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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你先下去吧。”蕭硯放下筆, 對阿順說道。

“仲昀,你派出去救人的援軍在哪兒?”

沈棠寧竭力忍住心頭的怒氣。

先前蕭硯不許她見趙慶,沈棠寧不放心, 昨日堅持見到了盧夫人和趙慶,才知三日前趙慶并另外兩個護衛騎馬負着她與盧夫人及兩名孩童到了濟南城外,恰巧碰見蕭硯帶着士兵在外修築城池。

沈棠寧跟着軍隊行軍趕路,多日勞累加之天氣驟變, 感染風寒, 自從被謝瞻打暈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趙慶本以為遇到了援軍,大喜過望。

忠毅侯蕭硯乃隆德帝親封的宣威将軍, 太子側妃的親弟弟,絕不可能謀反, 故而立即告知他過來路上還有正在逃命的謝瞻與盧坤義一行。

誰知蕭硯問清楚他話之後便将他軟禁在了院子裏, 美曰其名養傷, 表面上客客氣氣, 實際上他壓根門都出不去。

幸好沈棠寧過來看他,趙慶急忙提醒沈棠寧,讓她提防蕭硯是否投靠了叛軍。

沈棠寧自問還算了解蕭硯,他應當不會投靠宗缙, 可倘若蕭硯真救了謝瞻, 何必要軟禁趙慶, 還對她遮遮掩掩,分明是欲蓋彌彰!

再看向左右丫鬟小厮,一個個半含半吐支支吾吾的模樣,心裏焉能想不明白?

蕭硯面上應付她派了援軍救援謝瞻, 實則根本就是在敷衍、甚至是騙她!

面對沈棠寧的質問,蕭硯卻不急不緩地走了下來, 不答反問道:“團兒,我希望你能明白,邊豫裝備精良,他率領的叛軍皆為朔方三鎮與外族聯合之騎兵,個個骁勇善戰,就在你來濟南的五天之前,寧州城已破,這五天的時間,足夠他們追上謝臨遠,何況他隊伍之中還帶着那麽多的累贅,就算我有心想要幫他,等我兩日之後趕到,只怕他們早也已成為了邊豫的刀下亡魂。”

“可是濟南城不一樣,這裏的百姓還沒有遭受宗缙張元倫叛軍的荼毒,這兩日我四處籌措軍糧,廣築城池,為的就是在叛軍打來之時能夠……”

“連你也覺得那三千的寧州百姓只是累贅?”沈棠寧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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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硯毫不猶豫地說道:“是,陛下發诏召集天下兵馬勤王,謝臨遠卻因為三千百姓而置陛下安危于不顧,即使他能活着回來,陛下未必不會追究他的抗旨之罪!”

明明是盛夏的時節,沈棠寧卻感到渾身一陣陣地發涼。

這讓她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如此陌生,如此地冰冷。

兩個人是靠得那樣近,心又好像離得那樣遠。

“團兒,我知道你想救他,但你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

蕭硯輕輕握住沈棠寧冰冷的手,安慰她道:“我們自身都難保,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邊豫大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如果今日的我也是那些百姓中的一員,那麽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也是累贅而已,是你随時都可以舍棄之人?”

蕭硯皺眉,剛要開口解釋,沈棠寧便自嘲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

“即使他們那時真的已遭遇了不測,至少那些叛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兩日之內将那麽多的軍民全部殺光,如果你能在他們抵抗的最後一刻趕去,便可以救下他們,哪怕你要保衛濟南城,不能将你所有的兵力全部調集而去,至少可以派一小隊士卒打邊豫一個措手不及,也給濟南城一個喘息的時間。”

“仲昀,你自幼飽讀詩書,志向高遠,知事明理。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是個茍且偷生的弱女子,但我也從小就知道,國将不國,家如何能存的道理。”

“聽到我爹爹戰死沙場的那一刻,我娘就暈死在了地上,可是她從沒對我說過一句後悔的話,因為我娘知道,我爹爹不是為了自己而死,而是為了保家衛國而亡,那是他的命。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一個士兵可以死在戰場上,馬革裹屍還,但他不應該死在自己人的手裏!”

沈棠寧最後一句話畢,蕭硯臉色已是十分難看,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團兒,你的意思,我是嫉妒謝瞻?”

蕭硯冷笑了起來,話語中卻帶着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羞惱

“我看你真是病糊塗了!你回去罷,我還有事要處理!”

