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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章

——在一起了。

——他們終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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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望舒客棧醒來,洗漱,穿戴,男孩子并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打理自己。對着鏡子抹了抹高挑的呆毛,一拍臉蛋,最後笑笑。他确信,今天的自己也是無比帥氣。

屬于自己的戰利品,此刻正擺在鏡臺之上。金的質地包裹着珀的內裏,晨光射入棋子的镂空之處,流于臺面,攏于掌心。那是他的勳章,他的驕傲,是他璃月之旅的目的,也是他的實力被女皇大人認可的證明。

從望舒客棧頂層走出,東望龍脊,朝霞散彩。寒天之釘依舊高懸于雪山上空,光是遠遠地看着,便能感到寓言故事之中,那自高天而來的懲罰之意。

是有誰在懲罰這片大陸嗎?如果有,又會是誰呢?

一路拾級向下,旋轉不停,這蜿蜒不停的樓梯如輪回螺旋,依山而建,卻斷了一處。請勿前行的牌子已然立起,掌櫃的連忙沖過來,搓着手和自己打圓場:這好好的樓梯昨天就突然壞了,已經挂去協會等人來修了。

所以,不要前進了。

不要再前進了,掌櫃的對他說,客官,您不要再前進了。

他忽然想起誰對自己說過的話。他說上峻阪,走獨木危橋,其足逡巡。是晦澀難懂的古璃月語,但也許便是現在這種處境。他無視了老板的勸告,并不折返,揚起風之翼一路滑翔向下,穩落于地面,見自己的手下已等候多時。

他們的早點不是面包,不是香腸,而是兩碗熱粥,兩屜包子。小籠包,灌湯包,他一屜,自己一屜。債務處理人坐到他的對面,在筷子和勺子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勺子,他立刻笑出聲,将筷子置于虎口,頗為驕傲地指點:你這手上的功夫,是不是該練一練了?

……什麽?沙威一愣。

他也一愣。手上的功夫練一練,自己脫口而出的,是至冬國不常用的句式,倒像個老璃月人的語氣。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為自己方才的句子作添補:你接下來不是要去稻妻嗎?稻妻那邊好像也用筷子。

沙威臉一紅,咳嗽兩聲,也添補着:屬下只是,任務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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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大笑,雙腿交疊着搭到一起,把桌面颠得一顫:哈,誰不知道你是為了藏鏡才去的稻妻!

大人您……不要再嘲笑屬下了!沙威的頭幾乎要紮進粥裏,他先嘬一口米湯,又将灌湯包塞進嘴裏,那純情的樣子真是沒誰了:我知道大人沒有戀愛的對象,還是自由之身,屬下當然也很羨慕……

誰說沒有?我當然有。

青年驕傲地一仰頭,呆毛在陽光下同睫毛一起上翹,與他的橙發一起,驕傲與張揚。

沙威立刻睜大了眼睛。他和自己的長官年紀相仿,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對戀愛一類的話題雖不比女性敏感,卻依舊很感興趣。到底是誰能讓自己這個癡迷武鬥的長官動心?武鬥家?格鬥師?

——沒想到,長官能在完美完成任務的同時,收獲一段異國的戀情。真不愧是執行官大人,恭喜您了。

屬下義正言辭地向長官祝賀,青年終于這才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頭,将小籠包塞進嘴裏,又挑起一粒鹹菜花生米,一雙筷子用得熟練至極:完成女皇大人為我等布置的任務,乃是分內之事。至于戀愛,哎——随手而已,我也沒想到啊,啊哈哈哈。

是的。獲取摩拉克斯的神之心,乃是我們此行的最高目标。我早就知道大人乃是以一敵百的執行官,想必即使是璃月的岩神,遇到您的武藝,也會聞風喪膽,更別提……

噫,別這麽肉麻。青年雖然嘴上拒絕着對方的吹捧,但語氣很快樂,顯然是受用的。

那麽,不知能讓大人心動之人,又是怎樣的存在呢?

青年愣住了。

事情到這裏忽然有了一點微妙的波動。問號如魚鈎,魚鈎如爪子,爪子将粉飾的真相勾出漣漪,一點漣漪。他的戀人,他的戀人?他确信自己有過戀人,可他的戀人是怎樣的存在?

