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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願沒有來得及回答,身後電梯已經到達。
金屬門向兩邊滑開,一對提着垃圾袋的小情侶走了出來,好奇地望着外面顏值出衆的男女。
“那個,我……”
辛願吸了口氣,緊緊揪住羽絨服的袖口。
“上去吧。”
小情侶離開,宋知樾朝門廳外面看了眼,又把視線調轉回來,“宋樘還沒走,我去跟他談談。”
“……好。”辛願緩慢回神,老實地一腳踏進電梯。
“早點休息。”
宋知樾笑了笑,濃黑如墨的眼瞳在她臉上流連片刻,直到電梯關閉才移開。
三樓很快就到,辛願拿出鑰匙打開門,鞋一脫包一放,赤着腳就去窗邊張望。
打開厚重的雙層玻璃窗,冰冷夜風迅速鑽了進來,雪片從枯枝間簌簌落下,無聲無息墜入泥濘之間,行人稀少的小道上,路燈映出兩道瘦長身影。
隔得太遠,聽不清具體交談了什麽,只能看出宋知樾站在那兒,身姿筆挺磊落,任由宋樘如何情緒激動,他也不動如山。
片刻後,兩人一前一後,往停車場方向去了。
辛願松了口氣。關上窗,暖氣烘得人口幹舌燥,她脫下外套,接了杯冰涼的白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本書随手翻看。
只是紙頁上的字也一個都進不了腦袋。
她索性站起身,在客廳裏來來回回地走。
宋知樾今晚幾句話就像按下了洗腦按鈕,在她腦海裏循環往複地播放。
那句“明天,我們去領證”,好像怎麽都趕不出腦海。
半個小時過去,辛願停下腳步,雙眼定定盯着茶幾上的手機。
無論是回公司還是去霞公府,宋知樾都應該到了。
她拿起手機,打開和宋知樾的對話框,手指微微發抖。
這段時間,除了公事以外,還是她頭一回主動向他發消息。
一句“宋知樾,你安全到家了嗎”翻來覆去打了無數遍,終于斟酌好用詞時,對面的報平安已經發了過來。
宋知樾:“我到了。”
辛願趕緊重新打字:“那就好,你也早點休息。”
宋知樾:“好。”
又補充一條:“領證的事,我不是一時興起。”
該來的還是來了,辛願深吸口氣,穩住撲通亂跳的心,飛快回複:“我指導。”
她手裏汗津津的,驚覺打出了錯別字,窘迫不已,連忙撤了回來,又重新發一遍:“我知道。”
宋知樾全部看在眼中,對話框上彈出一排哈哈大笑的表情,和上回辛願發去的九十度鞠躬是同一套表情包。
辛願也跟着彎起唇角,氣氛緩和了不少。
這時宋知樾卻打了個電話過來。
辛願按下接聽,呼吸也不敢用力了。
宋知樾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背景很安靜,甚至顯得有些空曠。
他語氣認真地說:“辛願,有些話我覺得電話溝通比較好。”
辛願:“嗯。”
宋知樾聽上去仿佛在做什麽重要工作安排,“民政局我預約過了,明天第一個號,如果你覺得沒有準備好,或者不想同我結婚了,都沒有關系,我向你保證,你的工作和生活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影響。”
想到這幾天接連受到來自父母的诘難,辛願忽然覺得鼻頭有點發酸。
宋知樾說到這兒,聲氣放輕,淡淡的呼吸聲貫穿其間。
“辛願,選擇的權利,永遠在你。”
辛願垂下眸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擱在膝頭的小狗玩偶。
無論他對她有沒有愛情,但絕對有足夠的尊重。
這是宋樘、方永萍甚至辛滿都不曾完整給予她的感受。
她明明是學文學的,卻不知該如何把心底的感激說出口。
最終,辛願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宋知樾說:“好,晚安。”
辛願:“晚安。”
