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5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我不理解!

第20章 .5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我不理解!

白羽翎要值班,沒時間回家過年,而且房子空置着要花錢。杜秋不在意,她卻是掰着手指頭數,索性就把父母接過來住,反正房間也充裕。

從火車站把他們接來,果然是大包小包,怕她想家,帶了不少土特産來。叫了出租車回房子,司機自然以為他們是鄉下人,聽到她報地址,眼神又變了,帶點意味深長的打量,故意道:“那裏的房子不便宜的啊。你倒是很厲害啊。”

白羽翎不多理睬他,道:“對啊,我彩票中獎了。沒辦法,運氣好,別人就是羨慕不來。”

她父母沒敢插話,下車來才問她怎麽回事。他們至少認識新天地,清楚這不是工薪族的家。白羽翎淡淡道:“朋友送我的,說我不住,他死不瞑目。”

他們是很普通的家庭,很普通的夫妻,生活無非是短暫的拌嘴和長久的扶持。白羽翎什麽都不敢和他們說。進到這陌生的豪宅裏,他們先是大聲驚嘆,然後又束手束腳,不敢穿着外衣坐在沙發上。他們一個勁地追問究竟是怎麽樣的朋友。

白羽翎道:“其實也不算是朋友,是醫院裏的病人。他很有錢,我照顧過他,他想回報我就幫我租了這房子。其實我不想要,但是他已經把錢付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母親很實在地問道:“你這樣算了算收禮啊?你們醫院知道了,會處分你嗎?”

“那倒不至于。他就是錢多到沒地方花。”

父母間交換了一個眼神,淡淡帶笑意,好像有些了然。父親道:“他是不是喜歡你啊,男的女的,照片有沒有,有沒有結婚。”

白羽翎一攤手,“男的,沒結婚,挺好看,快死了。最多也就是一兩年的命。他給我這房子,也是錢多得沒地方花。想讓我多記得他一點。”

他們都沉默了,一時間理不清這百轉千回的故事,都估望着她的臉色說話,“那你是什麽意思呢?”

“我不知道!”她忽然就失态了,大吼大叫起來。正因為是家人,心裏松弛着,才敢這麽放肆發洩。“都是因為他,我當醫生已經沒那麽開心了。我對他很愧疚,他的病如果早一點發現,不可能是絕症。他明明出院的時候給我留了聯系方式,我去看一次就好了。他現在對我越好,我越是覺得愧疚。什麽都不能做。”

她簡略說了林懷孝發病的由來以及他和杜秋的婚事,帶哭腔道:“我到底應該辦?”

母親知道她辛苦,把她攬進懷裏哄她。父親嘆口氣道:“那你就多去看看他吧,他也沒個能說話的人,這房子你也別退了,倒不是錢的事。你退了,他更不安心,怕你什麽時候就不去了。你是醫生,是要多照顧照顧病人的情緒。”

“那誰來照顧我的情緒啊。就這樣了嗎?他就應該在這樣的環境下等死嗎?為什麽人的生活會是這樣子?”

父母特意拿來看兩塊包好的臘肉,沒地方擺,就用繩子挂在客廳釣魚燈上。她一激動,拍了一把燈杆,兩塊肉也跟着上下搖晃,看着她眼角濕潤。

“算了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們的爸媽也有自己的想法,可能有苦衷。你要理解些。”

“我就是不理解。我不理解明明是家人,為什麽要疏遠防備?我不理解,為什麽離婚後就不把親生兒子當一回事。我也不理解,他們都這麽有錢了,卻沒有一個人覺得有問題。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我不理解!”

