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禍福之階
第028章 禍福之階
睡前想吃的東西, 睡醒就能吃到,明寶錦覺得沒什麽比這更好。
明寶錦托腮蹲在明寶清身邊,看她用自己做的小竹刀在給莴苣削皮。
鐘娘子吃莴苣只吃葉, 瞧着她們把莴苣葉都留老了, 很是不解, 問了才知她們是吃莖的。
“小青鳥很饞姐姐這把小刀。”明
寶錦瞧着明寶清拇指抵着莖根一路削到底, 拎起細細一條綠緞,丢去喂雞。
“筆都握不好還握刀?”明寶清說得明寶錦吐吐舌,不敢替游飛說話了。
莴苣削去老皮, 嫩如碧玉, 切成寸段下水一焯就鎮進涼水中,撒鹽少許,調油少許就可以吃了。
熱天沒人喜歡挨着竈臺, 這碟莴苣做起來簡單, 吃起來脆爽, 還有碧透好顏色, 就連一貫逼着自己生咽吞嚼那些粗食的明寶清都覺得,算得夏日上品蔬肴了。
“昨兒換下來的衣裳全在這了嗎?”藍盼曉提着簍子又問。
明寶錦從屋裏舉出兩只襪袋來,又趕緊去原先明寶清住着的那個小耳室裏取了游飛給她做的一個小網兜。
“母親, 我跟您一道去。”她想去順便撈點魚呢。
“不準往溪水深處去。”明寶清坐在階上, 頭也不擡地說了一句。
從周家要來的大鋸和刨子正擱在她足邊,明寶珊留下的那兩只竹镯被她當做了臂钏, 高高推起雙袖箍住,露出修長有力的小臂, 手拈着炭枝在地上描描畫畫, 是在琢磨大繡架的樣式。
“知道啦。”明寶錦小心翼翼避開她畫的那一塊地,蹦蹦跳跳跟出門去。
夏日白晝, 竹門是敞開的,籬笆院門虛虛遮着,不擋清風。
‘周小娘同母親身量相仿,但上身似乎要長一些,繡架的幅面做得稍大一些吧。’
明寶清想得周全,但卻沒有木匠那些趁手的工具,只能是一點點鋸了再刨。
正當她弄得滿身木屑時,忽聽見有馬蹄聲停在門口,她拿着鋸擡眸看去,就見那有一人站在那綠帷帳的後頭。
不敢進一步,不願退一步。
即便那個身影被籬笆牆上的藤蘿分割成了無數破碎的小塊,明寶清還是一眼就把人認了出來。
她有些慌亂,低頭看了看鋪了一地的木料,想把袖子扯下來擋住手,但又不想做的這樣明顯。
明寶清的心思波瀾不止,卻只深深吸了口氣,就立即朝門口走去。
院門一開,就見林千衡并他随從馮叔站在外頭,一身藍袍染着灰,神情憔悴,望向明寶清的目光更滿是委屈疼惜。
至于馮叔,那張老臉上根本就寫着‘識趣些,快趕他走’這幾個字。
“元娘。”林千衡直直地走進來,明寶清行了一禮,往後退開,道:“三郎來了,那進來喝口水吧?馬車最好是拴在外頭,我怕它吃了四娘辛苦種的菜。”
她這些熟稔而随意的話語令林千衡很有些恍惚,似乎她就生在這樣一個山下小院裏。
看着她用竹簪随意挽起的斜髻,林千衡很困惑地看着那個小苗圃,走進那扇小竹門裏。
明寶清在木料邊蹲下身,用炭枝在上頭寫名‘橫一縱二’之類的編號,然後才用将其都堆攏到一旁去,拿來笤帚将木屑都掃攏,用簸箕裝起。