青年下意識握緊了揣在口袋裏的神之心。金的質地,珀的內裏,棋子的構造,車的造型。

車王同行,王車易位。王被藏了起來,藏到了天空的深處。

然後,不存在了。

一頓早餐匆匆吃完,青年告別下屬,來到璃月港閑轉。任務已經結束,自己的同僚早已乘船回到至冬,獨他一人還留在這裏,在集市中兜兜轉轉,走走停停。和萬民堂的香菱小妹打過招呼,訂好晚餐的位置;來到老璃月布鞋店試過鞋子,給父親買上一雙;到禮品鋪給弟弟妹妹買些伴手禮,他記得有人告訴過他貔貅代表什麽,白菜又代表什麽;他來到玩具攤,買了只特大號的風筝,他知道老璃月人稱它為沙燕兒,造型是兩只燕子緊緊相擁,呈大字型翺翔于高天之上,最是穩定,無法分離。

于高天之上,仍無法分離。

把采購的戰利品打包裝箱,有下屬為他帶回至冬。他閑着無聊,又晃悠去靈矩關呆了一會。趕跑了幾個盜寶團,毆打了幾只深淵法師,路過博士的玩具研究所,附近經常會有尚未完全凍結的遺跡守衛跑出來。要是能郵幾只回去帶給托克就好了,不過有人告訴過他,到底還是不能太嬌慣那孩子。

有人告訴過他,是誰?他這樣想着,看着向自己逼進的遺跡守衛,随手喚出長槍。

水的質地,鎏金的光澤,堅硬的質感,水元素與岩元素超越了提瓦特的規則,完美融合的形态。

那是與他的瞳孔一樣的,燦金色的長槍。

深藍色的虹膜,卻有着金色的瞳孔。我的雙眼,是這樣的顏色嗎?從來都是這樣嗎?

——将三只遺跡守衛打趴在地,青年坐到機器人的腦袋上,把玩着口袋之中的神之心。将神之心掏出來,捏于食指與拇指之間,那是他的戰利品,是他與摩拉克斯争鬥的結果,亦是他此行的目的。奪走神之心,獻給女皇陛下,他是忠誠的戰士,他是女皇的信徒,他是至冬國的執行官,是以一敵百的存在。

他來,他看,他征服。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今後的道路。

可是,僅是如此嗎?

僅僅這樣就可以了嗎?

于靈矩關返還璃月港,夕陽薰草,江色映晚。萬民堂的生意依舊火爆,香菱小妹引他至最裏面的座位,背陰的座位,他最常坐的座位。香菱一舔筆尖,聲音輕快:今天您還是點香米飯,番茄湯,炒肉片,蒸鲈魚,要雙目完整的嗎?

他一愣。

說,是啊。

飯菜上齊,他默默動筷。有人走到他的桌前,他擡頭,黑發,黑眼,璃月人的模樣,不認識的面孔。他撓着頭,說小哥我看您這對面也不坐人,我拿個椅子行嗎,我想和朋友拼個桌。青年點頭,那陌生人喜笑顏開,千恩萬謝地将椅子拖走,火速融入他們的小團體。

他們在聊什麽?哦,是在聊演唱會的事。辛焱小姐的演唱會又要開始了,他一邊咂摸着魚眼睛,一邊豎起耳朵聽那桌的人聊天,那個黑發黑眼的璃月人突然拔高了聲調,說誰要去聽那種東西啊?吵吵鬧鬧的,咱們老派璃月人最聽不得那些個了。是田先生的說書不精彩嗎?走,哥兒幾個晚上聽戲,我請客!

