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第 20 章

“若夫人有意,我與有樂可以好好尋摸一番。”有幸笑道。

“那就勞煩二位姑姑了。”

宜真笑着擡頭,輕輕碰了碰枝頭的玉蘭。

如今,她背靠帝後,身份,地位,還有帝王的允諾都有了,既然如此,何妨鬧宋家一個天翻地覆。

宜真手微微用力,折下那枝玉蘭,眸光冷的驚人。

前世死前的恨意是那樣濃烈,任由她如何壓制,也不斷在心中洶湧澎湃,讓宜真如論如何也無法忘懷。

她要宋家去死。

這只是個開始。

之後有幸又說出第二件事。

“我聽說,襄臺伯似在謀求外放。”她道。

“哦?”宜真這倒來了興致,道,“姑姑還知道什麽,不妨仔細說說?”

有幸一直關注着這些事,聞言便就徐徐道來。

宋簡之的禁閉在上元過後沒多久就過了,恰逢開朝,他便就回了衙門。

只是他原本謀求的大理寺少卿一職已經被從前的對手奪去,他屈居人下,再加上大家對于一個被陛下所惡的人都保持着敬而遠之的态度,他的日子顯而易見的過得不痛快。

之後又堅持了幾天,他就動作起來了。

再詳細的,就不是有幸能打探出來的了。

宜真捏着初綻的玉蘭輕輕轉了轉,心中很快就分析出了利弊。

“外放,也好。”

正好不用整日看着他那張臉心煩了。

況且出去了,她再想做點什麽,也更容易。

只是這樣一來,蔡靜姝那裏就要加快些了。

“蔡靜姝知道這件事嗎?”宜真問。

她沒報多少希望,誰知有幸聽了,竟搖了搖頭,真給出了回答。

“應當是不知的。”

“哦?宋簡之沒告訴她嗎?”宜真驚訝的說。

有幸看她一眼,倒是旁邊的有樂微的一笑,說,“我想,襄臺伯應當是擔心表姑娘鬧吧。”

宜真細眉微動,若有所思。

“這外放,起步就是三年,表姑娘定是想跟着去的,可之前,鬧得那樣大,襄臺伯怎麽會願意。”宮中這些事有樂看的多了,輕而易舉就推敲出了宋簡之的心思。

“這襄臺伯倒是真的在意那表姑娘,否則只需強壓下去即可,着實不必這般哄着瞞着。”有樂輕哼。

略搖了搖頭,宜真眼底劃過譏嘲。

“大概吧。”她道。

有樂眼中不解,但宜真卻沒接着說下去了——

若真的在意,又豈會讓蔡靜姝處在這樣為難的境地,說到底,這所謂在意,也不過如此。

宜真招來阿竹低聲叮囑幾句,讓她将宋簡之要外放的消息透給蔡靜姝。

下午時分,宜真剛理完離家這段時日府中的事,長公主府的人就來了,說是長公主請她回去一趟。

宜真眼神微動,應下了。

“夫人,您真的要回去嗎?二夫人那裏怎麽辦?”梅兒有點擔憂的說。

長公主府三位夫人,二夫人是最難相處的,她是德妃的妹妹,這次德妃因為自家夫人而被幽禁,她一定會怨恨的。

宜真看了眼這丫頭,無奈嘆氣。

“你啊,傻。”

梅兒睜大眼睛,正茫然,就聽自家夫人平靜的,淡淡的說:

“你以為這次回去,我們還能再看到二夫人嗎?”

