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一死,你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第3章 我一死,你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杜秋轉過身,盡量直視着父親說話,“不是我對她嚴格,我是怕她走錯路。她身邊圍着的都是壞朋友,很容易把她帶壞。尤其是那個男的,不像樣。”
她知道妹妹談戀愛還是五天前的事,杜時青讀書不争氣,欺上瞞下倒有一套,找朋友當掩護出門,其實到了地方就去見小男友了。要不是老周接她時正好撞見了,還真被瞞過去了。她立刻找人去打聽了一下那男人,姓董,名不見經傳的樂隊貝斯手,酒吧裏和妹妹認識的。才一個月,她就為他花了有二十萬。要不是怕家裏人察覺,估計房子都要給他買了。
不比她急得火上亂竄,爸爸總是模棱兩可,“你妹妹也是大人了,總要談戀愛的。随便她玩玩也好,什麽都不懂,以後更吃虧。”
“我不想耽誤她讀書,她現在還年輕,別……”
爸爸淡淡笑了,“私立學校花錢買還是買的進去的,就算她沒興趣讀書,家裏也不是養不起她,開心最要緊。倒是你,拖拖拉拉的,別比你妹妹結婚都晚,那就成了笑話。”
杜秋低着頭,不聲響,到底還是說回這件事上了。父親對她的安排,終究是一個男人對女人 的傳統期望。他繼續道:“今天晚上和小林他們去吃飯,你別忘了。稍微打扮一下,你怎麽臉色這麽蒼白,像沒睡覺一樣。 ”
“我明白了,我先回公司,有點事。”
上車前,杜秋在花園裏抽了根煙,迎着風,吐了口煙圈,沉沉嘆氣。這個家裏,她的身份格外尴尬。母親早亡,對妹妹,她是長姐如母,可對父親,她終究只是女兒。當年她讀初中時,父親就已經計劃把她送出國,沒想到母親突然就病倒了,那時候乳腺癌還少見,查出來就是晚期了。她還剛生了妹妹,醫生說哺乳期太操勞也是誘因。
臨終前母親把她叫到床前,單獨說了幾句話。她出來後,哭着對父親道:“我現在不能走,我答應媽媽了,我要照顧妹妹。”
“你媽媽到底還和你說了什麽?”
“她讓我別怪妹妹,也讓你別怪她。”
父親含淚點頭了。
他們是少年夫妻,半生拼搏,感激裏是藏有愧疚的。他鼓搗起生意就不着家,忙前忙後,老老小小,全靠她頂着。出殡時,他媽反倒哭得比他更傷心。賢妻良母,應得的。
那年還是計劃生育,為這第二個孩子,交了一大筆罰款。他放不下公司,她也心系家裏,沒出月子就忙起來,留了病根。這種關口為什麽還要生?對外只說是喜歡孩子,怕大女兒孤單。明眼人自然能看穿,他缺個兒子當繼承人罷了。
一根軟刺,卡在他們中間,刻意不去提,就更是鈍痛。壓抑的情緒全給了杜時青,他是一味的寵,杜秋是一味的嚴,杜時青夾在中間也割裂。成了這樣,他們反倒覺得對方的責任占多些。父親又到底是父親,威嚴加身,杜秋只能不響,默認自己沒有好好管教妹妹。
認了錯,還不夠,要改。父親又急着要讓她結婚,嫌她不成熟。結婚的對象選定了,要是別人倒還好,可偏偏是林懷孝。他都這樣子了,杜秋也覺得陰損,下雨天怕遭雷劈。
杜秋到公司的時候,采訪的團隊已經到了。她現在負責宣傳,這就是她分內的事,按她父親的标準來,不但要做好,還要好得無可挑剔。
這次帶隊的羅記者也算熟人,杜秋就與她寒暄幾句。正說着話,父親就過來了,當着外人的面,他假裝今天沒見過她,道:“你飯吃了嗎?”
杜秋只能附和道:“在公司吃了點。”
“你也太忙了,要注意身體啊。怎麽不回家吃啊?”
