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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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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利亞換好了衣服。
新衣服自帶木漿的味道,貼合達達利亞的身形,連圍巾下垂的長度都恰到好處。
量身訂做就是好啊……達達利亞暗自感嘆,把衣扣系緊,站到鏡子前。
片刻。
“這位…岩神先生,雖說我并不介意……”達達利亞單手叉腰,看向鏡中的摩拉克斯,表情微妙:“你是不是很習慣闖進陌生人的房間,還習慣盯着別人換衣服?璃月人,都這麽開放的嗎?”
被點到名的人一愣,摩拉克斯立刻反應過來,這樣的行為确實有些逾矩。
岩神握起拳頭,抵住唇邊,沉吟片刻道:
“……的确。抱歉,大概因為你我同為男性,少了些講究,我才忘記回避。”
“哎,算了。挺奇怪的,其實我也不是很介意你在身後盯着。如果是別人的話,我早就趕他出去了——大概因為我們都是男的吧?”達達利亞看着鏡中的自己,想了想,把卡扣系緊,“不過,魔神有性別這一說嗎……”
金屬卡扣咬合的聲音,達達利亞松開手,看腰帶将衣服收攏成型。灰色的西裝貼合腰身垂順于大腿兩側,燕尾尖銳如剪,配上幾枚菱形的挂扣,相當有侵略性的裁剪設計,不愧是執行官的戰鬥服。
只是因為腰腹部的傷口被紗布裹着,這讓達達利亞的腹部有點凸起,被衣服裹着,看起來就像吃撐了什麽似的。
達達利亞想了一會兒,先把腰帶打開,又把西裝扣子解開兩枚。纏着紗布傷口漏了出來,一小截腰肢暴露在外——這樣的穿法,說是輕挑也不為過了,但達達利亞顯然很滿意。
“嗯,這看起來就好多了。鼓起來一塊太難看,太緊縛也不方便戰鬥。”達達利亞點點頭,最後拿起面具,随便斜挂在頭發上——完全不遮擋五官,相當明快的戴法。
摩拉克斯沉默地注視着達達利亞,看他把那些衣服上的裝飾品都收起來。青年并沒有挨個把那些瑣碎的東西戴上去,反而是裝到了衣服口袋裏。尤其是腿環,青年研究半天才知道這東西應該套在大腿上,想到可以塞個匕首,暗刺什麽的進去,他也就不覺得這東西來得莫名其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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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行事大大咧咧,達達利亞并沒有慢條斯理地收拾那些裝飾,只是簡單地塞到口袋裏。但即便如此,摩拉克斯也能看出青年對這份衣服的喜愛。他應該很珍惜這身衣服吧?畢竟來自至冬國神明的認可。
“既然這麽喜歡,不妨穿戴整齊,去見家人。你的家人們,也會為你感到自豪。”摩拉克斯說。
“不是我不舍得穿,只是我的弟弟妹妹,年紀都挺小的。這些東西會劃傷他們的臉——”達達利亞擡起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男孩子也就算了,女孩子的話,被劃傷臉會很難過吧?冬妮娅也到了愛美的年紀了,我得注意點才行。”
劃傷臉頰——這意味着他們每次見面都會有親密的肢體接觸。看來這位執行官與他的兄弟姐妹關系非常要好。摩拉克斯雙臂環胸,看達達利亞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把裝滿挂飾的口袋裝進旅行箱。
“那,摩拉克斯,你要和我一起去海屑鎮嗎?”達達利亞把旅行箱皮帶扣好,擡起頭,“你好歹也是璃月的神明,就沒什麽要忙的?”
