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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這女孩兒就這麽抱着伯都旁若無人地傷心大哭起來, 一面哭一面口中不停地叽裏呱啦吐出一些沈棠寧聽不懂的語言。

謝瞻卻聽懂了。

這女孩兒口中所說的契語,大約是類似于在責怪伯都癡傻的撒嬌之語,不過她剛叫的那聲哥哥, 很奇怪喚的是中原話。

伯都也是十分地尴尬,他看了眼謝瞻和沈棠寧,先柔聲對懷中女孩兒也說了幾句契語。

女孩兒卻仍是哭,哭着哭着猛然反應過來, 急忙從一旁的醫藥箱中找出紗布和傷給伯都處理傷口。

這女孩兒看起來約莫就十七八歲的模樣, 處理傷口的動作卻十分迅速老練,一點不怯生。

伯都無奈, 一面由女孩兒處理着傷口,一面對謝瞻和沈棠寧解釋道:“這位便是汗妃的女兒, 烏倫珠公主。”

他這話音剛落, 烏倫珠一雙桃花眼就驀地瞪向了他, 口中契語嚷起來, 聽語氣似乎很是難過不滿。

伯都輕咳一聲,壓低聲音又急急對烏倫珠說了幾句契語。

不知兩人說了什麽,總之,伯都的話說完之後, 烏倫珠撇了撇嘴, 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看向謝瞻與沈棠寧時,不好意思地一笑。

兩個妹妹一起幫處理伯都的傷口。

那截斷指已經毀了,事已至此,自然沒法再接回去。

不過看伯都倒是神色坦然。

待沈棠寧和烏倫珠将那傷口包紮完畢, 烏倫珠才轉過頭認真地端詳沈棠寧。

烏倫珠容貌與察蘭汗妃有五六分的相似,都是遠山眉, 瓊鼻朱唇,烏發雪膚,大大的桃花眼,只不過比之汗妃如江南美人般的秀雅嬌美,烏倫珠顯然還吸取了她的父親默答汗容貌的長處,眉眼間更多了幾分難得的英氣妩媚。

沈棠寧打量烏倫珠,烏倫珠自然也在打量沈棠寧。

這位年輕的公主平生見過最美的女子便是她的母親察蘭汗妃,剛剛她急于給伯都處理傷口,這時再細細端詳沈棠寧,目光甫一落到她的身上,烏倫珠便睜大了一雙美麗的桃花眼,忍不住驚嘆起來。

用所有美好的詞彙來形容眼前的女子仿佛都不為過,烏倫珠腦中突然蹦出一句察蘭汗妃教過她的周人的詩句——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那似水烏黑的眸,雪白肌,尖俏的下巴,憂郁的眼神,兩腮略顯病态的蒼白非但沒有半分折損她的美貌,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美麗韻味。

沈棠寧也習慣了旁人見到她容貌時的驚豔,說來她與溫氏、沈弘彰生得并不很像,沈連州也不像他的親生父母,但大約兩人都不知曉,沈連州更像他的外祖母。

這也是一開始,伯都不敢相信沈棠寧是他親妹妹的緣故。

他自認長相樣貌平平無奇,而沈棠寧卻堪稱絕色,即便有察蘭汗妃珠玉在前,在第一眼見到沈棠寧的時候,伯都也被她那雙憂郁含情的美眸奪去了所有的目光。

“你真美……”烏倫珠喃喃說道。

沈棠寧輕聲道:“妾身不過蒲柳之姿,公主謬贊了,卻不知公主怎會來此?”

烏倫珠看了一眼伯都,剛要開口,伯都卻抓住她的手,對她幾不可見地使了個眼色。

兩人兄妹多年,烏倫珠立即便明白了伯都的意思。

盡管她不懂為何伯都不允許她說實話,但還是遵從了他的意思,用不太熟練的中原話對沈棠寧說道:“沈姐姐,自從找到自己的身世之後,哥哥便總是這樣,偷偷地一個人跑到寧遠來看你。他離家有多日了,我的母妃和父汗都很擔心他,我也很擔心,這一次便跟着他偷偷過來了。”

這就是要走的意思了。

沈棠寧望向伯都,欲言又止,眼神中卻多了十分的失落與不舍。

她不想伯都離開。

好不容易兄妹相認,她還沒來得及與他互訴衷腸,問問這十九年他究竟是如何過來的……

“哥哥,你去罷,來日方長,我帶你去見我們的娘,她現在就在鎮江。”

