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第 26 章

溫家。

聽說外甥女今日回來, 沈棠寧的舅母姚氏高興壞了,絕早就去早市上買了一廚房的雞鴨魚肉,在廚房裏熱火朝天地忙活着。

溫家小門小戶, 溫氏與溫濟淮的父親當年在朝中不過一個官職低微的七品太仆寺主簿,後來溫氏到了婚配的年紀,她生得溫柔貌美,平寧侯世子沈弘彰對她一見鐘情。

成婚後夫妻兩人恩愛情深, 沈弘彰繼承了父親軍功換來的爵位, 決定效法其父,征戰沙場, 用軍功來封妻蔭子。

隆德帝北伐契人,沈弘彰主動請纓, 最終卻戰死沙場, 一去不回。

年僅三歲的沈棠寧沒了爹, 溫氏哭幹了眼淚, 又患上眼疾,除了叔父,年幼時對她最為疼愛的便是舅舅舅母。

舅舅溫濟淮性格溫吞,舅母姚氏卻潑辣直率, 沈棠寧很喜歡姚氏, 有什麽心裏話都喜歡和姚氏講。

沈棠寧來的時候, 姚氏正在院子裏殺魚,一聽人到了,大喜,忙去洗了把手把人給迎進來。

“表姐可有口福了, 我娘昨晚就說要給你做她最拿手的醋摟魚呢!”

溫濟淮和姚氏的小女兒溫雙雙湊上來抱住沈棠寧的胳膊,一臉親昵。

長子溫珧則紅着臉站在一側, 局促地喊了一聲:“寧姐姐。”

溫濟淮夫妻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兒溫雙雙,正值豆蔻年華,長子溫珧,今年十五歲,還在書院裏讀書。

姚氏聞言笑道:“你表姐怕是在國公府吃慣了山珍海味,瞧不上你娘的手藝啦!”

“舅母!”

沈棠寧嗔着,上前幾步靠在她懷中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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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趕緊親熱熱地摟住她,沈棠寧笑着說:“您做的飯菜吃一百年我也不膩!”

姚氏說道:“好啊,那舅母就給你做上一百年,你若是吃膩了哭鬧我可是不依!”

一家人笑笑鬧鬧地進了屋。

溫濟淮考過幾次鄉試,奈何不是讀書的料,自最後一次落第後便徹底死了心,一直經營着祖上留下的幾家布行和綢緞莊,生活雖不算大富大貴,倒也知足。

姚氏去廚房親自下廚,兄妹兩人陪着沈棠寧說了會兒話,溫濟淮便從外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舅甥兩人寒暄一番,溫濟淮提起溫珧,一臉驕傲,“你弟弟二月裏就要參加縣試了,他那夏先生說珧兒考中的機會很大!”

溫珧讀書成績一向不錯,去年還有縣裏的廪生做保推薦,獲得縣試的資格。

溫濟淮把振興溫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逢人便吹噓此事,溫珧一聽這話便頭大,肩頭上就像壓了個重擔似的,急道:“爹,你別和寧姐姐說這事了,說不定最後空歡喜一場,還不一定能考中呢!”

溫濟淮斥道:“孺子,渾說什麽喪氣話,我說你能考上你就能考上!”

父子兩人吹胡子瞪眼,沈棠寧忙勸道:“珧兒,舅舅也是為你高興,再說,像你這個年紀參加童試的少之又少,你已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論這次考中與否,你且安心讀書,最後問心無愧便好。你還年輕,大不了,咱們下次再考就是了。”

溫濟淮連連點頭,覺着自家外甥女說話就是好聽,都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裏。

溫珧就聽得耳根通紅,他不善言辭,結結巴巴地道:“寧姐姐,你,你說的真好,我,我記住了。”

一家人用完了午飯,溫雙雙黏着沈棠寧,讓她給她講住進謝家的豪門生活,一臉向往之色,沈棠寧自然是滿足表妹的好奇心。

不過,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提謝瞻。

說到琴棋書畫,溫雙雙把自己的琴搬了出來,央求道:“寧表姐,你琴技最好了,我最近彈這首曲子,不知為何總是彈不出想要的感覺,你能不能指點指點我?”

姚氏給女兒使眼色,“你表姐大着肚子,怎麽教你,去去,自己回房玩兒去,別添亂!”

