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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第 36 章

因嚴倦離去産生的難過情緒很快被棘手的公務沖刷得一幹二淨, 盛疏在路途中發現幾滴新鮮血跡,追了一小段,血跡就看不見了。顯然是犯人在此地做過包紮, 若是沒遇上嚴倦沒耽擱時間, 興許還有望抓住他,現在恐怕是難了。

城北植被密集,過不了多遠,就是一片樹林。盛疏洩氣得站在樹林裏,昨天一天忙着追犯人, 就只吃了一個面餅,這會兒餓得發慌,幾乎站不住,扶住一棵松樹才勉強站穩。

盛疏歇了一會,準備先回三官堂複命。

八名黑衣侍衛從入口魚貫而入, 靠近盛疏時,散成一個大圓把盛疏團團圍住。盛疏覺出來者不善,強打精神, “三舅姥姥的, 又是哪兒來的土鼈!”

人數太多,打架太吃虧, 盛疏識時務地補上一句,“幹嘛的?是不是認錯人了?”

“盛疏!”

盛疏擡起眼皮看向左前方那名高個子,“你喊我?”

高大個迷茫得搖搖頭。

盛疏不信, “聲音就是從你這邊傳出來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大人我忙着呢!”

從高大個身後緩緩走出來一個人,骨瘦如柴, 鼻翼旁生着突兀的一顆大黑痣。

哦!還是熟人!

盛疏餓得腦袋發昏,壓抑不住脾氣,“柴棍棍,你活膩味了?”

“盛疏,我看待會兒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嚣張?”馬盛坤重新退到高大個背後,“盛威通敵叛國,把判臣之女給我拿下!”

腦海中炸起一小簇煙花,盛疏身子虛晃兩下再次站穩,“我爹通敵叛國?不可能。”

“拿下!”馬勝坤加重語氣,再次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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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疏甩了下腦袋,靈臺恢複清明。她現在不能落到柴棍棍手裏,她要親自回去問個清楚。

迅速拔出腰上短刀應戰,同八名侍衛交了兩招。她判斷出幾人不是泛泛之輩,雖然她平日裏總給人吹自己一個人能夠輕而易舉撩翻二十個大個子,但誰會拿吹來唬人的話當真啊,她自己幾斤幾兩心裏門清,這幾個人都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點心,讓她以一對八,還是在一天都沒怎麽吃飯的情形下,一星勝算都沒有。

八名侍衛都是馬盛坤從府上征調的,武官府上的侍衛大多手上都有真功夫。盛疏年紀雖輕,但自小習武,又被北勝世子扔進三官堂裏歷練過,馬盛坤不敢小觑。

“別把人弄死了,少爺我要活的。”

盛疏抵抗得十分吃力,再這麽下去,幾人輪番纏她,都能把她耗死,她必須想辦法脫身。

盛疏分心摸出一把流星镖,全部撒向馬盛坤所在的方向,引開四名侍衛,豁開了一個缺口,盛疏急急躍起,右腳蹬在樹身上借力,縱身躍出去數米,成功擺脫掉八名侍衛的包圍圈,她無心戀戰,當機立斷走為上計,忽然後肩一痛,不禁蹙緊眉頭,反手一摸,是一枚流星镖。

馬勝坤差點中了一枚流星镖,回過神來發現盛疏要逃,氣急敗壞道,“把人放跑了,我剁了你們的腦袋拿去喂狗。”

盛疏咬牙翻身上馬,四名侍衛在後緊逼,她探手入懷,摸出一粒煙霧彈,甩向背後,頓時煙霧四起,四名侍衛被嗆人的火-藥味逼出眼淚,忙擡小臂護住口鼻,等煙霧散去,連人帶馬都已經不在林中了。

馬勝坤沖上前兩步,大罵,“一群廢物,還不快追,把狗牽上,我看她能逃到哪兒去。”