“先坐吧,稍待一會。”明寶清拿起裝滿了一簸箕的刨木花,拿到廚房去備着引火用。
林千衡愣了很一會,忽然跟進去,與出來的明寶清在狹窄的門洞裏撞在一塊。
他們也曾牽手擁抱,這份淺嘗辄止的親密總是被拖得很長,從來沒有如這般一觸即散。
“茶水現燒太燙了,母親早起煮的茅根飲子已經涼了,不知你喝不得慣,我倒覺得不錯。”明寶清沒有看他,側身從他身邊走過後才道:“廚房裏熱,快出來。”
馮叔的表情不知何時緩和了許多,他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道:“茅根飲子好,清涼敗火的,郎君來喝些吧。”
林千衡跟在明寶清身後,她叫他坐,他就坐,讓他喝,他就喝。
喝了問他如何?林千衡答不上來,他這些日子喝瓊漿都如白水。
不過明寶清現在在他眼前了,林千衡又喝了一大口,品了品道:“微甘清潤。”
明寶清輕笑一聲,這時才做漫不經心狀撸下兩只箍袖的竹镯,扯平了衣裳。
“跟我回城中住吧。”林千衡有些迫不及待地說:“若你不喜歡,我在龍門鄉上有一處莊園,有下人有田畝,自給自足,足夠你們姐妹住了。”
明寶清捧着杯子轉了轉,含着一點笑,道:“三郎,這不合宜。”
林千衡快哭了,忍着眼淚急忙問:“怎麽不合宜?那是我的莊子,你知道的,它原本都在咱們的……
“是。”明寶清點點頭,道:“在嫁妝單子上,我記得。其中一處莊子還離月牙泉很近,聖人還是公主的時候,夏日裏就住在月牙泉。”
“你若是怕……
“不是怕聖人。”明寶清知道林千衡想說什麽,截斷了他的話頭,逼着自己去看他那雙紅紅的眼,道:“三郎,自欺欺人不可取,你我之間止步于此,有些心思若說出來了,就是對我的踐踏,你清楚我無法容忍。”
“元娘,有你我不會再娶再納,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林千衡沒有賭咒發誓,口吻甚至也不太斬釘截鐵,但就是那種平靜的口吻,像是敘述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小事,一個簡單的決定。
馮叔驚慌得臉都白了,一邊瞧着明寶清,一邊對林千衡說:“郎君,您可不能這樣說,婚姻乃人生大事。”
明寶清沒有看馮叔,但他那種催逼的目光實在灼燒,于是幹脆替馮叔更露骨地說了一句,“婚姻,乃禍福之階。”
林千衡的眸子睜大了一瞬,睫毛又緩緩遮落,顯得那般委屈不甘。
明寶清不忍再看他,垂眸道:“你我若再續前緣,一月兩月,只覺失而複得,欣喜交加,一年兩年,習以為常,漸漸生倦怠,三年四年,官場之上妾無助益,家宅之中郎君冷待。”
“你到底還是信不過我。”林千衡落下一行淚來,明寶清其實信他有真心,只是不願這顆真心被俗事蛀空。
明寶清摸了摸自己幹澀的眼睛,硬起心腸問:“明家出事已有半年之久,三郎為何現在才回來?”
