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朝堂之上。

“如今四國都在傳,啓國肆意發動戰争,百姓流離失所,兵馬所到之處,血流成河、枯骨成沙。幽國投降割城不止,送公主和親,臨國都,猶斬使臣,以致萬民惶恐。”

“此番言論颠倒是非黑白,我國見譽之大損焉!還望陛下下旨,嚴懲造謠者!”

禦史李安在剛上朝之際,就義憤填膺地說道。

這幾日京中暗暗流着傳言,可是他們也只當閑言碎語,無關痛癢地壓制着。可昨日,幾乎收到了幾大州郡的上報,紛紛表示這類謠言已經在坊間傳開,更有些別有用心之人,煽動了些百姓,讓他們內心對朝廷産生懼怕。

“陛下,李大人所言亦是臣想要上奏的。”風子鶴走到殿前,“這幾日臣明面上派了不少禁軍鎮壓,可是越是鎮壓,這種流言到了後期越容易反噬。”

“這類流言何時開始傳的?”夜淩眉峰緊凝。

公良澈想了想,走上前,“回陛下,自臣接靖卉公主入了啓國境後,行走了幾日,聽邊城将領來報,說是幽國使者被馬賊所殺,財物通通被搶,死相慘烈,當時隐隐就有些許聲音在傳。”

“馬賊?只怕是幽國賊喊捉賊。”

風子鶴不信,其他人也不相信。

“陛下,此事罪魁禍首是幽國無疑,他們當權者昏庸,奸臣慫恿,只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之前毫無征兆擾亂我國邊境,如今卻倒打一耙,反而我們成了入侵者。

那些使臣,未能跨入我國境內,多半也是幽國自己處置的,畢竟關乎他們的臉面。而流言,這也是他們慣用的手段,即便不能讓我們有太大的損失,卻也能謀人以惡,實在膈應得慌。”

禦史吹胡子瞪眼的,李大人向來有話直說,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這些猜測都合情合理。

“這次非得讓他們長點教訓,還望陛下恩準,容臣領兵攻打,反正也冤枉,幹脆做實了這些流言!”朝中一位将軍忍不住站出來。

“還望陛下恩準。”說着,又站了幾位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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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幾位按兵不動,實則目光暗暗都看向了夜珩。他若是發話,他們定然跟從,若是他沒有指示,他們也不敢随意亂說。

夜淩看着這些只知道意氣用事的莽夫,一陣陣頭疼,“行了,孤才簽了五年的停戰文書,如今攻打算怎麽回事。”

那些叫嚷的大臣瞬間禁了聲。

“若真要打,需要合适的理由才好。”說話的人是四皇子夜卿北,他不緊不慢地說着,眸光瞥了眼現在仍不發一語的夜珩。

方才那位将軍還未死心,“敢問四皇子,需要什麽樣的理由?”

“這一來,是找到幽國散布謠言,屠殺使臣栽贓我國的證據,二來嘛,攝政王妃不是幽國之人嗎,若是她犯了錯,或者她本身就是幽國派來的細作……”

夜卿北說着,聽他一言,整個朝堂都陷入了死寂當中。

很多大臣後背發涼,幾乎都默不作聲又戰戰兢兢地看向造成這冷寒之氣的源頭。

夜珩周身冷然如浴冰雪,他擡眼,漆黑的鳳眸中蘊着幾分觸目驚心的味道,說出的話平靜中肆出輕狂之意,“四皇子身為皇室中人,理當為陛下分憂解難,若你與幽國勾結,意圖啓國的江山,這般理由,自然更值得啓國出兵。”

夜卿北含了笑意的唇際僵住。

衆人只聽那男人又溫聲說道:“本王的王妃玉嬌尊貴,受不得這種委屈。四皇子大義,相信願用自己的生命為這場戰役獻祭,屆時謠言自然清,國威自然揚。”

“荒謬,本皇子豈能被你這般構陷!”夜卿北沉下臉,“攝政王妃怎能跟本皇子相比,她本就從幽國而來,本皇子所言合情合理,還是說,攝政王真的沉淪女色,不願為啓國犧牲?”

夜珩對上他憤怒的視線,漆黑的眸中沒有一絲光亮。

“本王的王妃又豈能容你随意攀誣?不過王妃不能與四皇子相比,這話倒是說得極對,王妃冰清玉潔又如何比得上四皇子的鬼蜮伎倆,滿口仁義內裏臭蟲泥淖。真要犧牲,也當以身作則,用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擋在身前,這話也唯有你能不恥宣之于口。”

夜珩說完,朝堂比之方才還要沉寂得令人心驚肉跳。

有些大臣兀自低下了頭,他們羞愧不已,聽到四皇子的話,竟然也會有一剎那的動容。

夜卿北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終是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你們說夠了?”夜淩冷笑一聲,并未對他們所言作出評價,神色中仿若在看兩個吵架的孩子,“孤讓你們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制造麻煩。孤方才是未說清楚嗎?這仗打不得,不管是為了黎民百姓或者将士們,亦或者啓國生息,都是有弊無利。”

