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第 48 章
“你是我的妻子, 只要我們兩人一日不和離,便一日是夫妻,今日就算是個陌生女子, 我也不會對她見死不救。”
說這話時,謝瞻臉上并沒什麽表情,好像在他眼中,為了救她受這麽重的傷也不過是件尋常事。
“你這般看我做什麽?”
謝瞻從沈棠寧手中奪過她用石頭搗成的藥泥, 随意糊在自己的傷口上。
藥泥和傷口接觸的那一瞬, 裸露血肉的傷口驟然被煞得刺痛了起來,那滋味, 絕不亞于再把刀往身上砍一次。
謝瞻心裏頭幾乎是立即倒抽一口涼氣,冷汗直冒, 他急忙死死咬住自己的後槽牙, 強忍着不在沈棠寧面前表露出分毫的脆弱。
“馬車跌落山澗時, 我的刀卡在馬車上, 一時脫不開手,這才随你掉落山澗。至于宗瑁,他是我手下敗将,我謝瞻從不怕他, 即使今日在他手中的是個陌路之人, 我亦會傾力相救, 你不必為此感到內疚。”他繼續解釋道。
沈棠寧唇動了動,看了他片刻,口中的話,終究沒有再問出來。
“嗯。”
換好藥, 謝瞻吃了幾個沈棠寧摘的果子。
條件有限,昨夜睡的時候沈棠寧便靠在了謝瞻懷裏。
眼下謝瞻醒了, 兩人便各自在幹草堆上湊合着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謝瞻醒得早,起來把衣服蓋到沈棠寧身上,出去查看地形位置,順便摘了些野果子。
把個頭小的酸澀的先在路上撿着吃光了,剩下七八個個頭大,表面泛着胭脂紅色的果子擦洗幹淨後小心兜在懷裏,回去捎給沈棠寧。
昨日從普濟寺後山追趕宗瑁,一直追出了城。
Advertisement
登上遠處四處眺望,才發現北方京都城周圍的方向,已經換上了宗家薊州衛的黑龍軍旗幟。
謝瞻眉頭越皺越深。
不光如此,宗瑁大約還是不見棺材不死心,命人在這座山四周四處搜尋,山腳下已經有不少的黑甲衛聚集起來,大約是搜尋他與沈棠寧的“屍體”。
沈棠寧一摸身旁沒了人,吓得她連忙坐起來喊謝瞻的名字。
剛匆忙跑到山洞口,迎面和一人撞上。
“阿瞻,你去哪兒了,你吓死我了!”
待看到他懷裏兜的野果子,這才明白他一早出去是找覓食了,忍不住責備道:“你還受着重傷,怎麽能随便坐起來亂走動!”
不由分說把他拉到了幹草堆上解他衣服,要去查看他的傷勢。
當真是奇怪,明明昨日他這傷口還流着血,說話聲都有氣無力的,不過一晚,傷口卻已呈現愈合的态勢,看起來恢複得還相當不錯。
謝瞻從懷裏掏出帕子,擦了擦野果子上的水珠,遞給她道:“我是怕你一早醒來見着我要晦氣,萬一礙着你的眼,你日後再不許我去看女兒。”
沈棠寧哪裏吃的下,見兩人這般境地已是快要急得掉淚。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雖然謝瞻告訴她,他已命人将錦書一行護送到了安全地帶,但是京都城如今戰況如何,娘和舅舅一家有沒有逃脫宗瑁的魔爪,她仍一無所知。
就連兩人如何離開這處山澗,接下來應該去哪兒都毫無頭緒,怎麽能不沮喪擔憂。
“既來之,則安之,你不吃飯,咱們現在也飛不出這座大山。”
謝瞻把果子塞到她的手裏,告訴他自己剛剛觀察到的情況,怕她擔心,便并未說明京都城已淪喪敵手。
“趕緊吃吧,宗瑁已經在搜人了,吃飽了我們才有力氣趕路。”
沈棠寧才勉強吃了兩個。
這果子倒是酸甜可口,且個頭都不小,相比起昨日她摘的幾個酸澀無味的果子,真猶如珍馐美味般。
“我吃飽了,你吃這幾個吧,我吃不了這麽多。”她把剩下的果子推給他
謝瞻卻硬是往她嘴裏又塞了一個。
“別廢話,叫你吃你就吃,我在路上早就吃過了。”
沈棠寧聽他如是說,便閉口不言了。
吃完果子後小心問他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兒,還回京都城嗎?”
