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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紀因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 才問出這個問題，卻只得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你笨蛋吧。

看似随意的一個回答，卻讓她做出兩種設想。

——你笨蛋吧, 這麽簡單的問題還用問, 當然是喜歡你啊！

——你笨蛋吧,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麽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

心裏的天平在這兩個答案中間搖擺不定，紀因連喝了好幾口咖啡，也沒猜出個答案。

她故作雲淡風輕地擡起頭, 正欲再刨根問底一番, 陸嘉和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她偷偷瞟了一眼來電備注, 是醫院的電話, 心裏頓時冒出個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陸嘉和接完電話，便匆匆起身：“有個病人出現了嚴重的術後反應, 我得趕過去看看。”

“好，我送你過去吧。”

“麻煩了。”

紀因騎着車，一路暢通無阻地把她送到醫院。

車剛停好，後座的人就急忙下了車, 頭也不回地往大門跑去，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人群進進出出，迎面有個坐在輪椅上的病人被推着出來, 紀因看着這些病人, 又看看那道即将消失的逆行的身影, 莫名升起一股崇敬之感。

她在原地發了一會呆, 準備在這裏等陸嘉和出來，可是卻被經理一通電話叫回去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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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近期的瓜果漲價的行情開了一個小會, 結束後，又一個收銀員來辭職了。

這收銀員是老人了，頭腦靈活，手腳也利索，從來沒出過錯，每次新人都是交給她帶。

聽見她要辭職的消息，紀因還是很惋惜的，把她帶到辦公室詢問原因。

“老板，我也實在是不想辭，在這兒都幹習慣了。可是我懷孕了，之前已經流産過兩次了......頭一兩個月是最容易滑胎，這次好不容易懷上，我想好好回去養胎。”對方說道。

紀因是知道她很想要個自己的孩子的，聚餐的時候經常逗其他同事的小孩，聽到這話，也沒辦法硬把她挽留下來，索性給她轉了一千塊錢。

“老板，你這是做什麽？”收銀員不可思議地問道。

“去買點好吃的，就當我給孩子的營養費，等你順利生産完，想回來繼續工作的話，還是可以來延華的。”

“謝謝，謝謝老板......”對方感激涕零地離開了辦公室。

辭職的太過突然，臨時缺一個崗位，招人的話恐怕無法馬上就有人能勝任這個工作。

紀因思索片刻，給董翔打了個電話：“臺球廳最近生意怎麽樣？”

“一般。”

“把李芳調到超市來收銀的話，你能忙得過來嗎？”

“可以。”

紀因轉頭又給李芳打電話，問她願不願意來超市上班。

李芳一聽這消息，自然是樂意的，原本是圖臺球廳輕松，可經過上次那事後，就有點心理陰影了。

“這邊要累一點，你現在過來試試崗，我們再重新談一下工資的事。”紀因說。

“好！”

李芳很快就趕過來了，雖然和臺球廳的工作有點區別，但好在都好操作，很快就上手了。

紀因在旁邊看了一會，把她帶去辦公室談妥工資後，就讓經理帶她去辦理入職手續了。

外面天色已黑，肚子也餓了，她起身走到對面的面館去，一腳踏入門口，頓了頓，又退了回來。

掏出手機，低頭打字。

【紀因】：忙完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飯？

那邊遲遲沒有回音。

【紀因】：還在忙嗎？

依舊沒有回複。

應當是還在忙吧。

紀因這才獨自走進面館。

*

“你看什麽呢，看得這麽入神？”李宸瑤見陸嘉和拿起手機，就沒放下來，手指也沒動一下。

陸嘉和睫毛微顫，放下手機，低頭喝了口排骨湯，才說道：“紀因給我發消息了。”

“怎麽不回？”

“不知道該怎麽回。”陸嘉和微微一笑，“她今天問我，是不是喜歡她。”

李宸瑤趕緊吐掉嘴裏的骨頭，連連追問：“她居然開竅了？你怎麽回答她的？”

“我沒說喜歡，讓她自個猜去。”

“我有點搞不懂你的路子了，你讓她個榆木疙瘩猜到什麽時候去？怎麽不趁着這機會直接表白呢？”李宸瑤問道。

陸嘉和又盛了碗湯：“如果這時候表白，很可能把她吓退。”

