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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大約所有女子未出閣前都曾幻想過她日後會嫁一個怎樣的如意郎君。

在沈棠寧眼中, 她的夫君不必多高大,卻可以為她遮風擋雨。

不必家世門第多麽顯赫清貴,只要兩人能夠意趣相投, 琴瑟和鳴,便是低嫁她也不會介意。

只是郭氏不會同意她低嫁,一切只能是她美好的願想。

直到遇見蕭硯,他是這世上唯一能聽懂她琴音的男人。

兩人第一次相遇, 是在普濟寺中。

那幾日, 她與蕭硯雖隔着一扇缭牆,從未見過彼此, 卻仿佛深谙對方心事,宛如多年的知己好友。

所以她不會把謝瞻當成她的夫君。

于她而言, 皮囊之相轉瞬即逝, 自她長大成人, 人人皆誇贊她樣貌出衆, 國色天香,然而美麗的容顏帶給她的卻是無盡的煩惱。

所以出衆的容貌,顯赫的家世,她通通都不在乎, 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能夠懂她心意, 與她傾心相許之人。

更不必提, 除此之外,她與謝瞻門第不相配,性情不相合,兩人一見面, 不是吵架便是在争執。

最重要的是,謝瞻心裏還念着永宜縣主, 為她寧可不納妾,對她毫無男女之情。

其實相處這段時日,沈棠寧也看明白了,她的這位夫君雖脾氣喜怒無常,卻是個嫉惡如仇的性情中人。

有時,她甚至還會羨慕他的桀骜肆意。

與之相比,她處處忍讓處處謹小慎微,活得實在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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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人很好,他重情重義,這段時日不僅幫了我們一家許多,待對我也十分敬重。”沈棠寧說道。

“傻女兒,娘當然知道他對我們一家好了。”

溫氏含笑道,片刻後,她卻慢慢收斂了笑意。

“我是問你,你覺得他待你如何,是只有好嗎,你們兩人,莫非平日裏就沒有磕磕絆絆?”

沈棠寧哂然。

那怎麽可能沒有,畢竟謝瞻讨厭起來的時候能把氣得她牙根癢癢,恨不得在他那張欠揍的臉上捶兩拳才解恨。

她含糊道:“唔,還好……我們兩人平日裏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就是……他偶爾喜歡捉弄我而已。”

“他怎麽捉弄你?”溫氏追問。

簡直罄竹難書!

偷看她換衣服,随意枕她的枕頭、蓋他的被子,一點邊界感都沒有,還有每回和她說話都要湊過來,臉恨不得貼到她臉上……

且她說過他許多次,他都不肯改!

只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又怎麽好意思同母親去說。

溫氏見女兒低頭不語,以為她是害羞,便摸摸女兒柔順的發笑道:“傻孩子,男人是喜歡你才會捉弄你!只是他們平日裏做事不拘小節,不似咱們女子心思細膩,所以你若有心裏話,娘希望你能開口告訴他,凡事莫要憋在心裏頭,叫他去猜你……”

溫氏擔心女兒駕馭不了謝瞻,便耐心傳授了她不少禦夫之道。

沈棠寧無奈地耐着性子聽。

兩人說着說着,溫氏頓了一下,好一會兒後才忽低聲問她道:“團兒,你出月子也有一段時日了,生産之後,從何時開始和姑爺同的房?”

沈棠寧聞言大窘,急忙捂臉道:“娘,您問這事做什麽!”

溫氏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這事她不問還能由誰來問?

女兒身子嬌弱,又是剛生産完,女婿卻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她擔心女婿貪戀女兒美色,會在床笫之間委屈女兒。

“乖團兒,快和娘說,你生完圓兒,姑爺他是多久才碰的你?”

沈棠寧臉紅如滴血,尴尬極了。

她該如何和溫氏解釋,她是準備過不久就和謝瞻和離,怎麽可能會和他再行夫妻之事!

“團兒,他不會趁你還沒出月子就……強迫你了?”

溫氏見女兒支吾着總不肯說,以為她有難言之隐,一時抓住她的手急道。

“沒有沒有!”沈棠寧忙擺手道:“您誤會了,他從沒強迫過我!”

