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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謝嘉妤離開後, 四夫人便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長相齊整,綽約多姿, 做丫鬟打扮的美人。

大家族裏有幾條不成文的規矩,男子十三四歲的時候做父母的便會給他們準備兩三個通房用以通曉人事,成婚前這些可憐的通房丫鬟或被打發遣散,或得寵些的婚後被擡成姨娘。

若婚後新婦有孕, 自然不能伺候丈夫, 這時做新婦的如乖覺些,通常會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開臉送給丈夫暖床。

倘若新婦善妒, 當婆婆的就不得不親自出面訓斥媳婦,給兒子送女人了。長者賜, 不能辭, 一般來說男人都不會拒絕。

總而言之, 當娘的絕不能叫自己的兒子寂寞着, 身邊沒侍候枕席的可心人兒。

且因送的這些女子都是婆婆那廂的親近之人,新婦難免受不少委屈,又不敢發作,受委屈也得忍着。

誰叫她剛嫁進來時眼皮子那麽淺, 敢獨占夫君, 和自己的婆婆叫板呢?

當初馮茹得罪了長房一家, 四夫人趕緊把外甥女遠嫁,又恐謝瞻和王氏記恨,惴惴不安了許久,這才在前些日精挑細選了兩個身世清白又膚白美貌的丫鬟送來賠罪。

“世子夫人還懷着身孕, 二郎年輕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身邊哪裏能沒有女人伺候?大嫂要是不嫌棄,這兩個丫鬟我就送給你了,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便是一輩子做個掃地的丫頭片子,那是她們的福氣!”

四夫人笑着,雙手奉上賣身契,那意思是這兩個丫鬟從今後就不是她四房的人,王氏可自行安排去留。

王氏擡眼掃過去,發現兩個丫鬟環肥燕瘦,各有容色。

一個纖瘦清麗,一個豐腴美豔,的确都是難得一見美人。

兩個小丫鬟見主母看過來,俱羞答答地垂下了眼,懂事地跪倒在地上求王氏收留。

……

王氏思來想去,隔日遣人把謝瞻叫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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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不常在家,我給你準備過幾個丫鬟你也拒了,如今你成家立業,媳婦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你,你四嬸特意給你挑了兩個丫鬟送過來,你要是願意,今晚就帶回去吧。”王氏開門見山地道。

琥珀剛領着兩個小丫鬟跟在身後要進來,謝瞻卻擡手制止住了她。

“不必了,”他眼皮子甚至都沒朝着兩個美人掃去一眼,淡淡說道:“這些丫鬟您還是留着自己用吧,若無事,我便不耽誤母親休息了。”

王氏啞然,“你這孩子,連人都還沒看呢……”

“我還有事,就先不看了。”謝瞻又是一口回絕。

他這一臉不感興趣的樣子,王氏也不好強求,嘆道:“好好,你不願意就算了!”

……

半夜,王氏和謝璁剛歇下,被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什麽事?”謝璁先披衣下去,打開門,秦嬷嬷急道:“國公爺,不好了,世子夫人暈倒了!”

“什麽!”

王氏一驚,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下床,打發秦嬷嬷去請後街的陳太醫。

“我要不要去?”謝璁問。

“您等着吧,我先去看看,”王氏不停念佛,擔憂地道:“佛祖保佑,我的乖孫可千萬別出什麽事才好!”

一盞茶後,王氏便急匆匆趕到了尋春小榭。

令她詫異的是陳太醫早就到了,謝瞻竟然也在,正負着手眉頭緊鎖地站在床邊上。

“陳太醫,她怎麽樣?”他問。

沈棠寧尚在昏迷着,臉色蒼白若紙。

陳太醫正給她把脈,聞言抹了把面上因一路狂奔掉下來的汗道:“世子爺你先別急,世子夫人脈象頗亂,胎位怕有些不穩。”

“她平日裏身體調理的不是挺好的,怎會突然胎位不穩?”