他一聲令下,屋外候着的丫鬟們紛紛過來“請”沈棠寧回去。

“都別碰我!”沈棠寧嬌叱道。

丫鬟們手還沒碰着,唬了一跳。

沒想到這位主子平日裏看着嬌滴滴病怏怏,說起話來柔聲細語的,發起脾氣竟跟個小辣椒似的,不由看向了上首的主人。

“都還愣着做什麽!”蕭硯喝道。

“不用你們來請我。”沈棠寧說道。

她看着蕭硯,一字一句道:“蕭仲昀,算我沈棠寧從前錯看了你。從今往後,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二人互不相欠。你不願救,我總會找到人願意救,也請你別再來幹涉我!”

說罷沒有絲毫猶豫扭頭就走。

蕭硯急忙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肩膀,将沈棠寧用力扳向他,憤怒地道:“團兒,你真要為了謝臨遠和我決裂,還是你愛上他了?他身邊有那麽多的女人,他從小和永宜縣主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為了保護那個女人,他甚至敢得罪梁王,我是不想看你犯傻!還是說你忘了當初他是怎麽對你的?如果不是他,我們兩個人怎麽會走到今天?!”

“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和你走到今天只是因為他?”

沈棠寧徹底心灰意冷,強忍着眼中的淚水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道:“蕭仲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國破家亡,你心裏卻只惦記着兒女情長,我和你無話可說了,請你放開我!”

蕭硯先聽她說出這番絕情的話,竟是一心一意要與他決裂之意,一顆便心如堕冰窟。

剛剛她又道與他再無話可說,面容冷淡言語諷刺,與平日裏那個溫柔善解人意的她大相徑庭。

更可悲的是,他心裏有鬼,她說的每一字都戳到了他的心窩子上,一瞬之間憤怒、懊惱、嫉妒齊齊湧上心頭。

“我不放,團兒,你是我的,你今天也休想走出這扇門!”

蕭硯咬牙切齒,平日裏的儀表風度統統都抛之了腦後,忽然伸手箍住眼前人的下巴,強行堵住她了的唇。

沈棠寧大吃一驚,忙去推打他。

男人的身軀強勁有力,她一個弱女子哪裏能推得動。

只是她始終緊咬齒關,不肯給他機會,直到蕭硯唇瓣一痛,口腔中布滿血腥味兒,不得已松開了沈棠寧,緊接着一個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對不起團兒,我答應你。”

沈棠寧踉跄着踏出大門之時,蕭硯在她身後頹然說道。

……

臨清縣,鐘翠山。

沈棠寧離開的第二日一早,邊豫就率領五千叛軍氣勢洶洶追趕了過來。

臨清縣令一聽是邊豫來了,吓得趕緊緊閉城門龜縮不出。

邊豫裝備精良,且手下叛軍節節挺進,但凡所過之處,朝廷軍無不聞風喪膽,正是士氣大振的時候,可以說是所向披靡,想要和他們硬碰硬根本不可能。

盧坤義和謝瞻早前便把将近一半的百姓分三路分別轉移去了附近的濟南、青州和興慶等地,既是分散敵人的目标,也是求救。

否則大軍帶着這麽多的百姓上路,莫說打仗,逃跑的時候都會處處被掣肘。

可惜至今為止尚未收到任何回應救援。

不過除去路上傷亡逃走的士兵,兩人手下的有效兵力目前便只剩下了不到五百個,帶着這三四百名老弱的平民百姓,跑是跑不遠,既然如此,謝瞻索性也不跑了,和邊豫在山林之中打起了游擊戰術。

幸而附近的鐘翠山地勢險峻,我軍占據優勢地位。

謝瞻把這些百姓門安排在鐘翠山地勢最高的深山老林之中,這樣再無後顧之憂。

每回邊豫眼看要抓到人了,這些朝廷軍卻跑的比兔子還要快,叢林隐蔽,偌大的山林之中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來回幹打了兩日,邊豫終于累了,敵軍呈現疲憊之态,在山腳下就地紮營埋鍋。

飯還沒做出來,盧坤義就派人過來騷擾,大家刀剛拿起來,這群人就又撒腿跑了。

一來二去,把邊豫氣得跳腳又無可奈何,破口大罵謝瞻和盧坤義是無賴。

自此邊豫不再輕敵,當夜召集所有部隊,沿着斥候來報的三個方位兵分三路挺進鐘翠山。哪想到謝瞻和盧坤義故意設障,僞造出軍隊行過的痕跡,邊豫的東西二路将領求勝心切看不仔細,紛紛都撲了個空。

中路是由主帥邊豫親自帶領的三千步兵,然而剛進入鐘翠山的嬰子谷,只見滿天的箭矢直直地朝着人的頭面射來,邊豫才突然意識到這原來是謝瞻的誘敵深入之計。

兩軍離得有多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謝瞻就伏在樹上朝着他的胸□□箭,要不是他躲閃的及時,簡直就要被謝瞻射成了篩子!