歡呼聲不絕于耳,觥籌交錯間,青年想着:哦,原來,老派璃月人不喜歡聽搖滾啊。

他吐出那枚魚眼,把魚翻了個面,熟練地崴出另外一只魚眼,自給自足。魚眼,膠狀物,鮮不可及,與魚腩一同,是老餮必食之物。他在心裏默念着,半碗米飯下肚,吃一口炒肉片,就一口琉璃百合水。琉璃百合茶,雖是一股肥皂水的味道,解辣最是合适。閣下嗜甜,大概不會喜歡。他一邊吃飯,一邊思索着這些被自己憑空捏造的句子,擡眼看向桌前,卻是空無一人。

人不見,椅子也不見,那裏什麽都沒有,因為他總是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吃飯,從剛來璃月時就是一個人,現在要離開了璃月,也是一個人。

從來都是他一個人。

付過錢款,跨過門檻。仰頭看向夜空,這片大陸的人們共享這同一片夜空,無論身在何處,他們仰望的都是同一輪圓月。盡管14歲那年有人對他說,提瓦特的天空是虛假的,是神明僞造的。海屑鎮的浮冰連接着深淵,深淵的盡頭便是天空,天空的中心伫立神座,神座上的神明會将一切對方舟産生威脅的人降下神罰。

對一切,降下神罰。

神罰。神罰是什麽?提瓦特是什麽,方舟是什麽,神座是什麽,神罰又是什麽?天空的深處藏着什麽?有什麽被天空藏起來了?

他把什麽忘記了?

——天空忽地升起煙火。

——天空忽地升起煙火。

肩膀頂着肩膀,腳步壓着腳步,幾只黑色的腦袋接二連三地從簾子後面探出來,将獨一份橙色簇擁其中。

光華如火柴擦破天空,穹頂如巨碗,倒扣,金色與藍色傾如雨下。至冬語沒有璃月語的抑揚頓挫,他被包裹在異鄉的叫嚷之中,格格不入地背負着孤獨。

孤獨,至冬;女皇,愚人衆。他是尖兵,是利刃,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殺手。孤獨如何,彷徨如何?寒冰之主的意志即是極冬上空的白星,執行官的權能即是戰争意志的具現。他當然相信自己将如此這般地經過此生,無暇顧及,不需惦念,戰不旋踵,之死靡它。

——只是,只是。

只是他的人生,還忘記了什麽?

他忘記了他的人生中曾被金色的眼眸注視,那眼神比這漫天的煙火還要明亮;他忘記自己的雙手曾攏起一頭黑色的長發,那顏色比這低垂的夜幕還要幽深。他忘記那人性子沉穩,談吐自如,身上有着岩石的氣息,大地的氣息,歲月的氣息,璃月的氣息。如雨落荻花,沾濕霓裳,有雙目清明的魚群逆流而上,都被那人皺眉裝進了簍裏,又是一頓海鮮晚餐。

他忘記了有什麽東西,會比今夜的煙火塗滿夜空的時間還要漫長。那是什麽?一場情事?以吻封緘?他與誰在此處相識,在此處相知,在此處相戀,在此處相別?誰在離別之前留下吻與祝福,将金石之心交于手掌,握于掌心?

金石之心。神之心。璃月的神明,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是誰?摩拉克斯是魔神的主宰,岩王之帝君,而他的金石之心此刻就攏于自己的掌心,那是女皇的命令,是此行的目标。

至冬的目标,女皇的目标,他的目标。

他忘記了自己第一千零二次的時候想要碰觸他,忘記自己第兩千零九百九十九次的時候試圖拯救他,忘記自己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時候在他的懷裏許下心願,合上雙眼。他忘記了他們的此生這樣短暫卻這般漫長,忘記了他們的足跡曾遍布岩冰兩國的大街與小巷;

他們在璃月欣賞折子戲,在至冬品嘗面包釀,在搖滾會共飲同一瓶火水,在醉醺醺的回來的路上,他仍不忘為自己帶上一包楓丹的紅茶,牛乳與方糖。

直到他攙扶着他走過每一個有人或無人的路口,死亡與傷痛是他們此生最為醒目的路障。他們沿着既定的命運行進于此,最後結局總是僅剩一人。痛苦是刀,腳印是血,他們沿着這條小路走了一萬次,來來回回的步伐踏出鮮紅的長毯,那是嗤笑他們這一路愛得荒誕不經,滿目瘡痍的證據。

直到第一萬零一次,他們終于赤足地站定于這無數鮮血與悲傷與死亡之上。他親吻他,他撫摸他,他擁抱他,他安撫他。他們在漫長的夜裏忘我□□,流淚,接吻,擁抱,愛與嘆息一樣幽深而漫長。