“我去過了,團兒,一個月前我便去看過娘了。”伯都柔聲道。

為了除去伯都,土勒一直派人暗中查訪伯都的身世,還真被他找到了伯都的身世之謎。

原來土勒的軍中,有周人曾做過西契曾經的貴族兀良哈部的奴仆,如今那周人改了契人名字叫做斡脫。

那時九歲的伯都剛被買到兀良哈太師的府中做低等仆役,後來兀良哈部在政治鬥争中落敗,家族覆滅,家中奴仆要麽被充作了苦役,要麽卷鋪蓋逃走。

太師府中有一對周人夫婦奴仆,男人叫做胡貴,女子名為周氏,這對夫妻一直無所出,便趁亂帶走伯都并收養了他。

那年正巧伯都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後先前記憶全無,胡貴白撿了個兒子,就哄騙伯都他和周氏是他的親生爹娘。

只畢竟不是親生的,胡貴沒錢的時候,想到這個白撿的兒子,就想将他賣到奴隸市場換錢,恰巧遇到微服的察蘭汗妃才救他一命,就此飛黃騰達。

斡脫和胡貴在兀良哈太師府中時關系很不錯,也認得伯都,胡貴和周氏逃走之後,斡脫便再未見過這夫妻倆了,此後他便投到了土勒的帳下。

偶有一次聽說了伯都父母的名字,驟然憶起這段陳年往事,推測伯都根本不是周氏和胡貴的親兒子。

為了讨好土勒,斡脫根據記憶畫出了當年伯都的樣貌,意圖找到伯都的真正身世,以此作為要挾,看能不能為土勒換來籌碼。

說來也是湊巧,當時土勒帳中另有一名管理奴仆的周人管事名為錢孫,無意間見到這畫像大為驚異,竟說這少年是由他千裏迢迢從京都運來西契轉手所賣,而這少年的親生父母,他也曾聽少年憤怒時脫口而出。

因這少年性格格外倔強,當年與他起了數次沖突,甚至有幾次要自盡,令他頗為頭疼,故而印象深刻。

土勒得知後大喜,他萬沒想到伯都不是個卑賤的奴隸之子,居然是大周朝平寧侯的兒子!

土勒在軍中大肆宣揚伯都的身世,道他是周人之子,非我族人,其心必異,想以此來離間伯都與默答。

伯都不願察蘭汗妃夾在中間為難,在徹底剿滅土勒,拿下他的項上人頭後,伯都也從錢孫口中确認了傳聞。

之後他便不顧察蘭汗妃與默答的勸阻辭去了樞密院副使的官職,只身一人去了京都城。

他實在記不起自己九歲之前的童年,他下定決心要去找他的親生母親溫氏,看能不能尋回那段失落的記憶。

在京都城,伯都冒着被通緝的風險,千方百計打聽到了溫氏如今的落腳處。

原來溫氏已經整整三年沒有回過京都城了。

他也見過了自己的舅舅溫濟淮和舅母姚氏。

表弟溫珧讀書刻苦,姚氏為他定下了一門婚事,至今尚未成婚。

表妹溫雙雙則嫁給了隔壁街的一個姓趙的鐵匠,兩人的孩子都快兩歲大了。

第二日,伯都便快馬加鞭去了沈氏的鎮江老家。

在鎮江江寧,彼時溫氏懷中正抱着他五歲大的小侄女圓姐兒。

她已年邁,發中摻雜着銀絲,雙目卻依舊慈祥和善,哄話的音調還像當年一樣輕言細語,溫柔似水。

……

那一刻,伯都竟宛如醍醐灌頂般,腦中驀地湧入了那段塵封近二十年的記憶。

他記起來了,他終于記起了他失落的童年,他的母親,他的妹妹。

等伯都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控制不住流了滿面的淚水。

沈棠寧聽到此處,連忙忍住淚問溫氏如今如何了,伯都一一回應。

兄妹兩人說個不停,謝瞻下去叫阿秀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伯都和烏倫珠這兄妹倆,以及護送烏倫珠來的拖剌。