“先不回了。”
謝瞻把剩下的果子包好揣進了懷裏*。
“去靈武。”
-
臨走前,謝瞻踩滅了火堆,用刀砍了些灌木草叢堆在山洞旁,直到完全看不見山洞的入口才牽着沈棠寧的手離開。
山中叢林密布,宗瑁一時半刻也尋不到兩人的身影,沈棠寧不知謝瞻是如何判斷的方向,見他時而去觀察溪流,時而擡頭望向天空。
有時往某個方向走了足有一炷香,又扭頭向相反的反向走,一面走還一面掩蓋兩人走路的痕跡,便猜測他是在迷惑宗瑁。
她也不敢多問,謝瞻怎麽做,她便學着怎麽做。
走了大約有兩個時辰,終于見到不遠處隐約有一條平直的道路。
那應當是官道,說明兩人方向沒有走錯。
但走官道太危險,謝瞻便毫不猶豫換了另一個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沈棠寧早就精疲力竭,頭暈眼花,漸漸追不上謝瞻。
謝瞻察覺到了她的力不從心,手一伸,不顧她的反對将她直接背到了背上。
也是兩人運氣好,走到約莫晌後時分,竟然遇到了一匹在路邊吃草的馬。
附近戰亂,想來是不知從誰手裏頭逃脫了,這馬不怕生人,謝瞻吹了幾個口哨,這馬便很自覺地跑到了兩人身邊。
一路騎馬向東邊的靈武出發,腳程就快上許多了。
靈武乃寧州州治,位于京都城西南方向順德府,隸屬河北境內,與山東交界。兩人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繼續趕路,連趕三天路,終于在接近晌午的時候,叢林掩映之中,一條小道近在眼前。
謝瞻沒再繼續往前走,四下環顧,尋到一處隐秘的山洞旁,抱着沈棠寧下了馬,讓她在陰涼的大石塊上坐了下來。
沈棠寧看着他把缰繩拴在了一旁的大樹上,再回身走向她,慢慢蹲下身,握住她的雙肩。
她的心不由跟着一緊。
“團兒,你在此處等我,哪裏也不要去,除了我,等會兒無論是誰過來喊你的名字,你都不要出來。”
謝瞻的表情很是凝重,“若一個時辰之後我沒有回來,你就不要再等我,騎着馬沿這條小路向南方的成都府的方向跑,跑得越遠越好,不要回頭,聽明白了嗎?”
這兩日,許是知道她心情低落,謝瞻時不時地會拿話逗她兩下,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也讓她感覺到萬分的忐忑不安。
“可我們不是要去靈武嗎,為什麽你要讓我在此處等你?”
她抓住他的手,大大的杏眼裏滿是擔憂。
謝瞻回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你別擔心,我只是不确定靈武是否落入敵手,十之八.九不會,但為了以往萬一,我得先去探探路,一個時辰之後,我會回來接你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沈棠寧忙道。
謝瞻斷然道:“不成,你去了可能還會給我添亂,必須得聽我的!”
沒奈何,沈棠寧只能目送着謝瞻走遠。
在樹下坐着等了一會兒,拿出謝瞻留給她的果子,明明今早吃起來還是甜脆可口,此時看着卻是索然無味,一口也吃不下,索性又塞回了懷裏,摘了些草喂馬。
半個時辰過去了,小道盡頭依然不見半個人影。
一個時辰過去了,耳旁依舊只有風聲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響。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沈棠寧幾乎要絕望了。
……
她呆呆地坐在石塊上,回想着謝瞻離開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話。
她從來沒有出過京都城,謝瞻讓她逃去成都,可成都府在何處,她從前只在輿圖上見過。
人在最無助的時候,通常會寄所有希望于神佛。
萬一再等一等,謝瞻就會回來了呢?
沈棠寧也不例外,她強迫自己在心裏念金剛經,告訴自己謝瞻不會死,她是最清楚他的,身手矯健,久經沙場,又是那麽聰明果決,他不會出事的,只要她肯再耐心地等一等。
或許是神佛聽到了沈棠寧的禱告,不忍心她再繼續空等下去,當看見小道盡頭那個橫刀立馬的黑衣身影時,沈棠寧鼻子一酸,幾乎是喜極而泣,提着裙子就跑着迎了過去。
謝瞻喝停了馬,伸手将馬下的沈棠寧輕輕一抱,挾到了馬上。
“你哭了?”