到第四日的時候,邊豫已是恨毒了謝瞻和盧坤義,提起來謝瞻就牙根癢癢,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此時他最好的策略其實是繞過鐘翠山直接前往濟南。

但邊豫早就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不顧一切勢要親自砍下謝瞻和盧坤義的首級祭旗。

于是他絞盡腦汁地想到了一個損招——

放火燒山。

-

淩晨時分,火勢從鐘翠山西側的半山腰迅速朝着山頂和山腳下蔓延。

山林中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鐘翠山位于臨清縣南郊,由西至東蜿蜒三十多裏,其山腳下是一面臨城三面環湖的鐘翠湖。

一旦鐘翠山山林燒盡,在風向的指引下,火勢勢必會蔓延到縣城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邊豫果真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

要想不被燒死,他們就要下山成為邊豫的刀下冤魂,死法恐怕不會被燒成焦炭更幹脆。

“怎麽辦?”盧坤義問謝瞻。

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打了五天,每日枕戈待旦,擔驚受怕,如今山窮水盡,彈盡糧絕,盧坤義真的累了。

謝瞻同樣滿面疲憊,眼底布滿了一根根的紅血絲。

他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瞳孔微微渙散,面龐顯得黝黑瘦削,嘴角邊也長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不過這看起來并沒有折損他的英俊。

相處這些時日,盧坤義早已徹底放下了他對謝瞻的成見,這個來自京都的貴族青年,本以為他在人生最後一刻會憤怒,絕望,無助,不舍。

但他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甚至是淡淡的。

即使是這樣落魄的時候,這個青年都落魄得比旁人高貴優雅。

“你還有什麽未盡的心願?”謝瞻問他。

盧坤義想了想恨聲罵娘道:“當初在嬰子谷,真該拼了命不要先一刀捅死邊豫,免得這個畜生日後再禍害人!”

謝瞻看向他,旋即兩人對視着放聲大笑起來。

死到臨頭還能笑得這麽豪爽,在一片近乎凝滞的死亡氣息中着實是詭異,山洞內其它的士兵和百姓們聽了都長籲短嘆默默流淚,反正他們是笑不出來。

“是條漢子!”

謝瞻大笑着站起來,拍了拍盧坤義的肩膀道:“待會兒你領一隊往西,我領一隊往東.突圍,咱們兄弟兩個便生死由命了!”

盧坤義鄭重點頭。

與其坐以待斃,不若拼死一搏。

邊豫沒想到這群人都要死到臨頭了還這般能打,作為宗缙的得力幹将,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因為輕敵被謝瞻和盧坤義幾乎當猴一樣耍得團團轉,如今邊豫也料到了這兩人會從何處突圍下山,早就在幾處設下埋伏,只等人來送自投羅網,來個請君入甕。

大火一直燒到淩晨雞鳴時分,熹微破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被大火肆虐的鐘翠山巅,動物和人的屍體漫山遍野,哀鴻陣陣。

“朝廷軍來了!援軍來了!”

就在兩軍打得如火如荼之際,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

緊接着,這道聲音便宛如魔咒一般在叛軍中回蕩,敵軍方寸大亂。

邊豫勃然大怒,他素來治軍嚴厲,以為是有人謊報軍情,大聲喝令衆人不許亂了陣仗,誰亂一刀過去砍了誰的腦袋。

等到後排的叛軍都逃走了,邊豫覺得後背涼飕飕的,扭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一衆紅衣甲胄的士兵不知何時繞到了自己的斜後方,自己竟被來救援的朝廷軍包了餃子!

