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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 45 章

屠鸾已經做好屠郎中興師問罪的準備, 如果她那個謹小慎微又自私傲慢的爹知道她答應了容琰的求親，恐怕殺了她的心都有。

可屠鸾并沒有忐忑不安，在屠府見到等着看戲的二姨娘時, 她還好聲好氣得給她請了安。

沒給二姨娘羞辱她的機會, 她主動問，“姨娘，父親在府裏嗎？”

二姨娘對容色看得重，剛入了秋，就備了一大堆衣服首飾, 在家裏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偏着頭看着她笑，“你一夜未歸，老爺昨夜擔心得睡不着覺，今早特地告了病假，在家裏等你呢！”

擔心得睡不着？恐怕是氣得睡不着吧？

屠鸾沖二姨娘一點頭, “父親這會兒在書房嗎？”

剛說完，一陣小旋風竄到她跟前，腿被兩只藕節般的小胳膊抱住了。

“阿姐, 陪囡囡玩兒！”

粉妝玉琢的小團子只有屠鸾大腿高, 為方便抱她小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揚起臉看屠鸾，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分外可愛。

見了屠鸾一直笑盈盈的二姨娘忽然收斂笑意, 低喝道，“囡囡, 讓你不要動不動就坐地上，今天剛換的新衣裳, 弄髒了怎麽辦？”

她這麽一說，屠鸾才注意到囡囡今日穿了一件嶄新的粉紅襦裙，虎頭鞋也是新的。

她伸手架在囡囡的胳肢窩，一把将她提起來抱住。

二姨娘看得心驚肉跳，“當心閃着她的腰。”

屠鸾沒理她，低頭對着小團子笑，“囡囡一年可以穿好多好多新衣裳，阿姐羨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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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奶聲奶氣地道，“阿姐沒有新衣裳嗎？”

屠鸾忍不住在她水嫩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下，“阿姐的娘親過世得早，沒人給買啊？”

二姨娘被屠鸾說得臉上挂不住，剛要刺她兩句，屠鸾卻把囡囡塞進她懷裏，“爹爹在等阿姐，等阿姐忙完了，就來陪囡囡玩兒。”

屠鸾對着二姨娘，笑盈盈道，“姨娘，我先去見父親了。”

剛走出去幾步，她的貼身婢女雲竹一臉焦急得迎上來，“小姐，你可回來了。”

屠鸾一臉疲憊，悄聲道，“先回房，我換身衣服再去見父親。”

屠鸾回房換了衣裳，洗了把臉，素面朝天地去見屠郎中。剛走到書房門口，噼啪一聲，白瓷茶盞碎在她腳畔。

屠鸾面無表情地看了兩眼，擡腳踏過去，走入門內，屈膝請安。

屠郎中冷冰冰得看向她，“你還有臉回來？”

屠鸾不知道他指的是她一夜未歸的事，還是和容琰私定終身的事。無論哪一件，在屠郎中眼裏，都是可以拉去浸豬籠的醜事。

“父親，女兒不明白您的意思。”

屠郎中冷哼一聲，“不明白？昨晚你去哪裏了？”

“靈覺寺。”到了這個境地，隐瞞也是多此一舉。

屠郎中怒不可遏地沖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你也做得出來。”

屠郎中下手毫不留情，屠鸾嘴角滲出血絲，她取出手帕抹掉，擡起頭，看向屠郎中的目光裏，有掩飾不住的輕蔑。

“父親，女兒的婚姻，由不得你做主了。”

容琰連王府都沒回，直接入宮求見太子。

管事太監不該怠慢北勝世子，命人奉了茶，親自去請太子過來。

容琰邊喝茶邊等，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偏殿的布局。先太子過世後，他就沒再踏入過這裏。東宮換了主人，偏殿的風格也發生了改變，先太子的喜好被抹得一絲不剩。

李璟昨夜在禦前伺候了大半夜，臉色比熬了一夜的容琰還要差。

容琰起身施禮，李璟擡一下手，“這裏沒外人，不必拘禮。”

太監奉上熱茶後，就被李璟趕了出去，他喝了一盞茶，臉色終于好看了一點兒。“仲璟！”