他仔細端詳着她通紅的眼圈,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解釋道:“路上有事,我便耽擱了會兒,還以為你已經走了,想去追你。”
“沒有,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沈棠寧趕緊去抹眼角的淚,臉上沖他擠出一個笑。
明明該高興她心裏始終牽挂着他,可這話聽着卻叫謝瞻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從前他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沈棠寧能像她喜歡蕭硯那樣喜歡他,為了他哭為了他笑該有多好。
現在他卻覺得,他還是喜歡看沈棠寧對他笑。
謝瞻曾跟随耿忠慎在靈武巡視過邊防,是以知曉有這麽一條捷徑小道可以直通靈武城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天前京都中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寧州指揮使郭尚想必是已有所察覺,不光将城門緊閉,更勒令家家戶戶不許出門,大街上衛兵來去巡視,或運送備戰物資,戒備十分森嚴。
凡有可疑人等,一律盤查戶貼牙牌,倘若交不出來,便直接以細作下大獄中。
謝瞻和沈棠寧在都司衙門前下馬。
适才他已經進過一次都司衙門,是以這一回衙門裏外暢通無阻。
郭尚今年四十有三,身高七尺,身形魁梧圓潤,一把美髯,看着倒好親近,見到謝瞻,圓胖的臉上立時露出了笑,從公案上下來接他。
論官職,謝瞻為五軍營都指揮使,與郭尚平級。
但論身份,謝瞻為正三品國公世子,郭尚不及他尊貴。
“謝世子,你終于把人帶來了!”
說罷看向一側沈棠寧,愣了下,眼中瞬間閃過一抹驚豔,很快便神色如常,捋着胡須笑了起來。
“這位想必便是尊夫人吧?當真是生得國色天香!”
“見過郭指揮使。”
沈棠寧看了一眼謝瞻,見他點頭,方屈膝施禮道。
沈棠寧并不知道,其實謝瞻去接她的時候,沒有告知郭尚接的是誰。
可對方不過稍微思忖了會兒便把沈棠寧是誰給猜出來了,當真是聰敏。
謝瞻眯着鳳眼,也笑了起來,上前兩步握住沈棠寧的手,不着痕跡地擋在了她面前道:“郭公,這是拙荊,先前是我忘了與你介紹!”
沈棠寧的手被他那雙厚實的大手包住,下意識地想掙開他的手。
郭尚口中道着哪裏,扭頭吩咐下去,不多時便有兩個婢女模樣的少女來延引沈棠寧。
“團兒,我與郭公有要事相商,你先去歇歇吧,等會我去找你。”
謝瞻囑咐沈棠寧的時候,郭尚也不說話,就在一旁繼續捋着胡須笑。
回來的路上沈棠寧也曾好奇問謝瞻,為何如此篤定郭尚不會投靠宗缙,畢竟此人連重鎮山西的最高指揮官都能買通,離開順天府後,他想到的第一個去處卻是靈武。
“那人向來忠心耿耿,我相信他絕無二心。”謝瞻說道。
沈棠寧在後院見到了郭夫人,郭夫人看起來年長她不少,與郭尚年紀相仿。
言談間是個爽快人,就是話挺多,從見到她起嘴裏的誇贊都沒聽下來過,一路上啧啧贊嘆不已,拉着她的手左相看右相看,不是誇她生得美,便是遺憾自己兒子沒娶上這樣漂亮的兒媳婦。
“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我适才見過了謝世子,生得那叫一個俊美風流,你與謝世子站在一處,真真是一對極般配的璧人!”
聽得沈棠寧大為汗顏,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郭夫人領着她進了一間幹淨的小院,讓她暫且在這裏住下,屋裏桌上擺着四菜一湯,雖不算豐盛,倒也可口。
沈棠寧依舊沒什麽胃口,草草吃了些,婢女再伺候她沐浴更衣。
沐浴過後天色不早了,她實在疲乏困倦,還有話想問謝瞻,便和衣趴在案幾上睡了。
約莫是這幾日風餐露宿,朝不保夕,一閉眼就睡到了第二日一早,早晨起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床上了,床下攤開一床被褥。
看樣子,昨夜謝瞻回來睡過,因她睡得太死,都沒察覺到動靜。
沈棠寧梳洗完畢後,謝瞻才回來。
“昨夜看你睡得熟,我便将你抱回了床上。”