梅兒眼中滿是驚愕,不知道為什麽,渾身倏地發涼。

長公主府的人打發走沒多久,宮中來人就到了襄臺伯府,為宣旨而來。

襄臺伯府忙準備好迎接聖旨的東西,上下的人在院中跪了一地,聆聽天子的旨意——

陛下身邊的內廷總管孫望舉着聖旨,朗聲誦出陛下旨意:

封宜真為郡主,賜丹陽為她的封地,是為,丹陽郡主。

衆人頓時震驚,下意識看向跪在前邊的舒宜真。

當今陛下子嗣衆多,也有一些受寵的孫女被封為郡主,但似這般直接賜予一縣做封地的卻寥寥無幾。

經過這件事,宜真徹底成了帝後面前的紅人了,衆人心中恍悟。

大禮鄭重謝過,宜真起身笑着謝過孫望,孫望口稱不敢,笑眯眯同宜真說過幾句話,這才帶着人離去。

帶着人前去相送,一直到門口,眼見着人都走遠了,她才動身。

宜真回首,入目是廖氏母子難辨的神情,一衆下人們恭敬更甚。

“恭喜母親。”

最先開口的,竟是宋庸,他擡手賀喜,滿面笑意。

“以後孩兒是不是該尊稱您為郡主了?”他這句話半是是實心實意,半是刻意對宋家人所說。

論起爵位,伯爵同郡主比起來,還要低上一等。

“正是正是,府中人該改口,叫一聲郡主了。”

廖氏回神,笑着接道,剛才的複雜一掃,只餘下滿面的歡喜。

宋庸眼神微動,飛快的看了眼宋簡之,果然就見自己這位父親毫無祖母那般沉得住氣,雖已經笑了起來,但面色隐約的還是有些僵——

他曾憤懑于長公主府的傲慢輕視,只得無能的遷怒于他的妻子,可如今,他的妻子也是他要仰望的存在了。

此間種種,宋庸心中分明,譏嘲劃過,他垂下眼笑了笑。

所以說,他這位父親,真的是太蠢了,太蠢了。

明明是禦賜的婚事,這樣好的助理,他卻因為自己那一腔無用的傲骨給硬生生毀了。

可笑。

相比之下,他那位祖母倒是個真正的聰明人,知道一個深受帝後寵愛的郡主兒媳能給這日漸沒落的襄臺伯府帶來多大的益處,幾乎很快就想好了應該有的反應。

但很可惜,已經遲了。

不過她大概還是不甘心,現在應該是想着盡力彌補吧。

這些事,宋庸看的分明,宜真心中更是清楚,所以她并未在意,稍加敷衍過後,便帶着人回了院。

惠和院三字已經被取下,上面空空的,等待新的牌匾送到——

宜真取了自得二字,自得院。

她心無大志,只願餘生都能怡然自得。

但仔細說說,人生在世,萬千煩惱纏身,怡然自得,似乎才是最難得的事,是最大的貪心。

宜真看了片刻,擡步進去。

第二日,宜真回到長公主府。

這座府邸依然煊赫富麗,盡情揮灑着作為天子親妹的榮寵,她如從前無數次那般,一路入內,看到了自己的祖母和繼母叔母們。

一如她猜測的那樣,二夫人不在。

宜真并沒有為自己猜對了而歡喜,心中依然平靜。

對于這一家能在得勢之後就嫌棄她母親出身的人來說,做出這樣的選擇并不奇怪。

二夫人也不必難過,之後會有人去陪她的。

在此之外,府中三位老爺和已經出嫁的幾位姑奶奶也都在。

長公主依然不喜歡宜真,但這次卻也沒有動辄譏諷了,她心裏很有一杆秤,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只是表現的有些冷淡罷了。她叫宜真回來的目的很清楚,就是為了此次京中大變一事。

除去不該說的那些,宜真徐徐道來,目光劃過,倒也看不出端倪來——

很正常,動手的人要慌亂,早就慌亂* 過了,陛下又沒懲處,想必現在正心中慶幸呢。

草草應付完長公主府的人,宜真就告辭離開了。

“宜真。”誰知,臨走前,她的父親忽然叫住了她。

大老爺看着自己的女兒,目光複雜。

他也才是郡王,而他的女兒已經是郡主了,還是深得帝後寵愛的那種。

“你這次鬧出的事太大了,要小心。”他帶着些許嘆息的開口叮囑。

在面對這個女兒的時候,他總有些底氣不足,明明之前想着要好好訓導一番的,可等到對上宜真那雙平靜的眼,他心底的那股氣忽然就散了。

“多謝父親關懷,宜真曉得。”

