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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第二十四章

三裏路,要不了一盞茶就能到,屠鸾松了口氣,“三裏路很快的,世子放寬心,您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

這回換容琰不依不饒,“我感覺頭有點兒暈,再不止血,可能連三裏路都撐不到。我若是昏了過去,被人擡回北勝王府,消息捂不住傳到宮裏,陛下和太後都會追究我是因何受傷,若是牽連了屠小姐,還望屠小姐念在我救過你兩次,不要往心裏去。”

屠鸾的确念他是為自己受的傷,才對他的傷勢如此上心。除此之外,還有個難以啓齒的原因——北勝世子哪怕在太後宴席上折了陛下的臉面,畢竟是在太後身邊長大的,私底下有多少真心說不準,但明面上的情誼還得維系着,加上北方也得仰仗北勝軍鎮守邊關,于公于私,北勝世子受傷就不可能是小事。

她已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紀,以她的名聲,就算攀不上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嫁一個家世清貴的人家是絕對沒問題的。這時候要被人知道她害北勝世子受了傷,她會被流言蜚語咬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她這段位,在北勝世子面前耍心機,好比只會三腳貓功夫的武夫在關公門前耍大刀。

屠鸾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笑,“世子真要我脫?可想清楚了?若被人瞧見我衣衫不整得從北勝王府的馬車上出去,我清譽有損是小事,到時候為維護北勝王府的清名,不叫人背後說世子始亂終棄的閑話,逼世子娶我可怎麽辦?”

被逼到這境地了還不肯示弱,容琰怒極反笑,“屠小姐不過是區區五品官之女,我若是不想娶,誰還敢逼我娶不成?”

屠鸾也氣得不輕,她早就受夠了這些個王孫貴女動不動就拿身份打壓她。她憋着滿腔邪火,一臉倔強得看着容琰。“世子不屑娶,我也不屑嫁,出家當個姑子,也比嫁入你們這種高門大戶自在。既然世子看穿了我的用意,那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我的确是擔心會因此受牽連,只是感恩世子的救命之恩,和想要明哲保身并不沖突。有這樣的私心,屠鸾并不覺得丢人。”

容琰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剛想說點什麽來補救一下,屠鸾卻已掀簾子出去了。屠鸾不顧馬車還在狂奔,在韓東的驚呼聲中,不管不顧地跳下了馬車。

容琰腰上疼得厲害,他也顧不上,趕緊讓韓東停下馬車。屠鸾滾了一身塵土,好在沒有受傷,韓東早已把屠府的車駕甩出去老遠,她只好往回走去。馬車停下來後,容琰忍着腰上的劇痛跳下馬車,臉色因失血過多而泛白。“屠小姐!”

屠鸾聽見了,沒理他。

容琰痛出一身冷汗,仍強忍痛楚喊道,“剛才是我失言,我心裏并非是這樣想的,冒犯了屠小姐,由衷感到抱歉。”

屠鸾停下腳步,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回過頭去。

容琰單薄的身姿立在初秋的暖陽下,臉色蒼白如紙,仿佛太陽一曬就會化作水汽散去。她方才氣急之下,忘記了他傷口還未止血,自己這樣一鬧,又耽擱了不少時間。想到這裏,屠鸾連忙跑回他身邊,撩開他的外衫,果然衣料上的染血面又擴大了。

屠鸾急道,“韓護衛,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帶你家世子去找大夫。”

韓東也是欲哭無淚,他一心記挂着世子的傷,世子叫停車他原想裝作沒聽見繼續趕路,只是世子一副你若是不停車我也跳車的架勢,怕傷口血還沒止住,再跳車摔折了腿,等王爺回來不劈了自己才怪!

韓東急得嘴都快起泡了,“世子,先去找大夫吧!”

容琰強打精神,靜靜注視着屠鸾,“屠小姐還生氣嗎?”

屠鸾臉上急色難掩,“你都要死了,你還管我氣不氣?”

容琰一本正經道,“就算是我因為救你而死,錯了就是錯了!”

屠鸾被噎得接不上話。

認錯就認錯,幹嘛還要提一嘴救命之恩,說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屠鸾認命道,“我接受世子的道歉,也感念世子的救命之恩,這下可以了嗎?”

容琰臉上再次露出一抹笑容,笑意上竄至眼底,如大雪初霁,明淨又耀眼,“既然接受了道歉,那我失言得罪你的事,就此兩清。救命之恩大過天,這次一幅畫抵消不了,我想到了另一個報恩的方式。”

屠鸾仍憂心着他的傷勢,手緊緊按住他的傷口,随口接道,“什麽?”

“離重陽只有幾天了,不知容某是否有幸邀請屠小姐參加花燈會?”

屠鸾仿佛明白這次邀約背後指代的含義,不由心跳加速,呼吸也漸漸不受她控制。北勝王府樹大招風絕非良配,理智告訴她該拒絕,但她又很清楚得知道自己并不是那麽得想要拒絕。

容琰心思敏捷,不會不明白屠鸾的擔憂。腰上溫柔的觸感,和若隐若現的蘭花馨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他想,他活這一世已經足夠身不由己,至少要有一次,該由他自己來選。

“屠小姐不用這麽快回複我,九月九晚上,月上梢頭時,我會在安和橋畔的木樨樹下等你,來與不來由你決定,我都會等你。”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屠鸾萬分确定自己沒有會錯意。

屠鸾腦中一團亂麻,當日結交國公府的雲三公子,她費了不少心思,除開仰慕之情,也是為了打消徐錫遠的妄念。而結識容琰,真的只是偶然,她對國公府動過心思,卻從未想過嫁進北勝王府。在她接觸過的男子裏,容琰絕對是最優秀的一個,論家世論品性論才華,不僅不遜于雲三公子,還要高出好大一截出來,心機魄力更是雲三公子拍馬不及的。

只可惜越是如此,越容易令人望而生畏,她不想嫁一個心機手段比自己更強的人,不容易拿捏不說,反容易讓自己赤-裸-裸得暴露人前。

剖析完容琰,免不了要進一步剖析他背後的北勝王府。

她早已看清了北勝王府的可能面對的命運,往前看是艱難險阻,往後看是懸崖絕壁,來日北勝王府陷入危局,她又沒有娘家可倚靠,到時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未來形勢不明,終歸只是一種可能。

權衡完利弊,屠鸾驚恐發覺自己竟然下意識找起了借口。直到陪容琰包紮完傷口,她都還沒決定好要不要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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