溫氏方松了口氣,露出笑顏,連連點頭。

女兒和女婿的成婚始于一樁始料未及的陰差陽錯,始末她已從陳媽媽那裏盡知了,對于和女兒有緣無份的蕭硯,她雖對這個前女婿喜歡到心坎兒裏,如今也只餘一聲嘆息。

溫氏畢竟是過來人,女兒既為了人婦,有了孩子,如今冷眼瞧着女婿待女兒也算事事體貼,上頭婆婆仁厚大度,這就足夠了。

再說兩人盲婚啞嫁,湊到一處過日子,焉能要求事事圓滿?那實在是吹毛求疵了!

陳媽媽昨日還同她說,她這個女婿在軍中頗有建樹,那是握有實權的,不似那些一無是處只能靠祖蔭庇護的官宦子弟。

生得更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和姑奶奶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相得益彰,生出的圓姐兒跟個雪團子似的好看。

溫氏越想越高興,對謝瞻就滿意極了。

姚氏卻是嫌謝瞻太過倨傲,婚前都不見他去上門拜見她這個岳母,溫氏那時和姚氏便顏悅色地笑說,姑爺到底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又是個極有本事的男子,傲氣些在所難免。

何況他如今不也為着她的女兒,乖乖低頭喊她一聲岳母,認溫濟淮姚氏舅舅舅母了嗎?

溫氏對謝瞻,大約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心喜,囑咐沈棠寧與謝瞻好好過日子。

沈棠寧心裏頭苦笑,卻不敢叫溫氏看出來。

謝瞻正幫溫氏醫治眼疾,倘若這時候她再和溫氏提與謝瞻和離的事情,溫氏定會責備她過河拆橋,好好的日子不過,絕不會答應。

罷了,這事還是先從長計議吧。

上回圓姐兒滿月宴的時候,姚氏尋了個無人的地方還悄悄問她,和離一事想的如何了。

沈棠寧說了自己的顧慮,姚氏覺得這樣也好,給圓姐兒找個好的後娘,總好過謝瞻自己去找,找個佛口蛇心的女人,以後苦得還是圓姐兒。

日影西斜,沈棠寧看着天色不早,戀戀不舍地起身與溫氏辭別。

出門時謝瞻說晌後他下值,正巧過來接她回家,這會兒不知為何不見人影兒。

沈棠寧等了兩刻鐘,怕回家遲了王氏擔心,便叫人套了馬車先走了。

……

馬車裏,沈棠寧疲倦地靠在車壁上。

她沒猜錯,蕭硯的确回來了。

韶音的兄嫂原本在平寧侯府當差,溫氏從侯府搬出來後,郭氏被大理寺捉走,沈弘謙休了郭氏,來求沈棠寧時,托人把錦書和韶音一家賣身契都遞還給了沈棠寧。

錦書自小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韶音一家還表示願意跟她,沈棠寧便令韶音爹娘都去了溫宅伺候溫氏,平日裏幫她照看母親。

适才在溫宅,韶音的哥哥王敬尋了個空隙找到她,說蕭硯已經回了京都。

那日馮茹告訴沈棠寧蕭硯斷腿,害得沈棠寧情急之下半夜突然發動,那是馮茹不懷好意地诓她。

蕭硯在涿州運送糧草時的确被契人偷襲左腿中了火铳,不過沒有傷及骨肉要害,如今已然痊愈。

她一早在大街上看見定北王回京述職,沒有看到蕭硯,是因為蕭硯受了傷,在山西養了段日子的病,回京的日期應當會比定北王還要晚幾日。

他沒事就好。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今往後,他們二人應當都不會再有什麽牽扯了。

沈棠寧有些疲倦,阖目歇了會兒,心緒又飄到了別處去。

如今最叫她煩惱之事,便是幫謝瞻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夫人,以及如何跟溫氏開口提與謝瞻和離一事。

先前她幫謝瞻遴選的幾個女子,她自以為樣貌是不錯的,環肥燕瘦皆有之,謝瞻卻一直沒給她回信兒,她等了十數日,某晚實在忍不住了問他,謝瞻卻露出一副“怎還有這事”的表情,原來他早把這事給忘了!

想到此處,沈棠寧不禁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腦中亂糟糟地琢磨着,不知過了多久,忽聽“砰”的一聲巨響,馬車猝然停住。

“出什麽事了?”