王氏的心立馬就揪起來了,連忙快步走上前問。

陳太醫向王氏點頭示意,随即捋了捋白須解釋道:“世子夫人應是有不足之症,天生體質單弱,兼之平日裏多愁善感,多思多慮,孕後陽氣不足。素問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陽氣不足,易體弱多病,母體虛弱,五髒不調,精神萎靡,胎位自然不穩。”

陳太醫說至此處,頓了頓,又問沈棠寧的貼身丫鬟道:“我問你們,世子夫人是不是平日裏常思慮過重?嗯,未出閣前便是如此,常常煩憂在心,白日裏容易精神不足,食欲不振,若是沒休息好,還會有眩暈之感?”

錦書驚愕不已,“太醫您說得真是一點不錯!我們世子夫人從小便是如此,尤其是有孕之後,憂慮更重,前些時日她夜裏歇下的時候就總覺得頭暈乏力,不太舒服,那時我們還以為是世子夫人吃得太少的緣故,便督促她白天多吃些,因為一直沒什麽大礙,就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

“愚蠢,你們就是這麽照顧主子的!”

王氏怒道。

錦書和韶音連忙跪倒在地上。

“幸好這次發現的及時,再耽擱幾日,這一胎還能不能保住都說不準。”

陳太醫起身接過紙筆,叮囑道:“老夫給開幾貼溫補的藥方子,先補補陽氣吧,以後世子夫人切記少思憂慮,否則于壽數怕是也有折損。”

“陽氣不足,陳太醫,如果有個陽氣重的人給沖一沖,我嫂嫂會不會好一些?”

謝嘉妤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面冒出了頭來,一臉認真地問道。

王氏剛想訓斥謝嘉妤添亂,仔細一想,好像是有那麽點道理。

陳太醫說道:“當然可以!”随手一指身旁的謝瞻道:“我看世子身上陽氣很是鼎盛,行伍人常年行軍,身體健壯,陽氣最是充沛,若叫世子來給世子夫人沖陽氣是再好不過了!”

陳太醫大半夜的被長忠給揪起來,心裏多少有點怨言,此時困極了,忍着打哈欠的沖動道:“既然世子夫人無事,老夫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還要點卯,世子和夫人有事再來尋老夫吧!”

說罷告辭離去。

送走了陳太醫,謝嘉妤和王氏都不約而同看向謝瞻。

謝嘉妤叫道:“哥哥,這還吃什麽藥啊,不如明日你就搬到尋春小榭,給嫂子沖沖陽氣,這不比吃多少藥都管用?”

謝瞻沒理睬謝嘉妤,王氏看了眼他的臉色,說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兩個都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看着。”

“勞煩您了。”

謝瞻依舊沒表示什麽,對王氏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謝嘉妤就很氣,扭頭告狀道:“娘你看啊,他這什麽态度!你可得去說說他,這是他的媳婦他的孩子,他就半點都不放心上!”

“你這小姑子真愛瞎操心。”

王氏淡淡道:“甭在這兒站着礙眼了,讓你嫂子好好歇着吧。”吩咐錦書和韶音去煎藥。

沈棠寧醒後吃了藥,精神好了些,就是仍舊很困倦,整個人沒精打采,王氏看着她沒什麽大礙了,便回了如意館。

下午謝瞻從營所回府,想到沈棠寧,便邊換衣服邊随口問安成她怎麽樣了。

安成哪裏猜到自家主子所想,老實地道:“我也不知道,不如我現在去問問?”

“笨手笨腳!”

謝瞻瞪了安成一眼,嫌棄地揮開了他伸來的手,自己穿上衣服。

在屋裏坐了半響,他還是沒沉住氣去了如意館。

“母親,她怎麽樣了?”

“她,她是誰?”王氏問。

謝瞻抿了抿唇,說道:“沈氏。”

他回這話時,王氏沒有回應,而是低頭喝了口茶。

謝瞻緊盯着王氏,眼中不由閃過一抹焦躁,王氏忽地擡起頭看向他,謝瞻心一跳,迅速垂下眼。

王氏笑了笑道:“你放心吧,阿沈沒事了。”

“哦,沒事就好,我想她也不會有什麽事。”

謝瞻若無其事地道,見王氏還在看着他笑,不知為何臉上有些燥,搓了搓手道:“我就是随口一問,我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行,你先……咳咳咳!”

