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矯正

矯正

人聲鼎沸。

陳有星下了拳臺，搖了搖頭，擡眼詫異了一瞬：“你怎麽來了？”

紀明蒴戴着帽子，崔鵬聲拉着毛巾在陳有星臉上擦了一下聳了聳肩。

紀明蒴：“來恭喜你。”

他們幾人邊說邊向後臺走去，陳有星接過手機，看到了肖範的消息，他先一步在外面等他，陳有星回複了一個ok。

剛剛轉角準備進休息室，吵鬧聲已經撲面而來。

“喬治會輸？還是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這不是打假拳誰信啊？”

“不能因為紀明蒴在蔽身，蔽身的所有人就都不會打假拳吧？再說紀明蒴有什麽資格替蔽身作保證？他也不過就拿過一次拳王，就成拳界擔保人了？”

崔鵬聲眉頭已經皺了起來，聲音是從對手休息室傳來的——————對方壓根沒關門，根本不怕別人聽見他們的揣測，或者說，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見才好。

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有不少路過的工作人員瞄向陳有星他們。

對方俱樂部名聲也不小，起初揭曉對戰名單，他們的态度就很輕蔑，對方經理人連帶着拳手連發布會都沒參加，揚言拳臺十分鐘解決戰鬥，行事不可謂不嚣張。

前幾局對戰，衆人只覺得陳有星是嶄露頭腳的黑馬，只在小範圍的火爆，而今天這場比賽贏了之後，更多的目光開始關注他，也不乏出現了諸如此類的質疑。

崔鵬聲和紀明蒴在意得不行，只有陳有星，他掃了一眼，擦了擦鎖骨掉落的汗，招呼他們往回走。

正好碰到經理人氣洶洶地走出來，見到他們也是一愣，随後鼻孔出聲，陰陽怪氣：“呦，這是要去慶祝？這麽高調不怕嗎？”

崔鵬聲：“贏了就要慶祝，這也不犯法。我們別的不怕，就怕小人在背後造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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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人臉色一變：“你說誰小人？”

崔鵬聲一扭頭：“誰對號入座就是誰。”

經理人：“你！你們本來就打假拳……”

他還沒說完，紀明蒴已經上前，身高腿長極具壓迫感：“技不如人，不要找借口。”

經理人：“你要幹什麽，場下打人，你要失去參賽資格嗎？！”

紀明蒴連眼神都沒給他，直接走過去了。

陳有星：“崔哥，走吧。”

崔鵬聲沒講夠，看着經理人啧了一聲，還是走了，邊走邊嘟囔：“就這腦子還能做經理人，應該去學新聞……”

他們走之後，經理人在原地站了半天，直到他接了一個電話，臉色緩和下來，朝着陳有星他們離去的方向，哼笑一聲，離開了。

比賽期間，需要控制體重保持力量，崔鵬聲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就拉着紀明蒴走了，紀明蒴還想再說什麽，崔鵬聲嘴角一撇，紀明蒴就看見了等着陳有星的肖範。

紀明蒴：“……”

他對着一臉暧昧的崔鵬聲：“你是想說我不要當電燈泡？”

崔鵬聲嬉笑了下：“我沒說。”

“但是那個意思。”

紀明蒴腳步變慢，回頭看身後不遠處相談甚歡的兩人，垂下了眼。

……無論身邊人怎麽換，熱愛之後一個。

足夠了。

崔鵬聲順着紀明蒴的視線看過去，再回頭紀明蒴已經跨過他走遠了。

崔鵬聲：“……你等等我！”

陳有星挎着包和肖範向停車場走去。

陳有星：“……沒想到你真來了。”

肖範：“唔，你都邀請我了。我當然要來。”

陳有星笑了下：“你還看得習慣嗎？”

肖範：“？”

陳有星解釋道：“因為……可能會比較暴力之類的。”

肖範半掀着眼皮，伸手揉了揉後頸。

“倒是，有點不習慣……”

陳有星點了點頭：“第一次看，多少是會……”

“——————倒不是因為比賽，是不太習慣你鋒芒畢露的樣子。我以為你是溫吞的，用毅力和耐力戰勝對手的人。沒想到——————”肖範聳了聳肩：“意外的果斷和利落，也相當敏銳靈活。”

也相當迷人。

“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面得被你一拳轟到。”

陳有星笑了下。

肖範第一次見他孤獨如此之大的笑容，露出右側一邊的虎牙，俊氣的面容多了點羞澀。

陳有星：“之前教練說我有點冒進，大概是因為太想贏了，總是不夠耐心。”

肖範沒有說話。

陳有星半擡着頭，看着黑了天空上零星幾顆亮光，陷入回憶：“那個時候總試着讓自己沉靜下來，找了不少辦法，後來發現，攝影也是個好辦法。”