是的,是的。他想起來了,他與他交合的地方,他與他确認心意的地方,他與他吃飯,喝湯,烹藥,品酒,聊天與玩笑的地方。他記得這荻花洲從南至北共有一十八束馬尾,記得這望舒客棧自上而下共有一百三十九層階樓梯,他記得這裏的階梯一層長,一層短,一層急,一層緩,他與他拾級而上,登高遠眺,東望龍脊,南望瑤光,西望珉林……

而北方以北,是他望而不得,親而不近的故鄉。

他想帶他回自己的故鄉。

是了。先生,先生,我要帶你回我的故鄉。

——先生,有機會,我要帶你去至冬看看。

——先生,有機會,我要帶你去我的家鄉看看。

——先生,有機會,我要帶你回到我們的家,一起去看看。

有機會的話,一起去看看。

【——好,我答應你。】

【如果你能想起我。如果你能記起我。】

達達利亞,阿賈克斯。

值此終焉末路之際,我将傳達最後的訊息。

我曾用此世最殘忍的方式,将你每一寸血肉與我換替。

你的左手深埋着我的骨骼,你的右眼分享着我的視力;你的心髒跳躍着我的脈搏,你的關節早已有金石的質地。

你問我如何與你分享半身的傷痛?通過數以萬計的死亡,通過數以萬計的殺戮。

你問我為何與你置換半身的□□?我要你擺脫天理的監視。我要你再不被劇痛侵襲。

達達利亞。阿賈克斯。我将半身交付與你。我将神心交付與你。

我的左眼擁有創生概念的權能;如今同樣交付與你。

提瓦特即将迎來熱寂……而你可選擇反抗,也可選擇忘記。

你大可用憑此權能,來找尋天空将諸神明殘殺囚禁之地;

亦可坐擁這足以成神的一切,去挑戰此世所有強敵。

……達達利亞。阿賈克斯。

無需挂懷。無需惦念。無需憂慮……不必回憶。

——若是掙紮,徒勞無功…

——畢竟仇敵,乃是天理。

我願見你肆意戰鬥,縱情此生,将武人的意志貫徹到底。

達達利亞,我的半身。

我情願你,選擇忘記。

忘記?

忘記?

讓我選擇,就此忘記?

色散漫天,流光溢彩,此間之煙火已然照亮璃月港的全部角落,仿佛要将全部的記憶喚醒。

光如淚漬,極緩極長,彩晖散盡,夜幕倒垂着自天空而落的淚滴。

金色的,藍色的,天空的淚滴。

達達利亞看着這片夜空。他慢慢地舉起右手,将一直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間的——車子形狀的——摩拉克斯的金石之心——對準這片被人以快活,絢爛,虛假所塗改至此的——

“——開什麽提瓦特玩笑——!”

達達利亞将神之心抛向夜空,水形弓瞬間凝結于十指。不顧衆人的驚呼,他阖緊右眼,左眼盯準那枚在半空中飛旋的棋子,拉起弓弦。

棋子,神心,摩拉克斯的神之心,鐘離的神之心。鐘離,鐘離先生,自天空而來的戀人,被方舟所囚禁的戀人。

戀人。我的戀人。達達利亞的戀人——摩拉克斯。

弓弦如滿月,元素力幻化而成的箭矢已然凝結于青年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水色的箭翎,金色的箭身,還有那純白色的,如真正的冬極星般純透耀眼的箭簇——那是岩元素與水元素最純粹完美的結合,超越了提瓦特的限制,打破了方舟的規則,正如這數以萬計的輪回疊加于此處而誕生的奇跡那般,耀眼,明亮,一觸即發。

“——可別把我——看扁了啊!”