天漸漸冷了,北郊的蘆葦蕩上,風一波接一波的刮,吹得足有一人高的蘆葦搖來晃去。

周遭一個人人也沒有,屠鸾眺望着十畝寬的蘆葦蕩,心下惶然。北郊人煙袅袅,她身邊又沒有一個能護她安全的人,一個人跑這麽遠,實在是太不安全。

站在岸上太惹人注目,屠鸾藏到一處蘆葦繁茂的地方,葦花直往她脖頸裏鑽,脖頸處酥癢難耐,連累全身都開始癢起來。

論打聽消息,強龍敵不過地頭蛇,地頭蛇又不敵過街鼠,乞丐的消息網四通八達,一盞茶的功夫就幫屠鸾打聽到了馬盛坤的去向。

她沒有跟着追過去,若是盛疏能夠逃脫馬盛坤的追捕,在離馬勝坤太近的地方,有她在反而是個負累。若盛疏逃不掉,她去了也是于事無補。

她強迫自己快速鎮定下來,在腦海裏回憶城北的地形,若盛疏成功逃離,她會去哪兒呢?

她想起從前在隴縣時,盛疏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盛将軍發火。那次把夫子禍害得過頭了,她不敢回家,天黑了還不見人,把盛将軍和盛伯母都急壞了,大晚上點着燈籠到處找。那會兒雖然盛将軍和屠郎中不對付,但兩家母親關系很好,母親拉着自己也跟着找。她和母親一路找到柳家灣,成片的蘆葦在風中搖搖晃晃,母親是個急脾氣,走得飛快,她那會兒短手短腿兒很快就跟丢了,一個人害怕得穿梭在蘆葦田中,邊哭邊喚母親。像只惶然的無頭蒼蠅,磕磕盼盼地來到岸邊,被眼前的美景驚得忘記了害怕。

漫天星河倒映在曲曲折折的淺水灣裏,空中無數流螢飛舞,八歲的盛疏蜷卧在岸邊的蘆葦叢中,伴着潺潺水聲,好夢正酣。

後來,那片蘆葦蕩成了私塾孩子們的私藏地,下學後就你約我我約你湊成一隊到蘆葦蕩裏去捉迷藏。

再後來,母親過世,屠郎中調任京州。

與盛疏別後重逢,一時都有些尴尬。盛疏窘迫得臉都紅了,摳着後腦勺告訴她城北有一處蘆葦蕩,足有隴縣那塊的兩倍寬,正是秋天,運氣好的話可以遇上水鳥遷徙,問她要不要看。她毫不領情,脫口拒絕,讓盛疏好沒面子,兩人關系進一步惡化,每次見了都要掐個你死我活。

屠鸾猜想,一來,因為小時候的記憶,蘆葦蕩會讓盛疏産生安全感。二來,這一片蘆葦蕩就在城北,蘆葦長得高大又茂盛,是頂好的藏身之所,盛疏極有可能會來這裏。于是屠鸾當機立斷,雇了一輛馬車,直奔蘆葦蕩而來。

在這片蘆葦蕩裏找人,憑她一個人也是不易。她甚至不敢高聲呼喊盛疏的名字,她喚來的可能是盛疏的回應,也可能是追兵。如果恰好就這麽巧得在追兵來時暴露了盛疏的位置,一切都白搭。

屠鸾習慣走一步看十步,行動前往往要先想到最壞的可能。如果盛疏就藏在這片蘆葦蕩裏,要怎麽以最保險的方式獲取她所在的位置?

一只水鳥從屠鸾頭上掠過去,屠鸾立馬想到一個主意。

八歲那年,私塾的孩子在淺水灣旁比學鹧鸪叫,看誰學的像。那會兒她還不需要拘泥于禮法,在小夥伴前也更放得開,盛疏讀書習字不如她,但在這些旁門左道上卻極具天賦,是所有孩子中學得最像的,幾乎可以以假亂真。那時她争強好勝,不肯輸給盛疏,背着盛疏偷偷學了好久,過去這麽多年,不知道還能不能吹出來。

屠鸾深吸一口氣,拇指食指撮在唇畔,試了兩次才發出聲響,找到感覺以後,越來越熟練。

可她學鹧鸪叫吹了好幾聲,也沒聽到有人回應。

莫非盛疏沒逃掉?屠鸾惴惴不安起來。

她又試了幾次,空蕩的蘆葦蕩上仍寂然無聲。正當她已經不抱希望時,一聲鹧鸪叫在蘆葦蕩深處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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