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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深夜, 月上中天。
沈棠寧蜷縮在角落裏。
她再次夢見了蕭硯。他中了槍倒在了地上,口中喊着她的名字,痛苦地質問她為什麽要這樣狠心對他。
沈棠寧淚流滿面, 可不管她怎麽解釋,蕭硯都仿佛聽不見。
緊接着,便是她這輩子都不能忘懷的那一幕——
蕭老夫人和蕭薇忽然從一旁沖了過來,蕭老夫人對着她的臉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 蕭薇将她的綠绮奪過來, “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沈棠寧捂着臉躲閃,卻又被蕭薇抓扯住了頭發。
夢中蕭薇踢在了她的腹上, 沈棠寧痛呼一聲,感覺到下身似乎有什麽流淌了出來。
“不, 不要!放開我……”
她把整張臉都埋他的懷裏, 滿頭鬓發散亂地肩頭, 身子疼得瑟瑟發抖, 緊閉的長長的睫毛上,淚珠兒一串串滾落,像只無家可歸的可憐小貓兒。
她單薄的身體與他密不透風地貼合着,謝瞻一開始先是渾身僵硬出汗, 在聽清她的呓語之後, 旖旎的心思頓時全數到了九霄雲外, 面上露出疼惜之色。
他擦去她眼角的淚,而後伸臂緊緊抱住了她,一遍遍柔聲安撫。
“沒事了團兒,我在這裏, 以後再沒人敢欺負你!”
沈棠寧趴在他溫熱結實的胸膛上,大概是感覺到了安全, 慢慢地便不再抽噎了,只忽含糊地喃喃地叫了兩聲。
謝瞻湊近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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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昀……仲……”她呓語。
謝瞻撫摸她發的手猛然頓住。
沈棠寧睜眼看見的便是謝瞻那張陰沉森然,憤怒到幾乎猙獰的俊臉。
大半夜看見這樣一副駭人的尊容,便是人本來沒事也得吓出事了。
“你做什麽,放開我!”
沈棠寧推他,對面的男人也不說話,只鐵青着一張臉,攥着她的雙肩冷冷看着她。
腹越來越疼,她掙紮了幾下,很快就動彈不了了。
她臉龐愈發地白了,額間慢慢滲出汗珠,娥眉緊蹙,那模樣似是難受至極,聲音斷斷續續,已是話不成聲,吐出幾個字。
“我……我可能要,生、生……”
謝瞻面色一變,終于松了手,往褥子上一摸,果真摸到一片溫熱的濕意。
……
吳媽媽率先聽到沈棠寧的哭喊聲,一下從床上跳下來穿上衣服跑出去。
很快尋春小榭就燈火通明,丫鬟們進進出出,有去傳信的,有燒熱水的,有去找大夫和産婆的。
謝瞻在房裏焦急地走來走去,看見吳媽媽半摟住沈棠寧,似乎是想把沈棠寧扶下來,沈棠寧已經疼得意識不清,氣若游絲地歪在吳媽媽的身上,一個箭步沖進來拽住她:“你這是做什麽!”
吳媽媽吓一跳,忙說是要把沈棠寧扶去産房。
“去什麽産房,就在這裏生!”
謝瞻喝道,強硬地抱過沈棠寧,把她重新抱回了床上。
沈棠寧汗如雨下,一面低聲哭着,一面不住喊疼。
“哪裏疼?馬上就不疼了……沈團兒,你睜開眼,不許睡過去!”
謝瞻半俯在她的身邊,一面不停叫着沈棠寧的名字,一面去懷裏摸帕子,一直摸了好幾次,才順利地把帕子摸出來。
韶音在一旁守着,發現謝瞻懷裏摸出的帕子上竟繡着一朵盛放的海棠小花,因被豆大的汗珠打濕,顯得愈發嬌豔欲滴。
這帕子不是姑娘的帕子嗎?
正驚疑不定着突然又聽男人大吼了一聲。
“人都死哪兒去,産婆和穩婆怎麽還不來!”