溫雙雙不依,眼巴巴地看着沈棠寧。

自從與蕭硯退親,綠绮被砸之後,沈棠寧便不願再碰琴了。

“許久不練,我的琴技也生疏了許多。”她輕聲道。

這意思是婉拒。

溫雙雙卻說道:“就是生疏了才要拾起來嘛,從前寧表姐最喜歡彈琴,你的琴藝連蘇大家聽了都贊不絕口,若是如今明珠蒙塵,寧表姐不再彈琴,蘇大家知道後該多遺憾呀!”

郭氏一直認為女子習琴棋書畫是為了取悅男子,稍通即可,因此從未給沈棠寧請過琴藝高超的師傅,是沈棠寧自小喜愛讀書彈琴,大部分彈琴的技巧都是她自己去琢磨的。

只是因她名聲不好,每每她在人前彈琴總會惹人嘲笑,久而久之她便不在人前賣弄了。

蘇大家是京都閨秀中有名的女琴師,她雖未曾親手教授過沈棠寧,卻機緣巧合聽過一曲她用綠绮彈的《采微》,為此贊美沈棠寧的琴聲哀婉動人,令人聽之泫然欲泣,有先賢遺風。

溫雙雙的琴藝多半是沈棠寧傳授,姊妹兩人關系十分要好,今日她見沈棠寧眉眼之間郁郁寡歡,并不似從前快活,以為沈棠寧是因蕭硯的緣故徹底傷了心,害怕睹物思人便不再碰琴,才迫切地想幫沈棠寧從痛苦中走出來。

其實,沈棠寧不願再碰琴,除了蕭硯,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當日她躲在普濟寺,蕭老夫人尋上門來時對她的那一番羞辱叱罵。

時至今日,只要她一看到琴,便會想到綠绮,一想到綠绮,她與蕭硯之間那段無疾而終的姻緣,那些令她痛苦而倉皇無措的回憶便會悄然浮上心頭,刺得她心痛如絞。

“你不是還有把瑟麽,”姚氏對溫雙雙道:“讓你表姐給你指點指點瑟,樂器雖衆,萬變不離其宗,咱們小門小戶的,也不指望你能歌善舞,你把瑟彈好了你娘我都給你燒高香了。”

溫雙雙吐吐舌頭,從善如流地回房拿瑟,此事暫且不提。

卻說鎮國公府,午後王氏見頭頂陰雲密布,擔心下雨,地濕路滑,萬一沈棠寧有個閃失,遂把安成叫過來道:“等世子爺回來,你讓他速到我這裏來一趟。”

安成唯唯。

看安成這幅唯命是從的模樣,就知道是勸不動謝瞻的,王氏準備等謝瞻回來親自和他說道說道。

“爺,夫人說有事請您去一趟如意館。”

下衙後,謝瞻立在衣槅前換衣,安成就和他說。

“什麽事?”謝瞻問。

安成說不知。

“倒是有一事,世子夫人今早回了舅老……回了溫家……溫家就是世子夫人的舅家。”

謝瞻動作頓了下。

安成見他沒有反對和不耐煩,便将換下的官服給他挂了起來,繼續說道:“聽說是給溫老爺賀壽,絕早就走了呢。”

謝瞻看着外面彤雲密布的天色,皺起了眉。

這樣的天,回什麽家!

就她那個娘家,他都懶得去說。

換好衣服,謝瞻吩咐安成立即去備馬,自己提腳往外走。

“我的爺,外面這都快下雨了,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安成追出去,看着謝瞻上了馬才突然想起來王氏吩咐他的話,急忙在後面大喊。

“世子,夫人說還有急事找您呢,您先別走啊!”

謝瞻充耳不聞,走得頭也不回。

出了門謝瞻才突然記起來,他根本不記得沈棠寧的舅舅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姓張還是姓錢?西街還是東街來着?

馬向西側跑,長忠連忙氣喘籲籲地追過來攔着,“爺,咱走錯了……舅老爺家住在城南宣北坊的椿樹胡同!”

