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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徐徐，孫珠勝看着公告欄上自己的名字，從原先的中間到左側一列，雖然只是挪了一張紙的位置，但這是她進入到高二繁瑣的學習中得到最大的回報，最起碼對得起自己辛苦的努力。

孫珠勝抱着書本慢慢往教學樓走，聽着後面的議論聲，大部分人都關心自己的，只有少數會關注他人，不過今天的她，可以重新期待晚上的煙花。

孫珠勝擡腳上臺階，放寬心回教室，路過飲水機看見李言還在接水，兩個人從冷戰到現在已經半個月，誰都沒有再去主動，僵持到老師都看出來不對勁，但沒有去管。

孫珠勝默默地嘆了口氣，腦海中的喜悅因為這件事瞬間被沖刷，回到教室繼續低頭寫字，視線落在幹淨整潔的卷面，是一點兒都沒有移動，不像之前有所轉移。

李言笑呵呵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着手機，一邊打字一邊笑出聲，任誰看都知道是在給誰發消息，這樣的情況已經太常見。

笑聲讓孫珠勝想到從前，她們倆努力學習的樣子，無話不說，掏心窩的話全都拿出來，沒有任何的顧慮，可現在，只是因為一件事就變成這樣，兩個人都沒有任何退步，一個希望她可以将重心放回去，不要再沉迷青春期的愛情，一個則是需要別人的支持和陪伴，因為缺愛，所以需要更多的愛。

孫珠勝和李言不同，前者在幼時得到的都是好的，哪怕到現在經歷了很多事情，但她一直都很堅強，沒有因為任何事情将她徹底打倒，可後者因為得不到關愛，所以在現在這樣關鍵的節點，走上了人們眼中的誤入歧途道路。

孫珠勝開始的勸阻到現在不關心，花費了很長時間，墨水暈染卷子的最右下角，老師從門外到講臺，只有幾秒的時間，她擡頭望過去，董揚佑跟在後面，這節自習又是他幫忙批改卷子。

在別的學生為了學習而焦頭爛額的時候，董揚佑已經幫助老師去批改卷子，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辦公室坐着，和最開始初三的他不一樣，如果不是同樣坐在黑板旁邊一側的椅子上，她或許會忘記那一年的董揚佑。

初一董揚佑來到L市，給人的第一眼就是不好相處，尤其是板着臉，而且成績也不出衆，那時和孫珠勝只能算得上持平，可到了初三，他就開了竅，一下子學習成績上去，連帶着她一同考入誠信中學。

再到現在董揚佑的成績在全市範圍內都能拿到前十的名次，是孫珠勝意想不到的，按照夏老師說的話來說，有些人懂得藏拙，但這個藏拙沒有用到正當的地方，反而在耍小心機，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真的能夠輔導別人有好成績，不然也不會在第一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董揚佑在講臺旁淡定批改，眼睛就只有手中的試卷，沒有因為教室內的說話聲受到影響，全神貫注坐着筆直。

自習課上的氛圍是緊張和嚴肅，前面同學一次次地翻卷都讓她很焦慮，咔嚓咔嚓和落筆最後一劃的筆尖和卷子相碰聲，都讓她心态有所改變，追趕的步伐從小到大，雖然過程的苦不值得一談，但不是全部，所有人都和她一樣。

跟着董揚佑的學習方法，學習的進步很有成效，集中精神把手裏最後一張卷子寫完，在聽到下課鈴後，放下筆雙手抱着腦袋，為有了一天假而快樂，而她期待許久的元旦煙花卻因此少了人。

孫珠勝站在門口看着李言和她男朋友手牽手離開，想要喊話讓人停一下，不想還是沒有說出口，董揚佑提着書包牽着她手腕直接帶人下樓梯，淡定道：“走了，再不回去，天都黑得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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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子的路選擇近一點就不好走，要時刻關注兩側道路有沒有人或者車冒出來，孫珠勝坐在電瓶車上是膽戰心驚，生怕又出事情。

“你買了多少的煙花？”孫珠勝仰臉詢問，說是提早送到家裏，回去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會有多少。

董揚佑迎着風笑說：“滿滿一車子。”