“回家也要堵車,在公司吃方便。我們就是産方便面的,餓了我拿來泡一包就好。”
她故意誇張了些,話說完,大家都笑,父親點點頭,也像是頗滿意她的發揮。
采訪前要先化妝,用的也是對方帶來的人,給父親扮得油頭粉面。她嫌不夠自然,羅記者解釋道:“因為上鏡要吃妝,再加燈光,不明顯點會顯得很憔悴。這次來的人很專業,有白發也能靠光線蓋過去,我特意為今天挑的。。”
杜秋點頭,“還是老樣子,照片登出來前,我們這點先要過目。”
“這是肯定的,您放心好了。”
杜秋站在攝影機後面,隔着燈光看父親。杜守拙,不是一個太特別的名字,也不是太特別的長相。剝去加諸于的種種頭銜,他看着也不過是個普通老頭。西裝下面是灰色羊絨衫,頭發往兩邊禿出一對角,胡子刮得很幹淨,倒顯得兩頰的皮肉更松。
他坐在椅子上,面帶微笑,等着對面的女記者發問。起先的幾個問題都很套路,不過是聊一下公司的發展與規劃,聽他回憶往昔艱難歲月,避重就輕聊發跡史。可話題一落到他的年齡上,自然就避不開繼承人的事。
女記者問道:“杜先生您今年已經五十九了。現在行業內部以及許多投資人都很關心您公司的接班問題,有傳言稱您準備在五年內退休,讓您的大女兒杜秋小姐正式接受公司,這屬實嗎?”
“先說明一點,我才五十八,今年的生日還沒過呢,還有一個月呢。”他說完,記者就笑,哪怕并不是多好笑,“其實五年以後會怎麽樣,我現在也在考慮中。其實我不太看重這個,不管是我繼續幹下去,還是傳給小孩,或者幹脆找個職業經理人來打理,我最看重的還是品牌精神的傳承和延續。”
杜秋立刻感覺有目光落在身上,卻一動不動,佯裝不知。其實也無所謂了,就算不是明着看她,暗地裏也在想。父親這話說得很明白了,至少這五年,她是沒什麽接班的指望了。十年的太子,百年的王八,一個待遇。
記者也聽出了弦外音,繼續一路緊追,“聽上去您好像還沒有退居二線的想法,是因為之前的并購失敗讓您對杜小姐放心不下嗎?”
“那當然不是了,年輕人犯點小錯很正常。我肯定會給她足夠的自由去試錯。”
杜秋依舊在鏡頭後面微笑,笑得臉都僵了。
之前公司收購一家食品公司,想拿來為‘甄利甜’借殼上市,結果讓人做了局,收購失敗,平白損失了幾個億,網上都笑話她不知天高地厚。
其實這樁收購案當時是集體決議的,也是她父親大力支持,她哪有這麽大的權力一人獨斷。外面人自然不清楚這些內幕,都笑話她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反正公司出了什麽壞事,總喜歡找她的責任。到底還是她身份特殊,漂亮的年輕女人,沒結婚,又太有錢,男人看她是又酸又恨,總樂意把她想得傻一點。公主選婿,繡球丢不到自己頭上,嘴上占占便宜也好。
只是沒想到,父親也拿她來擋槍。還能怎麽樣呢?無話可說。
又聊到了行業現狀,父親繼續道:“做生意的關鍵在于樹敵。如果真的要說我們有什麽不足的地方,就是現在在行業內,我們已經做到第一了,不進則退,當了太久老大,進取心都沒了。”
“可是從數據來看,去年公司的營收跌到十年內的冰點,只有曾經高峰時期的七成。對此,您是怎麽看的?”
“這是時代問題,也可以說是觀念問題。現在吃外賣的人多了,他們覺得外賣比方便更簡單幹淨。但我不是這麽想的,一頓飯花一百塊錢叫外賣,可以買多少方便面?可是你看看,現在的外賣的食品安全問題有多少?爬蟑螂,爬老鼠的也有不少。但是方便面的安全問題,至少是我們公司,生産線的安全和衛生,我是能絕對打保票的。”
“看來杜先生對方便面的贊譽很高,那請問您現在多久吃一次方便面?”
像是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般,他微微一笑,道:“我現在每個月吃一次。不但吃我公司的面,一些國外品牌的産品我會試試。我覺得,比較下來還是我自己公司的産品最吃得慣。”
這不是謊言,杜秋可以作證,雖然她也覺得荒唐。父親每月必吃一頓方便面,拉着全家一起。不過不是用調料包,而是讓阿姨泡開面,和牛肉切碎拌進去,配專門熬的蝦醬,再加一碟白灼的蔬菜。
中國的社交場合基本是飯局,國外則往往是酒會。不是吃就是喝,看來飲食男女當真是人的通性。
吃飯的地方是杜守拙定的,他過去常去的一家私人會所。地方偏,環境好,菜色也不過如此,好處是夠清淨私密。
日程排不齊,索性分幾輛車過去。杜秋先到了,坐在車裏不想下去。等了快二十分鐘,林懷孝過來敲她的車窗玻璃,笑道:“就知道你躲在裏面。”
林懷孝是很薄的長相,長而不狹的眉眼,秀窄的尖下巴,脖子和手腕都是修長蒼白的一截,略有些女相。看着文質彬彬,可熟人都知道,他生病之後脾氣有多壞。
他們是高中同學,在校的時候接觸不多,畢竟都計劃着大學去國外讀,三年的日程都安排得滿滿當當,在教室裏也碰不上多少面,興趣愛好也不同。不過剛見面的場景,杜秋倒是印象深刻。林懷孝主動來找她,盯着她的臉打量一陣,一本正經道:“你的鼻子很好看,不過有點長,喜歡的人會覺得很端正,不喜歡的人就覺得像只鵝。你猜我是怎麽看的?”
