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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車子一個颠簸, 陸嘉小心握住了她的胳膊，拿着冰袋敷在傷口上。

“我是不是骨折了？”紀因臉色發白地問。

“大概率是的，至于骨折到什麽程度, 還得看片子。”陸嘉和說道。

“那我能挂你的號嗎？我不想找別的醫生。”

“先別說話了, 很快就到了。”陸嘉和拿着紙巾給她擦汗, 又看了眼她紅腫的胳膊，說不出的心疼。

剛剛看她摔那一下，差點沒給她心髒病吓出來。

“也沒多疼。”紀因看出她眼裏的擔憂，笑道, “死不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陸嘉和理了理她貼在臉上的發絲, 一言不發。

車上還坐着那個動手的男人, 臉色難看得不行, 每次碰到這女人，都沒好事發生, 陰恻恻地看着她們兩人，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他仔細觀察一陣，總算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了——眼神太黏糊了。

“你們......是不是在搞同性戀？”

話音剛落，就遭受了兩人冷漠的白眼。

男人不以為意, 看向陸嘉和，說不出的輕松：“要是搞同性戀的話，那就能理解你為啥不給我聯系方式了, 原來是因為性取向。”

陸嘉和道：“性取向對你有什麽用, 男人女人誰會喜歡你？”

“......”男人反應了幾秒,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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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因一邊忍着痛, 一邊控制不住地揚聲大笑。

到醫院後急診科給她拍了片，又重新固定住手臂, 做了一系列治療。

陸嘉和拿到片子，說道：“左肱骨大結節撕脫骨折，沒有明顯移位和錯位，可以保守治療。”

紀因聽到不用做手術，剛松一口氣，就聽見陸嘉和去和護士商量住院的事了，吓她一大跳：“一定要住院嗎？”

“對，先在醫院觀察兩周。”陸嘉和說。

“那我工作......”紀因說着說着，在陸嘉和愠怒的視線中，聲音越來越小，“工作就随便吧，先住院，行嗎？”

“這還差不多，什麽事能有你身體重要？”陸嘉和給她辦理了入院手續，順便揪着那男人付了錢。

“真他媽倒了血黴，我還被她打了呢，怎麽不讓她給我賠償精神損失費？”男人罵罵咧咧地付錢。

“你要是有不滿，我們可以選擇報警再協商。”陸嘉和沉聲道。

“算了，老子還忙着呢。”男人交完錢，就一臉不爽地離開了。

紀因被帶到病房，胳膊被懸吊着，看見被陸醫生帶進來的護工，忍不住笑了起來：“嘿，大姐，真有緣。”

“哎喲，是你啊，怎麽又來住院了？”護工大姐見到紀因，也覺得親切。

“跟別人打了一架。”

“厲害啊。”

“......”陸嘉和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又讓紀因聯系燕子她們過來。

沒多久，燕子就咋咋呼呼的跑進病房：“紀因，你怎麽回事？！怎麽又來住院了？！”

陸嘉和點點頭，心道這才是合格的家屬，叮囑道：“燕子，你這幾天多費心在醫院裏看着她點，別讓她亂跑亂動。這次不用做手術，得全靠她靜養。”

“好，麻煩陸醫生了。”燕子點頭哈腰地表示感謝。

陸嘉和看了眼時間，走到紀因面前說道：“我要回去了，明天上班了再來看你。”

“好......再見。”紀因目送她離開，等人一走出病房，她就開始叫喚，“疼死我了啊啊啊啊！下次見了那狗日的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草他大爺的*￥#@！......”

“咳咳咳！”燕子瘋狂咳嗽。

紀因扭頭看去，看見陸嘉和去而複返，正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

紀因心虛地低下頭，東看看床邊的垃圾桶，西看看隔壁床的病友，直到陸嘉和的鞋子出現在眼前，她才神色尴尬地擡起頭。

陸嘉和彎腰，與她平視。

紀因眨巴眨巴眼，捂住自己的嘴：“我下次再也說髒......”

“還是很疼嗎？”陸嘉和垂眼盯着她的胳膊問。

紀因愣了一下，望着她的臉龐回道：“還行。”

“先把止疼藥吃了吧。”陸嘉和把桌上的藥都給燕子說了一遍，“藥都在這了，你要監督她吃完，要是中途有任何情況，就給我打電話。”

“好。”燕子點點頭，看了眼慫唧唧的紀因，忽然間發現她這會也太聽話了，從來沒表現出這麽乖巧的時候，一時間有些呆愣，恨不能讓陸醫生直接留在這裏看顧紀因。

但這是不可能的，陸醫生只是醫生，只是紀因的朋友，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我走了。”陸嘉和再次跟紀因道別。