大老爺不覺得她真的曉得,微微搖頭說,“你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晉王一系不知道牽連了多少人的榮華富貴,晉王倒了,但那些人還在,他們定然會遷怒于你。”

宜真略笑了笑。

“我知道。”

大老爺看着她,一怔。

他發覺宜真所說,似乎是真的,她是真的知道。

“父親放心就好,宜真走了。”宜真見禮,起身,帶着丫鬟們離去。

大老爺一直看着宜真的背影,忽然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竟看不透自己這個女兒了。

自這日起,宜真就忙碌起來了,各家的帖子如雪花般飛入襄臺伯府,都想與這位帝後眼前的新寵搭上交情。

她逐一甄別,要麽赴宴,要麽接見,隔三差五還要進宮一趟配皇後娘娘說話,這麽一來二去的,竟忙了半個月的時間。

又是一日,宜真赴宴回來。

宴上她喝了不少酒,正暈暈乎乎的,然後就聽到阿竹過來禀報,說宋簡之的外放差事定下了,往北邊鳳翔府做同知去了。

宜真猛地擡眼。

“鳳翔?”她喃喃。

阿竹點頭。

宜真微微坐正,取了醒酒湯一飲而盡。

怎麽會是鳳翔府?

這個地方眼下看着不起眼,甚至有些太偏了,但有上輩子記憶的宜真深知這個地方的要緊。

京都地處南方,當今一直不太滿意,覺得在這裏呆久了會跟前朝那些人一樣,被這溫軟之地養的軟了骨頭,有心想要遷都往北方。

上一世,當今想方設法令群臣同意,終于功成,遷都至有十三朝古都之稱的西安府。

而鳳翔府,便位于西安府一側,可見地方之緊要。

是巧合,還是被人指點過?若是,會是誰?

陛下遷都之意早有,想必有不少人知道,但能知道陛下屬意西安的不多。難道是諸位親王?

宜真心中飛快的想着,随之又一一按下。

是誰都無所謂。

有樂姑姑上前提醒,道,“襄臺伯要去赴任,按理說郡主也要一同随行,您預備如何做?”

“便說為了孝道要留在京中伺候婆母長輩即可,再把那兩個通房提成姨娘,一同跟去伺候吧。”宜真淡淡道。

要麽說還是宋家母子折騰人,早早就留了人家姑娘伺候,都這些年了,連個名分都不肯給。

“郡主想的周到。”有樂一笑,又道,“不過我瞧着,近日襄臺伯很有些要與郡主和好的意思,很是殷勤。”

“宋簡之是傲氣,又不是傻。”

宜真平靜道,這一切她早就想到了。

從前他輕視她,是因為她不被長公主府重視,他從她身上得不到好處,更不怕得罪她。可現在呢,她有帝後的看重,又有郡主的爵位。

宜真甚至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宋簡之還會不會像上一世那般算計。

但宜真沒想到宋家母子竟然會這麽做——

她們竟然給她下這種迷情之藥——

屋內燈火跳動,宜真失了力倚在軟枕上,絲絲縷縷的燥熱仿佛從骨髓中彌漫開,看宋簡之打發走了屋內侍候的人,向她走近。

“夫人,為我生個孩子吧。”

宜真瞬時就明白宋簡之要做什麽。

宋家母子顯然是不準備将那個庶子過繼到她膝下了,竟然想讓她生個孩子。

一個被深受帝後寵愛的郡主誕下的,嫡出的孩子。

“宋簡之,你真是龌龊的讓我刮目相看。”宜真努力克制喘息的念頭,冷笑着說。

宋簡之眼中幽暗,但面色卻淡淡。

顯然,在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會面對什麽了。

“你這個樣子,倒比你之前那樣冷淡的模樣要好看多了。”他看着宜真,她總是平靜的面頰染上紅暈,仿佛含着淡淡譏嘲的眼裏滿是怒火,便是這般境地,她還維持着那出衆的儀态,讓人想要——

弄亂她。

宋簡之的眸色越深,伸手挑向她白玉似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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