三人多年未見,席間,沈棠寧與伯都自是許多話聊。

不過她也沒有閑着,趁着謝瞻與伯都說話時觀察烏倫珠,發現烏倫珠公主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伯都,但出乎她預料的是,沈棠寧本以為烏倫珠公主是默答汗與察蘭汗妃的掌中明珠,會是個十分活潑可愛的姑娘。

不想烏倫珠話并不多,只不時接兩句話,偶爾對視時,含羞帶怯地沖她微笑。

到傍晚時伯都便不得不早早離開了,他要回西契借兵,兵貴神速,遲則生變。

分別時兄妹二人依依惜別,伯都将懷中的羌笛贈予沈棠寧,接着,便将烏倫珠抱上自己的黑雲馬,兩人共乘一騎,一同消失在了濃黑的夜色之中。

第二日一早,謝瞻便去游說了周存和吳準,借他虎符,調動三萬遼東兵一用。

從龍之功,對于周存和吳準來說實在是個難以抗拒的誘惑。

光是想想,仿佛封侯拜相,封妻蔭子的榮耀已在遠遠朝他們招手,周存心中便無限澎湃抖擻,何況還能一雪前恥,真想看看等他跟着豫王殺回*京都城的時候黃皓這個老東西臉上是怎樣一個好看的表情!

周存痛快地答應了謝瞻,興奮之餘也生了一絲猶疑,他們三人在這裏安排得明明白白,卻不知這遠在河南的豫王究竟如何作想?

萬一豫王毫無争位之意,他們三個莫非還要将豫王架到炙火上去烤?

謝瞻卻不置可否,從懷中拿出另一封信,遞給了周存和吳準。

周存連忙拆開一看,先見信的落款寫着兩個字——

永祎。

永祎,是豫王的字。

……

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京都城。

按照太祖皇帝的祖訓,大周朝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自孝懿皇後去世後隆德帝便未再立後,後宮之中他最寵愛的也是楚王的母親林妃。

太子死了,梁王雖非嫡子,卻成了長子,自然變成了順位繼承人,在黃皓和餘公公的幫助之下幹脆坐實廢太子謀反之實,廢黜太子之位,将其貶為庶人。

至此,梁王也終于住進了他夢寐以求的東宮。

而得知廢太子謀反,隆德帝病情卻是急轉直下,原本不過是風寒之疾,到最後演變成了中風,整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過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先前黃皓忠于太子之時,眼見隆德帝搞帝王平衡之術,表面上對廢太子一片赤膽忠心,實際上背地裏也對梁王的示好來者不拒,為自己留後路,着實是個首鼠兩端之徒。

梁王如今繼位,他自然如個哈巴狗一般湊了上去。

不久,錦衣衛便在東宮之中搜到了廢太子謀反的書信鐵證。

這些書信上聲稱廢太子曉得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個賤婢之子,而非孝懿皇後嫡子,這幾十年來一直害怕隆德帝将他廢黜改立,另立新君,在眼紅隆德帝愈發寵愛梁王之後,狗急跳牆發動了宮變。

梁王苦于沒有證據,又擔心是污蔑了皇兄,幾經掙紮猶豫,決定于宮變當日親自前去宮中阻攔。

最終梁王也成功阻止了廢太子謀反,廢太子兵敗自盡。

那些參與“謀反”的太子黨屬臣,自然通通被構陷下獄。

朝廷中由黃皓一力把持,梁王朱永福——

不,如今該稱為太子殿下,太子奉隆德帝口谕監國,為彰顯自己仁厚之德,即位後他親自安排了廢太子的喪儀,在廢太子的喪禮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幾欲肝腸寸斷。

口谕麽,自然是餘公公做人證的口谕,至于隆德帝是否說過,誰又知曉。

事情順利地超乎他的想象。

朝堂中反對他的聲音漸漸衰微了下去,不過他也并未因此掉以輕心,目前他仍然有個強有力的勁敵,便是他的兩個弟弟,遠在千裏之外河南的豫王以及因為年輕還未來得及就藩的楚王。

這位楚王的母親林氏倒是聰明,太子死後她和兒子楚王立即便對新太子俯首稱臣,深居簡出,每日除為隆德帝侍疾,不再外出見任何人。

而豫王那廂,太子不願留下這個隐患,意圖對這個皇弟除之後快。

黃皓勸他監國之初先不要輕舉妄動,免得豫王是真的狗急跳牆,畢竟豫王已經遠離政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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