夜卿北諷刺地低下頭,暗中剜了夜珩一眼。

父皇從來都偏心夜珩,自己被說成這樣,他也不幫自己,倒是誰是他親兒子。

“如今流言太多,如洩洪,堵不得,只能疏。越是鎮壓倒顯得我們做賊心虛,公良将軍先讓人去查查能不能找到殺使臣馬賊的線索。

刑部去查查現在京中誰在散布流言,遇心懷叵測之人,直接抓。風統領在京中派人去傳一些模棱兩可的流言看能否蓋過去,其他人回去再想想辦法。”

夜淩說完,沒多久就讓他們退朝了。

“攝政王。”夜卿北自下朝後就快步跟着夜珩的背影,找着機會便叫住了夜珩,他走到夜珩身前,朝他拱手,“方才是本皇子考慮不周,還請攝政王不要放在心上。”

眼前的男人怪會裝模作樣,夜珩輕睨着他,眸色深黑,危險到令人心顫,“四皇子知道考慮不周下次便考慮周到了再說話,否則別人聽見了還以為陛下未将你教好,平白受了連累。”

“你!”夜卿北忍了半天,對上夜珩冰冷的視線還是握緊拳頭忍了下去,咬牙道,“本皇子只是急中出錯,但實際上也是為了啓國好,并非想與王妃作對,也并非想得罪攝政王,這只是本皇子想為國效力的一點心意,無意針對任何人。”

夜珩淡淡地說道:“本王也無意針對四皇子,為避免四皇子嘩衆取寵,才出言責備,所言也皆是本王的心意。”

夜卿北氣笑了,他咬着後槽牙一字一頓的,“還真是多謝攝政王的教誨,本皇子定會謹記于心,片刻不忘。”

“很好。”夜珩見他如此生氣,薄唇反而勾出了一絲輕弧,“給本王複述一遍。”

夜卿北:“……”

攝政王府。

冰絮勸說素涼這幾日不要出門,怕外面風言風語的,她聽了心裏會難受。

“冰絮。”素涼坐在秋千上,“王爺怎麽還未下朝呢?”

冰絮已經習慣了平日裏素涼許許多多的問題,“王妃,許是朝廷中有事,被陛下叫住了。”

“流言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王爺會不會為難?”素涼一手握着秋千藤,将小腦袋靠在上面,滿面愁容。

“王妃放心,朝中無人敢為難王爺。”

“萬一是陛下呢?我自知我的身份不易談論這些,我聽說當初王爺娶我就挺為難的,如今怕是因着我的身份,要在朝中受些委屈。”

小姑娘恹恹的,似乎很內疚,可小眼神卻一眨不眨地看向冰絮,想得到些許安慰的模樣。

冰絮繃着臉,僵硬着将手放在素涼身後,輕輕順了順,“王爺娶王妃,不為難,王爺也不會委屈。”

“唔……”小姑娘仿佛是得到了寬慰,但又好像沒有。

她垂着頭,晃蕩着小細腿,盯着自己的腳尖看,喃喃着,“可是幽國這般行事,王爺會不會不想看到我……”

“說什麽傻話呢。”熟悉的清磁嗓音從身後響起,語氣如往常般溫柔。

素涼仰着頭,朝他甜甜地笑了笑,“王爺回來啦。”

夜珩從身後握着她在秋千藤上的手,親昵地俯下身子,這般看去,仿若他将人抱入了懷中,“王妃嫁給本王,冠上‘夜’姓,便是本王的妻子,該朝夕相伴,怎會不想見。”

素涼抿着唇,還是有些內疚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後來就變了,還做了很多錯事。”

怔了一瞬,夜珩才反應過來素涼口中的他是說幽國國君,他輕笑道,“他是他,王妃是王妃,本王知道王妃是個明事理的姑娘,不許你再一個人這般瞎想。王妃不願本王為難,本王也無意讓王妃為難。”

素涼仰着腦袋,感動得腦子裏的話一股腦就出來了,“王爺,你說得臣妾都想親你了。”

這般美好的要求,夜珩笑着彎下身子,頭幾乎貼在素涼耳側,聲音如同酒釀般醉人,“這距離,王妃還方便嗎?”

素涼紅着臉吻了吻男人的臉頰,長而卷的睫毛一個勁地抖,手握着秋千藤也不斷使勁。

小姑娘的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可這一害羞,就不敢看他了。

夜珩将人從秋千上抱下來,牽着她的手,“走吧,陪本王去書房處理些事情。”

“好。”

素涼粲然的笑容挂在小臉上,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內心卻如深潭般平靜無波,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髒已然只是維持着她的生命,恐再難裝下任何人。

小姑娘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可心底的話也只能留在心底。

王爺,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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