“那萬一她答應了呢？”

“答應也可能是出于好奇或者新鮮感的心理，又或者是覺得好玩，認為我這人還不錯，抱着可以試一試的心态和我談戀愛。”陸嘉和道。

“管她什麽原因呢，只要願意試一試，不就能算進一步發展了嗎？”

陸嘉和搖搖頭：“可是等時間久了，好奇心會消失，新鮮感會褪去，她可以輕松抽身離開，我卻不行啊。”

李宸瑤皺着眉思索半天，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她的情感經驗為0，還分不清友情與愛情之間的區別，但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她已經關注到我們之間微妙的關系了。所以我要等她能意識到自己的心動，明确自己的感情後再表白，而不是在她懵懂地來試探我的态度時，就糊裏糊塗地帶她做出錯誤的判斷。”陸嘉和笑道。

李宸瑤撇撇嘴：“要是她一直意識不到，或者喜歡上別人了呢？”

“那說明她最終也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啊。”陸嘉和不慌不忙地喝着湯，“我有的是時間，可我也不想花時間去受傷。我可以等久一點，但不能等錯了人。”

李宸瑤細細琢磨之下，才嚼出她話裏的意思來：“你這是打算談一段長久的戀愛？”

“不然呢，你看我有那麽閑去随便就找個人談嗎？要談早談了。”陸嘉和說道。

也可能是從小受爸媽感情的影響，看着他們相濡以沫相守一生，雖然偶爾拌嘴，但總歸是幸福的。

盡管她結不了婚，但也想像父母一樣，只找一個人吵吵鬧鬧地過完一輩子。

*

自上次見面後，兩人又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過了。

期間只是在微信上聊聊日常，和往日一樣，沒有一點異常的跡象。

紀因始終找不到機會再繼續問那個斷了的話題，又忍不住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陸嘉和真喜歡她的話，肯定會在這幾天裏給她熱情的暗示吧？

可是什麽都沒有呀。

“大清早的，你嘆什麽氣？”燕子吃着包子問道。

“要你管。”紀因喝口豆漿，又嘆了口氣。

燕子：“哎！”

紀因擡起頭：“你又嘆什麽氣？”

“董翔爸媽下個月就要來了，感覺離結婚也不遠了。”

“你不想結？”

“我也不清楚啊，我是喜歡他沒錯，可是我對婚姻也沒什麽期待啊。你看我媽，前後嫁了兩個男人，結果呢？”

紀因也跟着嘆了口氣，煩躁地搓了下腦袋：“怎麽這麽多煩心事啊！”

“你又是因為啥煩？”燕子問。

紀因接二連三地嘆氣，在燕子耐心快消磨殆盡之時，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和董翔是怎麽确定關系來着？”

“他趁我不注意，偷親我，我尋思着他長得雖然不算大帥哥，但也還順眼，那就談呗。”

“......就這樣？”紀因傻眼了。

“不然要哪樣？”

紀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又問：“所以你是沖他的臉？”

“當然還有知根知底啦，跟他相處得好，才想試一試的。咋地，你想談戀愛了？”

紀因咳嗽了兩聲，将嗓子眼的肉餡咳了出來，瞪了她兩眼：“你少胡說！”

“瞧你那樣......”燕子啧啧稱奇，靠近她賤兮兮地笑，“被我說中了吧，惱羞成怒了吧？”

“去你的。”紀因一把推開她的腦袋，這時，手機裏蹦出一條消息。

【陸嘉和】：書看完了嗎？我要去趟書店，你要不要一起去選選書？

紀因騰地一下站起來，猛吸一大口豆漿，杯子都吸癟了，神色輕松地掏出車鑰匙就離開。

“你去哪？”燕子問。

“書店！”

“跟誰一起去？”

“陸醫生！”

望着已經走遠的身影，燕子嘀咕道：“天天就跟陸醫生玩玩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約會呢。”

*

紀因将車停好，遠遠就看見書店門口的身影，忽然有點想念，想要見面的心思更加迫不及待，加快了步伐，恨不得直接插/上翅膀飛過去。

“陸醫生！”她興高采烈地跑上前。

“來啦。”陸嘉和笑吟吟地問，“吃早餐了嗎？”