難得的,摩拉克斯搖搖頭:“适當的休憩也是很重要的——而且,我也很感興趣你口中的甜菜湯。”
“嘿嘿,那就好辦了。”達達利亞站起身,把行李箱拉起來:“我的行李會讓我的手下們提前送走,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着帶過去的行李,也不用客氣。”
片刻,達達利亞撓撓臉,尴尬地一咳嗽:“哦,忘了你是從璃月來的。當我沒說。”
摩拉克斯忍不住笑起來——是的,就連對方偶爾的含糊,他也并不感到陌生,甚至會覺得有趣。他們之間有着莫名的熟稔。就好像早就相識相知一樣,他們之間總是忘記應保持适當的距離。就連聊起天來,二人也沒有絲毫的陌生。
不可思議。
達達利亞披上厚重的毛呢大衣,摩拉克斯也戴上了獺獺兔的帽子。
對着鏡子把辮子順出去,摩拉克斯看到達達利亞正盯着自己。
“……帽子不錯。你倒是很有眼光嘛。”
青年認可地點點頭,把摩拉克斯的帽子扶正——又将他腦後的碎發攏了幾下,動作莫名的熟練:“知道嗎?在至冬,每個14歲的男孩都要參加狩獵,獵一只屬于自己的獺獺兔。獲得戰利品後,家中的母親或者姐姐,就會用獺獺兔的最貼近肉皮的那層細絨毛,為他們做一頂白色的棉帽。那是他們成為男子漢的标志。”
摩拉克斯不言。至冬人的習俗他略有耳聞,只是500年來,冰神行事愈發古怪,也不與衆神聯系,他只知道對方增加了很多尚武的節日。
這種以獵殺來彰顯自身力量的節日……摩拉克斯并不想多做評判。
“不過——除了帽子,手套和棉衣,摩拉克斯,你也給自己取個凡人的名字吧。”達達利亞攤開手:“如果我的家人知道我把璃月的岩神帶回家,大概會吓傻的。”
“那就叫鐘離吧。”摩拉克斯不假思索。
“鐘離?嗯……總覺得有點耳熟……”達達利亞嘟囔着。他推開門,“那麽——鐘離先生,我們出發吧?”
——海屑鎮。
穿過茂密的森林,又在禮品屋買了些伴手禮。未等達達利亞敲開家門,輕快的腳步聲噠噠響起。少女從屋子裏跑出來,身上還帶着一股熱熱的香氣,似乎剛在燒菜的樣子。
橙色的頭發系成兩束馬尾在腦後揚起,一枚蝴蝶結樣式的發卡垂在耳邊——冬妮娅尖叫着,一個猛子撲到達達利亞的懷裏。青年大笑着快跑幾步,卻被少女撞得一個趔趄。
“冬妮娅!是冬妮娅嗎!天啊,你已經長這麽高了!你戴上了我為你做的蝴蝶結發卡,我真高興!”
達達利亞用力地回抱着冬妮娅,他将小妹攬在懷裏,甚至抱着她轉了一圈:“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
大概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另一個小男孩也探出了頭。橙色的頭發,和少女一樣的金色眼睛,只是顯得怯生生的。那男孩本想撲過去,可看到了站在達達利亞身後的摩拉克斯,反倒有些怵了,只扶着門框看着他們,一根橙色的呆毛微微探出來。
“安東!快過來安東,我特意給你帶了牛軋糖——”達達利亞一邊掐着冬妮娅的臉蛋,一邊笑着對安東說:“——不過,吃糖之前,難道不應該先過來,給哥哥一個擁抱嗎?”
被這樣鼓勵,安東似乎有了點勇氣。他挺起胸膛,跑到達達利亞面前,伸出拳頭。對方心領神會,二人碰拳,拍手,交握——非常熟練的動作,一看便知二人做過多次。一套動作結束,安東終于揚起了笑容,達達利亞大笑着将他攬入懷中。
三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影子在燈光下融成緊緊的一團。執行官達達利亞在這一刻成為了青年阿賈克斯。他享受他所有的身份。他熱愛自己擁有的一切。
摩拉克斯慢慢走到達達利亞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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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鐘離先生,我向您介紹一下。”
達達利亞把弟弟妹妹放開,攤開一只手:“這是我的弟弟,安東。這是我的妹妹,冬妮娅。我還有兩位哥哥,但他們并不怎麽回家。而我的父母——”
“爸爸媽媽帶托克去城裏了。”冬妮娅搶着說道,她看向鐘離,聲音因陌生而緊澀起來:“那個……托克是我們最小的弟弟。”
“托克?他怎麽了?”達達利亞急忙問道。
“沒怎麽,前幾天是托克的生日,但爸爸媽媽都忙着家事,我和冬妮娅也沒顧上他。今天他們帶他去城裏的游樂園玩,雪下得大,晚上大概也不會回來了。”安東補充道。
“原來是這樣,但爸媽怎麽沒帶你們你一起去?”達達利亞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
“我不喜歡那些吓人的東西。飛上天又掉下來什麽的,太危險了。”冬妮娅一撇嘴。
“我已經是男子漢了,我不……不喜歡去游樂園。”安東瞥了鐘離一眼,也跟着雙臂環胸。他似乎覺得這個動作很帥。
達達利亞笑得更開心了。他站起身,手掌伸向一直站在自己身邊不吭聲的人:“這位是鐘離,是我的……呃……朋友。你們可以叫他……”
“鐘離哥哥。”冬妮娅搶着回答,“鐘離哥哥好。”
“啊,這個,好像這麽叫有點?”達達利亞忍不住撓撓臉,鐘離哥哥?這麽叫也太占便宜了吧。叫什麽也不能叫這個呀。
“鐘離……鐘離,這是璃月人的名字,”安東又變得緊張起來,他慢慢湊近對方,仔細地看了看:“原來真的不是石頭……鐘離哥哥果然不是石頭。”
“咳,那個。你們還是叫鐘離先生…叫他…”達達利亞有點犯難地捂住額頭,想說叫他爺爺?可這張臉怎麽看也不像是爺爺輩兒的。叫祖宗?且不說這叫法可不可行,單論祖宗這個詞兒,在璃月話裏好像有罵人的意思。