吓得邊豫立即奪過近衛的衣服就披在身上,倉皇擇小路逃之夭夭。

蕭硯率人如何追擊叛軍餘孽自不必提,且說沈棠寧不放心蕭硯是否真的施救,便跟随蕭硯一行來到臨清,入城後蕭硯卻說什麽也不肯再讓她往前了。

沈棠寧自知再一意孤行恐成累贅,遂聽他話待大軍駐紮的安全之處。

忽見山火彌漫,一路百姓四散逃去,而登高遠眺,偌大的縣城幾乎人去城空。

蕭硯一面安排人手挖通鐘翠湖環城的一側來阻隔山火,一面帶人馳援謝瞻,沈棠寧見情勢危急,一時也顧不得個人安危,下車進城動員城內落在後面的老弱婦孺有序撤離。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看不下去邊豫所作所為,随着天空一陣劇烈的轟隆雷鳴,适才還晴朗如洗的碧空霎時間烏雲密布,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一個時辰後,不僅邊豫倉促而逃,大火也被大雨逐漸撲滅,百姓們紛紛喜極而泣。

沈棠寧擔心謝瞻身上的傷,人人都在回城,她命趙慶駕駛着馬車兩人往城門口趕,走到城門樓的時候,趙慶在前頭忽地頓住了馬,指着前頭一匹渾身烏黑的白蹄駿馬大聲叫道:“夫人,那是将軍的白蹄烏!”

沈棠寧驚喜地掀開帏簾。

……

謝瞻受了重傷,倘若當時不是他的衛兵強撐着把他背到了一塊岩石之後,只怕他便要被邊豫的那把利刃劈成了兩半。

沈棠寧顫着手解開他的衣服,發現他渾身上下幾乎沒了一塊好肌膚,但凡是有傷的地方,血肉都跟着衣服黏連在了一起。

大夫來給他看過,說得趕緊清理傷口,開了些藥,沈棠寧費了很大的力氣給他全身的傷口都清理了一遍,從早晨忙到傍晚沒吃一口飯,也許他是太累了,昏睡的時候眉宇間都是緊緊皺着的,不時發出幾句含糊的呓語。

沈棠寧也不禁看得愁眉緊鎖,伸出手輕輕按在他的眉心上,想要撫平那道褶皺。

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那道痕跡依舊直挺挺地皺着。

雨停了。

沈棠寧不得不放棄了。

她支頤看着謝瞻,發現他黑瘦了許多,兩頰都瘦凹了進去,襯得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看着看着,逐漸地,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

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她也實在困累,在他的病床邊就這般合衣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謝瞻還未蘇醒,阿順就跑來很着急地告訴沈棠寧,說他們主子回來了,身上卻受了極嚴重的傷,但他讓軍醫們都去給士兵們看病了,怎麽也不肯醫治,請她幫忙先去看看。

沈棠寧遲疑了一下,回頭看向謝瞻。

那廂阿順仍在不停的催促,思慮再三,沈棠寧還是帶上了藥箱,跟着阿順去了蕭硯的房間。

蕭硯前去追擊邊豫,邊豫老奸巨猾,讓他的親兵穿上衣服扮成他的模樣,而他自己則只帶了不到十個人騎了匹快馬一路北逃。

蕭硯追了一天一夜硬是沒能追上,兼之如阿順所言的确受了重傷,有道從肋骨下方斜着刺進腹腔之中的貫穿傷,随着騎馬的颠簸傷口始終流血不止,只得铩羽而歸。

沈棠寧從蕭硯房中出來,聽到丫鬟說謝瞻醒了好一會兒了,又驚又喜,忙快步去看他。

因邊豫主力軍已被沖散,威脅不到濟南了,而我軍大部分士族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蕭硯便安排軍隊暫時駐紮在了臨清,如今幾人共同住在驿館之中養傷。

沈棠寧進屋的時候,屋裏一股子濃重的藥味,謝瞻上半身除了臉之外都被繃帶纏成了一只粽子,正聽他手下另一位同樣傷得不輕的副手彙報軍情和百姓傷亡安置情況。

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直到那人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她才進去。

謝瞻見到她進來了,眼皮子微微一動,阖着回靠在了枕上。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沈棠寧坐到他身邊,幫他把喝空的藥碗遞給丫鬟,柔聲問。

謝瞻沒言語,半響方懶懶道:“我沒事,困了……你做什麽?”他睜眼怒瞪她。

沈棠寧剛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下就被他甩開。

她愣了下道:“我試試你有沒有發燒,這兩日天不好,我怕你着涼生病。”

“那倒不必你來操這閑心。”

謝瞻上下看了她兩眼,閉了眼重新躺回去,“別來煩我,我要困覺。”