“吃了，你呢？”紀因神采奕奕地問，幾天不見，陸醫生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穿着一件白襯衣，系了條絲巾，好看得很。

“我也吃了，那我們直接進去吧。”陸嘉和說道。

“好。”

紀因跟在她身邊，時不時偷瞄幾眼，等對方看向她時，又鬼鬼祟祟地收回視線。

“我家的書還是更偏工具類，對你來說不太适合，後面能給你借的書也不多了，你可以看看有什麽感興趣類的書。”陸嘉和說道。

“好。”紀因随意打開手邊的書翻了起來。

一般擺在門口最顯眼的位子，除了暢銷書，就是成功學了。她拿起來的正好就是一本成功學，看了十幾分鐘。

“怎麽樣，喜歡嗎？”陸嘉和問道。

“沒什麽感覺，虛頭巴腦的，還不如鄉土中國實在呢。”紀因悻悻然放下書。

陸嘉和笑道：“原來不喜歡這類型的呀，那我們再去社科類看看吧。”

“好。”

兩人在書架前徘徊了大半個小時，紀因一共選了兩本書，一本是講人際關系的《人性的弱點》，還有一本是關于紅酒的書。

“喜歡喝紅酒嗎？”陸嘉和問道。

“不是，就是有點好奇這玩意到底為什麽能吸引那麽多人買，說不定還能打開一點進貨思路。”紀因說。

陸嘉和欣賞地拍拍她的胳膊：“挺好的，你其實很聰明。”

紀因下意識握住她的手：“你手怎麽這麽涼？”

“涼嗎？”

“好涼。”紀因又捏捏她的手背，冰涼的很，“店裏冷氣開太足了，我們趕緊買完了走吧。”

“行，我再去買幾本就可以結賬了。”

兩人又往專業工具類書架那邊走去，買書的顧客也不少，紀因走在陸嘉和身後，有小孩橫沖直撞地到處跑，眼見着要跑到她們面前了，紀因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往旁邊拉了一點。

小孩與她們擦肩而過，紀因回頭看了眼小屁孩，轉回過頭時，不經意間與陸嘉和對視上了，忽然間手心有點燙，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

“是有點冷。”陸嘉和雙眼無辜地說。

紀因擡起雙手，就在她胳膊上搓了搓：“有沒有暖和點？”

“有一點。”

紀因跟在她身後，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胳膊，偶爾按着她往旁邊讓路，以防行人碰撞到她。

卻又後知後覺地擔心這種肢體接觸會讓陸嘉和誤會，可是陸嘉和神色如常，似乎并沒有想到那方面去，她才暗自松了口氣。

陸嘉和挑書的時候很認真，紀因偏着頭打量她許久，終于發現她的一點微妙變化了。

頭發短了一小截，看起來更有活力了。

“什麽時候剪的頭發？”紀因摸着她的發尾問道。

“昨晚被李宸瑤帶去的，她學生們參加高考，特地去染了個紅頭發。”陸嘉和笑着擡起頭，笑容淺淺地将頭發挽直而後，問道，“怎麽樣，好看嗎？”

“好看。”紀因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側臉說。

“我問的是這本書。”陸嘉和舉起手裏的書。

“......好看。”

“《我們如何摔斷腿》，你覺得好看？”陸嘉和一字一句地念着書名。

“......”紀因定睛一看，“卧槽，你一骨科醫生怎麽買這書？”

“首先，它不是講骨科的。其次，你又說髒話了。”陸嘉和将書放回架子上。

紀因瞪大雙眼，還想狡辯一下，陸嘉和就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戳了戳她的嘴唇。

“這裏人多，我就不拍這裏了，下不為例。”

紀因呼吸微窒，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收回手，才連忙捂住嘴，頻頻點頭，下意識舔了下被她戳過的唇瓣。

去結賬的路上，董翔的電話來了。

她一接通，就聽見董翔激動的聲音：“因姐，我找到一家合适的鋪子了，跟你提的條件很符合，你要不要現在過來看看？！”

“現在？”紀因看了眼前面正在排隊的陸嘉和，說道，“我現在有事呢，你先拍點視頻和照片，晚上等我回來再詳細說吧。”

“行。”

