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是不是摸他屁股了?他脾氣好大啊

第25章 你是不是摸他屁股了?他脾氣好大啊

訂婚的消息宣布後,下一流程就是壽星切蛋糕。特別定制的三層蛋糕,林懷孝拿刀切,杜秋依偎在他身旁,一起握着刀。她根本不敢往他身上靠,怕他是紙糊的,一戳就要倒。蛋糕胚裏夾着草莓醬,又濃又稠,一刀下去就淌在白色的奶油底上。不知怎麽,她總覺得不吉利。

匆匆忙忙分完蛋糕,她就跟着林懷孝上樓。對外人,自然是情侶說私房話,其實是看他現在的樣子不能久站。

上了樓,林懷孝讓她先把他媽送回去,“我讓她等在隔壁。你找車快點把她送回去,有始有終。”

杜秋去隔壁找人,見林懷孝母親滿臉淚痕,顯然她都已經明白了。再回房間,林懷孝已經不在了。她也懶得下去應酬,就在房間裏等他。

門把手有扭動的聲音,她以為是林懷孝,便沒做聲。門一開,葉春彥竟然探頭進來了。見到她也是一愣,立刻解釋道:“我來看看林先生。他剛才看着臉色不太好。你怎麽回來了?我剛才看你去後門。”

杜秋帶些賭氣道:“我就不能回來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那我走了。”他立刻轉身,扭頭又補上一句,“你今天的衣服挺好看的,春天的顏色。”

杜秋是兩件真絲提花襯衫疊穿,外面是米白色,裏面是淡杏色。她自覺文雅,可爸爸覺得她應該穿紅的。說到底還是沒把自己擺在林太太的位置上。“謝謝,你還是今天第一個誇的。你的臉怎麽了?刮胡子刮破了?”

“對。”

“現在還會有人刮胡子弄破?不都是電動刮胡刀嗎?你怎麽笨手笨腳的。”

葉春彥想解釋他還在用刀片,因為他電動刮胡刀修不出形狀來。而且他又不是經常受傷。可又不該同她解釋這麽多。算什麽關系呢?她也未必想聽。他就委委屈屈看她一眼,道:“随便了。”

杜秋原本也緊張,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可沒料到這場景。見他不高興,反倒樂了,笑道:“說你笨手笨腳的,你還生氣了?不承認啊,你之前給我的咖啡,拉花都不像樣的。”

葉春彥敷衍點頭,背過身就要出去,去擰門把手,卻沒想到是先往外摁的,越急越打不開。杜秋也不提醒他,定定心看他和門怄氣。他面頰有紅暈,似乎是酒意上頭了,嘟嘟囔囔在和門抱怨。

杜秋來了點興致,道:“你要不要試試看叫一聲芝麻開門。”

話音剛落,門從外面開了,他還沒太醉,及時朝後一退,才沒撞到鼻梁。林懷孝探頭進來,見他要出去,故意攔着他去路,“呀,你急着出去做什麽啊?她要侵犯你啊。那你叫人好了。”

葉春彥道:“我喝醉了,要出去吹吹風。”他去拉門把,林懷孝卻一腳把門帶上,裝模作樣要扶他坐下,“那就更不該出去了,喝了酒吹風會偏頭痛。”

“這是我的事。”

林懷孝對杜秋笑着一攤手,道:“你是不是摸他屁股了?他脾氣好大啊。”

杜秋自然不理他,她和葉春彥各自坐在房間一角,一個盯着牆紙,一個看地板,都是專心致志。林懷孝笑他們做作,大聲道:“給你們看我的新禮物,領帶夾。好看嗎?我媽送的。我以後要每天帶領帶。”

杜秋道:“你媽媽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不然碰到我爸或者繼母不太好。”

“其實你可以和她多說說話,讓她坐我的車走也好。”

林懷孝搖搖頭,忽然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杜秋怕他喘不過氣來昏厥,伸手過去要扶他坐下。他擺手轉身,依舊在咳,忽然哽了一聲,像是戳破了一個氣球。他吐出來一大口血,盡數咳在葉春彥臉上。

