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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今日晴冬,機場周遭的植被是烏沉沉的灰綠,連陽光都比北京的刺眼得多。
落地前飛機在碩大的停機坪上空盤旋,排隊等待指令,艙內嘈雜又悶熱,不時傳來一兩聲小孩的啼哭,人人臉上都是急不可耐的神情。
靠過道的段夏伸了個懶腰,摘下眼罩,朝窗邊的辛願低聲說:“姐,我還是第一次來橫店,原來交通這麽不方便啊……還要轉火車嗎?”
辛願搖搖頭,“劇組派車來接。”
段夏苦着臉,“還要坐幾個小時啊,我的屁股快開裂啦!”
夾在他倆之間的劇組美術曉晴揶揄道:“大家都是經濟艙,一樣難受,大可不必說出來。”
段夏孩子氣地撅了撅嘴,“願願姐,你說我這樣皮糙肉厚的就算了,您都混上大制片人了,還跟我們擠經濟艙,幹嘛不上前頭享福去?”
辛願說:“除了位置寬敞些也沒什麽區別,這筆錢省下來,我帶你們去吃橫店逛吃不好嗎?”
段夏立刻眼光一亮,“昨晚還聽沈虔提起夜市!我們今晚就去好嗎?”
剛從Yulia手下轉過來時,段夏性情冷冷的,誰都看不起的模樣,經過那次找李總要錢後,小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已經和池小雨組建起辛願迷弟迷妹陣營。
曉晴也是個年輕姑娘,一臉期待地看過來。
辛願感覺自己像帶小孩出來旅游的大姐姐,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行,放完行李咱們就去。”
段夏和曉晴大呼萬歲,你一言我一語交流起美食心得。
辛願看着窗外與北京迥然不同的冬景,淡淡嘆了口氣,随着飛機落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切出飛行模式。
未讀消息彈了出來,池小雨在一個小時前給她發了段視頻,還留言道:“媽耶!!!宋總和藍小群在樓頂,吓人!”
視頻的封面赫然是站在天臺上的宋知樾。
辛願呼吸一窒,心跳飛快加速,立刻從包裏拿出藍牙耳機戴上,點進視頻。
拍攝者周邊很吵,呼呼風聲中只能聽見整齊劃一的“小群不哭你最棒”之類的口號,鏡頭自下而上,對準站在樓頂的兩個人。
一開始距離太遠,看不清那兩個人的模樣,只是一個戴帽子,另一個穿深色大衣。
鏡頭拉進了些,辛願發現戴帽子的藍小群離大樓邊緣越來越遠,而坐在樓頂矮牆上,姿态松散悠閑的,正是宋知樾。
她攏着眉心緊盯屏幕,兩人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片刻後,宋知樾将懸在半空中的腿收了回去,兩道身影從天臺消失。
鏡頭一晃,視頻到此中止。
即便知道什麽都沒發生,辛願的手腳心還是全部濕透了。
她從視頻頁面退出來,立刻給宋知樾發消息:“藍小群要跳樓?你怎麽也上去了?”
等不及他回複,她又找到拍攝者微博,文案描述的是:“路過華天集團,樓下好多藍小群粉絲,保安還在搭氣囊,好像有人要跳樓,我擡頭一看,我去有兩個人站在天臺邊上,不過那個坐在樓頂邊緣的人看起來不像藍小群啊。”
辛願想看評論裏有沒有線索,下拉頁面刷新,沒想到這條微博也消失了。
她切回微信,在池小雨的對話框裏打字:“剛落地,有後續消息嗎?”
池小雨倒是坐穩八卦中心,“啊!平安就好,公關處理得很快,隐隐約約聽說藍小群一開始針對的是《明燭天南》,不過宋總已經出面解決,現在人事部門在出解約合同了。”
辛願摘下耳機松了口氣,旁邊的段夏和曉晴也收到各方推送。
華天速度很快,輿論很快就從同情藍小群,轉成對他黑料往事的大起底。
不敢在飛機上大聲喧嘩,三人低聲交換了打聽來的消息。
“宋總真牛逼,教藍小群乖乖做人了。”
“我聽說一開始罵的就是咱們組!可是他也不在試鏡名單上啊!”
“當然,我們這個戲怎麽可能用劣質藝人!”
“據說好像還和藝人經紀那邊的小宋總有關……啊願願姐,不好意思……”
“沒關系。”辛願禮貌地擺擺手,“我和宋樘已經很久沒聯系了,不過确實聽說藍小群想來我們組試男三,當然不光是我,換成哪個制片人,都不可能同意的。”
“就不說醜聞了,他那稀爛的演技也不沾邊啊!”段夏抱怨了一句,前面艙門開了,人潮往外湧,他作為三人隊伍中唯一的男生,起身幫大家取頭頂行李架上背包。
辛願坐在位置上沒動,擱在膝頭的手機嗡地一振,宋知樾的消息跳出來:“到杭州了?”
辛願側着屏幕飛快敲字,“到了,回答問題。”
宋知樾:“是,藍小群鬧跳樓,我已經處理好了,不會影響華天和《明燭天南》,放心。”
他又補上一條:“辛願,你是不是很擔心我。”
辛願耳根倏然一熱,她這才發現剛才太過心急,第一次用這種語氣給他發消息。
只不過就兩句話,竟也能被他看出端倪。
她盯着對話框最下面那句話,已經能想象出來宋知樾難得少年的調皮語氣。
手指搭在屏幕上,還沒想好怎麽回,段夏的呼喚傳來:“願願姐,走啊。”
機艙差不多走空了,段夏和曉晴都站了起來,辛願應了一聲,将手機塞進口袋,跟着他們出飛機進廊橋。
沐浴在江南的陽光下,她忽然想起昨晚沒及時回消息時,某個人控制不住的醋意。
于是在等行李時掏出手機打字:“是啊,擔心你,怕你不小心掉下去。”
宋知樾無語地發來一串省略號。
辛願控制不住彎起眉眼,繼續道:“開玩笑的,謝謝你做的早飯,很美味,我不在北京時,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按下發送鍵擡眼一看,段夏和曉晴一臉八卦地盯着她——
曉晴:“願願姐,你有情況!”