真的是滿滿一車，回到家孫珠勝目瞪口呆看着門口放不下的煙花，奶奶坐在家門口慢慢地用火把點燃，年紀大了不像小孩腿腳利索，所以想了這個辦法。

“回來啦，趕緊上去放鞭炮，上頭還有，你們放一晚上都點不完。”奶奶眯着眼看她們，指着上二層陽臺的樓梯，示意兩人趕緊過去。

村莊內許多家庭都買了鞭炮，為了迎接新的一年，只有逢年過節或者誰家有喜事才會方便拍，最多的也就三四箱，可像董揚佑這樣豪橫，直接幾十箱搬到家裏，可能是村裏頭一個。

孫珠勝快腳地上臺階，雖然房子裝修沒幾年，但質量并不算好，她一直沒有上二樓，現在情況特殊，可是勇氣了一下子。

“給我打火機，讓我來。”破天荒地自己主動點煙花，不需要董揚佑在旁邊幫忙，倒是讓人眼前一亮，點着她的後腦勺問：“受什麽刺激了？還想要自己拿着火機點？”

孫珠勝搶過去拿在手中，挑眉得意道：“今天是看到了好成績，壯了個膽子，和以前不一樣，沒幾個小時就是新的一年，肯定希望重新開始，能夠在明年第一次考試中拿到好成績。”

村子裏的老人們都說，誰家能夠在新年第一天，第一個把煙花點燃上升到空中，心想的事情來年就會成真，以前孫珠勝和爺爺試過很多次，但都沒有實現，而她并不氣餒也始終把這件事當真，雖然只是一個預示的好兆頭，可每年她都不會放棄，從學會走路時，爺爺奶奶還是黑發跟在她屁股後面追趕，到現在只有奶奶腿腳不利索，身邊的人卻換成了董揚佑。

孫珠勝始終摸不清自己的心，好像有無數個自己占據着這個身體，雖然都是自己所想的，都是做出來的，可要是跳出來看，想法卻不同。

董揚佑在她旁邊可以感受到心安理得，不管任何事情都可以很有把握，同樣也會讓她對事物有着不同見解。

“考到了好分數不應該感謝我？是誰每天陪你學習到淩晨，晚上在教室面對面，回宿舍還有打電話，這幾個月花費都要好幾百，打算怎麽給？”董揚佑玩笑道，并不認為孫珠勝會接自己的話，但得到的結果卻不同，她應聲答應，“行啊，你想要什麽？”

董揚佑吃驚地望向她，“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孫珠勝拍掉他放在自己眼前的手，眼睛朝上看，不舒服地眨了眨，“對啊，從西邊出來了，你想要啥，我能做到的都給你辦到。”

“欠着，算上今天這個是第三個，以後問你要個大的。”董揚佑神神秘秘，孫珠勝捉摸不透他的心，肯定是沒想好所以欠着，不想以後真的得到了一個巨大的要求。

白色線條被點燃的瞬間，孫珠勝捂住耳朵坐在小馬紮上，仰頭朝空中望去，看煙花的順金不僅僅在于會是什麽顏色，更多的是每個煙花停在空中位置都不同，讓人想知道到底是哪個。

煙花綻放的瞬間，孫珠勝的心舒暢許多，鏡頭再次對準她的臉頰，這回不害怕和害羞，直接大大方方比耶，夜色下，煙花的照耀，讓本就明亮的眼睛更多難以奪目。

手機拍不出孫珠勝的好看，不上相是真的，董揚佑翻着上面無數張照片，沒有一張可以顯出她真實的漂亮，指腹快速的滑動，在看見自己後，沒忍住笑了笑，是三年前的他，站在誠信中學旁邊消防隊拍下的，如今再看差距已經很大，個頭上去了，樣貌也有所改變，孩子氣退散，更多的是成年男人身上所有的魄力，這是別人看不到卻真真切切在他身上的。

身上的魅力不僅僅在學習，更多的也是在生活當中體現，能夠在前面因為後面孫珠勝的一點兒風吹草動而知道她做什麽，也很迅速的幫她抓住手中掉落的東西，能夠輕而易舉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麽，就好像她肚子裏的蛔蟲，能夠幫助她慢慢得到想要的，有分寸的讓她一點點學會其中的每一步，是陪同着她往上攀爬。