謝瞻便順勢調轉馬頭。

宣北坊接近城郊了,周圍雲集的基本都是些商賈和門第不高的小官,買不起京都城中心寸土寸金的房子。

有錢人和達官貴人都喜歡住在宮城附近的風水寶地,像鎮國公府就坐落在宮城東側明照坊,上朝點卯騎馬只需半刻鐘頭的工夫就能到。

從明照坊趕到宣北坊花了将近一個時辰,溫家守門的老蒼頭見到門首下跑來一匹高挑肥壯的駿馬,還疑心是誰家的公子走錯了門。

誰知不多時那馬上竟躍下來一個面容冷峻,氣宇軒昂的男人,迎面便朝着他走來,老蒼頭受寵若驚,忙誠惶誠恐地上前道:“貴人下降,敢問貴人是?”

謝瞻态度冷淡,并不言語,倒是長忠熱情地問:“老丈,敢問你家姑奶奶可還在家中?”

溫家還沒有嫁出去的姑娘,老蒼頭愣了愣,很快就反應過來道:“您問的可是小人家的表姑奶奶?哎呦,您來的真是不巧,我們表姑奶奶剛跟着我們夫人去了對面永興庵裏,地方不遠,就在對面那條街!”

長忠剛要回話,謝瞻轉身便去了。

長忠趕緊又抹着汗追過去。

謝瞻心裏其實很不高興,他說過沈棠寧要是不抄完三百遍女誡就不準許她出門,她敢絲毫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回娘家就算了,竟還跑到什麽尼姑庵去湊熱鬧!

別是在尼姑庵裏和她從前的那些老相好私會吧?

謝瞻想着,愈發覺得刻不容緩,立即翻身上馬。

永興庵果如老蒼頭所言就在對街,走兩步就到了,看門的小尼姑引着謝瞻和長忠去尋沈棠寧和姚氏。

與此同時,庵中淨房,沈棠寧正親昵地躺在姚氏的膝上兩人絮絮說着些體己話。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姚氏給沈棠寧請了張安胎符,這符紙可保孕婦生産順利,她先是囑咐沈棠寧如何安胎,随即撫摸着她五個多月的肚子,随口說她這一胎很可能是個女娃娃,沈棠寧撇撇嘴,不怎麽信。

“……前些日子我去侯府看你娘,聽你妹妹說你曾和你婆母去過鄭國公太夫人的壽宴?”

沈棠寧心提了起來,勉強一笑,若無其事道:“是去過,怎麽了舅母?”

姚氏嚴肅地道:“團兒,你和我說句實話,那鎮國公世子待你是不是不好?”

沈棠寧繞着姚氏的裙擺,半響說道:“我出嫁前便與他素不相識,談何算得上是舉案齊眉?他待我雖不能說十分要好,也不算很差,尋常人家的夫妻不也是如此嗎?”

新婚之夜和謝瞻的約定,沈棠寧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哪怕在舅母這裏,她也無法把這些話就這樣心平氣和地全盤托出。

姚氏嘆口氣,欲言又止。

蕭薇與謝嘉妤在鄭國公府鬧起來的事情,盡管兩家都刻意壓着,但畢竟當時參加宴會的人衆多,傳出去些閑言碎語不難。

姚氏去平寧侯府看望溫氏,路上遇見沈芳容,沈芳容得知馮茹被強嫁之後整日過得戰戰兢兢,深怕鎮國公府上門來找她算賬。

所幸那鎮國公府只處置自己府內的人事,沈芳容被沈弘謙臭罵了一頓,又叫郭氏關在柴房裏好些天,就很是懷恨在心,去探聽了些衛太夫人壽宴那日發生的事情,故意添油加醋說給姚氏聽,姚氏聽後憂心極了。

謝家的那位四姑娘和蕭薇都不是省油的燈,姚氏不知綠绮是如何到謝嘉妤手裏的,可這兩人若為了綠绮打起來,難免不會殃及池魚,牽扯到沈棠寧。

綠绮是蕭硯所贈,也曾是沈棠寧鐘愛之物,屆時沈棠寧将無法解釋。

“團兒,我是你的舅母,是你最親近的親人,如果你有什麽心裏話寧肯埋在心裏都不想說,那舅母也不去強迫你、我們溫家雖然就是個商戶,也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但絕不虧待自己的親外甥女,只要你過得舒坦,不論想做什麽,你舅舅和我都會永遠支持你的決定,站在你的身後。”

姚氏撫摸着沈棠寧的頭頂。

沈棠寧怔怔地看着姚氏那張滿是慈愛心疼地臉,她想點頭說好,把事情就這麽胡亂揭過去,可是不知為何,姚氏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卻叫她心口好像突然就變得酸澀又難受,淚水不由自主地盈滿了眼眶。