給韶音和衆人都唬了一跳,見沒人回應,謝瞻扭頭就大步奔出了門去,片刻工夫他便一邊一個扯着兩個老婦快走了進來。
那産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苦道:“世、世子爺,你,你慢、慢些!”
王氏後腳趕到。
衆人把謝瞻合夥推了出去,門一關忙活起來。
王氏早有預感,以沈棠寧的身體情況來看,這孩子一旦開始生,最起碼得生到明天,沒幾個時辰是生不完的。
生産的日子雖比預産期提前了半個月,但分娩的日期本就沒有定數,預産期只是個估計的時間,孕婦提前半月生也實屬于正常。
何況今夜有京都城的婦科聖手和經驗豐富的産婆穩婆坐鎮,是以王氏并沒有太着急,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安慰兒子道:“你放心,阿沈不會有事的,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謝瞻一語不發,只是抿着唇,皺着眉,一直在回廊上來回走着。
屋內沈棠寧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不斷回響,一直生到晌午時分,沈棠寧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沒了力氣,她真是一點都生不出來了,連淚水都要流幹。
然而根本不能,身旁的錦書給她喂了幾口參湯,鼓勵她歇一會兒再使勁兒,沈棠寧喘兩口氣,只得抓着身下的褥子勉強直起身。
突然痛得大哭起來,身下一滑,終于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生了生了,生了個千金小姐!”
随着産婆興高采烈的叫喊,沈棠寧徹底癱軟到床上。
而門外,謝瞻聽到沈棠寧一道尖細的大哭聲後便再沒了聲息,心猛地一跳,推開門便沖了進去。
屋裏的人都歡喜地圍着那初生的小嬰兒,為她洗去身上污穢,包上襁褓。
錦書正抱着孩子喜極而泣,忙到沈棠寧身邊給她看,“姑娘,你看咱們小娘子生得多好看,圓圓的臉蛋兒,葡萄似的眼睛像你!”
“嗚……”
沈棠寧偏過頭,瞧見那孩子胖胖小小,皮膚皺皺紅紅,一雙眼睛卻果真亮閃閃地看着她。
這便是她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啊……
沈棠寧望着女兒,微微地笑了。
看見沈棠寧嘴角帶笑,嬌妻幼兒母女平安,謝瞻腦中那根緊繃了幾乎一整日的弦總算松了下來,眼底也禁不住浮上一抹笑意。他也悄悄走了進去。
“姑娘,姑娘你看她的小手好小……”
錦書驚喜地捏着小嬰兒柔軟的小手,話音未落,謝瞻走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噤聲出去。
錦書連忙住嘴,這才發現周圍人不知何時都退了個幹淨,床上的主子早已緊閉雙眸,歪着頭疲倦地睡了過去。
盼了這麽久兒媳婦卻生了個女兒,謝璁很是失望。
王氏卻沒多想,謝瞻是謝璁的長子,畢竟是第一個孫子輩的孩子,還是個惹人憐愛的女娃娃,王氏稀罕極了,臉上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悅,抱着孩子逗個不停。
謝璁聽着小女娃“咯咯”的嘤唔聲,也忍不住探過頭去湊趣,兩人商量着要給小孫女起什麽名字。
沈棠寧睡了一整天,一直睡到第二日一早。
她剛懷孕時郭氏就對她說,王氏和謝璁肯定喜歡孫子,給她弄了不少符水喝,說喝了符水能生兒子,以後這孩子當上世子,除非她犯下大錯,否則世子夫人的地位将再無人能撼動。
沈棠寧不想繼續做謝瞻的世子夫人,她只擔心王氏會對她失望。
不過瞧着王氏對小姑娘喜歡得緊,一會兒拿着小撥浪鼓逗着她笑,一會兒把兩個奶娘叫進來事無巨細地叮囑,一會兒又說怕自己忘了要交代的事情,催促錦書去找紙筆列個單子記下來。
……
沈棠寧靜靜躺在床上,錦書抱着四姐兒,坐在床邊逗弄孩子。
小姑娘排行第四,沒有名字時便暫且叫着四姐兒。
謝瞻在窗邊站着。
沈棠寧沒有抱四姐兒,錦書把孩子放到搖籃裏,在一旁說話,她就靠在大迎枕上,直過了好一會兒,她昏沉地再次睡了過去。
謝瞻輕聲走了進來,看見男主人,錦書識趣地退了下去。
謝瞻走到搖床邊,四姐兒正旁若無人地含着自己的小手指玩耍,口中吧唧吧唧不知在回味什麽,一副天真可愛,無憂無慮的模樣,殊不知她娘早就懷了要抛棄她的心思。
謝瞻心裏悶悶的,默然看着女兒。看見生人,四姐兒就咿咿嗚嗚地叫了起來。
“嗚,嗚!”