“冥冥之中有定數,每個人的命老天都定好了。你不理解也要理解。”母親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想了,吃飯吧。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她起身,順手從燈上取下一塊肉,拿去廚房切。

葉春彥帶着湯君回湯雯父母家,雖然事先說了不用接。但湯雯的父親還是等在高鐵站。他看着更老了,像是放在泡飯裏剪了一半的蘿蔔幹,駝着背,面色蠟黃。他見了葉春彥,點了點頭,也沒有其他話說,就道:“還挺冷,讓小孩子多穿點衣服。”

湯君管他叫爺爺。因為葉春彥沒有父母,也就沒什麽稱呼上的區分。她背着個粉色的書包,爺爺接過去,幫她拎着。

坐出租車回去,家裏已經布置好了,門上新帖了春聯,桌上已經擺了五道菜,湯雯的母親還在廚房裏忙活,系着圍裙出來,道:“菜不多,随便吃一點。”他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她也說的這句話,不過那次還在客廳待了一會兒,打量着他,笑道:“小雯給我看了你的照片,你不太上相了。”

湯君的書包裏放着期末考試的成績單,除了語文,都是滿分,這次作文寫偏題了,但還是年級第一。不過她太喜歡在考場用草稿紙折紙飛機了,老師特意和葉春彥談了,影響不好。

兩位老人都很開心,說她聰明,像是湯雯小時候,不用教。又悄悄着那餘光掃葉春彥臉色,怕他不高興。他們總是拿他當客人。

包裏還有一本畫冊,是葉春彥特意讓她拿來的,是她的日記本,每一頁就用蠟筆塗滿,“這是爸爸的朋友帶來的水仙花,很香的。這是我撿到的小貓,我爸爸的另一個朋友還被貓咬了。這是爸爸照顧小貓。這是小貓把爸爸的袋子咬了一個洞,爸爸在教育小貓。”後面幾頁是她的美術課作業,用彩紙剪出來的小花和貓頭鷹。

奶奶道:“做得真好,能送給爺爺奶奶嗎?”

湯君點頭,她接過畫冊放進了湯雯以前的房間。湯雯的遺像也擺在裏面,他們先去拜了拜再吃飯。葉春彥還記得他們在這房間裏有個吻,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湯雯只是覺得在家裏背着父母接吻很好玩,就把他拉到一邊。她那次還擦了點口紅,吻到他嘴角也紅。

他們雖然是一家人,坐在桌前卻沒什麽話可說。湯雯活着的時候,都是她在活躍氣氛。如今她一死,更成了他們間的隔閡。湯君眉飛色舞說完學校裏的事情後,就鮮少有人再說話,只是低頭吃菜。

還是湯君把醬油濺在衣服上,才讓氣氛熱鬧起來。一群人忙着伺候她一個,又擦桌子,又是找新衣服,又是拿肥皂水塗在前襟上。葉春彥想帶着她去沖幹淨,被攔住,“小陽臺的水龍頭你們別用,堵起來了。”

葉春彥道:“有叫人來修嗎?”

“和物業說了,老頭老太的,沒人理。等過年後再說吧。”

“那我來修吧。”

他們雖然推辭,他還是找出了工具箱,拆開管道後發現有幾樣零件舊了,要換新的,又抓起外套出去。其實他對這一帶全然陌生,只是用手機指路,一家家找沒關門的五金店。一來一回折騰了快一個半小時,總算配齊了,帶回來裝上,又順便買了個新的工具箱。

爺爺看着他跪在地上修水管,半晌,才說出一句,“你也是不容易。”

晚飯吃得早,怕他們趕不上車回去。臨走前,老人拿了兩盒馬蹄糕,用油紙包了,拿繩子紮好,讓葉春彥帶走,“湯雯小時候喜歡吃,不知道小孩子有沒有遺傳。原本昨天就想讓她嘗嘗,怕小孩子吃多了積食。你帶回家裏給她吃吧。”

葉春彥道:“清明我再帶她過來。”湯雯的骨灰是帶回老家安葬,她父母一手操辦的。起初幾年連墓地都不願告訴他。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不容易,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不過,小君是你的女兒,小雯是我們的女兒,總是沒辦法過這道坎。你還是不要來了。”

這樣的話也在意料之中。葉春彥點頭,也不勉強。

老人嘆氣道:“唉,你當初為什麽全告訴我們呢。那種事,你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葉春彥道:“就是沒人會知道,才必須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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