“我真沒事,舅母。”

她強作歡笑,偏過臉掩飾地擦拭自己眼角的淚。

姚氏遞來帕子,沈棠寧将臉埋在帕子裏,眼淚卻根本擦不幹,反而越擦越多。

在最最親近的親人面前,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委屈一瞬之間全都湧上心頭,無處遁形。

她多麽想裝得雲淡風輕,告訴舅母自己絲毫不介意旁人的诽謗、刁難,那些異樣而鄙夷的眼光。

她習慣了,她真的習慣了,她反複地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不是這樣的啊,她明明真的很介意!

為什麽他們要瞧不起她,為什麽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她小心翼翼地和他說着話,生怕觸怒他,謝瞻還要責怪她水性楊花,當着街上那麽多人的面怒罵她?

難道就因為她是高嫁,是用那樣不光彩的方式嫁給他,她就活該低三下四,沒有尊嚴嗎……

沈棠寧越想越難受,一時竟覺萬念俱灰,悲從中來,忍不住撲進姚氏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舅母,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我讨厭他,我真的讨厭死他了,他總是像個強盜那樣對我!”

姚氏忙心疼得摟住她,“好孩子,我明白!你先別哭,我們慢慢說,是誰,你讨厭誰?”

沈棠寧把這段時日心裏所有的苦悶和委屈都吐給了姚氏。

兩人發生了肌膚之親後,謝瞻對她不僅沒有絲毫憐惜,還意有所指地刻薄她是存心勾引,說只能納她為妾,令她羞愧欲死。

定下親事之後,他對她更是不屑一顧,除了親迎那日,他一步都不曾踏進她的家門。

第二日敬茶,他又故意不見蹤影,令她在謝家所有人面前失掉顏面,擡不起頭。

冤枉她勾引謝七郎、刁難謝嘉妤,時常莫名其妙譏諷她、欺負她,罰她抄勞什子女誡,害得她幾天幾夜睡不好,上元夜還當着那麽多路人的面罵得她羞愧欲死……

他對她做的那些罪行,簡直罄竹難書,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到後來,哭聲漸漸小了,沈棠寧難受得蜷縮在姚氏的懷裏,依舊上氣不接下氣地哼喘,委屈得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姚氏既心疼沈棠寧受的委屈,又恨謝瞻目中無人,氣得她咬牙狠狠錘一旁的案幾道:“我的兒,可憐你竟吃了這麽多的苦!這天殺的鎮國公世子,他就是個禽獸,畜生!竟這麽作踐我的團兒!”

沈棠寧從小就早慧懂事,哪裏磕了絆了被人欺負了,她都喜歡埋在心底不說。

越懂事的姑娘越惹人憐惜,她不敢告訴溫氏,害怕溫氏替她擔憂。

可她到底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啊,渾渾噩噩地失去了自己的清白,懷上一個陌生男人的孩子,還要忍受着街坊鄰居的非議嫁給這個根本瞧不起她的男人,她心裏該有多委屈!

“團兒,你至今不肯碰琴,是不是心裏還想着蕭家的那個孩子呢?”姚氏柔聲問。

有謝瞻那樣不懂憐香惜玉的夫君,珠玉在前,姚氏很擔心沈棠寧會想不開。

所幸如今蕭硯并不在京中,否則還不知那群人又怎麽編排沈棠寧。

“仲昀……”

一想到蕭硯,沈棠寧更是心如刀割,在姚氏懷中哽咽道:“是我辜負了他,我再也配不上他了!”

沈棠寧本以為,這世上除了爹娘親人,再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珍視她偏愛她。

是蕭硯讓她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不堪,不必去在意那些外人的诋毀诽謗。

可是蕭硯離開京都時,望向她的眼神卻也是那樣的失望與陌生,就連這樣的一個人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她最終也失去了,她真是無用!

“你沒有辜負他,你只是和他沒有緣分,那不是你的錯,也并不代表你配不上他!”

姚氏緊緊摟住懷中哭得發抖的外甥女,不覺眼眶裏也湧上了一片濕潤。

“傻孩子,你這樣好,這樣孝順體貼的孩子,配得上所有人,是鎮國公府不識人,是那姓謝的配不上你才對!”

