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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第 79 章

“傾月小姐, 我跟阿媽說了要娶你,阿媽同意了。”

太常院宗正家的小兒子傾慕傾月,日日跑內史令府門口蹲點兒, 傾月煩他的很, 出個門都要走偏門,免得被那蠢小子纏上。

傾月逃脫了正門,沒逃脫偏門,誰知道那蠢小子突然學精,直接花錢找來幾個盯梢的把她家四個門都看住了。傾月來酒肆喝春風醉, 他蠢小子也跟着來,這會兒傾月坐着他站着,傾月煩不勝煩,倚靠着高窗喝酒,想着要不要幹脆找人背地裏做了他, 為這樣的貨色動腦子,簡直就是在浪費她精力。

正午十分,街上正熱鬧, 小販挑着蒸糕穿街叫賣, 窗對面賣鍋巴油粉的攤子前圍滿了人,鬧得傾月都想叫下人排隊買一碗來嘗, 看看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傾月小姐!”

“傾月小姐!”

宗正家的小兒子頂着一張紅彤彤的臉面熱火朝天說了老半天,傾月卻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他連喊了兩聲,傾月才懶洋洋轉過臉, “怎麽了?”

宗正家小兒子看見傾月的臉,頓時跟掉了魂兒一般, “傾月小姐,我阿媽同意我娶你了。”

傾月強忍翻白眼的沖動, 兩只手肘交疊擱在桌子上,挑了挑妖嬈的眉,微微笑道,“恐怕不行!”

宗正家小兒子顯得十分焦灼,“怎麽就不行了。”

傾月在心裏啐了一口,嘴上道,“長公子不同意。”

直接擡出嚴倦的名頭吓唬蠢小子,簡單粗暴,連敷衍都不願。

“長……長公子?”宗正家小兒子的臉一下子灰敗下去,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傾月知道這狗皮膏藥過兩天又會卷土重來,她當然有辦法讓他從此不再糾纏,只是這兩天被穆子纓弄得心煩,不願意分出思緒收拾這種破事。她同穆子纓,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打着什麽主意,可穆子纓軟硬不吃,形勢不明的時候,她不敢輕舉妄動,若徹底惹火了穆子纓,于她沒有半分好處,還得徐徐圖之。

傾月越想越煩,消失了一陣的侍衛一回來,她就沉了臉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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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讓人靠過來嗎?你怎麽當差的?”

年輕侍衛身上透出隐隐約約的貴氣,“小人去問掌櫃的有沒有空出的獨間,讓他鑽了空子,小人知錯。”

話雖謙卑,語氣卻不卑不亢。

傾月轉動酒杯,凝望着侍衛端方清正的臉,似笑非笑,“掌櫃的怎麽說?”

侍衛冷冰冰回,“暫時還沒有得空的獨間。”

傾月單手撐腮,語氣輕飄飄的,“把掌櫃的叫來,我要問問他,到底是什麽樣的貴客,值得讓本小姐等。”

侍衛聽命離去。

“等下!”

侍衛轉身。

傾月擡手捏了捏耳垂,用下巴點一下酒杯,眼尾上挑,頂着一張禍國殃民的媚臉,悠悠道,“給本小姐倒杯酒再走。* ”

侍衛臉上出現一絲愠色,久久不動。

“清高什麽?”傾月嘲弄道,“你只是個侍衛,伺候小姐是你的本分,可別忘記自己身份。”

侍衛隐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站立良久,返回到傾月身側,傾身倒滿一杯酒。動作裏帶了氣性,以至于酒滿出了杯外。一端起,就會潑到人手上。

一個小男孩推開了對面廂房的門,傾月瞥過臉去,臉上浮現出一絲興味。

“不用問掌櫃,我找到人拼桌了。”

那杯酒,傾月直到離開酒肆也沒有沾一口。

傾月走到廂房門口時,正好遇到小男孩出來,她擡了擡手,示意侍衛不必跟。

盛疏與圖左約着在酒肆吃飯,到了午時,圖左仍不見人,差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來遞口信,說軍營有要緊事,需要回去,讓她自己先吃,不必等了。盛疏早已習慣自己用飯,打發走小男孩,心思全被滿桌的肉勾了過去。現在已經不需要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可她還是離不了肉,一頓不吃就想得慌。

筷子剛夾住一塊兒野豬肉,一穿鴉青廣袖襖裙的女子綽綽約約地踏進了廂房門。

盛疏第一次見有人把黑乎乎的顏色穿得這麽光彩照人的。

傾月擡身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笑盈盈道,“我想跟姑娘拼個座。”

盛疏放了筷子,倒了一杯酒,咕咚喝完。酒杯擲桌上,“姑娘我不同意。”

傾月并不生氣,“你是從大熠來的?”

盛疏乜斜了眼睛瞅她,“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傾月點點頭,耳垂上的珍珠耳飾晃晃蕩蕩。

“你找我幹什麽?”

傾月似笑非笑道,“聊聊長公子。”

“我跟他不熟!”盛疏開始吃飯,每個盤子裏的菜都夾一筷子裝碗裏。

“北勝王府出事,你不想知道,是誰在背後算計的嗎?”

盛疏手上動作倏地頓住。

這些日子,她人雖不在大熠,但還是随時關注着大熠的局勢,厭勝術事件鬧得很大,武惠帝素來忌憚容家,經那些村民一鬧,不可能不向北勝王府發難,幸好容琰與北勝王都平平安安渡過了這場死劫。

盛疏已經沒了胃口,轉頭對上傾月玩味的目光,“厭勝術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

盛疏手裏還捏着筷子,手指在發顫,接着問道,“嚴倦幹的?”