書店裏冷氣足得很，可外面的溫度又讓紀因有點受不了。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把車騎過來。”她把書交給陸嘉和，轉身跑進停車場，騎着出來，擡頭望去，卻看見陸嘉和面前站了個男人。

也不知兩人在聊什麽，她停車走過去，隐約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美女，就加個微信嘛，我又不是壞人。”

“不好意思，不加。”

“有男朋友了？”

陸嘉和無語地背過身，懶得再做回應。

“沒有的話就加個微信咯，我帶你去吃——”

“吃你大爺，沒聽見她說不想加啊？”

男人要不到微信本就尴尬，聽見身後突然冒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沒好氣地回過頭，定睛一看，當即怒道：“媽的，怎麽又是你？！”

經他這麽一說，紀因仔細瞧了兩眼，才想起這就是在臺球廳騷擾李芳的那個狗男人，臉色更黑了：“趕緊滾。”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上次男人不僅丢了面子，還損失了兩千塊錢，憋在心裏很不爽。要不是怕警察又找上他，他早帶人去把店砸了。

“艹你媽，你算老幾，還敢讓老子滾？！”男人怒喝一聲。

“你們認識？”陸嘉和見狀不對，剛問了一句，就看見紀因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

“嘴巴給我放幹淨點！”紀因聲色俱厲道。

四周傳來的目光越來越多，男人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不了這種屈辱，擡起手就想還擊回去，卻被她按住了手腕。

似乎是沒想到她力氣這麽大，動不了手，便擡起腳踹向紀因的膝蓋。

“小心！”陸嘉和驚呼一聲。

紀因膝蓋往外一拐，松開手往後一退，堪堪躲過他的腳。

男人得了機會，便趁機準備動手。

“你住手！”陸嘉和連忙上前去攔住男人，卻被氣急敗壞的男人推了一把，險些沒站穩。

紀因臉色一變，在男人揮拳頭之際，屈膝頂上他的肚子，咬牙道：“你再動她試試？”

男人吃痛，彎下腰捂住肚子，咬着牙用盡全力将她往後一推。

紀因踉跄兩步，忽然聽見陸嘉和驚恐的聲音：“不要！”

腳步一空，後面是一段臺階。

“紀因！”

紀因摔滾在坐在地上，身體一側摔得狠些，肩膀附近忽然傳來鑽心的疼痛，暗罵一聲，看見陸嘉和臉色發白地跑下來時，不敢喊叫出來。

四周的人紛紛譴責那個男人，吵吵鬧鬧的，有的人報警，有的人打120。

陸嘉和小心把她扶坐起來，看見她下意識扶住的手臂，捏了捏紅腫的胳膊，問道：“疼嗎？”

“......還行。”紀因滿臉冷汗，咬着牙說道。

“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哪裏疼就告訴我。”陸嘉和一邊說一邊檢查，取下脖子上的絲巾，将書捆綁在她的手臂上，大致固定好傷口。

紀因看着一臉擔憂，緊咬着嘴唇的陸嘉和，還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我沒啥事，別擔心了。”

陸嘉和又氣又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找罪魁禍首，卻在人群中看見了爸媽。

“爸，媽......”

紀因愣了一下，扭頭望去，看見陸嘉和站在一對中年夫妻面前，男人沒見過，但那位保養的很年輕的女士，她在訪談雜志上看過無數遍。

而那對夫妻也正注視着她，男人神色嚴肅，女人則是探究，兩人神色各異，唯一相同的是緊皺的眉毛。

他們一定是看到自己跟別人打架了，說不定還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怎麽會和這種人做朋友。

紀因失落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第一次感覺到如此丢臉。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還打起來了？那是你朋友還是......”柳嘉遲疑地問陸嘉和。

這時，救護車來了，陸嘉和忙道：“我先送她去醫院，回頭再跟你們解釋。”

說完，她便轉身去叮囑救護人員搬動傷員，小心托着她的胳膊上車，看起來就像是在擁抱着她。

紀因躺在擔架上，回頭看了一眼陸嘉和的父母，上車後，她忍不住提醒道：“你這樣會不會讓你爸媽誤會咱們是那種關系？”

“已經誤會了，所以你就老實躺着吧，不要亂動。”陸嘉和握着她的手說。

“喔......”紀因攥緊她的手，掌心裏散發的溫度仿佛能消解身體的疼痛，舍不得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