沈棠寧掀開簾子。

“世子夫人,車轱辘陷進泥淖裏了,煩請您下車略等一下!”

昨日京都剛下過雨,巷子裏積了水,道路泥濘,天色昏暗,一不小心馬車就紮進了泥地裏,車夫搬了個楠木腳踏過來,滿臉歉疚地道。

“無妨。”

沈棠寧扶着錦書下了馬車。

因是回娘家,這次出門就沒帶太多的人,除了韶音、錦書和車夫,還有一個跟車的小厮,兩人吃力地搬着沉重的車轱辘。

眼瞅着金烏搖搖西墜,即将落幕,街上的行人也愈發地稀少,韶音不免焦急了起來,走過去問車夫和小厮道:“你們怎麽回事,這麽久了車弄好了沒?”

“沒呢!韶音姐姐,這車輪外層的鉚釘掉了一只,我和車夫在修呢!”小厮回道。

沈棠寧披了件披風,和錦書站在一處綠蔭下,望着不遠處的小徑垂眸靜思,微風徐徐,吹拂在人的臉上。

天邊雲蒸霞蔚,霞光五彩斑斓,中央一輪煌煌紅日燦爛高懸。

就在這片絢爛的霞光中,她看見不遠處一個黑點般的人影騎馬朝她緩緩而來。

直到那人的眉眼輪廓愈發明晰,陌生又熟悉的面龐,濃黑的眉,清潤的眸,眼底眸光閃爍,倒映出落日熾紅的影子,最終停在離她幾步之遙處。

他手握馬缰,薄唇緊抿,一語不發地與她遙遙相望着,眼角眉梢落下細碎參差的暗影。

“姑娘!”

直過了好一會兒,錦書遲疑着低低叫了一聲。

沈棠寧仿佛被驚醒般猛地轉身,她想離開。馬上那人就急忙跳下來,三步并做兩步追上她,卻不敢再往前,只敢站在離她遠遠的身後痛苦地喚了一聲。

“團兒!”

……

謝瞻十指緊握成拳,驀地發力一拳捶在一側的老樹上。

木屑刺進他的指間肌膚,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他從宮城下值,長安門奔出,策馬一路狂奔來接她。

在臨近黃昏,行人匆匆,倦鳥歸林的街道上,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她的舊情人站在一處,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那着青衫的男人想來便是她念念不忘的蕭硯了。

兩人站在一道濃蔭下,蕭硯側對着他,看不清臉,看嘴型他是一直在說。

沈棠寧始終低頭不語。忽地,蕭硯挨近她,與她并肩而立,擡手替她拂去肩頭上的一片落葉。

她微微遲疑,也終于擡起了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即使隔着那樣遠,謝瞻都能看到他嘴角展露出的無限欣喜與溫柔,動了動唇——

這男人喚了世子夫人的乳名!

長忠下巴都要驚掉了,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主子。

只見他那張僵硬的俊臉上,不過是在勉強維持平靜,後槽牙咬得死死,唇角洩露出一絲不陰不冷的笑,以至于面容都透着些許的扭曲。

長忠駭異不已,默默後退幾步,要是這兩人待會兒打起來,他是應該上去幫忙,還是回府找人勸架……

哪知謝瞻咬牙看了片刻,竟霍然轉身,大步上馬離開。

長忠忙追上去,也爬上了馬。

謝瞻一路回府。

天光慘淡,映着漫天殘陽如血。

府醫曹全明日休沐,準備下值回家,經過一處抄手游廊時,有人龍行虎步,氣勢洶洶朝他走來,行動間帶起一股森然寒風。

曹全擡頭一看,是世子,忙不疊避讓行禮。

“世子!”

謝瞻猛地頓住步子,扭頭朝曹全看去,眯了眯鳳眼。

“曹大夫?”他冷聲道。

曹全直覺世子心情似乎不大好,周身散發一股寒氣,擦擦臉上的虛汗,小心回道:“是小人!”

曹全平日裏專替沈棠寧請平安脈,沈棠寧懷孕期間的身體就一直是他在調理。

片刻死寂的沉默中,曹全聽謝瞻緩緩開口。

“世子夫人近來身體如何?”