紀因點點頭，待她離開病房後，戳戳燕子，示意她去看看是不是真走了。

“真走了。”燕子看了眼房門說道，然後倒水給她拿藥，“你可以喊了罵了。”

“......我才不呢。”紀因就怕陸嘉和又殺個回馬槍，乖乖吃了藥，擡起頭往窗戶那邊看去，可惜這次不是住在窗邊，于是她直接起床走到窗邊去。

“哎呀，你又幹嘛，趕緊躺好！”燕子吼道。

“我腿又沒事，手也沒亂動。”紀因站在窗邊，一直看着陸嘉和的身影在樓下出現，直到消失在大門外，才在燕子譴責抱怨的話語中躺回去。

*

陸嘉和打了車，直接回到爸媽那裏去。

手機裏躺着好幾個消息，催她趕緊回去送行的。

表嫂母女倆今天就要回老家了，老兩口出門去給雙雙買點禮物，經過書店的時候柳嘉想順便買幾本書給雙雙看，結果就在大門口撞見了陸嘉和，以及她朋友和一個男人打架的場面。

“爸，媽。”陸嘉和一進家門，就準備和她們解釋，卻被柳嘉攔了下來。

“有什麽事待會再說，雙雙她們馬上就要走了，你去送送。”

“好，可我車還在書店。”陸嘉和讪讪道。

柳嘉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車鑰匙交給了她。

把雙雙她們送到機場後，她一路開着車，幾度想開口，可始終沒找着時機，因為柳嘉全程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的累了，還是在裝睡。

“晚上吃什麽呀？”她打開家門，故作輕松地問。

“吃荊條吧你。”

“......”

柳嘉到沙發上坐下，和陸教授兩人擺起了升堂的架勢。

“今天你們看到的那個朋友，她叫紀因。她不是有意要和那個男人打架，我了解過了，那個男人之前就騷擾過她的同事，今天又找我微信，我沒同意，他就一直糾纏，所以紀因才和他發生了争執的。”陸嘉和說道，“她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你喜歡的人是她？”柳嘉問道。

“是的。”

陸教授沉默片刻，問道：“她就是你上次給我看過照片的那個讀書的女人？”

“是的。”

“她是不是還有輛摩托車？”

“你怎麽知道？”

陸教授兩眼一閉，取下眼鏡不停揉眉心。

柳嘉皺着眉：“雖然情有可原，可處理問題也不只有打架這種方式啊，可見她要麽是沖動的性格，要麽是早已習慣。”

陸嘉和無法反駁，這就是紀因，沖動是性格，習慣是過程。

“我們才見她一面，就看見她和別人打架，這概率不可謂不高，她平時也這樣嗎？”

“今天是特殊情況，她平時不這樣的。你們不能因為一次的偶然行為，就給她下定義。”陸嘉和說道。

陸教授重新戴上眼鏡，又問道：“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沖動、較真、沒心沒肺、愛說髒話......”在老兩口越來越黑的臉色中，她繼續說道，“可她也熱烈、樂觀、呵護同事、關愛家人。是一個即使處在深淵裏，只要給她扔一根爛草，她也能搓成一條麻繩，奮力掙紮出來，再給你獻一束花的人。”

陸教授和妻子對視一眼，半晌，他才說道：“說具體點，比如是做什麽工作的，你們怎麽認識的？”

“她在延華超市上班，之前是我的病人。”

兩人：“......”

柳嘉不可思議地問：“延華超市？你不是說她業務骨幹嗎？怎麽跑超市去了？”

“超市的業務骨幹嘛，進貨都是她去見客戶談單的，偶爾還跑跑運輸，哦還有臺球廳，她應該也兼職做教練。”

“......聽着沒一個靠譜，她哪個學校畢業的？是學什麽專業的？”

“三溝頭小學。”陸嘉和艱難道。

兩人：“？？？？？”

柳嘉迷茫道：“我問的是大學，不查小學中學學歷。”

“* 她初中肄業，只有小學學歷。”

兩人：“？？？？？？？？”

陸教授氣得直接站起來：“你、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爸，學歷和工作也不能說明一個人怎麽樣，你不能因此就否定她這個人。”

“可這是最基本的判斷标準！一個九年義務教育都沒完成的人，你讓我們怎麽相信她能和你走一輩子？你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你難道不知道嗎？！”陸教授氣急敗壞道。

“我知道，我也想過的，可我發現那些都不是問題。”陸嘉和說道。

“我看你真是瘋了。”陸教授大步離開，徑自走向書房，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陸嘉和肩膀一抖，半晌才看向沉默的柳嘉：“媽，你幫我跟他說說......”