-
辛願以為自己會失眠,奇跡般的,這一覺卻睡得很沉,醒來時神清氣爽。
鬧鐘顯示六點半,算算時間,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睡過整整八小時的飽覺了。
她起身在窗前站了一會,幾乎很快就利落地拿定了主意。
打開工作軟件請假、洗臉刷牙健身洗澡一氣呵成。
宋知樾昨晚說約了今天的第一個號,她吃早飯的時候打開電腦做功課——民政局婚姻登記服務中心九點開門,除了準備好證件之外,他們今天還得拍攝幾張照片作結婚登記用。
網上有不少姑娘發了領證照片,一應打扮得花枝招展,甚至連婚紗都穿戴齊全。
辛願覺得她也不必如此隆重,對着衣櫃琢磨片刻,最後選了件挺寬松白色高領連身裙,其餘首飾一應不戴,只用一對澳白珍珠耳墜作點綴。
至于妝容呢,一層薄薄粉底,用正紅色唇膏塗在手指上,淡淡從唇珠帶過,餘下暈在顴骨,連日加班的憔悴便一掃而空。
對着鏡子打量,頗似《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加上人又纖瘦,如在衣中晃,通身的古典氣質幾乎要溢出來了。
一旦做出決定,辛願反倒恢複了從前冷靜自律的狀态。
八點半出門赴約前,她還在家裏認認真真看了三集劇本,給導演發去反饋,并與投資方公司預約明天開會談預算。
今早東四環難得不堵,她叫了車,提前五分鐘到達登記中心,沒想到宋知樾已經等在門口。
他穿得比她想象中更正式,甚至好看得像個明星,每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伸頭張望,甚至還有人偷偷拿出手機。
黑色羊毛大衣很長,但是他個子更高,敞開的大衣裏是西服三件套,白襯衫、領帶、領帶夾、口袋巾、袖扣一絲不茍,整個一風度翩翩貴公子。
早高峰的廣渠路飛塵豐盛,人潮洶湧。宋知樾隔了很遠便看見她,表情還很平靜,甚至沒有笑,但那道目光卻清晰地投過來,帶了點罕見的溫柔。
辛願朝他彎了下唇角,快步走過去。
“早上好。”她淡定地朝他打了個招呼,“吃了嗎?”
宋知樾說吃了,“車裏還有給你準備的貝果和咖啡。”
辛願搖頭,“我在家吃過了,你到的真早。”
宋知樾說:“總不能讓女士等我。”
這會兒旁邊也陸陸續續來了幾對濃情蜜意的情侶,看他倆說話這麽客套禮貌,仿佛是來民政局談生意的,紛紛投來目光。
好在已經有工作人員開始進工位,加上天氣冷,好心的北京阿姨将玻璃門打開,招呼新人們進來暖和暖和。
宋知樾取了號,有人走過來指導他們填寫申請表。
辛願寫完,偷偷看同桌俯首寫字的人,感覺他倆像一對認真寫作業的小學生。
她又忍不住将視線移向他身份證上的照片,他察覺到她好奇的目光,索性把證件朝她那兒推了推,讓她看個夠。
辛願自己的身份證在兩年前丢失過一次,當時選擇了重新拍照補辦,所以和現在樣貌區別不大。
而宋知樾的這張顯然還在學生時代,頭發是微長的板寸,眼黑而明亮,雖然年輕,但照片上的青蔥少年意氣風發,絲毫不顯稚嫩。
“好帥!”她由衷贊了句,拾起身份證,雙手遞回去。
宋知樾卻随意地說:“我這有一堆材料要拿,身份證就放你那,以免丢了。”
他捧着寫完的申請表向櫃臺走去,辛願握着他的身份證跟在後面,一臉莫名地眨了眨眼。
大衣口袋那麽深,怎麽會連一張身份證都放不下……
她在他身邊凳子上坐下,把兩張證件一起放進包裏收好。
工作人員見多識廣處變不驚,一面核對表格信息,一面頭也不擡地問:“婚檢做嗎?隔壁就是醫院,你們可以現在去,結果出了再回來辦登記。”
華天每年都有員工體檢,辛願拿出手機,準備把自己去年的體檢報告拿出來給宋知樾過目,這才發現五分鐘前領號那會,她的準丈夫已經把他歷年體檢報告全部發過來了。
宋知樾好整以暇地說:“不看看?”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辛願低下頭,打開最新的一份,手指飛速滑了一遍。