謝瞻說道,看着臉色卻不大好,眉眼間似有倦色。
沈棠寧以為他是不太舒服,問他有沒有看過大夫,他只含糊着說看了。
若不是沈棠寧堅持脫了他的衣服,才發現他壓根是在胡說八道,傷口早不知何時被衣物磨破,連裏衣都染上了血。
沈棠寧又氣又急,連忙去找郭夫人喊了大夫過來,郭夫人又找來了郭尚,一番折騰下來,她方知這人昨夜也就休息了半個時辰,與郭尚等人夜談到半夜,早晨天沒亮便出門去了衛所裏。
看他這能說能幹,和人争執時中氣十足,吹胡子瞪眼的模樣,郭尚甚至都沒看出來謝瞻身受重傷。
大夫給謝瞻查看完傷口,道了句沒大礙,只是傷口有些發炎流膿,開了幾貼藥。
郭尚見那傷口猙獰,正提心吊膽,眼下聽了大夫的囑托總算松了口氣,到一邊囑咐郭夫人細心安排謝瞻起居。
聽到謝瞻仿佛在同他那位美貌的夫人說話,便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只聽他壓低聲音說道:“我早說過了沒事,你還非要勞煩郭公與郭夫人過來。”
聲音聽着卻有些幹巴巴的。
而他那位夫人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端了給他擦身的血水就走了出去。
……
沈棠寧本來還是很生氣謝瞻不愛惜自己,後來到底沒忍住,給謝瞻包紮好了傷口,看他匆匆吃了幾口飯便再度要消失,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謝瞻卻只叫她不要太擔心。
郭夫人怕她寂寞,陪她過來說話。
因着大戰在前,兩人各自擔心,難免都有些心不在焉。
郭府園子裏栽種了不少海棠樹,這幾日風大,吹落一地的落英,竟有頹敗之态。
沈棠寧見了,心裏越發堵得慌。
走到一處粉牆下,隐約聽到遠處似有打鬥之聲,郭夫人停了下來,問婢女道:“前面發生了何事?”
沈棠寧似乎還聽到了謝瞻的聲音,不由詫異,這時婢女匆忙回來,看了她一眼才道:“是盧同知和謝世子打起來了!”
沈棠寧吃了一驚,擔心謝瞻的傷勢,急忙就要往前阻攔。
郭夫人卻及時拉住了她。
“謝夫人,稍安勿躁。”
沈棠寧不知她意,随她悄悄走到另一側的花窗下。
透過花窗,只見庭院中央,謝瞻赤手空拳,正與一彪頭大漢打得難解難分。
“那便是寧州衛的盧同知。”郭夫人解釋道。
郭尚兩日前收到前往附近州縣的斥候送回來的消息,七月初五當夜隆德帝大壽,宗缙趁機作亂謀反,幸而撞上當夜及時趕回的衛國公裴廷易大軍。
雙方在京都城中一場惡戰,最終将宗缙的薊州兵暫時趕出了京都城。
然而情況不容樂觀,京都城附近的保定、真定、河間三府俱已淪喪敵手,更不必提山西都司謀逆通敵,往北的契族幾百年來一直對大周虎視眈眈。
京都城,當真是成了一座岌岌可危孤城。
是以當初謝瞻沒有和沈棠寧逃去保定等地,反而沿着密林南下來到河北,絕對是個十分明智的決定。
昨夜謝瞻與郭尚等人商議回京都勤王事宜,但如今靈武守備軍不足三千,大部分精銳兵力都被抽調去了前線——
也就是半個月多前随裴廷易和謝瞻去往薊州的三十萬朝廷大軍,留在靈武的守備軍多為老弱病殘。
宗缙的得力幹将邊豫正率領十萬薊州軍氣勢洶洶而來,不過一兩日的功夫便到,如今的寧州不堪一擊,除非堅壁清野,閉門不出,根本無法與邊豫硬碰硬。
可寧州城的糧食至多供所有人堅持一個月的時間,如若這一個月再得不到援軍,或者根本抵不過這些叛軍破城,依據邊豫的手段,憤怒之下,寧州城的下場恐怕便唯有被屠。
寧州衛指揮同知盧坤義主張為今之計是帶上主力軍立即棄城,繞過河間,借道青州馳援京都,勤王救主。
這意味着要放棄整座城池,放任這幾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謝瞻自是不肯同意,在都司衙門與盧坤義争執了一夜。
說到此處,郭夫人嘆了口氣。
說句大不敬的,隆德帝固然重要,可是這整座城池的百姓同樣無辜。
隆德帝是謝瞻的親姑父,對他一向寵信有加,謝瞻救主的急切之心必定不會比盧坤義要少。
更何況,如今他們的家人也全都被圍困在京都城之中。
正當沈棠寧揪心之際,只聽那盧坤義大叫一聲,竟是被謝瞻絆倒在了地上。
沈棠寧暗暗松了口氣。
“寧州這所謂三千的老弱想要與邊豫的薊州軍對戰抗衡,無異于以卵擊石。往好處想,即使能夠突破重圍,等去到京都,也不過是狼入虎口,根本無濟于事!”