杜秋白他一眼,道:“我管你怎麽看,我看你像只企鵝。”
這比喻倒不是憑空來的。他是她見過最怕冷的男人,校服沒有高領,風一吹,他就習慣聳肩縮脖子。後來習慣倒是改了過來,不過天一冷,就系長圍巾,到室內也不脫。
她之前聽過他的名字,以為名字裏是歡笑的笑,覺得很合适。他總是笑嘻嘻,有點輕浮的樣子。後來才知道是孝順的孝,多少就有些老派了。
林懷孝自顧自拉開車門坐上去,他今天圍的是紅色格紋圍巾,襯得面頰有淡淡血色。杜秋道:“你今天氣色不錯。”
林懷孝低頭笑了,“我好得不得了呢,今天早上剛吐了血,預計能長命百歲。”
“那你還能吃飯嗎?”
“說得好像你能吃下飯一樣。就都意思意思吧,反正我們是過來挨訓的。聽老頭子說話都飽了。”
無話可說,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開礦泉水吃藥。林懷孝有心衰,藥自然不能停。杜秋有胃病,吃得又太少,找了營養師配維生素片補充劑。在公司總記不起來吃,一見父親,胃擰起來,立刻就明白該吃藥了。
兩位父親都已經到包廂了,林父打電話來催,林懷孝接通後,故意拿開些,裝模作樣道:“我堵在路上了,快了快了。大概還有十分鐘。”
杜秋忍俊不禁,“你這樣撒謊,很容易被拆穿的。”
“随便了,我都快死了,為這點小事罵我,不至于吧。”他扭頭咳嗽了一聲,手背上紮針留下的淤青還在。
他家的情況更複雜,兩任妻子,兩個兒子。林懷孝是哥哥,父母離婚時,母親放棄了他的撫養權。後媽生的弟弟和他差了十歲。老林對接班人也是翻來覆去,猶豫不決,原本是林懷孝更出挑些,把他帶在身邊教導了幾年,忽然就病了,心髒瓣膜動了一次手術。本以為沒事了,沒料到一兩年裏就惡化成心衰了,一口氣往死路上走了。這下林父倒是無人可選了,早知道會是這種病,過去花大力氣培養林懷孝,都成了一種後悔莫及。
确實又等了十分鐘,他們也就動身上去,事先已經對過口供,都說是在路上碰到的,還聊了幾句。四個人坐一張到底是空了些,人與人之間都隔了兩個身位,不像在敘舊,倒像在談判。本也就差不多。
四個人,八道冷菜,十二道熱菜,會所老板又與老林先生熟識,另送兩道甜點。服務費高昂,一半為人,一半為景。不遠處有人工湖,月光下凝如翡翠。三公裏外有特供的療養院,專供老幹部退休療養。
冷菜過後就上了花雕蒸鲥魚,服務費收得高自有用處。鲥魚一端上來,就有服務生候在旁邊,幫着剔魚刺。
魚很鮮, 擺盤的上海青嫩得嬌豔,愈發襯得他們形容慘淡。杜守拙催促着杜秋幫林懷孝夾菜,“小林怎麽都沒吃什麽,你幫他夾點魚。”
杜秋把魚肚子上的肉挑給他吃,他低聲道謝。林父道:“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對了,結婚的事情你們想得怎麽樣了?今年總要訂個時間,也方便接下來的安排。”
杜秋道:“我是不着急,關鍵看他的身體,不想讓他太操勞。”杜守拙不作聲,只暗暗瞟了她一眼,聽出這是有口無心的托辭。
林父道:“他的身體好些了,醫生來看過也說大有起色,你讓他自己說說。”
“嗯,還喘氣呢,好得很。”林懷孝頭也不擡,他說完這話,大家都笑,假裝聽不出是嘲諷。
又是一道菜上桌, 烏骨雞裏塞參,加蛇肉炖湯,有一美名叫龍鳳呈祥,專供新婚夫妻享用。
兩位長輩眼神示意,年輕人自然卻之不恭。杜秋先喝了一碗,胡椒下得重,嘴裏火辣辣。林懷孝尚在猶豫,杜守拙便催促道:“小林,你快喝一口。這湯大補的。”單手一招,服務生立刻上前幫忙盛湯。
金黃色一碗,他勉強喝了一半,點頭說:“不錯。”話音未落,就沖去洗手間吐了。林父徒勞解釋道:“他可能吃不慣蛇肉。”望向杜守拙的眼神卻不無責怪之意。
林懷孝吐完喝涼水漱口,自家的事聊不下去,只能聊旁人的事,林父開口道:“你們聽說了嗎?搞醫療的小柳結婚了,就上個月的事。”
杜秋道:“他怎麽又結婚了?我記得離婚也沒過多久啊?”