這個稱呼剛出口，就讓兩人同時愣了一下。容琰率先反應過來，回道，“殿下。”

這個稱謂夾帶的冷淡疏離讓李璟隐隐不悅，他面色越發陰沉。

容琰對他的态度極不以為然，自顧自說下去，“我的來意想必殿下已經猜到了。”

“本宮是世子肚裏的蛔蟲？世子就這麽肯定本宮能猜到？”李璟微擡眼皮，就這一細微的動作，他做得慵懶随性，不似平時那般端莊嚴肅。

容琰直接表明來意，“我來是為昭勇将軍的事。”

李璟本來正準備喝茶，端起茶杯，手上動作一滞，看着容琰似笑非笑，“靈覺寺離得不算近，世子這麽快就得到消息了？”

“這不重要”，容琰毫不回避地迎向他的目光，“重要的是，西南戰事将起，昭勇将軍為什麽會出事。”

茶最終沒喝，李璟放下茶杯，“你一向不關心這些事。”

“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值得計較，但殿下也知道，這件事，關乎的不只是一城一池的得失。”

頓了下，容琰繼續道，“大熠既是陛下的天下，也是殿下的江山。”

李璟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容仲璟！”

“殿下也說了，這裏沒有外人。”容琰絲毫不受他影響。

“沒有外人就可以口無遮攔了？”

烏黑的眼珠動了動，容琰道，“接下來的話更是大逆不道，殿下還要聽嗎？”

李璟憋着火氣和他大眼對小眼，用眼神較了半天勁。

容琰輕笑一聲，“殿下應該已經猜到了，昭勇将軍出事可能是有人打上了軍饷的主意，并且借機往西南軍中安插進他們的人。膽敢陷害昭勇将軍的人，必然身居高位，早就富貴無極，何必冒着殺頭的風險打軍饷的主意。五百萬兩軍饷可以養活西南大營，自然也可以養活另一支軍隊。”

李璟心裏一驚，手不自覺握緊扶手。

“天下易打不易守，還望殿下早日為自己打算。”容琰言盡于此，多的也不肯再說了。

李璟沉默良久，容琰一碗茶飲盡，站起來告辭。

李璟從沉思中回過神，揚起頭打量着眼前站着的和他一起長大的摯友。

“仲璟，你怨我嗎？”

容琰的眼中看不出多少情緒，對幼時情誼的點滴執念早就在李昭病逝時，就祭了李璟的野心，他不會再信任任何一個冠有皇家姓氏的人，哪怕這個人曾經是同他無所不談的摯友。

“殿下沒有對不起我，我沒有怨的理由，先告辭了。”他拱手施禮，轉身向外走去。

往事帶來的一點唏噓都化作了怨怒，李璟一掌揮出，茶盞應聲而碎。

“你就這麽篤定他的死跟我有關？”

容琰腳步頓了頓，繼續朝前走，孤清的背影中透出決絕之意。

在李璟的宮裏沒有耽誤多久，出來時，接近用午飯的時辰，容琰正猶豫要不要去太後宮中拜見。

屠郎中急匆匆從遠處走來，看見他，容琰想起屠鸾說屠郎中準備和徐家議親的事，他走上前去，淡笑施禮，“屠郎中。”

屠郎中忙回禮，“世子。”

容琰：“屠郎中這麽着急，是往哪裏去？”

屠郎中謹小慎微得回答，“是陛下召見。”

“哦！”

容琰“哦”完就再不說話，屠郎中有些尴尬，“世子往哪裏去？”

容琰笑，“陪太後吃頓便飯，順便商量點兒事兒。”

屠郎中眼皮子猛跳。

容琰：“屠小姐還好吧？”

屠郎中艱難擡起頭，“小女很好，多謝世子挂念。”

容琰輕笑出聲，“該我謝謝屠郎中，把女兒養得這樣招人喜歡。”

屠郎中吃不準他到底什麽意思，待要詢問，容琰卻輕輕揮了揮手，“郎中快進去吧，別讓陛下久等了。”

“下官告辭！”屠郎中尴尬得笑了笑，告辭離開。

容琰看了會兒他離去的背影，勾起唇角，釋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