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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公寓主打時尚輕奢,一層樓只有兩梯兩戶。

過道不算窄,但宋知樾的家具太過金貴。搬家具工人扛着沙發從辛願身後經過,口中念叨着:“讓一讓哎,麻煩讓一讓。”

辛願立刻向後退了一步,留出适當的距離。

但她身後就是電梯,此刻正緩慢關閉,眼看就要夾上披在她背後的頭發——

一只手從旁伸過來,冒着被夾的風險,擋住了門。

辛願覺得後頸窩麻了一下,宋知樾擋門時,觸碰到了她身後的發絲。

很輕,很癢。

電梯門彈開,辛願忙向前走了一步,那人收回手踱到她身邊,語氣淡淡的,卻是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我之前住得離華天太遠,幫你挑房子的時候,看到這個位置确實不錯,正好對面也在出售,索性一起買了。”

辛願:“……”

她先前在中介那兒看過,02戶型面積更大,光照更好,比她這間總價還要貴兩百多萬。

有錢真好,兩套公寓約等于整層樓,加起來兩三千萬,說買就買了。

“這個小區确實方便,不過以您……你的身價,不是應該住後面那棟樓王的大平層嗎?”

宋知樾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一眼。

“如你所言,為了早日發財,華天準備開拓新業務,前期我拿錢先墊上了,住這樣的房子,我覺得很合适也很舒适。”

辛願微微蹙眉。

華天兩年前才穩坐傳媒圈頭把交椅,百尺竿頭,為何這麽急着拓展新業務?

不過這是集團的下一步決策,就算她在寶麗工作,也很難打聽到內部消息。

她判斷不出來宋知樾話中真假,想到那條新年祝福短信,忽然覺得有些心虛。

“那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辛願擠出一個禮貌的笑,摸索口袋裏的鑰匙,“什麽時候入住,我請客吃烤肉!”

“領證之後吧。”宋知樾偏了偏頭,慢悠悠說,“你這麽問,是很想讓我提前住進來?”

工人這會已經悉數進了對面,正哼哧哼哧地按照設計師圖紙組裝家具,走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辛願維持着假笑,“我說話不算數,得看裝修進度。”

宋知樾擡眼看她,“302是精裝房,水電不用改,地板牆面用料也不錯,而且沒外租過。家具現成的,從霞公府直接搬過來,因此裝修進度……最慢兩周結束吧。”

辛願正想說什麽,領頭的家具工人走出來,拿出一張單子遞給宋知樾簽字。

明明很小一件事,宋知樾卻盯着單據上的數字,看得一絲不茍,還就其中幾個百來塊錢的報價和工人進行了一番詳細咨詢,最後給對方一筆不菲小費。

辛願站在旁邊,偏頭看着,忽然覺得華天那位總是高高在上矜貴冰冷的總裁,還挺……可愛,挺接地氣的。

就像在六年前橫店的那個雨夜,他也是這麽認真地陪着她找寵物醫院,和殡葬中心交涉一樣。

工人們離開後,熱鬧的走廊安靜下來。

辛願看向宋知樾,又很快将目光收回。

這間公寓怎麽說也是他買的,人都到門口了,她總得客套一下。

她揚了揚手中的鴨貨啤酒,假裝自然地問:“要來吃點嗎?”

宋知樾認真看了她一眼,說:“下次吧,晚上還有個會。”

他就這麽走了,仿佛就是專程來做這件本該交給徐行的小事。

辛願倒是松了口氣,回家關上門,給許月怡打去電話。

許月怡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直接搬進你家對門了?我去,這麽近水樓臺,我有種預感,你就快要被撲倒了!”

辛願感覺自己臉頰騰一下熱起來,“不可能吧,手都沒牽過,想想都覺得是亵渎,而且我覺得他說得沒錯,這邊确實近些……”

許月怡大笑:“小願願,你就自欺欺人吧!回頭我給你寄點小杜杜,萬一你們一不小心擦槍那個走火,嘿嘿嘿嘿嘿!”