“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可團兒,咱們以後就把仲昀忘了吧!舅母希望你以後能活得潇灑肆意一些,實在過不下去,大不了我們與他和離便是了!我們團兒這樣的美人,便是再醮又如何,想娶你的人還不是得從正陽門排到永定門去!”

最後一句逗得原本心有戚戚的沈棠寧破涕為笑,嗔怪道:“舅母,你怎麽還取笑我呢!”

頓了頓,又悶悶地嘆氣說:“舅母,我想好了,等生下孩子之後,我便會與他和離,至于嫁不嫁人……世事無常,如今,我也再沒有這個心思去琢磨這些事了。”

姚氏吃了一驚,問道:“你當真想好了,和離可不是小事,這事你婆母和他可知曉?”

“婆母不知,但,他是知道,且也同意了,新婚之夜我便與他商量過的。”

姚氏皺眉。

雖然她不喜謝家,但和離卻不是件嘴皮子上下一碰的小事。

沈棠寧若真要大歸,且不說郭氏與王氏會不會同意,她唯一擔心的便是外甥女名聲受損,被人背後指點,她并非自願和離,而是因七出之罪被婆家不容。

兩人各自滿懷心事,一時誰都沒言語,忽然門外猝不及防地傳來“咚”的幾聲撞擊,把沈棠寧和姚氏吓了一跳,忙直起身來,兩人一同望向門外。

這次出門姚氏只帶了一個老嬷嬷和兩個丫鬟在門口守着。

姚氏抄起案邊的花瓶,下了小榻,悄然往門外走去。

沈棠寧緊張地縮在床邊,也抓起一只茶盞對準門口的方向,一動不動。

姚氏突然踢開房門。

“呼呼——”

剛一開門,冷風便呼嘯着蜂擁了進來。

門口,空無一人,只有幾片落葉卷着飄走了。

“舅母,怎麽了?”

沈棠寧凍得打了個哆嗦,在屋裏問。

“沒事沒事,是塊屋頂上的瓦片掉下來了,”姚氏搓着手進門,嘀咕道:“這群死丫頭怕是又偷偷躲着去吃酒了!”

沈棠寧松了口氣,又覺心裏難受,不想見人,便掀開小榻上的薄被,把臉埋進被子裏。

姚氏把她挖出去揉她的臉。

“好了好了,今日是你舅舅大好的日子,咱們不哭了,團兒都哭成小花貓了!”

沈棠寧賴在姚氏懷裏撒嬌。

……

風卷着落葉,打在人的臉上,火辣辣得疼。

長忠守在庵門後,見到謝瞻失魂落魄地走出來,連忙追着迎上去。

“爺,爺!您沒事吧?”

謝瞻沒看見他似的,走出門了,片刻,又踅回來對長忠道:“給她一筆錢,今日我們兩個沒來過。”

說罷翻身上了馬。

長忠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還是遵照主子的吩咐,給了看守門的老尼姑一筆錢,叮囑她不要說漏嘴。

老尼姑點頭不疊。

謝瞻漫無目的地信馬由缰,四處走着,心頭也同樣是一片得混亂迷茫,還夾雜着些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與不甘心。

可他到底在氣什麽,又在不甘心什麽?

“舅母,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我讨厭他,我真的讨厭死他了,他總是像個強盜那樣對我!”

沈棠寧的哭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缰繩勒緊了掌心的肉,謝瞻仿佛也感覺不到疼。

如果是讨厭,她為何要讨好他,給他縫衣服,送湯水、平安符,噓寒問暖,還主動……吻他?

他以為,那就是喜歡。

別的女人都是這樣對他的。

所以,她在荷花燈上寫蕭硯的名字,不是因為她還念着蕭硯,而是因為,她從未忘記過他?

那他呢,他又算什麽?

“喂,你這人騎馬不看路,眼瞎啊!”

一個駕着驢車的老漢在路口破口大罵。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謝瞻渾身早已濕透。他在罵聲中擡起了頭,雨水順着他的蒼白瘦削的臉龐滴落到地上,一雙鳳眼幽黑如墨。

被人這麽一聲不吭地盯着,老漢心裏毛毛的,許是覺得謝瞻看打扮和面相就不好惹,嘀咕幾聲好生俊俏的人竟是個瞎子之類的話,連忙駕着驢車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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