不比想象中濃烈,實際吐出來的血是淡粉色的,像是摻了水的草莓醬,星星點點,噴得葉春彥衣襟上都是。他也怔了怔,手懸空,一時忘了要去擦。

林懷孝整個人脫力,搖搖晃晃往前倒,葉春彥急忙把他扶住,雙臂環住他上身,勉強穩住,不讓他跌倒。杜秋一吓,脫口而出叫了聲文卿,說的又輕又快,另兩人似乎都沒聽清,也全無反應。

林懷孝擡頭,血嗆進氣管,鼻血流出。他随手抹掉,人中上一片血痕。他也不知該怎麽反應,索性笑着對葉春彥道:“完了呢,我有艾滋。你不要緊吧?”

葉春彥不說話,只是拖住他後腰,讓他能倚靠着自己站。

“诶呀,沒騙到你,其實是肺結核。”

他胡亂用袖子抹了把臉,問道:“你能靠自己站起來嗎?”林懷孝點頭,可只邁出兩步,人就往一邊斜。葉春彥索性把他一條胳膊架在肩上,手從後腰環抱住他,對杜秋道:“叫救護車,送他去醫院吧。”

杜秋愣住,一時間忘了回話。他擡起頭,又問了一遍,面無表情,放任血滴如淚水淌過面頰。

林懷孝雖然虛弱,人倒還清醒着,有氣無力插話道:“別去醫院,外面都是人,過一會兒可能就好了。”

葉春彥皺眉,自然不肯,兩相僵持着都等杜秋的态度。杜秋也拿捏不準,立刻去叫人,林父正在外面和杜守拙談笑風聲,杜時青也在旁邊。杜秋衣領上有血,不方便在人前露臉,她使了眼色,讓妹妹去叫人。

兩位父親也會意,立刻找個借口往樓上趕。房間裏,葉春彥半跪着,正拿熱毛巾給林懷孝擦臉,道:“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他們說二十分鐘裏就到。”他臉上的血跡還沒擦幹淨。

林父立刻道:“不行,不能叫救護車。這裏這麽多人,消息傳出去就不好。”他聽了一下,也覺得這話太露骨,補充道:“而且救護車一來一回,路上也耽擱。還不如我們開車送他過去。”

杜秋插話道:“他這樣還能走路嗎?”

林父對着林懷孝,小心翼翼道:“你還能起身嗎?不能起身的話,我們就叫救護車。可以的話,就再堅持一下。”他的語氣柔和,卻藏着一種殷切期盼。

林懷孝點點頭,“我沒什麽事,不去醫院也不要緊。”

“醫院還是要去的。”杜守拙忽然轉向葉春彥道:“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哪位?我有些記不得了。”

杜秋的眼神躲閃了一瞬,葉春彥則坦蕩道:“我姓葉,林先生請我過來的,以前見過幾次面。”

“那就是小林的朋友了。”杜守拙點點頭,“小秋,那就這樣啊,你和這位葉先生一起。從後門把小林扶出去,開車去醫院。等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再來找你。”

葉春彥幾乎是半抱着把人帶走了,杜秋快步跟着後面。杜時青先前只知道林懷孝身體不好,但第一次見他吐血,吓得手不住發抖。地毯上一灘血,來不及收拾,就把門鎖了。

杜秋一走,杜守拙就告誡她,“剛才的事情不要說出去。”

杜時青喃喃道:“為什麽他們這樣還要結婚啊?”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別插嘴。”他見她臉色蒼白,就連忙讓她喝了點酒,又勸道:“這樣對你姐姐是好的,你現在不懂,以後就明白了。”

父親領着她下樓見客人。有人拿他們打趣,笑嘻嘻道:“你們的哥哥姐姐都完成大事了。你們急不急啊?要再接再厲啊。”

杜時青說不出話來。杜守拙代她應付過去,“她還小呢,讀書最要緊。就是有好的,應該等得起。”

大廳的暖氣開得很熱,客人們面頰上都泛着淡淡紅暈。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樂隊還在演奏。

杜秋開車去的醫院,一路上搶了幾個紅燈。林懷孝靠在葉春彥身上,倒也有了些精神,打趣道:“她這麽開車,要是我們出車禍了,那我可真是罪大惡極了。”