睡夢中的沈棠寧似是有所察覺,微微蹙眉。
謝瞻回過神,看了一眼沈棠寧,立即俯身,回憶着奶娘适才教錦書的動作,輕輕将搖床中的女兒抱了出去。
錦書在外面侍候着,見他出來,忙屈膝施禮。
謝瞻抱着女娃停在她面前。
“出來。”他沉聲道。
錦書忐忑地跟着謝瞻走到一側無人的缭牆下。
“昨日世子夫人都見過誰,你從實招來,倘若有半句虛言……”
他雖未說會如何,錦書卻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莫非世子知道姑娘見過馮茹了?
她很快又否決了這個想法。不可能,昨日馮茹見姑娘是在園中小亭,謝瞻那日不在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可既然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問她?
“昨日早晨,世子夫人在屋裏一直沒出去,下晌看着天氣好,就去了景園的沉香亭裏歇着,除了我們幾個平日裏貼身侍候的,并沒有見過外人。”
謝瞻的目光猶如實質般落在她的頭頂上,錦書面上鎮定自若,實際雙腿已經開始打顫,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說話時牙關緊咬的顫聲。
她當然不是想包庇馮茹,只是沈棠寧是因馮茹口中的那番話才導致突然發動,說到底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錦書再傻,也知道就算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妻子,也絕不願他的妻子因為另一個男人傷到自己的子嗣。
“你去吧,照顧好世子夫人。”
謝瞻掃了一眼她兩只緊攥在一處的手,沒有為難她。
錦書舒了口氣,應諾而退。
謝瞻走進屋裏,低頭看着懷中胖嘟嘟的女兒,神色逐漸柔和。
女兒渾身一股奶香,和她娘親一樣香,肌膚沒骨頭似的滑膩柔軟,眼睛又大又亮。謝瞻越看越喜歡,又哄又親了好一會兒,直到安成有事來催促他,才将睡着的女兒抱還給了奶娘宋氏,回了書房。
“這是山西指揮使上月攔截的定北王與張元倫來往的書信。”
長忠将謄寫好的信拆開遞給謝瞻。
謝瞻一邊把玩着桌上的一只木偶娃娃,一邊看信。
那木偶娃娃已經初具形态,可以看出是個杏眼桃腮的美人,肉嘟嘟的臉蛋,雲鬓鳳釵,身上穿着條長可及地的百褶裙,正是如今京都閨中少女最時鮮的打扮。
謝瞻表面看信,心思卻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他緊緊攥着這木偶娃娃,驀地抓起一旁雕刻木偶娃娃的锉刀紮在了信上。
“咣當”一聲悶響,吓了身旁侍候的長忠一大跳,還以為主子是要紮他。
“你上次說過,馮氏回門了?”