曹全舒了口氣。

“世子夫人近來有些不思飲食,小人給世子夫人添了兩張調理脾胃肝腎的新方子,并食療膳食進補,春夏之交,人易心浮神躁,陰虛火旺乃常見之症,不足為懼,想來世子夫人不過多久就能脾胃健合,見效好轉。”

“嗯。”

謝瞻淡淡地應了聲。

“倘若行房,她可受得?”片刻後,他再問。

“……”

曹全瞪大雙眼。

好一會兒,确認自己耳朵當真沒有聽錯,老臉騰得一紅。

大約一個月前,沈棠寧剛出月子,謝瞻也如是問過他。

年輕小夫妻嘛,成婚時就大了肚子,禁.欲太久,難免猴急,人之常情。

曹全輕咳了一聲道:“世子夫人恢複得很好,可行敦倫之事……不過世子夫人素來身子單弱,又是剛生産不久,世子若行房事,還請體諒則個,不宜……咳,”委婉道:“不宜過于激烈。”

謝瞻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擡腳走了。

-

沈棠寧回府後才得知,謝瞻先她一步回來了。

府內已經掌燈,她打發錦書去告知了王氏一聲報平安,旋即回了尋春小榭。

屋裏隐約傳來孩童含糊嗚咽的嬰語聲,沈棠寧心一軟,腳步輕快許多。

走進屋內,謝瞻懷裏正抱着圓姐兒,逗哄着四處走,見她走進來,眼皮撩了下,淡淡地問了句。

“怎回來的這樣晚?”

沈棠寧腳步一頓,下意識避開了他看過來的目光。

“回來的路上,馬車半道壞了,就……耽擱了些時候。”

沈棠寧不确定今日随她出門的小厮和車夫會不會把白日裏她遇見蕭硯的事情告訴謝瞻,這兩人都是國公府的仆人,平日她出門大多也是這兩人跟着。

謝瞻看着她。

“我今日朝中有事,看天色不早了,以為你已經回家,便沒去接你。”

一看見娘親,圓姐兒大眼睛一亮,兩只小胖手沖着她就有力地揮舞了起來,口中“嗚嗚”叫着。

沈棠寧從他懷裏接過圓姐兒,圓姐兒眼巴巴地瞄着娘親的胸口,爹爹的胸膛太硬,她覺得一點兒也不舒服,但她知道娘親那裏儲藏着甘甜的乳汁,所以一進到娘親馨香柔軟的懷裏就迫不及待地就往她胸口拱,小手咻咻亂抓。

沈棠寧驚呼一聲,忙去按女兒的小爪子。

盡管類似尴尬的情形已經遇到許多次,她還是免不了有些羞臊。

以往這時謝瞻會很自覺地背過身離開,給她留下單獨的空間喂圓姐兒奶,今日卻不知怎麽了,他直直地杵在她的面前。

沈棠寧一面安撫女兒,一面疑惑地擡起眼看他。

不知是不是燈光有些晃眼的緣故,她莫名覺得謝瞻臉色陰測測的,鳳眼黑黢黢地深不見底,裏面透出抹駭人的精光。

她一驚,再仔細看時,謝瞻卻收回了視線,神色平靜地走了出去。

“我先出去。”

沈棠寧沒放心上,走進屋裏,解開衣服,喂飽了女兒。

謝瞻一去不回,她打發安成去問要不要給他留飯。

過不會兒,安成回來,叫沈棠寧先吃着。

沈棠寧不餓,簡單吃了點墊肚子,沖完澡,有些累,便歪在床邊一面做針線活,一面心不在焉地發呆。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她見到了蕭硯。

她萬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蕭硯。

“團兒,我試過,我忘不掉你……”

他凝視着她,眼底是深深的懊悔與痛苦。

重逢時,她的心緒同樣是複雜而痛苦的,使得她仍舊無法忘懷過去坦然面對他。

他卻像一個多年不見的友人般與她敘舊,笑容和煦,吩咐他的長随幫忙把她馬車的車輪修好,詢問她的母親如今身體如何,問起她孩子的乳名……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體貼,從容,溫和。

可逐漸地,他也沉默了下來。

兩人一道看着對面正在修補的馬車,相對無言,忽地,他清潤的眼眸望向她,眼底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似自嘲,又似苦澀,低低地說。