盧坤義躺在地上喘着氣說。
“自開國以來我朝便素以仁義治國,前朝文帝惜十家之産,基址既成而一臺不築,遂成富庶之林。當年陛下在宮中之時,也嘗教我民為國之根,陛下為堯舜之君,宗逆犯上作亂,因一己之私致使天下生靈塗炭,百姓遭殃,我想即使今日是陛下在場,他也一定會贊同我的決定。”
盧坤義年紀不小了,被謝瞻這麽個年輕小子差點掀翻在地上,不光面子上挂不住,老腰還疼得要命。
磨得嘴皮子都要破了這人始終就是固執己見不肯聽他的,氣得他心裏直嘆氣,剛起身,謝瞻便朝他伸出了手。
“盧同知,承讓了。”他面不改色地道。
腿腳厲害也就罷了,偏嘴皮子還如此利索,怪不得能把一向和耿老将軍有龃龉的郭指揮使也哄得團團轉。
盧坤義心裏嘀咕,到底叫他扶了起來。
……
最終在郭尚的協調下,諸位長官決定暫且帶上城中百姓繼續南下,前往濟南,與濟南衛所會合。
屆時調集整個山東河南的衛所士兵,再共同商讨如何回京勤王。
第二日淩晨,大軍便要簡裝出發。
沈棠寧沒什麽要收拾的東西,謝瞻昨晚回來一次,叮囑她跟緊了郭夫人。
第二日幾乎三更時分,城內所有的百姓與一千士兵便齊齊彙聚在寧州城南城門前,留剩下的兩千士兵守城。
由于馬車數量有限,沈棠寧被安排與郭夫人坐在一輛馬車上。
沈棠寧幫着郭夫人清點府內人數,天色未明,正舉燈費力核對着花名冊,忽見身旁一個騎馬的身影閃了過去。
“阿瞻!”
沈棠寧叫道。
那人果真頓住馬,仔細辨認片刻。
發現是她,立即從馬上下來,走到馬車前,不由分說把披風解下來披到她的身上,皺着眉道:“不是讓你多穿些嗎,怎麽還是穿得這樣單薄?”
昏暗的燭火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肩膀處傳來他掌心溫熱的溫度……
沈棠寧輕輕一側,避開了他按在他肩膀處的大手。
謝瞻的手僵在半空。
默然片刻,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說道:“今早,我收到了安成從京都城傳來的信……”
“信上說什麽!”
他話音未落,沈棠寧便猛地抓住了謝瞻的袖口。
“阿瞻,信上說什麽了?”
見他不答,她又着急地問了一遍。
謝瞻睃了一眼她的手,“唔”了聲道:“不太記得了,大約是沒什麽要緊事罷。”
“怎會不記得呢?你再好好想想,家裏人最近都如何,一切是否還好?”沈棠寧軟聲說道。
謝瞻拿了下喬,得她軟語相求,方才繼續道:“想起了,本來想告訴你,只是一直沒得到空閑。安成說圓兒和岳父、舅舅一家都沒事,如今已經搬到了鎮國公府中住下。”
“京都城還能再支撐三個月,可邊豫的大軍明日就能趕到,我也不能眼睜睜丢下寧州城的百姓們……”
“我明白的,阿瞻。”
沈棠寧望着他輕聲道:“我沒有怨你,我們的父母親人都在京都城,我相信你心裏的焦灼不必我少半分。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事情,郭夫人告訴我,只要我們能盡快趕到濟南,便會有足夠的時間馳援京都。”
月光下,她烏濃的雙眸清亮而柔和。
謝瞻心裏松了口氣,笑了。
“好,我必不會叫你失望的。那我走了,這兩日忙,你照顧好自己,有什麽事,讓郭夫人叫我便好。”
“等等!”
沈棠寧幾乎一整天都看不見他半個身影,現在不給,也不知道還要等到幾時,便拉他到沒人的地方,從袖中悄悄抽出個布包。
“這是我剛剛縫的裏衣,縫的有些倉促……你別介意,裏面夾層放了我和大夫讨來的止血止疼藥,你做事總是不管不顧,橫豎我也勸不了你,你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它貼身穿上,就不會擔心敷好的藥蹭到衣服上了。”
沈棠寧說完不見他應答,只是雙目直直看着自己,一時被他看得有些毛毛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可是有什麽問題?”
“沒有!咳……這真是給我的?”
“自然,這是我親手做的呢……”
擔心她又變卦,謝瞻迅速奪過她手中的布包塞到懷裏。
最後臨上馬前,突然俯身輕捏了下沈棠寧的臉蛋,趁她還在發愣沒反應過來,便飛快躍上了馬揚長而去。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