辛願:“……”

-

宋知樾從福祥胡同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臺白色瑪莎拉蒂在路邊柿子樹下停好。

他走過去敲了敲車窗,朝裏面的人說:“來看爺爺?”

車窗降下來,露出Yulia愈發消瘦的臉。

她淡淡擠出個笑,“出國前總得跟他老人家說一聲,你呢?”

宋知樾作為宋老爺子最寵愛的孫輩,雖然工作繁忙,每個月來福祥胡同卻是雷打不動。

她本是随口一問,他的回答出乎她意料。

“我有了想結婚的對象,過段時間帶她回來吃飯,所以提前和爺爺說一聲。”

宋知樾語氣淡淡的,卻不像在開玩笑,

天上飄起零星的雪花,落在宋知樾黑色長大衣肩頭,風寒涼入骨,Yulia立刻開了車鎖,讓他上車說。

“爺爺一定高興壞了!”Yulia眉開眼笑,“是什麽時候的事?哪家的千金?”

宋知樾靜了一瞬,“就最近。”

Yulia嗅出一絲不尋常,“不會是華天的吧?”

“嗯。”宋知樾說,“是辛願。”

Yulia久經商場,已經很少能聽到足夠驚訝的消息了。

但此刻她連呼吸都頓了幾秒。

“辛願?她不是才和宋樘分手嗎?等等,所以那天《明燭天南》你是故意……”

“不是。”宋知樾語氣很淡,但一字一句地說,“分手時我就在現場,後來我才提議結婚……她是上月底答應的。”

Yulia靜下來,捋了捋思路。

“我不會打擾你們。”她說,“無論關系如何,這段時間我觀察下來,辛願業務能力沒話說,《明燭天南》她是最合适的人選。”

宋知樾認真地說:“謝謝。”

弟弟難得內心外露,Yulia忽然低頭笑起來。

“我想我知道為什麽會是辛願了,對于這個我們這個圈子來說,她是白紙一張,更是上好的生宣……知樾,好好待她。”

-

宋樘這趟差出了許久,公司源源不斷派來任務,他回國的機票都改簽了好幾回。

《千葉栀》延期,紀雪珍無戲可拍,索性跑到東南亞陪他,這大半個月,兩人成天膩在一起。

紀雪珍好似永遠無法滿足,自從他和辛願的事被她知曉後,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貼身黏着他,翻手機和查崗更是家常便飯。

宋樘覺得快要自己像膠水裏的魚,快要窒息,好不容易元旦假期偷偷回國喘口氣,紀雪珍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也買票跟了回來。

這倒也罷了,她又不知道從哪兒查到辛願母親的飯店,三天假讓他生生陪着吃了三頓。

宋樘竭力躲避,才沒和方永萍面對面撞上。

一月中旬過後,手頭任務終于完成。飛機在傍晚時分的首都機場落地,他第一件事就是借口公司有事甩了紀雪珍,拿上行李直奔酒仙公寓。

這件事在他每一個被紀雪珍榨幹的深夜裏反複思量——想來想去,還是辛願好,他得把辛願追回來。

結果他推着行李箱走進小區,還沒到11號樓跟前,隔着片凋敝的灌木叢,就看見一雙熟悉的身影從燈光明亮的地下停車場出口走來。

這兩天的雪斷斷續續未曾斷絕,小區磚道兩邊堆着雪泥,天色黑透了,雪粒在路燈的光柱下飛舞,他只怕是自己看走眼,揉了揉眼睛又去張望——

那兩并肩而行的人,還真是辛願和宋知樾!

宋樘腦中嗡的一聲,心口湧上一種說不出來的、又酸又澀的鈍痛。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小腿發軟,要不是扶着行李箱的拉手,簡直快要站不住了。

原來看見心上人和別人在一起就是這種感受嗎?

她是什麽時候和宋知樾在一起的?