王氏話說到一半,突然掩嘴咳嗽起來,謝瞻立即轉身敏捷地扶住她,輕拍她的後背,王氏咳嗽了好一會兒,吃了他遞過來的茶才停了下來。

“沒事,就是最近有些傷風,大夫說沒什麽大礙。”

頓了頓,又長嘆了口氣道:“阿瞻,阿沈是沒什麽大礙了,但是陳太醫說了,她的身體太弱,陽氣不足,極易小産,這次幸虧是發現及時。都說這婦人生産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我是真擔心她這一胎,你說我平日裏這樣忙,又不能時時看顧她,這可怎麽辦呢?”

“是您太過擔心了,府裏這麽多人伺候她,她不會有事的。”謝瞻安慰道。

“女子有了身孕,本就容易煩惱,且你媳婦原便是個喜歡多愁善感的,長此以往,我只怕她身單福薄……”

說至此處,王氏握住謝瞻的手語重心長道:“阿瞻,我是自小看着你長大的,心裏就盼着你日後能成家立業,夫妻和睦,兒孫滿堂。阿瞻,你聽我一句話,改日就搬去尋春小榭吧,你素來穩重謹慎,不叫我操心,有你幫忙看顧阿沈,我這心裏才能踏實,少些思量,你說如何?”

王氏生十二郎的時候難産,這兩年身子一直不大好。

“你若不答應,我這藥也喝不下去,心裏煩躁啊!”

謝瞻面上猶豫,王氏立馬又捂着胸口咳嗽了數聲。

那模樣似要聲聲咳出心肺般,謝瞻一驚,趕緊一面拍着王氏的後背一面點頭應道:“您別急,我都聽您的,應下便是!”

王氏用力太過,咳得腹痛,聞言終于松了口氣。

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咳出的淚,心裏欣慰地想:臭小子,算你還有點孝心,你再不答應,你老娘都快把心肝肺給你咳出來了!

-

沈棠寧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年幼時,父母健在,她只有兩三歲,爹爹出征打仗,娘親在房裏午睡,兄長熟練地背着她走街串巷,她摟着兄長的脖子,撒嬌喊哥哥。

哥哥偷偷抱她到金魚池去玩,用他那支鷹骨做的羌笛吹小曲兒逗她開心,哥哥的小夥伴們都湊上來逗她,笑着說團兒妹妹像只胖團子,她就害羞地将臉埋進哥哥的懷裏。

後來哥哥丢了,娘親哭幹了眼淚,一向頂天立地的父親也仿佛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再後來——再後來她的爹爹也沒了,在戰場上一去不歸,娘徹底哭瞎了一雙眼睛。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她變成了沒有爹的孩子,只是那時的她還不知離別的滋味,直到下葬的那一刻,溫氏嚎啕大哭地撲向爹爹的棺冢,四周響起肝腸寸斷的哭聲。

她才忽然間明白,從今往後,爹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永遠地失去了疼愛自己的兄長和慈愛的爹爹。

她哭着喊着叫爹爹別走,那面前的背影終于被她追上,緩緩轉身,卻在一瞬之間化作了蕭硯那張滿是失望痛苦的臉。

“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我究竟哪裏比不上謝瞻,家世,還是權勢?”