段夏:“速速招來!是哪個小帥哥?做早飯的嬌夫嗎?”
辛願不擅長撒謊,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剛好傳送帶開始運動,她一把拖住了自己的行李箱,理不直氣也壯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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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場關于辛願戀愛的讨論,直到他們上了劇組專車還沒結束。
為了節省開支,許月怡本尊親自駕車。
辛願一臉無奈地坐在副駕駛上,任由後排段夏和曉晴七嘴八舌地報告這一路的蛛絲馬跡。
憋笑憋到腮幫酸肚子痛的許主任義不容辭表示——這幾天一定會代表劇組革命戰友們,好好審問辛大制片人!
從蕭山機場開到酒店大約兩個半小時,酒店選在拍攝景區旁邊,辦完入住後辛願跟所有人約定好晚上聚餐的時間地點,提着行李箱走進自己房間。
許月怡跟進來,歪在沙發上看辛願收拾行李。
“宋總幫你出頭好幾回了吧?感情不錯啊!你們想好什麽時候公開了嗎?”
辛願蹲在行李箱邊,“唔,還沒商量過,反正我現在不想公開,越少人知道越好。”
許月怡笑,“也是,之前和宋樘戀愛就夠你喝一壺了,當宋知樾女友,啧啧……我說你抓緊點,要不幹脆把證領了,坐實身份,就算被公開也能站在道德高地,不至于像宋樘劈腿那麽被動。”
辛願挂衣服的手一頓。
其實她也沒有把一切都告訴閨蜜,比如領證這件事,至今只有當事人,或許再加上徐秘書知情。
她将衣服挂好,拿着洗漱用品走進洗手間,用一聲含糊的“嗯”作為回答。
好在許月怡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而是一拍大腿,“對了,今天宋樘給我打電話了!”
“啊?”辛願探出個頭來,“他找你做什麽?”
“還不是因為你,紅顏禍水!”許月怡嘆了口氣,枕在沙發扶手上刷手機,“你把他拉黑了吧?他托我向你道歉,藍小群想進組面試那事呗,他腦子一熱就答應了,沒想到後面鬧成這樣。”
辛願将腦袋縮回來,“哦……不對啊,既然簍子是他捅出來的,為什麽解決問題的是宋知樾?”
許月怡哂笑,“你前任和現任的工作能力差別,你還不清楚嗎?”
辛願撇了下嘴角,對鏡整理頭發。
她例假快來了,昨天喝了酒,今天又坐一天飛機,下巴冒了顆小小的痘,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暗沉。
如果是去見宋知樾,她一定會塗點口紅提氣色。
不過今晚聚餐的都是同事,随便一點也沒關系。
辛願胡亂洗了把臉,走出來說:“餓死我了,吃飯去吧!”
許月怡叫了個小面包,把大家一車拉到萬盛街新開的火鍋店,除了段夏曉晴之外,她這段時間談妥的攝影錄音老師都在。
包廂隔開吵鬧的游客,三色鍋底紅紅火火端上來,許月怡自來熟地帶大家互相介紹了一遍,然後将主導交給辛願。
“《明燭天南》能請到各位,是我的榮幸。”辛願端起酒杯,“我是個幹事的人,不會說漂亮話,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有着不同的生活經歷和價值體系,團結起來其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位作品我之前都看過,對每個人的能力都充滿信心,我向大家保證,除了把控調性方向外,專業上的事絕不會指手畫腳,只要是為作品好,哪怕要花很多錢,我也一定盡一切努力去提供資金……我們一起齊心協力,把這個項目做成大家藝術生涯的代表作。”
這番話确實不漂亮,但很誠懇,很真心。
在場衆人跟着舉起酒杯,大家心裏都有數,制片人的品位很大程度上決定劇的品位,制片人有魄力有審美會尊重人,這部戲就成了一半。
邊吃火鍋邊談正事,除了開頭這杯酒,接下來喝的都是酸梅湯。
一頓飯結束,約定好明日行程,大家愉快地從火鍋店離開。
辛願吃得有些多,挽着許月怡的胳膊一路慢慢往酒店走。
夜晚的萬盛街非常熱鬧,處處挂着燈紅酒綠的招牌,下了戲還沒卸妝的大明星和披着古裝的小群演在街頭一起吃燒烤,追星的和直播的也比以前多了,到處都是舉着手機的游客。
辛願這些年來回數次,眼見這條街一路繁華起來,想起自己來實習的那個夏天和撿到車禍小狗的那個夜晚,不禁感慨萬分。
許月怡拍拍她,指了個方向,“你看那邊。”
人潮湧動處,段夏和曉晴牽手站在一個小飾品攤子前,段夏挑了個古裝劇裏常見的狐貍面具,往曉晴臉上比劃。
曉晴咯咯笑着,在段夏臉上親了一口。
辛願訝然地睜大了眼,“他們認識才兩周……我今天一直跟他們在一起,竟然沒有發現!”
許月怡慨嘆地搖了搖頭,“年輕就是好啊……”
她眉頭一挑,望着閨蜜比女明星還柔美精致的臉蛋,八卦地問:“話說,你和宋知樾進行到哪一步了,不會……還沒上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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