“別找我，這事我跟他是站同一條戰線的，你這事得讓我們消化消化。”柳嘉說道。

陸嘉和走到她旁邊坐下，挽着她手，靠在她肩膀上，過了一會，才說道：“媽，你身上真溫暖。”

“這會撒嬌可沒用啊。”柳嘉說。

“不是撒嬌，是我此刻最真實的想法，就算家裏吵架了，我還能靠在你肩膀上，抱着你取暖。”陸嘉和緩緩說道，“可你知道她嗎？她五歲的時候親媽就跳河了，她的酗酒親爹從來沒管過她。不是她不想讀書，是她根本沒辦法能讀完書。”

柳嘉微訝，偏頭看着她：“你說真的？”

“嗯。”

陸嘉和與她提起紀因的身世與經歷，聽了一會，柳嘉忽然伸出手：“你先停一下。”

随後她站起身，走到書房外，直接擰開門：“別偷聽了，出來聽吧。”

陸教授：“......”

對峙良久，陸教授才背着一身的包袱，冷漠地走出來坐下：“接着說吧。”

“好。”陸嘉和低頭忍笑。

吃飯的時候，陸嘉和又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陸教授的表情仍然沒見好轉，也不知是真的還在生氣，還是包袱作祟。

柳嘉倒是時不時插嘴問了幾句，和陸嘉和有來有往地溝通着。

吃完飯，柳嘉見陸嘉和頻繁地看手機，問道：“她那情況要住院嗎？”

“要，已經住院了。”

“你想去看她就去吧。”柳嘉說。

“真的嗎？”

“廢話，腿長你身上，我們還能關門攔着你不成？”柳嘉看了眼餐桌，從櫃子裏取出個保溫桶放她面前，“龍骨湯還剩這麽多，留着也是浪費，給她帶點去吧。”

“謝謝媽！”陸嘉和喜笑顏開親了她一口，趕緊盛湯，拎着保溫桶出門，關門的時候又跟陸教授打了個招呼，“爸爸，我去醫院了。”

“......”陸教授冷哼一聲。

*

還在走廊外面，就聽見病房裏熱鬧的聲音，燕子叽叽喳喳地說着些什麽，引得大家頻頻發笑。

陸嘉和走到門口，看見紀因靠坐在床上，嘴角上揚，眉眼像彎月，很是開懷。

“陸醫生來了。”最先發現她的是靠近門邊的董翔，話音一出，燕子和紀因都望了過來。

下一刻，紀因就下了床，喜出望外地朝她走來：“你怎麽來了？”

“不歡迎嗎？”

“歡迎歡迎！”

“別走了，趕緊躺着去。”陸嘉和上前說道。

“哦，差點忘了。”紀因一時激動，都忘了自己還骨折了，索性這次是手臂受傷，腿腳還能動，不像上次那麽受限。

可以在陸嘉和來的時候，走過去親自迎接。

“吃飯了嗎？”

“我們剛吃完，正準備回去給她拿換洗衣物呢。”燕子說道。

“那你們先回去拿吧，這裏有我。”

“哇，陸醫生你真是太好了！”燕子感激涕零地抓着董翔趕回去。

“這是什麽？”紀因好奇地指着她手裏的保溫桶。

“湯，還有肚子喝嗎？”

“有！”紀因拍拍肚子。

“喝點吧。”陸嘉和打開小桌板，将湯倒進碗裏。

“好香啊，在哪買的？”紀因淺喝一口。

“我媽煲的。”

“！！！”

紀因驚訝地擡起頭：“柳嘉老師親手煲的？！”

“嗯。”

“我次......”紀因嘴上緊急把了個門，“次一吃，到了柳嘉老師的湯居然！”

陸嘉和對她有意識的改變感到欣慰，忍俊不禁道：“嗯嗎，剩了點湯，她就讓我帶過來了。”

“她不讨厭我嗎？”紀因詫異道，自認為在那樣的場合下見面，很難有長輩還會瞧得上她這個人吧？

“你這麽招人喜歡，誰會讨厭你。”

紀因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可還是很開心，一鼓作氣喝完了整碗湯。

陸嘉和訝然：“你晚飯沒吃飽？”

“飽得要死。”

“那你還喝這麽多？”

“這是柳嘉老師親手煲的，當然要多喝一點！”紀因見她神色有些古怪，問道，“怎麽了？不行嗎？”

“不是不行......她煲的湯你就喝完，那我煲的呢？”

“？”

等等等等，這話怎麽聽怎麽像吃醋啊？

不能吧，陸醫生還能吃上她親媽的醋？

想什麽呢。

紀因呵呵一笑：“瞧你說的，你也沒煲過湯啊。”

“......哦。”

翌日一大早，陸嘉和來查房，往她桌上放了一個保溫桶，低聲說：“喝吧，我煲的。”

“！！！”

紀因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今天太陽打哪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