……

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沈棠寧抽泣着,痛苦地皺起了眉。

“仲昀,仲昀……”她喃喃。

謝瞻停在她腮邊的手一頓,慢慢緊握成拳。

……

沈棠寧醒了。

她覺得渾身都很疲憊,可她明明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記得自己在夢中似乎還哭了。

她擡手去摸枕邊和腮邊,枕邊和臉上卻都是幹燥溫和的。

沈棠寧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向床下掃去,看到床邊坐着一個黑色的影子。

見她醒過來,那人開了口。

“醒了。”

只兩個字,讓沈棠寧剛從夢中醒來的迷蒙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僵直了身子。

謝瞻瞥了她一眼,命守在外面錦書把煎好的藥端進*來。

“你從昨夜昏迷到現在,母親一直守着你,她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你。”他簡單地解釋。

沈棠寧想坐起來說話,大着肚子不方便,她身子又沒有力氣,掙紮了兩下身子就向後仰去。

謝瞻目光閃了閃,下意識地想站起來去扶她。

“您別動。”

錦書已經快步走上前來,幫忙将沈棠寧扶了起來,在她的腰後放了個柔軟的大迎枕。

謝瞻擡起的手便放了下去,改作撓了下頭。

藥香氤氲,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難聞,謝瞻側對着她,兩人都沒有面對對方。

錦書把藥又端到沈棠寧手中,小聲囑咐了好幾句,而後不放心地看了看謝瞻,才退了下去。

“我昨晚,是不是吓到大家了?”

沈棠寧手裏捧着燙燙的藥,歉疚地道。

“生病乃人之常情,我沒……母親沒怪你。”他立即說。

沈棠寧本來還想說什麽,聞言卻是怔了下。

這話旁人來說,自然是再正常不過,只是由謝瞻說來……

要知道,這人可對她一向沒什麽好臉色,從不知通情達理為何物。

沈棠寧看向他,似錯愕不解,察覺到她的目光,謝瞻衣袖下的手一緊。

“我是說,母親沒有怪你的意思,她只是擔心你罷了。”他看着淡青色的床帳,鎮定自若道。

沈棠寧輕輕地“嗯”了一聲。

藥已經不太燙了,趁熱喝效果會好,沈棠寧端起藥碗,慢慢地把藥汁喝淨。

一碗藥很快見了底,她喝藥的動作不疾不徐,甚至帶着幾分優雅,喝這樣苦的藥,竟是眉頭都不眨一下。

喝完藥,沈棠寧放下碗,漱口後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擡頭時卻發現謝瞻在緊盯着她。

“你吃藥,不用吃蜜餞?”

“蜜餞?”

謝瞻頓了一下,說道:“嘉妤每回吃藥,總要大哭大鬧,我也見過母親吃藥,吃完藥,總要在口中含顆蜜餞。”

還有常令瑤,謝瞻沒有說出口。

“我幼時常吃藥,想是已經習慣這味道了。”沈棠寧輕聲說。

謝瞻忽然覺得心裏又堵得慌。

兩人發生肌膚之親後,既然奪走了她的清白之身,本來他已經決定要對她負責,她卻當着他的面說不願為妾,叫他大失男人的顏面。

然而後來她還是費盡心思地嫁給了他。

所以新婚之夜,他掀起她的蓋頭,無不譏諷地道:“既不願嫁進謝家,當初為何不把孩子拿掉?”

她白着臉說,是她身體不好,孩子沒法拿掉。

她這副模樣,又好像是被迫嫁給他一樣,叫謝瞻豈能不氣?

後來大約是見他臉色太過難看,她又主動說生下孩子之後她便會主動與他和離,絕不會耽誤他,他更覺她是以退為進,一怒之下同意,拂袖離去,大婚之夜叫她獨守空房。

如今想來,她所言不假。

是他冤枉了她。

“你媳婦原便是個喜歡多愁善感的,長此以往,我只怕她身單福薄……”

“……切記少思憂慮,否則于壽數怕是也有折損。

“你平日裏,很喜歡看那些話本子?”他忽然問。

沈棠寧愣了一下,話本子?

謝瞻目光在她的閨房裏掃視一圈,落在那張堆滿了書的書案上。

他瞥了她一眼,似乎企圖站起來去做些什麽。

“不,不是!”沈棠寧擔心他又要去沒收她的話本子,急忙道:“我從不看話本子的!”