集團給大boss買的體檢套餐跟他們普通員工的不一樣,他的是協和一萬多的檢查,各項數據都有,甚至還包括小蝌蚪數量等生育能力相關項目。
“……很好,特別好。”
辛願面紅耳赤退出頁面,将自己的報告發給對方。
然而宋知樾卻沒管振動的手機,很确定地看着工作人員說:“不用婚檢了,直接登記吧。”
于是立刻就有人引導他們去旁邊的照相室拍照。
因為是用在結婚證上的照片,倒不用擺出各式各樣令人尴尬的姿勢,辛願板板正正同他并肩坐着面向前方,忽然有種組隊邁入新生活的感受。
難怪公司裏的已婚姐姐私下都喜歡稱丈夫為隊友。
鋼印“啪”一聲戳在照片上,工作人員将紅色小本本遞給他們。
她的隊友紳士地牽着她的手,走向最後一個流程——拍照宣誓。
工作人員問:“要錄像嗎?”
宋知樾沒說話,辛願趕緊搖了搖頭。
她像朗讀課文一樣将誓詞讀完了,後知後覺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走出民政局大門時,辛願看了眼手機。
他們只花了二十分鐘便辦完整套流程,從單身未婚變為擁有合法伴侶。
從此身邊那個人,就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聯系最親密的人,沒有之一。
這感覺很是奇特,以至于她上了車,還在愣愣地出神。
宋知樾發動車輛,語氣自然地說:“中午一起吃飯吧。”
辛願說好。不過時間還早,宋知樾選了家潭柘寺邊上的榮府宴。
“新榮記的私廚,味道和城裏差不多,在一個山莊裏,環境很舒适,咱們現在過去,正好直接吃飯。”
隊友安排得這麽體貼,辛願自然表示願欣然前往。
她不是第一次坐他開的車,而宋知樾也不是個很愛說話的人,只是這回路途遙遠,他擰開車載廣播,讓清淡的爵士樂流滿整個空間。
-
榮府宴菜色頂級,環境也是綠茵環繞,絕佳清幽。
中午食客寥寥,宋知樾要了瓶香槟,給自己和辛願面前的高腳杯斟滿。
他舉起杯子,“慶祝一下?”
辛願說好,同他碰了碰杯。
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辛願的手機卻連續震了起來。
她說了聲不好意思,匆忙查看消息。
原來是許月怡說自己已經結束了上一個項目,可以來《明燭天南》與辛願共同奮鬥了。
許月怡還神神秘秘地說:“下午有空嗎,我來寶麗交接一下細節?對了,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你一定會高興到發瘋的驚喜!”
閨蜜語焉不詳,但辛願太清楚她腦子在想什麽,她立刻回:“有合适的導演人選了?”
許月怡:“Bingo!而且人家只在今天下午有時間哈。”
辛願:“Get,下午見。”
她收起手機看向對面,帶了點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下午我得回公司一趟……”
宋知樾點點頭,“稍等片刻,我送你回去。”
“還有別的事?”
辛願的心已經完全飛向寶麗,恨不得現在就離開。
宋知樾用沉靜而溫柔的聲音說:“對,我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他伸手摸向大衣內側口袋,掏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白色首飾盒子。
辛願動作停住,輕輕吸了口氣。
她清清楚楚地認出了盒子上那兩個碩大的英文字母。
——DH。
每個女孩都聽過這麽一句廣告詞。
“DH鑽戒,一生只能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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