謝瞻将信點燃燒了,淡聲問。
長忠愣了一下,還以為他問的是信上的內容,反應後忙說是。馮氏回門的時候還曾不死心地來找過謝瞻一回,不過被他直接趕出去了。
兩人每日同床共枕,謝瞻從沒有一次聽沈棠寧半夜說夢話喊過蕭硯的名字。
她不可能無緣無故會如此,只是因為做噩夢就吓到突然發動生産。
更可疑的是她那個丫鬟回答他問話時那副慌張害怕的神态,讓謝瞻敏銳地覺察到沈棠寧生産之前極有可能是見了不該見的人。
“讓安成把她避開人弄過來,爺有話問她。”他冷冷道。
-
四姐兒取名禮這日,一大早府內便忙碌了起來。
各房相繼給大房送來了喜糕燕窩等吉禮,沈棠寧距離生産已經過去了十日,能下床走動,衆人在尋春小榭中為四姐兒宴請各房親戚。
宴席過後,王氏和各房的幾位主母移步去了王氏的院子,年輕的小媳婦們則留在尋春小榭裏,湊在一處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
謝家除了年紀最小的十二郎,七郎後的幾位弟弟都尚未娶妻,二房的謝家大郎去年春去了江南府赴任,留下大少夫人蔣氏在家中侍奉謝二夫人。
及餘下三房謝三郎的夫人蘇氏、四房謝四郎的夫人鄭氏。
因沈棠寧懷有身孕之後,王氏便命她長居尋春小榭靜養,故而對于這三位妯娌,她平日裏接觸并不多。
謝瞻成婚比幾個兄弟晚,除他外幾人早當了爹,沈棠寧的三位妯娌當中,蔣氏年紀稍長于三人,膝下已有一子一女,鄭氏去年冬肚子裏剛揣上,眼下正四個月,蘇氏手裏也牽着個胖嘟嘟的男娃,名字喚作泰哥兒。
泰哥兒今年剛三歲,男娃瞧着喜人,也挺喜歡圓姐兒的模樣,一進屋就追着奶娘逗她——圓姐兒就是四姐兒的小名,這名字據王氏說是謝瞻起的。
蓍之德,圓而神,沈棠寧覺得寓意很不錯,就跟着一起叫了。
泰哥兒圍着小搖床好奇地轉個不停,時不時地逗她兩下,或用手捏捏圓姐兒的小臉蛋。
後來又瞧着圓姐兒手腕上戴的一小串菩提珠好看,就伸手去抓。
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圓姐兒肌膚嬌嫩,覺着疼了就哭鬧個不停了起來,小手一掙,那菩提珠串頓時四分五裂,大珠小珠落了玉盤。
圓姐兒的奶娘宋氏趕緊推開了泰哥兒,上前抱起圓姐兒。
沈棠寧起身從宋氏懷中接過了圓姐兒安撫,只見女娃娃白嫩的手腕子上幾道紅痕,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哭得通紅,所幸其他地方倒沒傷着。
蘇氏顯然是有些不樂意宋氏剛剛推開泰哥兒的舉動,一面瞪了眼宋氏,一面拉過泰哥兒訓斥他道:“一個珠串子而已,瞧着也不值什麽錢,你去扯什麽?快叫娘看看你有沒有被崩着!”
沈棠寧正揉着女兒肉乎乎紅彤彤的小胖手,本來覺得孩子之間打鬧而已,也沒多放在心上,然而聽了蘇氏這番話頓時既心疼又憤怒了起來。
這串菩提珠再不值錢,那也是她娘親自去廟裏為圓姐兒求來的!
誰知蘇氏說完,又在一旁說笑呵呵地風涼道:“男孩子就是頑劣了些,不過一個珠串子而已,沈妹妹應當也不會介意吧?”
泰哥兒縮着脖子不敢說話,蔣氏一看這兩人架勢不對,忙出來打了個圓場,恰巧此時王氏派人來遞了些新鮮的瓜果,算是把這事給揭過去了。
“你們瞧瞧我家泰哥兒倒是喜歡圓姐兒,可惜我就沒能給他生出個姐姐妹妹來!”
蘇氏看着沈棠寧懷裏眼睛黑葡萄似的圓姐兒,忽又慢悠悠地說了句。
衆人神色微妙,都朝着沈棠寧看過去。
沈棠寧自然懶得理會她。
蘇氏心眼兒小,見沈棠寧沒有理會她,臉立時便拉了下來。
鄭氏笑着接過話茬道:“三嫂你話別說太早,說不準你肚子裏現在就有個,只你不知道罷了!”
蘇氏臉色才好看了些,看着自己的腹笑而不語。
衆人面面相觑,蔣氏也是頗為驚訝,問道:“當真有了不成,幾個月了?”