“團兒,我試過,我忘不掉你……”

她擡頭看着他。

分離半載,他黑了,也瘦了,連夜趕路,神情也憔悴許多。沈棠寧想說些什麽,喉嚨裏卻仿佛堵了塊棉花似的不上不下,叫她如鲠在喉。

“團兒,在離開京都的這半年,我一直在想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有哪裏做的不夠好,我時常會想的夜不能寐,寝食難安。我望着頭頂碧藍的雲,想到的是與你相處時的*每一個日夜,我看着腳底吹落的枯葉,想到的是你琴聲裏的哀愁寂寥,我看着你贈我的香囊荷包,想到的也是你與我相處時的一颦一笑……”

“夠了,夠了!我不想聽!”沈棠寧顫着聲打斷他。

“不,我要說!”

她想要走,蕭硯就抓住沈棠寧的手腕,将她拉到四下無人的巷子裏。

“為什麽不敢看我?團兒,還是你心裏有愧,你不該騙我?”他扳過她臉問。

“放開我,我讓你放開我!”

“我想明白了,你是被郭氏所迫,對不對?團兒,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被郭氏逼迫才和我說了那些狠心絕情的話,你是為了孩子才嫁給謝臨遠的,對不對!”

他抱住她,溫熱的呼吸急促地噴到她的臉上,那股熟悉的男子清香撲面而來。

還是她親手做給他的香囊,裏面是他最愛的松檀香。

仿佛一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沈棠寧停止了掙紮,苦笑着閉上越來越濕潤的目。

當年蕭老夫人離開普濟寺後,蕭硯曾約她在普濟寺後山見面,約定兩人私奔離開京都。

那時候他說,他不在乎錦繡前程,只想跟她白頭偕老。

可她深知他的宏圖之志,又怎麽能拖累他的前程,讓他衆叛親離,遠離故土,抱憾終生。

而她的母親溫氏體弱多病,她也不願離開母親,為了追求自己所謂的幸福茍活一世,甚至把自己的快活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她做不到。

所以她才對蕭硯說了那麽多絕情的話斬斷他的念頭。

“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的确是看中了謝家的權勢,我也的确婚前便與他私通。”

沈棠寧一根根掰開他的手,“孩子都生出來了,你難道以為我還在騙你嗎?仲昀,你未免太過自負。我今日便只告訴你一句,我叔母曾給我算過命,說我生來便是顯貴通達之命,将來要嫁入豪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想要做的是國公夫人,絕不只是一個小小的侯夫人!”

她平靜地說着,一字一句,無喜無悲,然而每一句卻都擲地有聲,仿佛尖刀般一下下紮在了蕭硯的心上。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這麽狠心,你沈團兒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信你真的就這麽把我忘記了,否則你為何都不敢看我!”

蕭硯固執地扳過她的臉,注視着她的眼睛。

沈棠寧并不看他。

“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幹。”

“好,好!那我要你親口告訴我,謝臨遠他待你好嗎,他懂你的琴聲嗎?團兒,他會像我一樣給你親手做轉鷺燈嗎,他帶你去看過夏夜的星空嗎,他知道你最喜歡海棠花嗎?他為你種過海棠花嗎!他知道一個人徹夜未眠,從天黑到天亮想念一個人的滋味是什麽嗎……”

“夠了,別說了!你別再說了!”

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沈棠寧推開他,剛一轉身,蕭硯又從身後将她緊緊摟住。

“是我錯了,團兒……別不理我,求你原諒我!”

……

她怎麽會不知道,一個人徹夜未眠,從天黑思念一個人到天亮的滋味。

沈棠寧放下針線,阖目疲倦地靠在枕上。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睡了過去,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

沈棠寧揉揉眼睛,坐起來。她鬓發蓬亂,雙頰淡紅,看起來很沒睡醒,走到明間一看,發現是謝瞻。

謝瞻手中提着兩壺酒,也看着她。

“你睡下了?”他微微笑道。

沈棠寧歉意地捋了捋發,“沒有,在床上歪了一會兒,”看着他手中的酒壺,不解,“你這是……”

“金華酒,你要不要過來嘗嘗?”