“是複婚了。還是上次的太太,反正他們也沒小孩,婚前協議都簽了的,沒什麽財産問題,頂多累死幾個律師,有的折騰呢。”
林懷孝笑道:“他的婚姻狀态是薛定谔式的,離婚和結婚兩種狀态疊加,你去問的時候,塌縮成一種情況,反正對象都是同一個。他精神好,有的是激情折騰。”
“重中之重,結婚以後還是要小孩,不然就是小孩子瞎胡鬧,離了又結,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孩子是家庭的希望。”杜守拙說這話時,直截了當盯着杜秋,很明顯要等她表态。
杜秋錯開眼神,道:“這魚不錯,趁熱吃,冷了就腥了。”她說的是黃魚春卷,熱鍋熱油炸到金黃,咬起來有脆響,可以免于再說話了。林懷孝就坐在對面,她朝他使了個求援的眼色。
林懷孝也拿了,但吃不了油炸,就用筷子戳開皮,夾魚肉餡吃,“确實不錯,大家快吃點。”
杜守拙咳嗽了一聲,這是他要數落人的前兆,“要我說啊,你們也太任性了。”他的長篇大論只開了個頭,就頓住了話頭,盯着林懷孝直皺眉,“小林,你鼻血流出來了,要不要緊?”
林懷孝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人中一熱,伸手去摸,手心全是血。他倒是鎮定,随意說着沒事,其他人倒是手忙腳亂起來,又是抽紙巾,又是叫服務生,連手機都拿出來,就差叫救護車。好在血很快就是止住了。飯是吃不下去了,杜秋提議她帶着林懷孝出去散散步。
到了飯店外面,林懷孝借着路燈指了指杜秋的大衣,“不好意思,血弄髒你衣服了。”
“沒事,習慣了,昨天也髒了一件大衣。”這話是脫口而出,林懷孝假笑起來,杜秋才明白是說錯話了。
他一面笑,一面推開她攙扶的手,“你裝的這麽像,又是何必呢?最想讓我死的人,不也是你嗎?我要是明天突然就沒事了,你吓都要吓死了。”
“你也不要這麽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緊張嘛,我又不是怪你。我都這樣了,我爸還把我拖出來配種,你看我生氣了嗎?就事論事和你分析一下。你爸急着讓你結婚,就是不想讓你接班的意思。你想接班,就不能明着反抗他,但又不能結婚。那就只有耗死我了。我一死,你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杜秋輕輕嘆氣,道:“說的都是氣話,你還是多保重身體吧。”
他又笑了,帶着些沙啞,“我再生氣也沒你生氣。你爸對你沒指望了,就像我爸一樣。”他指着路邊的一棵樹,道:“他們對小孩就像是種樹,這棵樹種下去不結果,他們就想是樹的問題,想着砍掉了再種一棵新的。我們不行,就指望下一代了,他們都以為自己能長命百歲,那再培養一個孫輩還來得及。”他說話時眉飛色舞,似乎很開心。
“那一個孩子也不夠他們分。”
“那你努力啊,他們只說要孩子,又沒說一個就夠了。”林懷孝聳聳肩膀笑,也不掩飾幸災樂禍,“對了,聲明一件事,我只是單純要死了,不是不行了。你不想生孩子,也不能拿我當擋箭牌。我作為一個垂死的男人,需要維護我那垂死的尊嚴。”
“你還能耍嘴皮子,身體比我都好。”
杜秋朝他晃了晃打火機,見他沒反對,就咬着煙點上火。林懷孝接了個電話,看一眼來電顯示就微笑。他走開幾步,背過身去接通,聲音立刻柔下去,軟綿綿含笑,“對,是我,剛吃完飯。你忙嗎?”杜秋會意,立刻走遠些,不去聽他講甜言蜜語。
兩位父親以為他們認識了十多年,算是半吊子的青梅竹馬,有感情基礎。其實都是一廂情願,這麽多年,要是能成早就成了。林懷孝另外有喜歡的女人,這事杜秋也知道,連女方的身份都打聽過,是一位姓白的醫生,他住院時認識的。
這電話打得很長,過了一刻鐘也不停。杜秋抽着煙去看林懷孝,他只能用一只手接電話,另一只手正忙着拿紙巾堵鼻孔。小指上也沾到了血,怕染在身上,只能翹起來,撚一個蘭花指。狼狽到可笑。
他也是不容易。可誰又活得容易呢?杜秋默默掐熄煙,走回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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