不過,心中更氣餒了幾分。
明寶珊更是哀嘆一聲,道:“這麽點大,破破爛爛的,怎麽住人吶?”
朱姨本要幫腔,被明寶清睃了一眼,只好憋了回去。
明寶清随着藍盼曉的步伐走上前,只見半面石牆半面籬笆圍攏着一個歪歪的小院,根本沒什麽規制可言,看起來就像試墨濃淡時,落在廢紙上漫不經心的一撇。
她伸手抵住輕晃的籬笆門迎妹妹們進來,有些不習慣地瞧着足下未嵌青磚的泥地,又擡眸望進院中,外院裏雜草荒蕪,從殘留的茅草棚架還可以看出,那原先應該是個牲口棚。
也許是之前遺留了草籽,院中長出來的雜草大多是驢騾喜歡吃的草料。
明寶清的目光沿着窄窄一條蜿蜒的石徑鋪過去,瞧見院中橫着的一條半人高的石塊隔斷,心道,‘這就算分了內院外院了?’
那條石牆隔斷雖然不高,但上頭應該養過些花草,明寶清只認得出困在破瓦盆裏的一株茉莉,其他花草因無人照料都野化得差不多了,同往日裏精心打理再呈到她跟前的盆景差別很大。
那些花草在冬日裏皺縮的枯黃萎葉還沒掉完,可又有纖長新綠在春風中一日日複蘇冒高,将身後的屋舍擋得很嚴實,只隐約看見瓦頭木門。
明寶清瞧着牆頭數叢如玲珑碧劍般的草植,有些困惑地問:“是野蘭嗎?”
朱姨又笑了一聲,道:“哪來的蘭花?大娘子認不得是菖蒲嗎?”
明寶清并不計較這一句微微帶刺的話,只道:“同端午節用的菖蒲不大一樣。”
藍盼曉回眸看了一眼,道:“端午節用的那種菖蒲是水裏養出來的,所以才那樣肥壯,這種在牆頭石縫裏鑽出來的,蓬短纖細才是常态。”
朱姨湊上前問:“大娘子倒是心寬,還問花問草的,可是有了什麽打算?”
明寶清沒有理會她,只問:“母親,這莊園上有多少屬田?”
“不算屋前屋後這些地方,約莫有一畝。”
“沒有佃農嗎?”
“這田地到我手裏的時候就不算肥沃,且又少,不夠養活佃農的,只包給鄰裏有富裕勞力的人家種,眼下應該已經荒了半載了。”
已經到這境地了,藍盼曉也沒想着什麽家醜不家醜,照實說了。
“這樣的莊子,怎麽好做嫁妝呢?”朱姨小聲嘟囔。
雖然小聲,可衆人也都聽見了,藍盼曉有些郁悶,只聽明寶清淡聲道:“總比沒有好。”
為人妾室哪有嫁妝?只有賣身錢罷了。
苗姨年邁昏聩,林姨心如死灰,只有朱姨被這話戳了個正着,有些不痛快。
她若不是有了明寶珊,甚至都脫不開奴籍,能做妾已經天大的造化了。
随着明寶清這句話,藍盼曉提裙邁上石牆隔斷的小階,望向內院裏。
內院幾處屋舍的樣式連起來就是個‘匚’字,與石階并行的小棚架下遮着一口水井,棚架上還有幹枯的瓜藤殘留,棚架一段支在石牆和一棵枯樹上,另一端搭在正屋左側的水房頂上。
水井瓜棚正對着的是堂屋,堂屋左右皆附有耳室,右側的耳室很明顯是做廚房用。
藍盼曉從廚房西窗望出去,還能瞧見籬笆牆內有一排空空的雞舍,雞舍後邊有一間草棚,藍盼曉沒去看,猜想是廁室。
石牆隔斷內的院子裏鋪了好幾塊大石板,石板已經很深很深地嵌入泥地了,就算是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細路泥縫,也都被足印夯實,只疏疏落落地冒着草籽,唯有雞舍附近的草長得比別處茂盛,許是曾經施足了雞糞,又被雞爪反複刨松的緣故。
“咱們晚上不會就睡這幾間屋吧。”朱姨站在豎邊的那間主屋前,用一種天都要塌下來的口吻說着。
主屋與堂屋的一邊也連着,屋檐延伸出去,勉強算是有一點回廊的模樣,可還是比侯府的下人房都要小。
屋子裏其實算整潔了,沁着綠苔木門被打開時只透出一股嗆鼻的冷灰。
入目先是桌椅,再探頭往裏看,可見箱籠、床塌、書架,書架上應該還有些書冊,因為某人離去之前,很在意地披了一件舊衣遮塵。
而那衣裳,是男子的。
朱姨一下不說話了,眼睛睃着從廚房出來的藍盼曉,又看看明寶清。
明寶清臉色稍變,但只問:“母親先前說把這莊子轉贈給友人了,那等他回來,咱們的處境豈不尴尬?”
“不必擔心,他原是我乳母的兒子,後又做了我的陪嫁奴仆,但我見他聰慧,想求個善緣,所以放了他,給了他這破敗莊子,好讓他屋頭有瓦好讀書。我乳母身子不好,他回鄉照料,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若回來,定然也是以咱們為先的。”
藍盼曉微微有些局促,但語氣神态皆是坦蕩的。
明寶清略略點頭,不再問,只是覺得這屋裏被男子住過,就沒進去。
朱姨轉而進了廚房,見竈上空空如也,又不死心地掀開大缸小甕看,只瞧見一缸底的雜豆。
“這,這是喂雞都不夠啊。大娘子,您去司業府上開個口,老祖宗那麽疼你,定然還有安排的。”
明寶清心裏的盤算是一回事,可也不願被朱姨逼着,便沉了面色沒說話。
朱姨讪讪閉口,只是神色之中有種油滑的期待。
藍盼曉在屋裏收拾着,将那些書籍和衣裳都收進箱籠裏。
朱姨聲高,那句話她隐約聽見了,也聽見了明寶清的沉默。
藍盼曉父母已逝,她雖是嫡女,但如今家由庶兄當着,兄妹二人情分寡薄,嫂嫂又精于算計,不然也不會把她嫁與明侯做繼室,嫁妝薄而彩禮厚,實打實地賺了不少。
藍盼曉去試探兄嫂意思的時候,其實也沒掂量着情分,只想着就算看在彩禮的面上,施舍她一些憐憫和疼惜,難道不應該嗎?
只那扇緊閉的門叫藍盼曉明白,她這條路數上,是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也許明寶清的運氣會比她好,風頭過去了,舅家還會伸手幫一把。
但也許……
藍盼曉按下箱籠蓋子,也摁下雜亂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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