“長公子有備而去,豈會空手而歸?”傾月嘴角一直噙着笑意。“聽說北勝世子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長公子這一手陰招他不會猜不到,人算是給得罪透了,可現在狄羌需要大熠的支持,想要獲得支持,繞不過北勝世子。讓北勝世子暫時放下恩怨,為狄羌提供支持,你猜長公子會利用誰?

傾月意味深長地睨了盛疏一眼,笑盈盈起身。

前一句盛疏還沒消化完,又被塞了一大段話。

這女人明顯圖謀不軌,不知道是不是要拿自己當槍使,果然長得好看的人都自帶三分毒,盛疏“啪”一聲把筷子拍桌上。“說完了就想走,我讓你走了嗎?”

傾月腳步一滞,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跟她說話。

“我這個人最讨厭被人拿捏算計。”盛疏跟着站起來,踢開座椅走到傾月面前,揚起手,一把扳住傾月的下巴,啧啧稱奇,“奇怪!狄羌這地方,風大太陽大,氣候又幹又燥,怎麽還淨出美人兒?”

盛疏頂着一張軟糯的團子臉,站抻了也還差傾月小半個頭,氣勢卻半點不輸傾月,甚至還帶了點兒匪氣。

傾月不急不躁,好奇盛疏到底想對自己做什麽。

盛疏從靴筒裏摸出一把匕首,在傾月流暢的下颌線上比來比去,“你這張臉,讓我很是嫉妒。你如果不招惹我,我就在心裏嫉妒。可你就是不安分,偏來招惹我,我就沒辦法只在心裏嫉妒了。”

傾月不怕人要她的命,就怕人毀她的臉,刀刃貼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她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她會點兒防身的功夫,想趁盛疏不備奪下匕首反制盛疏掌握主動權,可出乎她意料,盛疏反應出奇得快,兩下化解了她的突擊。

盛疏嘴裏念叨“喲!還挺烈性”,反剪了她的雙手,一把将她壓在廂房的內牆上。“你說?是不是因為嚴倦,才來找我茬的?”

“他有什麽好喜歡的”,傾月想破天想破地也不會想到盛疏會是這種反應,想到盛疏那把危險的匕首,她飛快冷靜下來,“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你要是傷了我,猜猜你那個還沒在軍中站穩腳跟的大哥會有什麽後果?”

盛疏聽她剛剛那句話,好像對嚴倦頗為不屑。連嚴倦都不放在眼裏,莫非真是什麽大人物?比嚴倦身份還高?

不會是嚴倦他娘吧?

這猜測立馬被她推翻,那臭狐貍多大臉,能有這麽年輕的娘?

總歸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她自己怎麽樣都行,可不能連累了大哥。

想到這裏盛疏立馬松開了對傾月的鉗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客客氣氣地拍拍她衣裳上的灰,又幫她把衣領上的褶皺也捋平了,舔着臉幹笑,“我就開個玩笑,美人千萬別當真。”

怕傾月反過來揪着她不放,盛疏立刻生出了跑路的想法,“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哈!”說着,真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傾月第一次經歷這麽荒誕不經的事,見她說走竟然真的就走了,反被氣笑了,“穆子纓這是從哪裏找來的小冤家?”

盛疏其實一直對傾月的話耿耿于懷,走出酒肆,盛疏已經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不要去問他不要去問他”,再走上兩步,來到人少的地方,忽然不管不顧地破口大罵,“去他的三舅姥爺,我問了他能把我怎麽着?大人我就受不得這種委屈。”

盛疏就是說幹就幹的炮仗性子,直接沖進了嚴倦的別苑。嚴倦最近都喜歡在宮外待着,找人議事也都選在宮外的別苑裏,盛疏一腳踹開他的書房門時,他剛拿到一封抄錄的戰報。

見盛疏不打招呼就進來,還是以這麽粗暴的方式,不由擰起眉頭,“你幹什麽?”

盛疏肺都快氣炸了,“我問你,在龍脈上放木頭人的事兒,是不是你派人幹的?”

盛疏說的沒頭沒尾的,但嚴倦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把戰報放在一邊,“是你們貧苦的京州百姓被你們大熠倒黴皇帝的暴~政壓得活不下去,選了北勝王當救世主,關我什麽事?”

盛疏心裏認準了就是他幹的,踏前一步,惡聲惡氣道,“你別不敢承認!”

“我告訴你嚴倦,我盛疏不當任何人的棋子。你陷害北勝王府在先,容琰怎麽對付你都不為過,你別想利用我成為他的掣肘,就算是狗皇帝害我家破人亡,我也還是大熠人。”

三天兩頭和楚玥厮混,成日不見人,好不容易自己找上門來,卻是來質問他的。嚴倦自成年後,幾乎沒再碰上他拿捏不住的人,唯有喜歡打直球的盛疏,像是專門生來克他的,滿腹的張良計都失去了效用。

“棋子?”嚴倦臉色很難看,說話的語調卻又平又穩,“盛疏,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家國在前,你所謂的小情小愛,除了你自己,還有誰會在意?”

盛疏挺直脖子,底氣十足地同他對視,“我知道你不會,可容琰會。”

她胸口一起一伏,前一刻的沖動和孩子氣一瞬間消失殆盡,“你如果再敢做傷害容琰和北勝王府的事,我會跟你拼命,我說到做到。”

盛疏與嚴倦第一次鬧得不歡而散,她把傾月的話揉進了心頭肉裏,心想是自己當初沒臉沒皮的追求給了嚴倦能随意利用自己的錯覺。在心裏把嚴倦翻來覆去罵了好多遍,并不斷給自己洗腦:她盛疏有大把的好男人可以挑,他嚴倦算個什麽東西?

來到街上,遇到專程來找她的楚玥,楚玥剛得了兩枚霹靂炮,邀她晚上去赤水河炸魚,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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