“無妨。”鐘離淡淡地回應,看起來并沒有不适,反而還帶了點笑意:“——我自璃月而來,是你們哥哥的友人。”
聽到這句話後,孩子們立刻放松下來。他們本來有些判斷不好鐘離的年紀,覺得對方看起來又年輕,又成熟,而且還不茍言笑,眉毛和眼睛離得那麽近,總像是生氣了——但鐘離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很溫柔,比哥哥還要溫柔。鐘離哥哥一定很滿意這個稱呼。
孩子們完全安下心來,團團黏到二人身邊。
“——那個,抱歉。占了你便宜。”達達利亞湊到鐘離耳邊,有點尴尬:“情況特殊,就請你就假裝和我差不多年紀……做他們的哥哥。”
“沒什麽。單就這具□□而言,我也不過是一個年輕人罷了。”鐘離說着,伸出手:“天氣冷,先帶着孩子們進屋吧。”
“喔!那麽,我們進屋吧,嗯——我已經聞到甜菜湯的味道了。”達達利亞看向冬妮娅,“是我最親愛的小妹的手藝,對不對?”
冬妮娅一點頭。四個人熱熱鬧鬧地簇擁在一起,說笑着走進了屋。冬妮娅摟着哥哥的胳膊,安東跟在鐘離身後,不時看向他的臉,似乎還在研究對方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
大門已然關緊,夜幕悄然降臨。袅袅炊煙于萬家升起。
褪去尖銳的裝飾,卸掉達達利亞的名頭。青年阿賈克斯在這一刻短暫地做回了自己。這是屬于他的日常。海屑鎮的日常。他與鐘離先生的日常。
盡管這份日常,在回轉了幾千次的命運之輪中,仍顯得太過短暫。
是的,短暫。如此短暫的日常,如果鐘離還記得,千百次的輪回裏,達達利亞曾無數次跪倒在弟弟妹妹的屍體面前,雙拳染滿他們的鮮血,哭喊着捶向地面——
不,摩拉克斯不會記得。
——天理遮住了他的眼,捂住了他的耳,食指豎在他的唇邊,擺出一個噓聲的手勢。
不要急。不要慌。至堅的磐石,至偉的磐石。
故事要一點一點地講。
苦難要大口大口地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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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四只餐碟。刀叉擦得幹幹淨淨,沙拉與奶酪盛在各自的盤中,牛奶與番茄汁每人一杯,與面包籃一同端來的還有蜂蜜與黑醋。甜菜湯是壓軸大菜,冬妮娅戴着厚厚的廚房手套,招呼着安東把酸黃瓜拿出來。
昏黃溫暖的燈光之中,湯汁的香氣緩緩散逸,番茄的甜,檸檬的酸,薄荷的清爽裹着甜菜的馨新——香氣飄散四溢,七竅袅袅哼香。
“我知道,哥哥喝甜菜湯的時候,一定要加很多的酸奶油。”冬妮娅放下湯鍋,笑盈盈地着看向達達利亞,“媽媽早就去集市買好啦,最貴的那種,一直都冰在外面的冰庫裏,就等着哥哥回來一起吃。”
安東一手捧着酸黃瓜的壇子,一手抱着酸奶油的罐子。他抖抖嗖嗖地從外面小跑進客廳,身上只穿一件單衣,鼻頭瞬間凍得通紅。
“謝謝你,兄弟——嗯,酸奶油,先生知道是什麽嗎?”達達利亞笑着接過弟弟手中的奶油罐,嘭地一聲擰開: “不吃甜菜湯要是少了這個,那就太沒意思了。”
“哦?”鐘離饒有興致地看着達達利亞手中的小罐子,“奶油在璃月并不少見。不過這酸奶油……我也只是有所耳聞,不過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就正好了。等有機會——啊,就明天吧。等明天,我去鑿個冰窟,釣些魚上來。到時候我就可以為你做一頓酸奶油風味的鲑魚卷餅。”達達利亞說着,嘿咻一聲,從罐子裏擓出一大勺奶油。
“嘿嘿,哥哥做的魚肉卷餅可好吃啦。”冬妮娅還是笑吟吟地,他看向鐘離:“我們最小的弟弟,托克在家的時候就一直在念叨,說想吃哥哥做的海鮮料理。尤其是海鮮羹,他說,無論是媽媽還是我,都做不出來哥哥做的那個味道。”
嗯,海鮮嗎。
鐘離若有所思,看來,這一家人大概都很喜歡吃海鮮。
不過,如果是魚肉卷,大概既看不出來形态,腥味也會減淡很多。既然自己是來做客,倒也不必掃了大家的興致——鐘離默默想着,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畢竟對于吃這方面,他永遠都不會失去興趣。
“哥哥,我想喝那個——哎呀、”
安東起身,本想去拿達達利亞手邊的牛奶盒,卻不小心碰翻了手邊的番茄汁。
玻璃杯在桌沿兒上晃了半圈,即将傾倒的瞬間,達達利亞已然住安東的手,幫他扶穩了杯子。
有番茄汁濺到安東的手上和褲子上。好在杯子沒有摔碎。青年呼地一聲舒了口氣,笑盈盈地看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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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
安東看着自己的手被什麽東西染紅了。
染紅?是番茄汁嗎?番茄……哥哥知道他最喜歡喝番茄汁,也喜歡喝甜菜湯。