蘇氏面上露出驕傲的神情。
“剛一個月多點,三爺說等坐穩了再告訴娘和大家,倒是五弟妹嘴巴快,跟個耳報神似的,偏巧就被你說中了!”
鄭氏尴尬地笑笑,心裏卻翻了個白眼。
她嫁進來都一年了肚子裏好不容易才懷上個,這蘇氏嫁進來第二個月就有了身孕。
頭胎便一舉得男,這會肚子裏又有了個,可想而知蘇氏在謝家該多麽揚眉吐氣了。
大家自然都緊着說了幾句恭維賀喜的話,蘇氏眼睛滴溜溜轉到沈棠寧身上,見她依舊坐那兒安安靜靜地,依舊不肯睬她,心裏愈發惱,面上卻笑眯眯道:“沈妹妹,你可得加把勁呢,咱們女人呀還是得生個男娃才是正理兒!男人們哪個不愛嬌妻美妾,珠翠環繞,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過幾日就被他們抛到腦後去了,這兒子才是咱們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命令無時莫強求,生男生女,随緣就好,我不強求。”沈棠寧說道。
鄭氏點頭說道:“說得極是,不過三嫂你命好,三伯可不想我家那個一肚子花花腸子,我嫁過來肚子還沒動靜,他那兩個妾倒先懷上生了個閨女!”
“好什麽,誰知道三爺他外面養沒養女人?”
蘇氏語調不鹹不淡的,轉而又對沈棠寧道:“沈妹妹,不是我說你,剛洗三禮的時候我看國公爺似乎不大喜歡圓姐兒,就抱了兩下還你了,你倒好,凡事都不愛往跟前湊。”
這話說出來便是很不合時宜了,蔣氏畢竟是大嫂,輕咳一聲,給蘇氏使眼色,示意她閉嘴。
蘇氏卻仿佛沒看見般,撫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繼續對沈棠寧笑。
“我二嫂第一胎給我二哥生了個閨女,第二胎又是個閨女,我娘沒幾日就給我二哥納了一房美妾,我二哥與二嫂還是向來恩愛呢!”
“不過沈妹妹你倒也不消過于擔心,你顏色好,一副花容月貌惹人憐惜的,未出閣前誰不知曉你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號,你只消稍微勾勾手指頭,哪個男人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怕是連二伯這般的人物也不能例外!”
……
“這三少夫人是汗邪了,我們姑娘什麽時候得罪過她了?你瞧瞧她那張嘴塗得跟個猴屁股似的,在那兒指桑罵槐的擠兌人,當我們聽不懂她話什麽意思啊!”
人都走光了,韶音想起在剛蘇氏說的那些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好了,你小點聲,叫人都聽見了!”錦書扯扯她。
“就是要讓她聽着,我要去找夫人給咱們姑娘撐腰,看她敢說敢不敢當!”
沈棠寧的心思并不在兩人的對話上。
懷裏的圓姐兒睡得正香,臉蛋紅撲撲的,她沉默地給女兒掖了掖小毯子。
雖然手臂已經很是酸累,她還是不舍得抱給奶娘,只是低頭看着懷裏的女兒。
窗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男人笑聲,伴随着男孩子咯咯的歡笑聲,韶音突然開口“咦”了一聲。
“世子爺和三爺!”
謝瞻懷裏抱着泰哥兒,謝三郎跟在謝瞻身旁,兩人從一處白色缭牆下分花拂柳而來。
不知說到什麽地方,謝三郎哈哈大笑,謝瞻笑容微微。
兄弟兩人俱是生得高大偉岸,容貌上卻不甚相似。
謝家人大多生得濃眉大眼,風姿綽約秀美,如芝蘭玉樹。謝瞻大約肖似他母親多些,生了雙狹長鳳目,微翹的薄唇帶着幾分精致的秀氣,謝三郎則是濃眉大眼,氣度爽朗楚楚,與之相比,他的這位兄長似乎內斂了許多。
小孩子不老實,泰哥兒把玩着謝瞻的衣服領子,時而好奇地摸摸他的耳朵鼻子什麽的。
這人平日裏性子古怪,卻也不見惱,随着泰哥兒玩耍。
“世子爺可喜歡我家泰哥兒呢!”