林千衡果然不好回答,滿臉的愧疚頹然。
馮叔欲言又止,看向明寶錦的目光很有些譴責意味,似乎昭示着林千衡在家中這些時日也是因她而飽受摧折。
明寶清瞥了他一眼,馮叔稍縮了縮,但還是那麽看着她,只叫明寶清感到一種深切的無奈。
馮叔是打小看着林千衡長大,既希望他做出正确抉擇,又不忍見他傷心至此,更不願他因此事誤了科考。
“你回城中安置吧?此番同行的族兄族弟必定不少,你且要忙呢,等把他們都安頓好了,你自己也要多溫書。等秋闱得了功名,在父母眼中也算成材了,我,我也盼着呢。”
明寶清一席話,就好比裝了火炭的銅熨鬥,仔仔細細将林千衡的悵然悲苦都熨平。
她沒有給出什麽假設和承諾,但林千衡卻以為自己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肯乖乖地回城了。
天空的雨雲好像一床散而破的棉絮,正緩緩的侵占着日光的餘地。
“明日約莫會下雨,雨日點燈溫書,最惬意。”明寶清收回目光,又看向林千衡說:“備考要心無旁骛。”
這是叫他不要再來的意思,林千衡彎腰站在車上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馮叔這下開始感激明寶清,笑道:“明娘子有什麽需要的,老奴備了……
明寶清心下有些不舒服,可見林千衡局促難安,又道:“錢自然是好,不過二娘已經私下給了我好些,我不缺錢,馮叔若有幫我的意思,倒有幾樣東西,我很想要。”
“什麽?”馮叔側眸看了林千衡一眼,警惕起來。
“茴子白、波斯菜和白菘的種子。”明寶清每說一個,馮叔眸中警惕就消散一分,而困惑陡生。
“好。”林千衡就算是不明白也會答應。
馮叔也忙不疊道:“明兒就給您送來。”
明寶清別開眼擡首看向雲,輕道:“多謝,今日大雨若能澆透,明日育苗
省兩擔水。”
天上的雲相是雨雲無疑,馮叔笑道:“明娘子都已經學會看雲了?”
林千衡道:“馮叔,不要亂說。”
明寶清卻坦然道:“是啊,同一位老丈學的,不過我只是學了點皮毛,老丈若看一眼這雲,都能說出這雨會在幾個時辰之後下,雨大雨小,雨急雨緩。”
游老丈這觀雲辨日的本事,合該去欽天監拿俸祿才是。
林千衡依依不舍地走了,他将身子探出半個馬車,明寶清看着他搖搖又晃晃,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了。
“元娘。”挎着一盆濕衣歸來的藍盼曉一聲喚,明寶清卻沒有迎上去,而是轉身避了避,收拾好了神色才轉臉,又伸手同她一道擡盆。
“誰來了?”藍盼曉看着馬蹄車轍印,問。
“三郎回京了,來看看我。”明寶清故作輕松,又問:“小妹呢?”
“同小蓮和小青鳥在溪邊玩呢,你放心,苗姨教他們用草編簍子設陷網蝦魚呢。”藍盼曉早看出她神色不對,驚喜的聲調也落了下去,“三郎說什麽叫你不高興的話了?”
“若是叫我不高興的話,又何必馬不停蹄地跑到我跟前來講呢。”明寶清在晾衣的竹竿前停下,彎腰拿起一件明寶盈的衫子抖開。
藍盼曉觑着她的神色,揣摩着說:“三娘和四娘乖巧,我帶着她們也不吃力。三郎若有那份心,其實……
“在別人看來,我其實喚您姐姐更合适。與我相較,您才是那個本可以不挑擔的人。”明寶清抻了抻衣裳,說。
兩人都紅着眼不去看彼此,藍盼曉道:“我是個沒地方去的人。”
“這是渾說了,我們都是因為您才有了這個落腳地。”明寶清蹲下身,拎起一條濕淋淋的床單說,“母親別以為我為了妹妹們舍棄了什麽,三郎有心又如何?多的是人不肯。”
“跟着三郎來的還有誰?随從也敢同你擺臉色?”藍盼曉追問着,接過床單另一頭開始擰。
“擺臉色雖不至于,可,”水滴滴答答落下,明寶清忍了很久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既想我磨滅三郎的心意,又要我不傷他,既不能使他對我太過不舍,又不能泯滅他的心志,誤他前程。他們憑什麽,憑什麽要求這樣多?”
明寶清說得聲音發顫,整個人也終于支撐不住,但也只是扶着牆頭哭了幾聲,藍盼曉摟了她一會,她便擡起頭,抹掉眼淚,抖開衣衫,道:“明日恐會落雨,能早晾幹一分是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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