所以他的手上……并不是血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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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樣就沒事了吧?”達達利亞松開安東的手,一聳肩:“安東,你的反應明明很快,只是經常放不開手腳。謹慎是件好事,但是偶爾,也要學會更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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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不要……這種事,我……”
安東雙腿一軟。他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向後退去。
為什麽?面對最親近的兄弟,他的手上,臉上,衣服上褲子上居然都染滿了——染滿了番茄汁,甜菜湯。
“哥哥……為什麽?”
“為什麽會……你要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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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褲子還是弄髒了啊。去換一條吧?等油漬幹了會很難洗的。”達達利亞說着,拿起紙巾,想要幫安東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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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猛地拍開青年的手。
在拍開的一瞬間,安東感受某種奇異的體驗。
有一陣風從他的掌根處掠過,他的手腕裏感到了氣流。手腕裏?奇妙的修辭,詭異的體驗。安東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或者說,自己的右小臂。
番茄醬與甜菜湯的顏色順着白色的東西緩緩流下,白色是什麽?紅色是什麽?是哥哥最喜歡吃的酸奶油嗎?是哥哥最喜歡喝的甜菜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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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發酵的東西可是很難洗的。”達達利亞看着安東的身影,輕輕說道,“一旦染上,怎樣都會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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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多的,更多的血,順着肉與骨頭之間的縫隙噴了出來。紅色的血,白色的骨,粉色的肉,通通被深黑色的水凝刀刃利落地斬斷。
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恐懼,比起恐懼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手握深黑色刀刃的人有着橙色的短發,白皙的皮膚,與母親一樣在頭頂翹起來一撮兒頭發,還有——深藍色的,空無一物的眼睛。
空無一物的眼睛。來自深淵的眼睛。左邊已然失明,右邊只剩下深深深深的藍色的。
如死亡一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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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娅?你坐下來等吧,安東偶爾也要自己練練家務活。你不要太慣着他,洗點東西而已,讓他自己去。”達達利亞向冬妮娅伸出手,“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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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踩過冬妮娅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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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才沒有慣着我!平時的家務活都是我們猜拳來分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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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哭喊着,撲向冬妮娅的屍體。他想要奔跑卻沒有雙腳。他想要抱起她卻沒有雙手。雙腳在哪裏?雙手在哪裏?