孫珠勝晃眼睛瞧着煙花，又是新年，可身邊的人換了又好像沒有，只是少了那個沉默寡言，一直努力奮鬥的小老頭的身影。

正如董揚佑所說，離開或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不需要再遭受人間疾苦，也不會再出現不好的事情，□□化成了灰，靈魂雖然已不再，但他不累了。

孫珠勝托下巴盯着董揚佑臉頰，在煙花燃放的時候，大聲說：“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麽？”

第三箱煙花結束，周遭突然變得安靜，孫珠勝聽得見風吹過田地的聲音，稀稀拉拉像嘴巴吹着樹葉，聽得見小狗嗚嗚的叫喚，希望兩位主任可以關注到它，尾巴搖個不停，聽得見遠處房屋老人的嘆氣聲，想知道孩子能否回家過年，聽得見眼睛相對，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咚咚咚像急促的敲門聲。

這一刻，孫珠勝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擁有了，心被不知名情緒填滿，不會溢出來，就這樣一點點的堆積，一個小小的玻璃杯只能容下一定的水和物，但她這裏不同，不管多少都可以承受。

離開了學校感覺任何事情都無拘無束，沒有任何限制，她想要做什麽就可以做，不用顧忌任何人和自己，離開小馬紮直接坐在臺階處，雙腿懸空晃悠，一點兒都不害怕會不會不小心掉下去，雙手撐在後面的水泥地面，煙花被她移動到身邊，抓在手心的打火機突然被她按下，沒有開始的捂着耳朵，也不會躲遠，就這樣淡定地舉過去點燃，惬意中帶着潇灑。

這一幕被董揚佑抓拍，本來是在好好記錄天空中的煙花，可手臂不由得轉變位置，鏡頭對準她的後背，就這樣拍下孫珠勝随意點燃的動作，藍色校服還穿在身上，與其他同學到了放假那一天迫不及待找自己的衣服，她無心去更換，只希望抓緊時間回到家。

這個年紀正是什麽都好的時候，不管怎麽拍都很好看，不需要濃妝豔抹，哪怕不笑，青春幹淨的臉被記錄下來，偶爾翻看都會感慨，還是年輕好。

對煙花的喜歡是從小就有，那是爺爺告訴她，只要過年聽到鞭炮聲，就代表着爸爸媽媽很快就回家，所以從前很期待過節，如今卻一點兒希望都不抱有，揮手的剎那好像和曾經的自己告別，因為不缺愛，所以對父母和家庭的變化慢慢地淡忘，而她好像也變得不再去想念父母。

三年前的她會因為考不好而打電話給媽媽尋求安慰，三年後的今天，她的成績他們都不知道，也不再告知，是一家人可感情在爺爺走後就這樣淡了，甚至可以說是散了。

孫珠勝全身心在學習上，父母的信息看到了有空便回，其他時間都是不點開，家庭的溫馨不再，看穿了許多事情，從表面到深層，讓她更加明白其中的彎繞，鮮少真的會有長輩們所說的孝順孩子，大多數到最後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能力，便将許多抛棄。

孫珠勝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不想成為那些人，在農村看的事情多了，也就讓她心腸變得硬了些，好像變了又好像還是原先的她。

“董揚佑，把你身邊的抱給我。”孫珠勝點得不亦樂乎，笑臉朝向他，眼睛眯成一條線，遠點兒看不清，近一些會發現淚水挂在眼角遲遲沒有掉落。

董揚佑蹲在她面前，見人惆悵，擡手指腹小心擦掉，安慰道：“說不定爺爺正在天上看着你，開心點，想象你是打不死的小強，不管發生什麽都堅強振作起來，要是還哭，奶奶看見了不得打我，現在相處時間久了，我可成為她親孫子，不像以前打不得罵不得，現在都會使我了。”

董揚佑的玩笑話讓孫珠勝張嘴笑出聲，吸着鼻子說：“不會的，她可寶貝你，幫了那麽多，喜歡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打你。”

瞳孔中的他淺笑，頭頂上被孫珠勝抓的一撮小呆毛最後被風吹得回到原地，像極了大風把□□的大樹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