沈棠寧耐心地說:“你剛昏睡了這麽久,還是先吃些東西墊一墊才好,不然腹中饑餓,對傷勢恢複也不利,我讓人給你煮了點粥,裏面是你愛吃的裙帶菜,馬上就端過來。”

“随你。”他不冷不熱地道。

飯菜還沒端過來,沈棠寧把紗布清水和藥膏都擺好放在了一邊,掀開他身上蓋的被子去解他後背系的繃帶結。

謝瞻猛一轉身要發火,恰她擡頭,午後溫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臉上,将她烏濃的瞳仁染成了淡淡的淺金色,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膚上一絲瑕疵沒有,清晰可見上面的絨毛,此刻正滿臉緊張地看着他。

“我弄疼你了?”她連忙問。

謝瞻到嘴邊的話就憋了回去。

只是一想到她對蕭硯一定也是同樣的關懷體貼,心裏就跟吃了只蒼蠅似的發酸發澀。

“你以為我是你那舊情郎,被戳了一刀子就要死要活,我看你趁早去照顧他為妙,別在我這裏白費功夫,說不準你把他伺候好了,他一高興就把你力排衆議娶回家了。”

他陰陽怪氣地道。

沈棠寧皺了皺眉,沒說什麽,把解下來的繃帶放到了一邊,用紗布擦拭他的後背,塗上藥。

謝瞻見她不答話,更以為她是默認,一股氣就直直橫沖上了腦殼,尖酸刻薄地道:“我勸你別這麽上趕着,剛和離就迫不及待地想嫁進蕭家,作為婦人,還是知道些禮義廉恥好,免得……”

一語未了忽地龇牙大吼一聲,“沈團兒,你想弄死我?!”

沈棠寧心想弄死你就算了,把你這張嘴給縫上最好!

那傷口中滲出了絲鮮血,謝瞻額頭上也冒出了不少冷汗,沈棠寧給他重新清理了下,以為疼到這份上這厮嘴巴就能閉上了。

謝瞻又說了幾句,她都充耳不聞,似乎也有些自讨沒趣。

等她雙手從他肩膀兩側拉來繃帶系到胸口結束的時候,頭頂上謝瞻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了你和離書,你就能就此脫離苦海,離開謝家了?”

“你什麽意思?”她終于擡起了頭。

“沒什麽意思。”

謝瞻抻了抻胳膊,慢吞吞道:“就想提醒你一句,我這人可不像那個你姓蕭的情郎,素來睚眦必報,你若叫我心裏不痛快,你就別想痛快,只要我不放你,你休想離開謝家!”

沈棠寧擰起眉來。

打從這人剛睜開眼見她第一眼開始,不是在挖苦就是在諷刺。

她看着他道:“阿瞻,我知道你現在身上不舒服,心裏憋悶想發脾氣,但大夫說你體格好,你遵醫囑好好養傷,一個月就能下床了,這都不是什麽大事……我也不知我哪裏又惹你了,你說我叫你不痛快,是因為救你的人是仲昀嗎?我不知你和他曾經究竟有何過節,就算如此,他畢竟也救了你,你何必……”

仲昀仲昀,叫的當真是親切的不能再親切了!

“我讓你和那個狗東西來救我了?”

謝瞻本來被情敵相救心裏就有疙瘩,又聽沈棠寧字字句句維護蕭硯,更是火大,一時控制不住沖她吼道:“你又算什麽東西,來教我做事?別以為我救了你,你在我眼裏就是個人物了,沈棠寧,我是厭煩他,但你也別自作多情,妄想對我指手畫腳!”

“我沒有……那你為何要救我,你當初為何不看着我掉下山澗去死?”

“我早就說過,你以為我想救你!若不是刀卡在那馬車上,哪個蠢貨願意陪你去死?!”

沈棠寧咬着唇,眼圈慢慢紅了。

她真是自作多情,他心裏一直喜歡的那個人,明明是永宜縣主。她竟會誤會謝瞻救她,不願和離是……喜歡她,多麽可笑!

“你不用沖我發火,我把和離書給婆母,她自會為我做主……”

謝瞻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亂,你就是去找陛下他也沒空伺候你,何況那和離書上都沒有我的印信,你以為順天府能答應讓你和離?”

“夠了!那好,既然你這麽讨厭我,你當初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我們兩個就此兩清了!你把你印信給我蓋上,我保證日後絕不來礙你的眼!”

沈棠寧終于忍無可忍,站起來沖着謝瞻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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