蘇氏似笑非笑的臉,仿佛又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這時泰哥兒朝着前頭一指,謝瞻扭頭,看見嬌妻幼兒就站在屋裏看着兩人,立時放下泰哥兒,大步進來屋裏。
“人都散了?”
見她懷中抱着胖胖的女兒,謝瞻順手便想把女兒接過來,泰哥兒忽從他的衣袍下鑽了出來,抱着他的大手沖着沈棠寧嘿嘿笑。
“叫二伯娘。”
謝瞻便抽回手,轉而摸了摸泰哥兒的腦袋。
“二伯娘!”泰哥兒脆脆地叫道。
對于這個剛欺負過女兒的男孩子,沈棠寧實難對他生出什麽親近之意,扯了扯嘴角當做回應,轉身就把女兒抱給了身後的奶娘,坐到了床上。
身後的謝三郎也進了進前,只是未曾進屋,隔着簾子和沈棠寧打招呼。
“二嫂,許久不見了,剛二哥還同我說起你,近來一切可好?”
沈棠寧微微起身,沖謝三郎一笑。
“近來都好,勞三叔記挂。”
“圓姐兒生得真像個雪團子似的,随二嫂你!”
兩人寒暄了片刻,謝三郎随口誇贊圓姐兒道。
除了新婚第二日敬茶,謝三郎是第二次這麽近距離打量沈棠寧,剛才在窗外遠遠地看去,便只見屋內的女子依舊是烏黑的發,雪白的膚,大約是産後尚未完全恢複的緣故,說話細聲細氣地,反為她增添了幾分柔美清麗。
男人都好顏色,雖說謝三郎平日裏與蘇氏恩愛,此時也忍不住多看了沈棠寧兩眼。
兩人客氣地說着話,絲毫沒注意到一旁謝瞻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好看嗎?”謝瞻笑着問。
“好看!”
兄弟兩人進了書房,謝三郎眼神還在往窗外瞟,聽兄長這麽問,以為他問的是圓姐兒,自然猛點頭。
“我是問你,你嫂子好看嗎?”
謝三郎笑容一僵,扭過頭去。
他的兄長依舊在微微笑着,只是他臉上那不陰不陽的笑容,卻叫謝三郎頓時笑不大出來了。
……
沈棠寧躺倒在床上,感覺十分疲倦。
不知道為什麽,昨晚她又夢見了蕭硯,所以睡得很不踏實。醒過來時面上一陣涼意,那是她的眼淚。
那日她生産完後,韶音就借口去給溫家和溫氏報信離開了鎮國公府,順道為她打聽此事。
傍晚時回來,高興地告訴她并未打聽到有任何蕭硯斷腿的消息。
戰場上消息傳遞有時不及時,沈棠寧依舊不放心,托了韶音的兄長為她專門去打聽此事,有了信兒就傳給韶音,好叫她放心。
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時,懷中傳來女兒嗚嗚的咿呀聲,把她又驚醒了。
沈棠寧無奈地低下頭,小女娃正鉚着勁往母親懷裏去鑽,口中發出含糊的聲音。
起初沈棠寧以為女兒是跟她鬧着玩,輕拍了她兩下,想将她先哄着睡了,她實在有些累,也懶得去喊奶娘。
小女娃見母親沒有回應,拱得更着急了,兩只小爪子都揮舞着用上了,抓得她的母親胸口生疼。
沈棠寧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莫非是這孩子餓了,想吃奶?