“去欣賞事物的靜态，動态，捕捉細微的變化，和找到對手的破綻也很像。”

目光拉遠，陳有星左臉有一點熱熱的癢意。

肖範的拇指落在他顴骨上——————那裏有一塊拇指大小的挫傷，顏色已經青黑，肌膚摩擦鈍痛麻癢。

再往上，是陳有星落下陰影的纖長睫毛。

其實明明很奇怪的，肖範想。

他現在做的很多事都背離當初“只是想玩玩”的初衷，而現在看起來他反而比祈知麟要認真得多。

讨陳有星一家人的歡心，深入某些沒有必要了解，也沒興趣的圈子，也都僅僅只是因為陳有星。

完了。

肖範想，他大概真的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認真得太多。

或許，談戀愛和上/床一樣，合适比有感情來的更好？

就像他和陳有星一樣，即使陳有星不喜歡他，他也會努力讓陳有星知道，合适更重要。

他撫過那片傷口，在陳有星略微茫然的眼神中，吻了下去。

“嘭！”

*

祈知麟一早就精神煥發，菀瓊開始不高興了。

菀瓊：“哦呦，要走了你就這麽高興。”

祈知麟：“……不是，奶奶。”

祈知麟：“那張照片，奶奶，可以給我嗎？”

菀瓊：“不給。”

祈知麟：“……”

沒想到菀瓊拒絕得十分幹脆，祈知麟一時間開始懷疑自己的聽覺。

菀瓊坐在沙發上，開始懷念祈知麟曾經撒嬌的日子，哼了一聲：“什麽時候你把人領回來見我了，再從我這裏拿走這張照片吧。”

祈知麟目光一頓，眼神逐漸堅定，随後下颌昂起，他像是不知道該做什麽動作一樣，別別扭扭地點頭。

“那還用說，我肯定會領他來見你的。”

“一定。”祈知麟摸着頸間的吊墜，汲取了力量。

臨走之前，他看着窗外給晏燦打了電話。

“……”

“知麟，知麟是你嗎？”

“你終于聯系我了，對不起，上次是我太沖動了，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我不會那麽做的，畢竟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祈知麟聽着晏燦聲音，越發感到黏膩，他沉默了半晌，問了一個問題。

“晏燦，你知道歪芽嗎？”

晏燦：“……歪芽？”

聽筒那邊傳來沉吟：“我不太清楚，那很重要嗎？”

祈知麟：“……對你來說不重要。”

晏燦聽出了祈知麟語氣的異樣：“那是什麽？我應該知道嗎？”

晏燦：“我現在去問一下……”

祈知麟：“不用了，你不知道就算了。”

之後他不管晏燦還在說什麽，直接挂了電話。

祈知麟深深呼出一口氣，擰動了方向盤。

所以說，沒有什麽阿瓜，都是陳有星罷了。

小時候是他，長大也是他。

他在小時候和長大時間做抉擇，選擇了小時候。

等到他捋清心意，再一次選擇，才明白小時候不是本心。

二者重合，他還有更多事情要做。

首先，就是矯正自己犯下的錯。

*

祈知麟撞上肖範的車的時候還在想，要不方向盤一轉直接撞死肖範得了。

SUV的兩個大燈像激光一樣晃住不遠處的陳有星和肖範，兩人直接被那狀似怒氣的燈光閃退了大半步。

肖範：“……”

陳有星：“……你的車好像被撞了。”

他沒體會到肖範剛才意亂情迷的心情，揮開肖範的手揉了揉臉：“有點癢。”

肖範：“……”一時很難說上來哪件事情更糟心。

陳有星先他一步：“好像是故意撞上的，快去看看……”

他話還沒說完，撞車的人已經黑着臉從車裏下來了，戴着墨鏡先發制人：“你怎麽停的車？！”

肖範看了看自己好好呆在停車位裏的車，又看了看明明空了好多位置，卻直接把自己車頭撞了的SUV，還有那個大晚上戴着遮住大半張臉的人。

祈知麟。

饒是肖範懶得做表情的臉上都忍不住無語。

真是理不直氣也壯。

陳有星看見人那一刻就停下腳步了。

肖範只好上錢：“行車記錄儀，還有監控……”

祈知麟：“我賠錢。”

肖範：“……行。”

他轉身要走，被祈知麟薅住，墨鏡透着光，壓着聲音在肖範耳邊道：“你剛才想幹什麽？！”

肖範：“……趕緊賠錢，然後走。”

祈知麟抓着肖範：“行啊，那我等保險公司來人。”

他朝着陳有星一昂下巴：“不好意思啊，這人得跟我解決糾紛，不能陪你了，你先走吧。”

肖範轉頭看他：“……”

陳有星：“……”

祈知麟後槽牙磨得咯咯響。

去他的循序漸進，去他的耐心道歉，肖範的嘴都快怼到陳有星臉上了，他根本，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