宋樘怔怔地盯着他們尚且不算親密的距離,忽然明白了。

辛願一定是在報複自己!為了讓自己後悔,甚至勾搭上了他的哥哥——

這個女人,內心深處一定還是愛着自己的!

宋樘忽然覺得四肢有了力量,他将行李箱往原地一丢,朝那雙背影沖上去,大喊:“願願!願願!我回來了!”

宋知樾早就看見路邊鬼鬼祟祟的身影,眉頭輕輕皺起,不動聲色地擋在辛願和宋樘之間。

裝修進度尚在尾聲,他也不急着搬進酒仙公寓,只是今天下班時恰好在園區門口碰上辛願,天氣又不好,他便編了個順路的借口,将辛願送回來,誰成想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竟提前回來了。

而辛願也聽見宋樘的聲音,站定腳步,眸心一冷。

那一聲聲的“願願”現在只會讓她想起同樣語氣的“珍珍”,無比令人作嘔。

她轉過身,平靜地說:“宋樘,我不想見到你,也請你不要再這麽稱呼我,別來打擾我的生活。”

話說得直白而絕情,讓宋樘脊上生涼。

“所以你是真的……真的,不愛我了嗎?”

辛願沉沉嘆了口氣。

她也想好聚好散,也不是沒給過對方機會,只是宋樘太過死纏爛打,還驚動她的家人,這就再無轉圜之地了。

把話說明白點,快刀斬亂麻,大家都痛快。

辛願盯着他,認真卻不帶感情地說:“對不起,我想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

宋樘從未如此挫敗過,小腿肚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你……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我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他是不是拿項目逼迫你?還是有什麽龌龊交易……”

宋知樾始終一言不發,目光卻越來越森冷。

這是宋樘和辛願之間的事,他不想幹涉,然而宋樘卻根本不聽辛願的意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

即便對方是自己堂弟,竟将辛願揣測到這步田地,着實觸及他底線。

辛願還嘗試跟他理智溝通,“不是,我和宋總只是正好碰上岸……”

“我沒有拿項目逼迫辛願。”宋知樾聲音沉穩平靜地響起,“是我在追她。”

對面男人的表情仿佛吃下一只癞蛤蟆。

空氣中凝結着詭異的平靜。

片刻後,宋樘沉下臉:“哥,你算計我?你是不是早就處心積慮想拆散我們?”

宋知樾覺得好笑,“出軌紀雪珍是我逼你做的嗎?宋樘,我要想拆算你們,不用等到今天。”

他懶得再浪費時間,隔着羽絨服袖子,抓住辛願的手臂。

“走吧,送你回家。”

辛願因那句“是我在追她”愣了神,被宋知樾牽着往前走了幾步,才回過頭看宋樘一眼。

那人停在原地沒動,末了朝他們嚷了一句,“我要是鬧上媒體,堂堂華天宋總搶弟弟的女朋友,你看爺爺會讓你們好好在一起嗎?”

宋知樾頭都沒回,“随你。”

一直到進了溫暖明亮的門廳,他才放下辛願的胳膊,伸手按下電梯。

辛願摸了摸鼻尖,小聲問:“你剛才說在追我,是為了幫我澄清名聲吧?”

從頂樓下來的電梯速度很慢,宋知樾看了她一會兒,說:“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辛願說:“畢竟合約婚姻也算是交易,宋樘要是咬死這一點,我也不能說完全無辜……所以,謝謝你站出來。”

電梯已經下到十層,宋知樾還是這麽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直到她被他看得心虛,他才淡聲叫了聲: “辛願。 ”

辛願:“嗯?”

“北京現在結婚登記不再需要戶口簿,只用身份證。”

辛願惶然:“……啊?”

宋知樾表情還是淡淡的,手心卻很熱,心髒在胸膛深處很重很重地跳動,好像它這輩子第一次這麽激烈一樣。

他用低沉到聽不出顫抖的聲音說——

“明天,我們去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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