王氏給圓姐兒請了兩個白胖的奶娘,說這兩個奶娘的奶好,必能把四姐兒喂得白白胖胖,讓她在這事兒上不用操心,好好休養自己的身子。
沈棠寧猶豫了下,解開自己的衣襟,試着去喂小女娃。
圓姐兒砸吧了兩下小嘴兒,嘗到熟悉的香甜的奶味兒,大眼睛一亮,心急地一口咬下去吮吸起來。
沈棠寧疼得直抽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今日,是她第一次抱女兒,也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她。
真是神奇,這個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小家夥,小小的一只,胎毛稀疏而蓬亂,像只幼貓兒似的急切覓食,一雙鳳眼卻清淩淩的神氣,漂亮極了。
錦書說像她,但她覺得好像不太像她,倒有幾分肖似謝瞻,時而半阖,狀似沉醉,時而瞪大,小臉通紅地捧着不撒手。
這是她的女兒呢……
沈棠寧越看心裏越柔軟,指尖輕輕去觸圓姐兒秀氣的小鼻頭。
然而看着此刻無憂無慮的女兒,歡喜過後,心裏頭剩下的卻是無盡的擔憂與失落。
誠如蘇氏所言,她話說的難聽,卻分毫不差。
公爹并不高興她生的是女兒,适才宴席上對她也是态度淡淡的。
謝瞻呢,女兒在肚子裏的時候他都不上心。适才在外頭碰見謝三郎,他對泰哥兒多有親近,卻連抱都不願去抱女兒一下。
這樣的男人,莫說娶了新夫人,就算是沒娶,你又怎麽能指望他疼愛女兒?
如今她離開之後唯一的希望,便是王氏和謝嘉妤了。
……
喂完奶,沈棠寧覺得小衣有些濕噠噠的,想再換一件,叫了韶音兩聲沒聽見聲,便随意攏了攏衣服,拉開簾子下去。
哪知下了床,猛然見謝瞻就不聲不響地站在門槅邊看着她,手裏提着一件粉紅色的小衣,見她出來還問她:“你要這件還是那……”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比之少女的纖弱單薄,生産後的沈棠寧更多了幾分成熟女子的豐滿柔美,削肩長頸,臉龐不施粉黛,淩亂的鬓發更襯得她如清水芙蓉般的美麗。
男人的劣根性,謝瞻一瞬之間渾身的血液倒灌,目光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迅速下滑,怔怔地落在了不久前女兒正吃的香甜的軟玉溫香處。
沈棠寧還尚未從他手中那件小衣的震驚之中回過神,順着他的眼光一低頭。剛喂完圓姐兒,衣服仍是濕的,她的衣衫自然沒有攏好,胸口兩團……
她再擡頭,他這個厚臉皮的人還在看!他還有臉看?!
沈棠寧臉漲通紅,渾身氣到發抖。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積攢了多日的怒氣與宴席間妯娌們身上受的委屈在這一刻突然就爆發了。
她沖上前去從他手中劈手奪過的那件小衣,把所有的情緒都盡數撒到了對面的男人身上,狠狠地錘他。
謝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狼狽地挨了她好幾下,去抓她的手腕想阻止她,卻又不敢動真的捏傷她,只得往後躲着擋她。
“你……沈團兒,你做什麽打我,我哪裏得罪你了!”他驚愕道。
“我不是說過你不許碰我的東西!誰叫你碰的!”
“你這壞胚,混賬……狗東西!!謝臨遠,我讨厭你,我讨厭你!”
她口不擇言地罵着,想到什麽就罵什麽。
但在這個男人身上她自然是讨不到什麽好,反捶得她手背生疼,沈棠寧又不解恨地攘他一下,才掉頭跑回了床上,眼淚一串串兒不受控制地滾了下來。
适才在外面時沈棠寧便略過他和謝三郎說話,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謝瞻心裏已很是郁悶。
進屋時聽她叫韶音,便存着讨好她的心思幫她把小衣找出來了,結果沒落着好不說,反挨她莫名其妙一頓打。
謝瞻咽不下這口氣,立時過來掀簾子質問她,沈棠寧來不及抹眼淚了,一面推他一面叫道:“我讓你進來了,你滾出去!”
“你便是要把我下獄,也得給我定個罪名,我一回來你就不給我好臉色,你究竟什麽意思?”
謝瞻按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去制她揮舞的雙手,将她整個人都箍在了自己的懷裏。
沈棠寧掙紮無用,拳頭雨點一般都砸到了他的胸膛上。
“放開我!我沒什麽意思,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我就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了,我要跟你和離!”
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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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瞻雙拳緊握,忍了許久的滾滾怒氣頓時止不住地從頭頂縫往外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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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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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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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