“既然不看,你急什麽?”謝瞻卻只是拂了拂了衣袖,慢條斯理道。

沈棠寧臉騰得漲紅了。

她還是不會裝傻充愣。

“不,也不怎麽看的……”

她支吾着,有些羞惱地去看他,謝瞻依舊一本正經地端坐着,面上也沒什麽表情,只是沖她挑釁似的揚起了眉。

但沈棠寧就是感覺得到,這個壞胚,他又是在捉弄她!

她覺得很是窘迫,看話本子本來沒什麽,謝嘉妤也看,可謝瞻就總說她看淫.書,那書中無非就是講些男女情事,也不至于就被他說成是淫.書啊!

她的情緒被謝瞻一激,臉色反而紅潤了起來,看着有了幾分氣色,人也精神了許多。

只是兩個人本來就都不是話多之人,謝瞻不說話,沈棠寧自然也不會主動去開口。

陳太醫開的藥裏添了不少安神的成分,藥效上的很快,沈棠寧很快又變得昏昏欲睡起來。

她好像還聽到謝瞻跟她說了一些話,迷迷糊糊地想今日的謝瞻也很古怪,他以前可不會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嘴上含糊地應了兩聲,也不知自己到底應了什麽,腦袋已像小雞啄米似的垂下去了。

謝瞻見她睡着,便想起身離開。

“這次去賣針指,趙老板給了你多少錢?”

窗下隐約飄來兩個丫鬟的竊竊私語聲。

一個懊惱地說道:“就給了二兩銀子,明明去年這些都得三兩的!”

聽聲音,好像是沈棠寧那個叫什麽音的丫鬟。

另一個安慰她道:“你都說那是去年的事了,今時不同往日,這一個銀絲線團今年才要二兩。”

“咱們夫人一個月光吃藥就要花七八兩,這些針指做了可足足一個月呢,這樣下去姑娘還不得累死!都怪世……”

錦書瞪了韶音一眼,韶音忙捂住嘴,該做小聲嘀咕道:“以前姑娘那書抄的好好的,七八天就能抄完一本,一本能賣四五兩銀子,”掰着指頭數,“一個月能有十幾兩呢!現在一下子少了這麽多,郭氏一個月就送點人家藥鋪子裏剩下不要的燕窩給夫人送過去,那夠誰吃的啊!”

“姑娘不是還說過,準備以後讓夫人從沈家搬出來,給夫人買套宅子養老的,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

兩個丫鬟說着,齊齊嘆了口氣。

謝瞻聽明白了,這兩個丫鬟口中的夫人并非王氏。

是沈棠寧的母親。

他皺着眉,在腦海中搜尋了半響,卻只能約莫想起那位夫人的樣貌。似乎是位知書達禮的婦人——新婚那日,他見過她,至于姓甚名誰,謝瞻遍尋不得。

好,退一萬步講,就算沈棠寧本性并不算壞,就算那日她那堂妹沈氏是在背後全是诋毀,就算她抄寫那些兵書賣不是因為貪慕珍寶首飾,而是為了貼補娘家,婚前她在京都遠播的豔名,總不至于也是被人污蔑冤枉吧?

只是令謝瞻詫異的是,一個堂堂的侯府嫡女,她的父親為了保家衛國戰死沙場,死後他的遺孀竟只能靠女兒的一雙手艱難度日?

這着實匪夷所思,也難怪這女子從小到大只一門心思地鑽營,想着勾引男人,嫁入豪門了。

雖是事出有因,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便是她這性情沒被郭氏徹底養歪。

倘若她那日跟他時并非完璧之身,他是絕不會容許她嫁進謝家……

謝瞻坐到床邊,看着在床上昏睡的沈棠寧。

她将半張臉臉埋進了被子裏,睡夢之中,眉心卻仍舊在微微蹙着,好像總是在不放心什麽似的。

她睫毛長長的垂下,睡顏柔美而安靜,不知夢到什麽,忽身子瑟縮,檀口微張,低低地嘤咛了一聲。

臨走前,謝瞻将沈棠寧身上滑落下的被子提上去,掖了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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