他的雙手去了哪裏?他的雙手被黑色的水凝刀刃斬下,和冬妮娅安靜地躺在一起。
他的手還握着拳。而冬妮娅的手掌五指伸直。那是死亡的僵硬。
孩子們的手碰在一起,像是在猜拳。
猜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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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冬妮娅猜拳可是很厲害的。先生知道嗎,我家這個小妹啊,猜拳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耍賴方式——”達達利亞笑着,看向鐘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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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麽?”
鐘離站在達達利亞的身後。
他回來得太晚了,凡人的軀體讓他對空氣中的血腥味道不敏感了。
青年執行官的家門大敞四開,少女的屍體拖着鮮血,從屋子一路流到了院子裏,她的手搭住她的弟弟的腳,她的眼睛還沒有合上,她的嘴巴半張着,好像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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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又來這一套了!猜拳猜不過我就說我耍賴。”冬妮娅雙手攏在嘴邊,沖洗手間的房間喊道——“哼哼,安東,快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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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什?”
雙眼空洞的執行官忽然松開了手,手中的脖頸被猛地松開,男孩的屍體重重地砸到了地面。
“啊。我……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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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你們就這麽對待你們闊別已久的親人嗎?好傷心啊,我要哭出來了。”達達利亞笑着,使勁一揉冬妮娅的腦袋:
“嘿嘿,如果不連着說三遍還是阿賈克斯哥哥最好了,明天我可不會給你做奶油鹹肉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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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利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他張開染滿親人鮮血的雙臂,渾然不覺地,如夢初醒地,略帶驚喜地轉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鐘離:
“啊,??先生!冬妮娅她,冬妮娅她想喝奶油鹹肉湯!我的。狀态、既然已經不能為女皇、陛。下效力至少回到、家要給冬,妮娅和安東、。做一份美味的料理,托?也會很,高興。你要和我一起來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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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把洗幹淨的褲子挂到屋外的晾繩上。
“鐘離先生知道嗎?我們這邊洗好的衣服,如果就這麽濕漉漉的挂在外面,不過一會兒就會凍得硬硬的。”達達利亞一邊托着下巴,神色溫柔地看着安東一路小跑着過來:“啊,冰冰的,涼涼的,硬硬的。像個小型冰雕。小的時候沒什麽玩具,我連這東西都會擺弄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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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利亞低下頭,看着自己腳下的屍體。
屍體冰冰的,涼涼的,硬硬的。他蹲下身,看起來有些困惑,卻又前所未有地清醒。他試圖扶起安東的身體,卻發現他的脖頸被人生生地扭斷。
他在安東的屍體邊看到了冬妮娅的屍體。
那是無論如何擺弄,都再也拼湊完整的,被自己的水刃……
……
“……啊。”
達達利亞驚愕地,笑了出來。
他摸向自己的臉。然後摸向自己染血的唇邊,一路向下,摸到自己腰間,什麽東西刺破了他的指尖。那是已然破碎的神之眼。
破碎?他曾經許下願望,然後得到了神的回應,獲得了神之眼。但願望是什麽?被愚人衆除名的時候沒有破碎,無法控制元素力的時候沒有破碎,身體狀态差到連盜寶團的小喽啰都趕不走的時候也沒有破碎,
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破碎?
他用僅剩的右眼看向鐘離。用僅剩的右眼看向安東。看向冬妮娅。看向一路這蜿蜒至客廳的鮮血。鮮血在他們身後甩出一個彎。一個斷斷續續的問號。一個激烈的,瘋狂的,恐懼的,顫抖的,來自家人的問號。來自自己的問號。
來自天理為他畫下的問號。
“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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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娅重新為安東倒好了番茄汁。
最後一滴收口,番茄汁濺起,飛到達達利亞的唇邊。
“哼,才不會說那麽肉麻的話。”冬妮娅撅起嘴,佯裝不滿地扭過頭,一吐舌頭:“哥哥總是這麽肉麻,煩死了。”
達達利亞把唇邊的番茄汁舔進嘴裏,看着口不對心的兩個弟弟妹妹,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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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娅、”
“安東、”
“——我、”
“我、啊、”
“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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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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