沈棠寧婉拒道:“我還要喂圓姐兒,你自己喝吧,”頓了頓,又柔聲說:“你用過飯了嗎,不要空腹吃酒,對身子不好,我叫人給你做些小菜。”

謝瞻定定地看着她,沒做聲。

沈棠寧只當他忙得還沒功夫用晚膳,出去招呼了錦書給謝瞻做幾個小菜端上來。

經過他時,謝瞻忽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坐下吧。”

沈棠寧順着他的動作坐了下來,以為他要和她說什麽話兒,謝瞻卻在她面前放了個杯盞,裏面倒上滿盞的金華酒,淡淡的酒氣沁入她的鼻端。

沈棠寧皺了皺眉。

說實話,她是不喜歡吃酒的,并非是不喜歡吃酒——一來她酒量太淺,酒品差,二則先前在東宮,她便是因為喝酒誤事,才與謝瞻有了圓姐兒。

謝瞻似看出她的遲疑,解釋道:“我知你酒量淺,這酒不醉人,比不過你上次吃過的茉莉酒,我吃過。”

片刻,見她不回應,謝瞻自嘲地笑了聲,仰頭飲下一杯。

“罷了,我不願強人所難。”

兩人在一塊生活這麽久,沈棠寧也算是了解他。

他這人心腸倒不壞,只是過于倨傲了些,凡事都不肯低頭,性情呢又喜怒無常,就仿佛是銅澆鐵築出來的人,怒時如雷霆震動,容不得旁人忤逆,喜時反而不形于色。

便是沈棠寧如今與他熟稔了,尋常還是不敢去招惹他的。

只她甚少見他有疲憊或是心緒不佳的時候,因此他這會兒表露出來的一點失意,就顯得格外脆弱可憐。

謝瞻就是利用了沈棠寧心軟這一點,果然,他說完那話之後,沈棠寧并沒有再拒絕他,順從地喝下了他遞過來的那盞金黃色的金華酒。

果如他所說,酒味兒并不是很濃烈,反而透着一股清香。清而不澀,甜而不俗,香醇濃厚。

……

“不,不行了,我再喝就要醉了……”

沈棠寧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兒醉了,一只手撐着自己暈暈的腦袋,一面搖頭去推他遞來的酒盞。

“再陪我喝一杯。”

沈棠寧還要去推拒,下一刻就被他直接捏住下巴,從嘴巴裏灌了下去。

“你……唔,咳咳!”

她嗆了好幾口,微濁的酒水順着潔白的脖頸淌了下來,滑入衣領當中。

漸漸地,她又覺得眼前變得模糊了起來,有些暈頭轉向。

她想晃一晃腦袋,渾身卻軟綿綿沒有絲毫力氣,連動一下都輕飄飄地,仿佛踩在雲端似的。

她控制不住地向後仰倒去,倒入一個滾燙的懷抱裏。

“別……”她喃喃。

脖頸上傳來濕熱的觸感,一點點地舔.舐着她跳動的脈搏,癢癢的,麻酥酥的。

酒水混合着美人香潤馥郁的皮肉,吮咬一口綿軟滑嫩,實在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美味。

秀.色.可.餐,活.色.生.香,也不過如此了。

謝瞻舔幹淨她脖頸上的酒水,再将那酒盞中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随手扔到地上,堵住那兩瓣柔軟的唇,渡到兩人交融的唇齒之間。

他的氣息滾燙而霸道,吻得也着實稱不溫柔,叫人既痛,又幾乎不能呼吸。

沈棠寧本能地扭動身子去躲,卻被他一只手牢牢摁住後頸。

她哪裏經得起他孟.浪,呼吸不由也亂了,身子軟成一攤春.水,嘤咛出聲。

嬌柔的嗓音顫顫巍巍,似春天的藥般激得人渾身血液倒灌上湧。

“團兒,你今日是不是背着我見蕭仲昀了?說!”

他啞聲說,緊跟着,便是“啪”的幾聲輕而脆的拍打聲。

“嗚……”

迷糊間,沈棠寧感覺有人掰着她的臉,狠狠吃咬她的唇瓣,她的臀也被人又是捏又是拍地扇了幾掌。

真是疼極了。

謝瞻摟緊她,等她慢慢不再掙紮了,才像親密無間的情人一般吮住她的唇瓣,一字一句低語道:“這回便算了,下回你若再見他,我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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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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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