箭矢射出,有如白銀裂風,紫電暴喝。在箭矢即将穿透神之心的剎那,原本昏暝的夜空立刻亮若白晝,一瞬間星辰隐匿,月色韬光,目之所及盡是利箭與金石激碰撞而出的亮色。

金色的藍色的結晶在半空中激烈地顫抖,震動,細碎明滅好似啓明之星鬥,瞬間便喚醒這世間全部的光明。那是足以将所有的此世黑暗,嘈雜,混沌斂去的一箭,是期望,是吶喊,是放手一搏和背水一戰,是決心撕裂這過往的一切,徹底粉碎這虛假之天的一箭。

神之一箭。

以神之權能,擊中神之心髒。巨大的能量足以将現實世界的空間撕裂,魔神的權能在此刻展露出了它原有的威光。達達利亞稍稍定神,他将弓箭攏于身側,重新注視這身邊的一切——

詩人的琴弦被飓風撕裂,怒濤裹挾着審判的法典。此處有烈火,此處有紫電,寒冰的利刃如劍冢蔓延一片,冬之女王的皇冠被釘在其上,鮮血淋漓,悲鳴漫天。

天空之島,擁有成神之人方可抵達的終點的終點,本是人人心向往之的聖地,卻塗滿比地獄還要慘烈的畫面。達達利亞慢慢地走過去,将不斷纏上自己雙腿的草棘劈碎,附身,将女王的皇冠捧起。

——抱歉。我們終究,沒能讓您的願望實現。

由堅冰化作的皇冠被人以雙手捧起,殘破的邊緣逐漸碎裂,有如未竟之願熄滅前的嘆息。達達利亞垂眸,轉身,望向那由諸神之鮮血化作的長毯。

長毯如舌,邀請一切;血水漫天,吞噬一切。該說不愧是諸天諸神之島嗎?這裏的元素力誇張到離譜的地步,如果不是有着摩拉克斯托付于自己的半身,凡人大概早就窒息于此了。

達達利亞将女皇的王冠重新拼好,放置于不至被烈火與寒風席卷的高處,定神。

擡頭,青年望向鮮血長毯的盡頭。諸神之嘆息如螺旋之階梯一般纏繞盤旋,騰空于飓風與紫電的中心。

“看來,終點就是……”

達達利亞忽地一滞,他垂下頭,只見身後的地面已然鼓起數根藤條,有如蛇影潛行,帶着巨大的沖勁,一舉掀翻了他所站立的地面。

向後猛踏一步,達達利亞撐起腳掌,擡起雙臂護于胸前,望向那片逐漸瘋狂的藤棘。藤條瘋長,密布,如碧綠的羅網籠罩一切;藤條的枝節末端正處處生花,花心如唇,花蕊如露,粉色的藍色的瘴氣噴薄而出,有如蝴蝶之鱗粉,一時間視線所及漫是詭異的,被死亡所扭曲的草之元素。

原來如此。這座島嶼的主人已經衰弱到,只能利用死去的諸神之權能來對付我了麽?

——不過——

達達利亞狂笑一聲。他猛蹬身後的階梯,憑着下沖的勢能,以全力甩出早已凝于掌中的水鐮。飛鐮似水,卻有着金石之質地,那正是超越了天理定下的規則的利刃。

刃出,當斬天下萬物——!

水刃與空氣中彌漫的以太劇烈摩擦,有如金龍游海,奔騰怒鳴,回旋着掃平全部的藤條。被撕裂的花蕊尖叫着顫抖着,試圖吐出更多瘴氣,達達利亞立刻将水元素脹滿全身,閉緊鼻子張大嘴巴,在換氣的瞬間瞄準了包裹在藤蔓深處的神之心。

神之心?是突破口,還是誘餌?戰士的思緒在電光石火間閃動,那是不可多得的破綻,如果不能在瞬間作出決定,那麽敗北的就是他自己。

到底該怎麽做?

【——神之心,并非我們神力的來源。他只是權能的體現,與天空島取得聯系的象征……所以,若是以我作為對手,切莫将我的心髒作為要害。】

【弱點?你不可能得知每位敵人的弱點。不妨這樣思考,若諸神以神力來戰鬥,神力的弱點會在哪裏?】

在哪裏?

昔日訓練的教誨适時想起,達達利亞有些感激地一舔嘴唇。他将作以瞄準的長弓重新隐于身後,重新一挽刀花,握緊水刃。

“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青年冷笑一聲,腰間的藍色一閃而逝,電光順着腰間爬滿全身,将他的戰鬥服染得漆黑一片。

達達利亞擡起頭,一吹垂于左眼的劉海,露出金色的,菱形的,與摩拉克斯一般的瞳孔——

“來吧,遠古的智慧之主宰,掌管生命與萬物的亡靈……”

“你要讓我,玩得過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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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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