他靠着都坐不穩。葉春彥坐直,撐了他一把,道:“真有報應,也該下道雷劈你爸和他爸。”

“別說這話,杜秋還在開車呢。”

杜秋急轉過一個彎,插話道:“我聽到他說的了,有時候我覺得他說的沒錯。”

車幾乎是闖進醫院的。交錢,打電話,找人,既定流程做得一氣呵成。白羽翎就在樓上,接到電話就沖下來,扶着林懷孝去做檢查。他的母親也在路上了。病人一走,留下葉春彥和杜秋等在醫院的走廊,倒像是外人。

杜秋像是脫力了,踉跄着到長椅上坐下,這才想起葉春彥來,給他拿了紙巾擦臉,“你下巴還有點血。今天謝謝你了,你不用陪我一起等着。我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回去。”

葉春彥道:“再陪你一會兒吧。要喝水嗎?我幫你去買。”醫院裏冷,杜秋穿的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把外套脫給她披着。

“我有點亂,想下去走走。你能陪我嗎?”

葉春彥點頭,手從她背後環過去,半攙扶摟着她的腰。她不願讓他對病人似的對自己,但起身時确也頭暈目眩。她聽過林懷孝家裏那些糾葛。歸根結底,無非是孩子多,選擇多,上一輩老了,卻又不滿意年輕的繼承人。終于把人逼垮了,才要挽一把辛酸淚。他對她,便是兔死狐悲的一次警告。

醫院正門口,永遠是人頭攢動,可他們越是向裏走,越是冷清。積雲的天将雨非雨,連下樓散步的病人都少見。只有他們漫無目的地繞着綠化帶繞圈子。杜秋的臉色還是差,葉春彥買了水,半哄半騙勸她喝下,又說了幾個不太好笑的笑話。杜秋勉強笑了,道:“別逗我開心了,醫院這地方,再好笑的笑話也笑不出來。”

葉春彥道:“他會沒事的。既然人清醒着,就不像有大礙。”

“我其實沒那麽擔心他。我其實很壞的,我更擔心我自己。看到剛才他爸問他的樣子,我就想到我自己。病成這樣了, 還要強打精神讓他們滿意。”

杜秋莫名笑了一下,繼續道:“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我和他那時候是同學,有一天上課突然下了好大的雪,操場上雪白一片。這裏很少有這麽大的雪,大家都很高興。體育課上,大家都在掃雪堆雪人。他就臨時舉辦了雪人評獎,分了一二三名和幾個鼓勵獎,還用卡紙剪了個獎牌給他們頒獎。大家都笑他,可是都玩得很開心。過了幾天,雪化了,他還帶着大家給雪人辦葬禮,希望第二年還能下這麽大雪。可惜沒有了。那時候的他,和現在的他,哪個才是真實的?”

悲傷的實感向來是延後的,像是一支箭迎面而來,先是被射中,一愣,繼而才覺得痛。杜秋擡頭時,葉春彥正緊皺着眉,欲言又止。

風吹過,她面上微涼,這才驚覺自己落淚了。先是屈辱,竟然在外人面前落淚了。再是釋然,好在這個人是他。

她索性靠在他肩頭,慢慢抽泣起來。那口血已經淌到他襯衫的領口上,衣服之前又洗曬過,是太陽的味道混雜着血腥氣。落在她肩頭的手,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環住她的腰,将她緊緊攬進懷裏。

“會沒事的。”他撫摸她的頭發,像是哄着個孩子。

“真的嗎?”

“是謊話。但是你要相信。”絲質的衣服就是這點壞處,料子太薄,抱得太緊,隔着衣服,一寸一寸,他們都像是摸到了彼此的肌理。

他的手松開,眼睛垂下,睫毛一掩,密而長,遮擋住大半眼神,捉摸不定。杜秋擡頭望他,他的喉結動了一下,下巴上還有淡淡的青印。他的眼睛睜開眼,黑而清的玻璃瞳孔,裏面她小小的一張臉。她扶住他的後腦勺,讓他低頭,吻他。

他輕輕吻她,像是去貼就要融化的雪。偏過臉時,貼着的膠布擦過她面頰。只那一瞬,他們都清醒過來。他立刻推開她道:“我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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